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驿馆的时候,天已暗沉。
临近冬日的傍晚不似夏日绚丽。透着烟灰色的天边,淡淡的金与红交织着划过天际,将最后的明亮带走。万家灯火逐渐明亮,从纸窗透出的淡淡橘黄投递在街面上,将野猫的影子拉长。
骑兵们点起火把,彻底照亮了街道。野猫跳上门口摆放的水缸,喵喵叫着,三下两下蹿起,很快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二十多个人被绳子捆着,串联在一起,被押到了左玉面前。左玉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扫过,问道:“今日迎客居有多少衙役,多少乡勇?”
没人回应她,整个街道只剩下了因恐惧发出的细喘。所有人家大门紧闭,即便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眼看着这多骑兵骑上战马,穿上盔甲,也知城里是有事了。
“不说?”
左玉冷笑了一声,拔出短刀,冷眼睨着面前的人,“听说当初你们就是这么削人手指的?”
话音落,惨叫响起。
猫犬的叫声应和着这声惨叫,此起彼伏的,回荡在街道上。
短刀其实并不短,只是相比起那把横刀,显得短。左玉甚至都没有弯腰,便就这样直直站着,抬手落下,不带一丝犹豫的,直接将跪在自己面前人的手给钉在了地上。
“这下知道了吗?”
左玉抽回短刀。雪白的刀尖上,鲜血顺着槽口滴落着,那张如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平静。
这份平静,让众人惊颤不已。
一介弱女子,怎有这胆气?怎能下得去手?
“姬,姬君,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吗?”
又是一刀下去,“这下知道了吗?”
惨叫声再度响起,猫犬之声越发刺耳。
“我,我说!”
有人受不了了。这多火把点着,如白昼一样,左玉的表情看得那是清清楚楚。
这不是什么女圣,这就是个女魔头!
好像在她眼里,他们就不是人,就只是一个鸡,一个……不,不,连活物都算不上!他们在她眼里就是一块死肉!为了达成目的,哪怕将他们都杀光了,她都不会眨下眼!
“算,算上衙役有,有六百多人。衙役一百五名,有刀枪;乡勇四百六七十,少部分有刀,其余皆长棍。”
“很好。”
左玉点点头,“将他名字记下来。来日查明手上没沾血的,可从轻处罚。”
那人面如死灰。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人命在手的,必死无疑!
二十多个人被拖进了驿馆。刘珂带着人过来,将驿馆看管了起来。
“刘教谕,这里交给你了。”
左玉道:“留十个军中精锐给你,若他们敢耍小心思逃跑,就地格杀。”
“是!”
刘珂拱手,“姬君尽管放心去!老夫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他们若想跑,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左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时间紧迫,她得赶紧去陆岺那边了。
她翻身上马,望向前面黑梭梭的街道。沉默片刻后,挥动马鞭,大喊道:“出发!”
“是!”
马蹄践踏着青石板路,发出“哒哒”的声音。一百多骑排成两列,跟在左玉身后,齐齐朝着迎客居而去。
他们速度极快,即便路上有眼线亦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五分钟后,一行人靠近了迎客居。
“来者何人?!”
大批战马的过来显是让外围的人慌了手脚。他们急匆匆跑出来,围成人墙,试图将人拦下。
左玉拔出刀,高声喊道:“不要停!冲过去!拦路者,杀无赦!”
“拦路者,杀无赦!”
震天般的喊声齐齐响起,震得人心都在发颤。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瞧看。一些开着的商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门关上,心都在噗噗跳着,恐惧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
厮杀声将一群正在饮酒的人惊醒,他们站起来,下意识地望向陆岺。
刚还喝得醉醺醺的陆岺忽然就站直了。他解开红色的新郎官服,抽出了一把长刀来!
“所有人,听令!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抓起来!敢于反抗者,杀!”
“杀!!!”
明明才三四十个人,偏偏喊出了撼天动地般的气势!李顺福拿着自己的红木板,第一个冲向了梁尽忠!
“好好的人给你阉了,你这丧良心的东西,纳命来!”
众人被这变故都弄懵了。在他们看来,左玉与陆岺真是闹翻了,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演的。
干尽坏事的人有时也总爱往好处想,不是他们不够谨慎,而是左玉与陆岺配合得太好,演得太像了!给了他们好的暗示,他们的戒备心自也会降低。
梁尽忠已够谨慎。无论左玉怎么演,还是带了这多人将这儿里外三层都包围了。可他还是低估了左玉。
一个女子怎敢带兵上阵?一个女子怎有这种胆气与谋略?百官是天子要他们死,而眼下她势单力孤,是怎么有勇气敢抗衡的?
演得真像……
这个念头冒起时,李顺福的红木板子已抽了过来。只是他是县尉,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哪那么容易被打倒?
一个闪身,躲过李顺福的攻击后,便是立刻抽出身上的匕首朝李顺福刺了过去!
“伴伴,小心!”
陆岺一把推开李顺福,顺着这股力,顺势扑倒,随即便用出了散打里最著名的一招:伏地后扫腿!
这些年他可不光光是在背书,左玉给他的秘笈他都研究烂了,天天练着,天天寻人对打,基本功扎实着呢!
现场陷入了混乱。而在外面,左玉的身上、战马上已沾满了鲜血。踏着马镫的小腿上已有鲜血流出,这是刚刚不慎被人划开的。
她到底不如陆岺,也许跟人互相斗殴,仗着从小练武的功底和身高优势能占点便宜。可马上作战不经过专业训练,那是不行的。
但左玉没有去管脚上的伤口。
危险让她的肾上腺素狂飙,她的脑子里已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群畜生,一定要救出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抓着缰绳的手收得紧紧的,她奋力挥动着短刀,借助着马匹冲撞的优势,将围上来的人或砍或踏的,一一打倒!
那些骑兵见左玉一个千金大小姐杀起敌来都如此奋不顾身,更是士气大振!他们将面前的敌人一一砍倒,冲上去围住左玉,希望帮她减轻一点负担!
几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要在这狭窄的巷子里进行搏斗也是很难的。
左玉只觉这一刻无比漫长,一个个围上来的人好似杀也杀不完似的,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
但她咬着牙,不敢有半分松懈。只要这口气松了,命就没了!
战马咴叫着,配合着主人,抬起前身,从上而下的落下!左玉嘶叫着,好似在给自己鼓劲一般,手中刀顺势劈下!系统奖励的刀何等刚硬?又借了战马的力量,这一下下来,眼前的人一条手臂直接被砍落,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诸兄弟!”
前方终于有路空了出来!而那群乡绅与县官们也终于被陆岺撵着跑了出来。
左玉看清了前面情况后,便大喊道:“小侯爷杀出来了!所有人听令,给我冲!”
“是!”
厮杀声再度响起,左玉一夹马肚,两脚死死扣在马镫上,一手挥鞭,一手挥刀,左右开弓,将阻挡的人打开后,冲到陆岺跟前,打出马鞭,喊道:“快上来!”
陆岺一把抓住马鞭,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上了马!竟不是正面而坐,是背对着左玉坐的。
他上了马,就立刻将挂在马上的箭囊打开,拿起弓箭,对着正在冲杀的梁尽忠就射了过去!
“玉玉,回头冲,这一箭偏了!”
左玉调转马头,一边砍杀围上来的乡勇,一边眼睛瞄着梁尽忠,尽量给陆岺制造机会。
擒贼先擒王!
官大的总得先制服了!
“嗖”的一声,箭矢射出!梁尽忠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捂向了臀|部!这一箭,竟是射在了他屁|股上!
“下一个!严慰忠!”
陆岺吩咐着,“往右偏移三步距离!”
“好!”
“嗖”的一声,又是一支箭矢射出,直接射中了严慰忠的腿!
“再往回偏移一步半!再补一箭!”
“好!”
夫妻俩的配合惊呆了所有骑兵!
乖乖!都说上阵父子兵,可这侯爷与姬君是上阵夫妻兵啊!这默契的程度,配合的也太好了!
乡绅们吓尿了!这草包侯爷怎如此厉害?!还有那女圣……
这他娘的还是女人吗?!比男人还勇猛啊!
君子六艺,骑射为一。
惊恐着的众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句话,一时间,竟也不知该钦佩女圣的文武双全,还是该立刻跪下投降?
不,不能投降!投降就是死啊!
“杀,杀啊!”
梁尽忠咬着牙,一把拔掉臀上的箭,疼得龇牙咧嘴时,还不忘给同伙鼓劲,“要落他们手里,可是抄家灭族,凌迟的死罪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刚还犹豫的乡绅这下不敢犹豫了,拿起死去之人的武器便也奋力反抗了起来。
厮杀持续了很久。尽管两百骑兵搭配得当,冲杀一千步兵都可能。但是在这巷子优势难以发挥,拼杀的十分吃力!但是,他们又不能舍弃战马。没了战马,他们人数上没有优势,只会比现在更惨!
“娘的!”
陆岺见梁尽忠还在鼓动,很想一箭射死他!但是他不想射死他!让这小子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这沂阳县就属他最坏,最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况且还要他指正安抚使等人呢,可杀不得!
他憋屈的想骂人。但在战场上他素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让左玉带着人后退的同时问道:“确定老丈人进城了吗?他们也许还有人,要是跑出去一个,咱们可抵抗不了多久。”
“消息不会错。刘教谕那儿有姚席盖章手书,芙蓉拿着这手书,已带着王平等人去城门口等了,再坚持一下,若还不来……”
左玉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用震天雷!炸死他们也比跑了好!”
“这老丈人属乌龟的吧?”
陆岺一个翻身下马,但又没下马,再翻身上来时已将左玉抱住。
“你休息下!”
他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抽出横刀,“我来!”
左玉抿嘴笑了笑,道:“你打上面,我戳他们下面。记得你出征前,我说的话吗?”
陆岺嘿嘿一笑,“当然记得。打架这种事嘛,不要讲什么君子之风,哪里痛往哪里招呼。”
他说着就将横刀直直戳向一个衙役的眼睛,“往这儿戳,人就会下意识的闭眼。不过我不会,我练过的。”
左玉大笑了一声,弯腰直接趴在马头上,伸出短刀,对着别人下|三|路就刺了过去!
“这儿也薄弱着,一击就倒!”
倒在地上的衙役在眼前陷入黑暗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世上竟有如此猥琐无耻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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