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楼,京城最大的酒楼包间内,陆岺一边举杯一边试探着询问道:“这女儿家醋起来是什么样的?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寻思着,我家娘子是不是也醋了,只是我没看出来。”
“陆岺,你这是着急了?”韩晏哈哈笑,“我们随口胡诌的,你别放心上。嫂夫人乃是陛下亲口赞誉的女圣,人品学识皆上等,哪可能为了这种事就醋性大发?”
“是是是。”
林殊道:“韩晏说的对。嫂夫人是为民伸冤,你也是为民伸冤,大义所在,哪可能因此事吃醋?”
几人自小一起玩到大,说话都很随意。可见到素来鼻孔朝天的陆岺忽然谦虚了起来,他们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他们是随口一说,可听者有心啊。要是回去夫妻俩吵架,就女圣那民望,一旦事有暴露,他们可承受不起民众讨伐啊!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们决定好好安慰陆岺,让他不要多想。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尽管大家再三保证,自己是胡诌的,但素来单纯的陆岺这回却跟生了多心病似的。整个酒席里,都显闷闷不乐,兴致不高的样子。
显然,他真听进去了。
这下好了,大家的兴致也一下下来了。纷纷忐忑着:咱以后不会被百姓打死吧?就这么随口一调侃的……
糟糕!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了!这就是挑唆别人感情啊!
大家兴致都不高了,酒席也就散了。众人各怀心思地回去,而陆岺却不想回去了。
他跟众人告别,心思沉重,甚至都不策马飞奔了,只牵着马,带着李顺福与德贵,在街上乱溜着。
走着走着就到了东市。这儿市井气息浓厚,处处透着寻常人家的烟火气。他不由想起当年在东市赢花灯的事来。左玉说过,那次她其实是被感动了。所以,玉玉其实只是因为感动才嫁给自己的吗?
正琢磨着,忽然看见一个女子拿着扫把追着一个男人在打。
“看看看,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整日就知道看隔壁的小|寡|妇,你个色鬼也不看看自己几两肉,就敢瞎惦记?老娘真瞎眼了,看上你!”
这言辞直白,行事粗暴的作风吓了陆岺一跳,他的世界里没有过这样的事。除了灯会,他几乎不会来东市。像这样白日里游荡在东市还是第一次。
因此,见到这女子竟然追着丈夫打骂,他大感惊诧。东市平民百姓家的夫妻是这样相处的吗?当丈夫的不敢还手,抱着头到处跑时,说的狠话在他听来其实都是在求饶。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你这婆娘,莫要胡诌!”
“我胡诌?!我胡诌!?你今日看了几次了?我点了,整整五次!”
“都是邻居,出门总是会碰上!哪里看了有五次?!就打了个招呼!”
“你没心思跟人打招呼做什么?!寡|妇门前要避嫌,你不知?!你个色鬼还狡辩,我打死你!”
“泼妇,我要休了你!整日瞎醋,这日子没法过了!”
男人一溜烟儿地跑了,而女人也追累了,停下脚步,弯着腰,喘着粗气,拿着鸡毛掸子指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大骂着,“有,有本事别回来!”
“这王家嫂子真是没一刻消停的。”
“这也太爱醋了,这日子怎么过哟?”
“你管别人怎么过?这王家嫂子对王当家的可好着呢!那真真是好到骨子里去的。王当家的心里也明白,要不然能由着她折腾?少管人夫妻间的事,都邻里邻居的,少说几句……”
陆岺如遭雷击!
对一个人好到骨子里去就会醋?好到骨子里就是喜欢到骨子里的意思?自己跟夏书玉住一个屋,玉玉都不问,难道……她从来都没喜欢过自己?
王嫂站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刚想回家,却见一个高大身影将自己拦住了。
她抬头一看,愣了下。
眼前的男子皮肤白皙,身材修长高大,眉眼间虽有郁色,但这气质以及打扮,那绝对是权贵!
王嫂一下就慌了,忙弯腰行礼,刚要说话,却见一片金叶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略带迟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大嫂,我能跟您打听个事吗?”
王嫂愣了愣,随即道:“贵人客气了。贵人想问什么便问,民妇但凡知道便不敢有隐瞒。”
“大嫂……”
陆岺蠕着唇,有些艰难地问道:“你为何要打你丈夫?仅仅因为他看了别人几眼,你就不舒服吗?”
王嫂吓坏了!刚刚她就觉着这贵人忽然跟她说话定是看不惯她。现在这一问,她明白了。
这又是一个爱拿三从四德说话的男子。那些贵家千金敢在报上跟男子打嘴仗,可她不敢啊!她就是个普通百姓啊!
她白了脸,讷讷道:“贵人勿要动怒。民,民妇其实,其实只是对,对丈夫过于在意……”
“过于在意……”
陆岺喃喃着,“所以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连她看别人几眼都会醋吗?”
王嫂又愣住了。
这公子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她想了想,壮起胆子,用力点头,“民妇是心眼小,可,可民妇的确是有些过于在意夫君,所以总没分寸。”
“女子有三从四德……”
陆岺道:“我看有些妻子主动给丈夫招纳小妾,难道她们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夫君吗?”
“这……”
王嫂有点品出味了,神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这俊的哥儿居然都得不到妻子的真心吗?想想还真可怜啊!
“许是不敢。”
王嫂道:“贵家女子跟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有甚不同,民妇也不清楚。民妇只知,民妇身边的女子都会醋的。就,就民妇心眼小了些,在意的多一些,醋的就厉害些。”
“多谢大嫂。”
陆岺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越醋越喜欢!不醋等于不喜欢!
所以玉玉到底是不敢醋还是不喜欢自己?
他又拱手,“敢问大嫂……这女子若不敢醋,你要如何得知她其实在醋?”
他说着又递上了一片金叶子。王嫂这下彻底明白了!这公子就是个傻大个啊!
她想了想,便道:“公子,这也简单。你多想法子试探,便能知是真醋还是假醋。一般,女子见到自家男人跟别的女子说说笑笑,或者多看几眼都会心里不舒服的。哪怕是装的,仔细看,也能看出来。”
“跟别的女子多说说笑笑?”
陆岺恍然大悟,“多谢大嫂,我明白了!”
他说罢就离去,而王嫂后面那句,“公子,装装就行,别过火”那句则直接给他过滤了。
夏书玉跟他,左玉知道是装的,所以还能自己安慰自己这都是演的。但要是她不知自己是演戏呢?
他慢慢心里有了主意。
他得试探下自家媳妇,看看她在意不在意自己!
李顺福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自家小侯爷又要走弯路了。他观察着陆岺的神色,见他神色慢慢舒展,他忙道:“侯爷,姬君若不在意您,哪会去前线找您?您可别听人瞎说。姬君在意您的。”
“可我跟夏书玉同住一屋,她都不闻不问的……我也不知她是装的还是真不在意。也可能她在意,但会安慰自己,我跟夏书玉只是演的,硬将醋意压下去了。”
陆岺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能让她误会我。所以,我要探探她。”
“怎,怎么探?”
李顺福汗都出来了。怎么觉着小侯爷又要挨打了?除了打仗,他这小主人琢磨事就没一次琢磨对的!可万千别再惹祸了!再惹祸,恐怕屁|股都要被打烂了!
“哈!”
陆岺大笑,“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去青|楼,你就回家,就说我去青|楼了。玉玉要生气你就来告诉我。”
“那,那要不生气呢?”
“这……”
陆岺语塞,脸一下又沉了。
“侯爷,您要是进青|楼,腿都会被殿下打断的。殿下一直都说,您玩个鸟,逗个狗可以。但是敢进青|楼,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带头犯国法,必是要打断您的腿!”
“这,这倒也是啊。”
陆岺蹙眉,想了想,又笑了。
“那你去青|楼。”
“??侯爷,奴婢是太监,上青|楼作甚?”
“找个姑娘,给她钱,让她出楼。你再给我寻个山好、水好的地方,布上酒菜,我就跟那女子说说笑笑,你去引姬君过来。”
“……”
侯爷这比进青|楼还严重。
“侯爷,如果姬君误会了,奴婢怕她又要不理你了。”
“误会好,误会好!”
陆岺想到刚刚那妇人吃醋的模样,想到左玉也会像那样,嘴不由咧开了,“娘子喜欢我至极,甚好,甚好!”
李顺福是拗不过陆岺的。无奈之下,只好照办。一边上青|楼,一边流眼泪。
他的屁|股这下也要被打烂了!
临近黄昏时,一切布置好,还未等德贵跑回家引左玉前来,陆婳就登门了。
“弟妹不在家?”
她似松了口气,“下午出去的?去哪了?”
“听说是去铺子里了。”
“没出城?”
“没。”
“还好,还好。”
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快,带我去见母亲。”
下人不知怎么了,但见陆婳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赶紧带着人去找公主。
待见了公主,陆婳将事一说,公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不会看错?真是携妓游船?”
“不会看错!”
陆婳愤怒地道:“要不是我出门办事,还碰不上!娘,他越来越过分了!怎可做这种败坏家风的事?幸好弟妹出去了,不然……”
“来人!”
公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去套车!本宫亲自去看看!”
“不用。”
驸马拦住了公主,“我去就行。来人,拿我的擀面杖来。不,擀面杖不行,拿我的军棍来!”
他说着便看向公主,忽然就跪了下来,公主吓一跳,“驸马,你这是做什么?!”
驸马红了眼,“殿下,臣是父亲第八房小妾生的。我前面几个兄长都讨了许多小妾。臣想着,许是臣家风不正,现在传给岺儿了……皇亲国戚,公然携妓游湖,臣,对不起您!对不起陛下!臣现在就去将那混小子抓回来谢罪!”
“你在浑说个什么?”
公主好气又好笑,将驸马扶起来,“岺儿犯错与你何干?从没听说花花肠子还能传染的。你快起来,咱们一起去。你用棍子,我用擀面杖……咱们别磨蹭了,快去快回,等会儿玉儿回来被她知道,可要伤心死。”
驸马一擦眼角,用力点头,“混账东西!上回的事还没跟他算账,他竟又开始撅屁|股!今日不把他抽烂了,我认他当爹!”
“……”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好意思哈!昨天临时有事,连夜驱车到南京。因为路上堵车,到南京时都快凌晨三点了,所以就断更了。感谢在2022-01-2622:39:372022-01-2818:2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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