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与九重天的交界在什刹波罗海,海上有座云雾缭绕的仙山,山上有片紫竹林。


    几个玉雪可爱的小童正在竹林间嬉戏玩闹,虽看着年幼,身法却轻盈,几息间便可跳上十几丈高的塔楼顶,其中两人似是起了争执,女童气哼哼地一跃而下,直朝着后山的清心湖而去。


    “大士,善财抢我的蟠桃干!”


    净坛上的观音睁开眼,轻点了点女童的头,“真是个冤家,叫我一刻也不得闲。”


    善财紧随其后跑过来,低着头心虚道:“大士,我的桃干吃完了,永福还有剩余,我便悄悄拿了一两个。”


    永福一撇脑袋,“你自己吃得快干我何事!”


    观音笑着摇摇头,“两个猴儿整日想着吃零嘴,下月我叫他们多送些兰脯来供你们解馋可行了?”


    两人这下不闹别扭了,齐齐道:“多谢大士。”


    观音看着自己座下的一双童子慈和地点点头,“罢了,我也正巧要找你们来,这里有一小事,需得你们两个替我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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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行路长,没有代步工具是不行的,但马匹贵重,好马更是难得,几人本打算在驿站凭着文书再买一匹马,可这儿离最近的城市青州还有几十里路,因此也只能先慢吞吞地往前走。


    玄奘只是嘴上喊累,实际并不如何难受,孙悟空更是面不改色,但徐山芙是真的受不了了,热得直打蔫。


    她小声说:“师父,我难受。”


    孙悟空找出囊袋,将最后的几口水都倒进了钵里,“过了午时会好些。”


    玄奘摸摸她草尖,“如此下去可不行,要不悟空你一个筋斗飞到青州买上一匹马再扛回来,菩萨只说了不能用法术赶路,没说不能用法术买马呀,是不是?”


    孙悟空看了看徐山芙打晃的样子,“可以。”


    玄奘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你再多买一个饭钵吧,还要买点素馅的包子和咸菜......”


    说到一半,天空中突然显出一道金红色的霞光,两名童子从中缓缓落下,冲着玄奘和孙悟空立掌道:“大师、大圣。”


    玄奘笑眯眯地看向二人,“原来是你们俩啊,可是观音大士有何吩咐?”


    徐山芙偷偷观望,没想到传说中的善财童子长得居然这么可爱。


    善财挥挥手,地面上凭空出现一匹长得特别漂亮的白色小马,睫毛很长,大眼睛湿漉漉的,毛发油光水亮,一看就很贵!


    善财奶声奶气地解释道:“大士观您路遇劫难,让我来给您送坐骑,这马是西海龙王三子敖奇所化,身强体壮,必能护您一路平安。”


    玄奘看了看这小白马,啧啧两声,“让西海三太子给贫僧当坐骑,是不是屈才了点儿啊?”


    永福朝着东边一拱手,恭敬回道:“敖奇纵火烧了天帝所赐西海明珠,被其父表奏天庭告了忤逆,天帝本要将它诛杀,是观世音菩萨求情才免于死罪,能跟着大师您西行取经弘扬佛法是它的福分。”


    玄奘点点头,“阿弥陀佛,既如此,替我多谢大士。”


    永福忙道:“大师不必客气。”


    说罢,二人便挥挥衣袖潇洒离去,留原地三人一马懵逼对看。


    玄奘挠挠头,“唉,还想吃包子来着,现在没理由让你去买了。”


    徐山芙:“......”师父,你真的不是很靠谱呢。


    孙悟空:“师父,快上马吧,咱们入夜前得找到住处。”


    徐山芙就被安顿在马鞍旁边的行李袋里,她倚靠着传说中的白龙马心情一阵激荡,她上辈子就很想学骑术来着,但是碍于资金一直没成行,没想到一朝穿越,居然能蹭上一个白龙马豪华专车,四舍五入一下,自己以后也是骑过龙的女人了!


    孙悟空看她美滋滋地摇来摆去,不禁也弯了弯嘴角,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傻妖精。


    小马敖奇跑得很快,而且指哪走哪,三人一马赶着天黑前终于到了一处有人烟的村落,一个头戴汗巾的老人正弯着腰在地里锄草。


    玄奘走近些,“老伯,请问这是哪里?”


    看见是位僧人同一青年人在问话,身旁还有匹高头大马,老农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汗,“大师,我们这里穷得很,没有驿站,你要找住处,还得往前走呢。”


    玄奘拿出几枚铜钱,“老人家,我和我的徒弟想在此地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就走,不知您家里可方便啊?”


    居然给铜板,老人惊讶地连连摆手,“可以,可以,只是我家也简陋,您给的太多了,我受不起。”


    玄奘将钱硬塞到他手里,“还要麻烦您帮我们做些吃食呢,这钱不多,您收下吧。”


    老农拘谨地点点头,“这......那二位随我来吧。”


    他家就在山脚下,周围也没几户邻居,再加上天色昏暗,居然没什么人注意到村里来了生人。


    只有这家的妻子,见男人领回来两个衣着不打补丁的壮年男子,粗糙的面庞也跟着染上了几分惶恐之色,她不安地搓搓手,“当家的,这是?”


    “老婆子,二位大师今夜要住在咱家,你去烧些热水,再做点素饭,然后让妞妞把门口的马喂了,快去!”说罢,他悄悄一翻掌心,露出玄奘给的几个铜板。


    女人立刻带上了笑意,“诶,诶,好嘞,我这就去。”


    玄奘取下檐帽,微微一笑,“不着急。”


    这笑容煞是晃眼,从房门后探出头朝这边看的女孩一下就害羞地缩了回去。


    老农见状,不好意思地解释,“老朽名叫高问儿,那是我的小女儿,我老来得子,又只有这一根独苗苗,她平日里叫我宠的有些不知礼数,二位见笑了。”


    玄奘忙道:“无妨,无妨。”


    高问儿见这僧人不似傲慢之人,便也大胆攀谈起来,他看着玄奘手里的饭钵问道:“大师,您为何一直拿着这碗不放,若是饿了,我先给您拿些干粮垫垫肚子。”


    玄奘笑着摆摆手,“不必,不必,这钵中是我从桑梓带的一抔泥土,拿着不离手也只不过为解一二思乡之情罢了。”


    高问儿闻言点点头,“唉,故土难离,小老儿也有同感啊。”


    此时的人若无灾害,少有搬家的,玄奘也来了兴趣,“哦,这话从何说起?”


    高问儿:“大师有所不知,老朽原是高老庄人,也是...也是没办法,才举家迁到此处。”


    高老庄?徐山芙悄悄地将饭钵的盖子顶起来,想听清楚点儿。


    玄奘不懂声色地将她压回去,“阿弥陀佛,可是天灾?”


    高问儿长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但讲讲也无妨。”


    三人坐至桌前,高问儿磕了一口烟袋,缓缓开口:“三年前,俺们庄上突然闹起了癔症,这东西啊,厉害得很,平时能吃能喝的汉子,到了黄昏突然就害起病来,嘴里说胡话,还发疯,午时立马就死。”


    玄奘:“竟如此骇人,可是瘟疫?”


    他摇摇头,“庄上的佛菩萨说了,这是妖鬼作祟,需得她出马做法,才能破了这桩祸事......但,但是......”说到这儿,似是回想起什么伤心事,这老汉枯黄的双目中居然落下几滴泪来。


    倒是那女孩从门后走出来,接上了她父亲的话,“后来,佛菩萨法力不够,在祭坛前头吐了血,她说这是个淫鬼,要将童女奉上才能彻底了除,村里人被吓破了胆,连夜选出我做那东西的新娘子,我爹就我一个,自然不肯,拿祖上传下来的几亩地和庄头做了交换,又和族里交恶割席,这才带着我们娘俩逃了出来,在这处山脚下定居。”


    高问儿擦擦浑浊的老泪,“可这背井离乡之痛,哪里是其他人能体会的,外姓人处处受排挤,我家只分到村口一块荒地,我是日夜劳作,才能勉强挣得温饱,夜深人静时,我也想念从前家中亲眷,虽说他们当初,可,可是,唉......”


    玄奘问道:“老人家可有回去看看?”


    高问儿摇摇头,“最初一年,我担心那东西还未除,不敢回;第二年,我心中气愤还未消,不愿回头叫人看了笑话;今年,我终于下定决心回去看看,却发现我老了,糊涂了,连回家的路,也忘了。”


    玄奘安慰道:“自古人心难测,老人家如今妻女俱全,也莫要沉溺往事才好。”


    这时候,女孩的母亲将菜端了上来,是两盘水煮青菜和几个玉米面馒头,还有一份蘑菇汤,看得出已是这家最好的伙食。


    她拘谨地搓搓手,“几位慢用。”


    高问儿跟着憨厚笑道,“是,是,吃菜,吃菜。”


    虽然没什么调料,但这顿饭也称得上是清爽可口,玄奘吃得津津有味,小姑娘更是狼吞虎咽。


    饭后,高问儿将客人安排在家中最大的炕屋里,床单被褥是她娘给孩子做的嫁妆,缝好后只过了一次水,崭崭新。


    师徒三人确实好几天没有修整过了,当夜好好擦洗一番,就连徐山芙也喝水喝了个饱,第二天出发时俱是面貌一新。


    临别时妞妞最是依依不舍,不停地朝着几人摆手道:


    “一路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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