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粗使仆人一叠声地叫道“虞郎君”,洗墨顿时脸上都带了几分神气,他快步跑过去,将房门打开,探头一望。
紧接着洗墨眼一亮,回头对谢舒道:“主子,真是虞郎君来了!”
谢舒闻言稍感意外,他下午时候才见过虞楚息,也知道他事务繁多,现在却又亲自过来。
因此谢舒也站了起来,准备去迎接对方,只是他大病未愈,身子骨还不够健朗,因此动作幅度一大,胸口便有些不舒服,忍不住低头轻咳一声。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刚好进门的虞楚息的眼中。
虞楚息眼睑微垂,目光落到面前男人清俊的脸上,他现在解开了之前穿的那件披风,这才发现,原来他现在的身体是这样的单薄。
而这样一来,更显得他脖颈修长,姿态温雅,因此当苍白的指骨抵住线条流畅的下颔时,格外有一种不胜风流之感。
虞楚息不免心头一哂。
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是有一个好皮囊的,只是之前虞楚息并未在意这一点。
不过现在,虞楚息发现,当一个人有一具好皮囊的时候,若是他做了什么不错的事情,就会格外让人顺心。
虞楚息刚才打算给谢舒送药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谢舒到底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如今正是虞楚息掌握虞家的紧要关头,容不得有半点疏忽,做任何一个决定,虞楚息都需要考虑清楚。
就在这时,虞楚息听到下人禀报说是看到虞万春带着几个商行的管事准备来找他,却在半路上,碰到谢舒,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虞万春又打道回府了。
虞楚息自然知道虞万春来找他是做什么。
前些日子,父亲病重在床下不了身,终于松口答应让他接手虞家家业。不过对此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不服管的商行主事也不少。
虞楚息不得不推行新的商行规定,借此来筛选和提拔自己的心腹,他还特地选在虞万春不在金陵的时候,尽快将一切尘埃落定。
因此听说虞万春临时匆匆赶回来,虞楚息便知道状况不妙,虞万春必定会立刻找上他为那几人“做主”。
这本来是一件不好办的麻烦事,少不得大费周章,毕竟虞万春是自己的二叔,这些年在商行里也有些跟脚。不论是仗着长辈的身份还是别的给他施压,虞楚息都需要好好应对。
没想到虞万春突然偃旗息鼓,虞楚息了解他的二叔,知道虞万春绝不会善罢甘休,却又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一定是期间出了什么变故。
这时知道原来是刚才谢舒和虞万春打过照面说了几句话后,虞楚息不免意外。
虞楚息当然也怀疑过谢舒和虞万春是不是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当时还有其他几个人在,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但也因此,虞楚息更想知道,他这位似乎大变了样的“丈夫”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当谢舒抬起头望过来,虞楚息也回过了神。
很快,虞楚息扬起唇角,流露出几分淡淡笑意:“刚才我听人禀报说,库房那边少了几味药,你正好又需要,我便让人从别处抽调了更好的送来。”
虞楚息这话并未提及之前库房的不愉快,毕竟库房的管事确系是他的人。
而这寥寥几语的解释,虽漫不经心,却显得十分真诚了。
洗墨早忘了刚才的怀疑,他就说嘛,一定是外面的那几个下仆怠慢,现在还不得后悔不跌!
洗墨喜滋滋地从虞楚息的侍女手中接过了药材,还贴心地示意不情不愿的侍女一起退了出去,将足够的空间留给两人。
谢舒完全没想到虞楚息来竟是为了亲自给他送药。
注视着眼前的人,谢舒忍不住也轻轻一笑,语气却很郑重:“多谢郎君。”
然而被他道谢的虞楚息却有些不自在了。
虞楚息暗道,又来了。
明明对方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清雅又斯文的,可为什么目光总是从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甚至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会时有时无地掠过他的红痣,就好像很喜欢看那里一样。
虞楚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做出回避的举动,反而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他语气带了一点不满:“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但在谢舒看来,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眼前那容貌昳丽姿容秀美的郎君正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他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略微细长,黑白分明,当他睁大眼睛的时候,眼尾处向上挑起,越发显得神采奕奕,漂亮又有气度。
而眼角处的那颗红痣也更加夺目了。
这样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谢舒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头的感觉,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的眼睛也可以这么美,以至于让人不好意思这么一直看着他。
可对方突然这么问,一定是平常有人借着他的容貌说三道四,所以才格外敏.感。
虽然谢舒不知道在古代,长成这般会如何,不过即使在开放的现代,也有许多人喜欢用容貌作为攻击一个人的点。
因此谢舒不仅没有移开视线,反而还认真地回答了虞楚息的话:“郎君姿仪无双,很是赏心悦目。”
虞楚息第一次听到这种大胆又直白的话语,尽管谢舒的言论不算孟浪,但两人的身份到底不同,虞楚息几近怀疑谢舒是在向他示好了。
可当虞楚息注意到谢舒的眼神,对方目光仍旧和刚才一般清冽,仿佛真是出自纯然的欣赏,唯有眉眼带着几分动人的温柔。
最后,到底是虞楚息先退却了。
虞楚息的目光从男人的脸上游移开,又挽救般地哂笑了一声道:“哼,你现在倒是很会说话。”
谢舒不知“自己”以前如何,便笑而不语,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这样的氛围实在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虞楚息只好侧开话题,他不知道谢舒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一试便知。
虞楚息干脆主动提及谢舒和虞万春见面的事情:“刚才来的时候,听说二叔也回来了,这次二叔去了泉州做木材的生意,原本定的是十日后返回,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回来了。”
虞楚息故意没有点破两人相见的时候,他想知道谢舒会怎么说。
谢舒听到虞楚息说虞万春临时返回,也想起了之前虞万春和那几个管事提到的话,虞万春这个人谢舒在洗墨口中已经了解了大概,加上刚才的照面,委实印象不算好。
和眼前的郎君比起来更是天差地别。
谢舒于是提醒对方道:“我刚才正好与二叔碰过面,他还带了几人准备来找你。不过我和他言辞有些不和,算是不欢而散。”
“哦?”
虞楚息露出些许讶色,这确实让他感觉到惊讶。
因为眼前的人现在总是给他一种温雅有度的感觉,而二叔惯常又是笑脸迎人,想不出他们两个会闹的不愉快。
可虞楚息知道,这也是唯一说得通的答案。
想到这里,虞楚息有些心痒,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虞楚息长睫微扇,谢舒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好奇,其实这是有些不好说的,毕竟这件事还有关于对方,而他和虞万春的身份也并不相同。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该称呼虞楚息什么,小舅子还是别的,但虞万春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疏有别这个道理谢舒是懂的。
不过谢舒只迟疑了片刻,还是坦然说了口,他想眼前的郎君掌管着这么大的虞家,看着聪明又厉害,应该是个明理人。
况且洗墨都能看得出来虞万春心怀不轨,虞楚息不该没有半点察觉。
于是谢舒便凝视着虞楚息认真道:“他在我面前,说了一些有损于郎君的名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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