“我的名字有问题?”烨烨日光里,顾长宁一双漆黑深眸里如同撒入点点磷火,阴森森的光点忽隐忽现,看得周玉莹小脸一白。


    “没有啊,呵呵,挺好听的,我只是从前没遇到这个姓的人,第一次听,还挺意外地呵呵。你别介意啊,我不是说你的名字不好听,就,就挺意外的。”周玉莹一紧张就容易话多,等说完,整个人恨不得掐死前一秒的自己。


    “是吗?”


    周玉莹一心小心脏颤颤巍巍,根本不敢抬眼眼看顾长宁:“呃,当、当然。”


    两个人气氛诡异地不正常,沈月庭轻咳,简单抛了个话题。


    在遇到周玉莹翎年之前,沈月庭只遇到过靖云派的人,如果按照她和顾长宁当时所在的位置判断,这个幻境所吸纳的人至少横跨东西两片疆域。


    实际范围会不会更大,幻境这次临时开启究竟意外吸入了多少人?实数未知,可显然情况并不乐观。


    果然,周玉莹说,她和翎年是诸望国的人,发生意外时,正好在诸望国内。


    诸望国在整片大陆版图的中部偏南,是七大国之一,以诸望国再往南,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海域,海域上只有几个小岛国,再往南,就是已知的百年一开的鸿源幻境了。


    确定这一范围后,沈月庭内心一片沉重。


    幻境形成之初极其不稳定,越大的幻境这种不确定性越强。并且,不像他们之前经历的小型幻境,能够依靠蛮力,强制破开,就算造成影响也是单次、短暂的。


    没有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偌大的幻境,只给等待幻境缓慢重塑稳定的同时辅之修补。


    可这个过程里,因为幻境不稳定,便会一次又一次地毫无预兆临时开启,强制吸人进去。而具体在外界的开启位置,只会在幻境彻底稳定后形成。


    沈月庭一方面在担心,幻境一遍遍开启,会有类似周玉莹这样毫无还手的普通人被吸入,另一方面是,却是怀疑,如今幻境如此毫无预兆地突开,很可能和她在上一场幻境形成的巨大波动有关。


    沈月庭没忘,坠崖处的环境里,她最终罩出保护屏障的最后一秒,耳边传来的轰鸣声。


    如果上一场幻境本就是大型幻境的一部分(这样的事历史便有记载),最后的轰鸣,很可能促成了大型幻境的提前形成。


    那么,此后幻境发生的所有事,都有她一份责任。


    ……


    沈月庭摆摆头,甩掉脑海里关于因果责任的负担。


    关于这件事,她只会正视,一味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责任,她不累死也把自己压死了。就像白雪皑皑雪山之上,因为一个喷嚏引发的雪崩,打喷嚏的人有责任吗?当然有,但全归咎在打喷嚏的人身上,那是什么辣鸡圣人做的事?


    沈月庭从不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


    等简单休整后,四人再度踏上茫茫幻境没有方向的探索之路。


    队伍再次增加两人,沈月庭还担心顾长宁会不会不适应,赵楚义三人将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尝试第二回,但可能是种族差异,身为妖族的翎年并未对顾长宁表现出过于强烈的感官,甚至连最初的警惕都减弱了。


    一行四人,一度相处良好。


    只是,沈月庭对于四人中最弱、却一点不觉得自己很弱的周玉莹,感觉有点奇怪。


    无来由地,周玉莹给她一种特殊的亲近感,可每次感受到她饱含情绪飘过来的眼神,又让沈月庭觉得,这种亲近变成了古怪。


    终于,在某天夜里,两人得空光明正大独处时,沈月庭抛出自己的疑问。


    “玉莹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沈月庭抱剑直立,盯着盈盈水波里,已经洗完澡明显在嬉戏玩水的周玉莹,缓缓开口。


    周玉莹才刚过十六岁的生日,在沈月庭的眼中,完全属于一个小孩子。十六岁的年纪,又足够一个人形成一定的思维模式,但沈月庭却看不透她。


    周玉莹的脑子里像是装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小宝箱,你根本不知道她转得飞快的思维里,下一秒会冒出什么东西。


    这和顾长宁掩藏地极深,出其不意就暗暗给人挖坑不一样,周玉莹有是非判断,并且人也算正直。


    周玉莹泼水的动作一顿。


    看着湖面照出的粼粼月景,周玉莹深吸一口气。


    这个问题,她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了!


    周玉莹慢慢划到岸边,沈月庭递过去一只手,将人拉上岸,又使了个水诀,她身上的水渍便全干了。


    “哇,如果这个法术能外带就好了,实在是太实用了!”周玉莹原地跳跳,激动地左右看自己全干的衣物。


    “咳。”


    周玉莹立马回神,接着,便是一秒变认真。


    沈月庭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周玉莹靠近,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声音却悄咪咪的:“沈姐姐,你和顾长宁,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月庭睫毛一颤,她是不是听错了?


    对上沈月庭疑惑的目光,周玉莹心虚:“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没到那一步吧?”


    沈月庭想大声问她,那一步是哪一步!!


    “你误会了,我和顾长宁没有那层关系!”沈月庭抿唇冷脸,义正言辞地目视前方。


    “真的?”


    这一问就让沈月庭脑海里不受控制飘出其他东西,顾长宁固执专注的视线,他扼住她手腕的力道,以及……那个吻。


    “当然。”


    沈月庭的耳朵尖有点红!


    周玉莹:“……”妈的,狗男人!


    周玉莹暗暗顶了顶上牙槽,恨不得手撕了顾长宁,但理智来袭,周玉莹还是迅速掩饰住表情的狰狞,换了个攻破方向:“沈姐姐,我觉得顾长宁真不咋滴!他能力那么差,脾气还怪怪的,人也阴沉沉会吓哭小孩子,除了一张脸要什么没什么!而且,就他那样,你说把他带回门派,沈掌门会同意吗?会答应吗?不如,沈姐姐你不要喜欢他了?”


    周玉莹觉得,小说里沈月庭明明辣么强却早死,就是被顾长宁带坏。远离反派,才有幸福人生!


    沈月庭听前半段的时候,先纠正小姑娘的错误思维。


    歧视人和鄙视人是不对的。


    可越听,觉得越困惑,果然,最后一道惊雷等着她呢!


    “我和顾长宁,真的没什么。”


    涛涛辛酸之水在她的胸口奔涌,她后退,眼中都喷涌出了浅浅泪花,“真的。”她补充。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带着顾长宁,有别样心思,明明,她只想开展一段纯纯的师徒情来着。


    “真的?”周玉莹又凑过来。


    “真的!”


    周玉莹:“……”可她不信啊!


    沈师姐你自己照照湖水,你的耳朵都红了,眼神也飘飘的,这是自证清白的态度吗?!


    周玉莹耷拉下头,整个人丧成了一只无力树懒,声音有气无力:“沈姐姐,你这样真的不好,特别不好……他娘的顾长宁就是个辣鸡王八蛋!自己不做好,还想拐走我的沈师姐!草啊!有机会老娘恨不得亲手把他撕成八瓣,呸,十八瓣,让他亲娘看到都不认识他!”


    周玉莹突然狰狞,把沈月庭都吓了一跳。


    但仔细听周玉莹的“文明用语”,沈月庭突然泪流满面地明白,之前一直搞不清楚的熟悉感,究竟源于何处。


    “行啦,我和顾长宁真的没什么,而且我是修士他是魔族,就算想做点什么,我也会再三再三地考虑的,你不用担心。”沈月庭心态放松,揽住她的肩膀。


    周玉莹瞬间小鸟依人地滑进沈月庭的怀抱,蹭蹭她在书里最意难平的沈师姐:“真的吗?”


    沈月庭:“嗯,不骗你。”


    她把顾长宁带回门派,悉心教导,让他归于正道是一回事。用身体感化他,就变成了另一回事。


    如果说,此前她对顾长宁,心中还存有两分旖旎,在这番对话之后,那点痕迹也散得干干净净了。


    她不仅有修仙者的身份,还背负着门派的使命。


    即便,师父沈秋荻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她不必将门派的未来兴衰当成自己的责任,可她人生的所有转折重塑,都建立在进入门派之后。


    她是没有办法,置身事外的。


    ***


    陆陆续续遇到了几队人,和沈月庭之前遇到的靖云派队伍一样,他们大多都是成队前进,如果队伍里的人受伤太重,沈月庭会给他们分一些丹药和治疗药草。


    有队伍想要跟随,却被沈月庭当面拒绝。


    对此,三人中只有周玉莹表示疑惑。


    “就算我们能保护他们一段路,在整个幻境行程里却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证,之后我不会遇到危机情况,并且在情况发生时,我不会先保住自己再帮助他们。”沈月庭说着。


    即便是已经稳定的四大幻境,其中也是危机并存。更何况这个连结构图都没有一份的新幻境?


    沈月庭一旦答应让他们留下,之后跟上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多,并且,人一旦产生依赖心理,对自身的判断力也会变得偏颇。


    沈月庭不想被当成救世主,她也有自知,知晓自己没那能力成为救世主。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下一次幻境因为不稳定打开时,找到具体位置,并且从中判断出真正的幻境出口。


    根据藏书阁四大幻境的统计资料,幻境稳定之前的开启频率大致在一月到半年之间,但出过最短的频率是七天,那长的则是一年零一个月。


    沈月庭耐心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在进入幻境的第四十七天,沈月庭四人正走在一片荒寂沙漠边缘,陡然察觉出不寻常。


    空气的流速变快了,尚在幻境中生存着的妖兽齐齐变得焦灼起来,无数妖兽在幻境里狂奔,低低鸣叫着,像是在驱逐外人。


    幻境之外的人界大陆,一支被魔气包裹的黑衣队伍整齐排列着,领头的魔族看着不远处缓缓开启的虚幻之门,紧压的唇角终于松动,重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幻境里几支暴露在幻境门前,半身浴血的人看着出口喜极而泣。他们迫不及待地踏入出口,想着下一秒就能回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印入眼帘的场景,虽然陌生,但熟悉的灵力波动和依旧奔跑低吼的妖兽……俨然让他们重坠深渊。


    藏书阁典籍记载:幻境一将开启,离开之出口仅存为一。寻到唯一出口,才是彻底离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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