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地牢。


    孙悟空望着眼前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到底是谁?”


    姬胡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还记得花果山吗?”


    说罢他又笑道:“你肯定已经忘了吧,不如我来告诉你花果山现在的样子。你大闹天宫被压制在五行山下后,花果山又被二郎真君再次围剿,五万猴众如今只剩三千余只,可整个傲来洲都已经成了焦土,活下来的找不到食物,又饿死一批,现在恐怕也只剩一千多只苟延残喘而已。”


    听到这些,孙悟空捏紧了拳头,面上仍镇定道:“你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孙悟空,你真的太愚蠢了......亏得他们日日盼望你能重新回去,可你呢,你不过是个只知道逃避的缩头乌龟罢了,竟当起了仇人的走狗做什么取经人,真是可笑至极。”


    孙悟空:“你到底想做什么?”


    姬胡笑了:“我?我要代替你,做你该做的事。”


    全盛时期的孙悟空连天庭都能掀翻,可现在他法力受压制还处处留手,姬胡却招招直奔命门,孙悟空一个不慎就中了招。


    就这样,姬胡顺利地成了孙悟空,除了引起徐山芙的怀疑外,没有人看出什么不对。


    他原以为他成功了,可以在西行取经后手刃仇人,没想到......看着徐山芙失去生机的样子,姬胡挫败地跪倒在地,他不想伤害她的。


    孙悟空抱着怀里的徐山芙,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阿芙,阿芙你醒一醒,你快醒一醒。”


    玄奘捏着徐山芙冰冷的手,“阿芙,你别吓师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孙悟空喘着粗气,“对,我要救你,我把修为传给你,你不要死,你不会死的。”


    徐山芙嘴角的鲜血一直往外涌个不停,朱八戒眼眶也红了,但还是拦住他,“她五脏六腑已经受损......”


    听到这话,沙悟净好像疯了一样地拿起大刀就要向着姬胡砍去。


    朱八戒赶忙拉住他,“真假还未辨明,不要冲动啊!”


    沙悟净面容狰狞,“不管是谁,我要他偿命!”


    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徐山芙与孙悟空两人血液相融的那一刻,一条细细的金线像是纽带一样将他们两个连了起来。


    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面,金色的光芒逐渐笼罩在两人身上,孙悟空额头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起来,徐山芙的血也止住了。


    朱八戒:“天呐,这是.....”


    --


    徐山芙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看到自己从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坠落,直直地掉在一座山脚下。


    那山下似乎压着个人,只是蓬头垢面的也看不清脸,周围十分荒芜,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梦中的她没有身体,只是懵懵懂懂的一个小光团,掉在地上后就慢慢隐没进土壤里。


    似乎又过了很多很多年,一颗小草破土而出,正好长在那人的手边。


    他摸了摸她的叶子,小草高兴地舒展了身体。


    他沙哑着嗓子问:“你是来陪我的吗?真好。”


    她伸了个懒腰,本能地想更靠近太阳和水源,可连等一个月都没下雨,周围愈发干枯起来,她难受得直打蔫,叶子也开始发黄了。


    那人似乎十分着急,他咬破手指,一点都不吝啬地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着小草。


    此后一人一草便相依为命起来,这里常年不下雨,但一到夜间便刮起狂风,他总是用自己的手掌护着小草,告诉她别怕。


    他用鲜血将她一点点养大,后来小草灵智渐开,他又慢慢教她说话,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阿偀。


    阿偀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孙悟空。”


    ......


    徐山芙猛地睁开眼睛。


    孙悟空脸上还有血迹,看到她醒了,他露出一个得而复失的笑容:“阿芙......”


    徐山芙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大师兄你受苦了。”那五百年来的无数个日夜,一定很难熬吧。


    她还没哭够呢,沙悟净一把将她拽出来揽进自己怀里。


    “阿芙,你吓死我了。”


    玄奘也跟着挤过来,这儿拍拍,那儿拍拍,“疼不疼啊,彻底好了没有?”


    “我没事了师父。”毕竟还有正事要做,她抹掉眼泪,指着黑衣孙悟空说道:“他是假的,他不是大师兄。”


    几人朝他看过来,姬胡认命地闭上眼。


    玄奘问:“你到底是谁?”


    他长舒一口气,“我无父无母,是开天辟地以来的一块仙石所生......”


    严格说起来,他大概是孙悟空的同胞兄弟。


    事物皆有阴阳两面,孙悟空是象征着光明的仙石所生,他则是代表着黑暗的石头孕育出来的。


    与他一同诞生的是依靠吸食人类恶念与血肉为生的魍魉,作为黑暗本源的他与那块象征着不详的石头有着共生关系,因此他越愤怒,那块石头的能量便越充足,魍魉也会越强大。


    他就出生在青州,但比孙悟空晚得多,孙悟空的所有经历与感情和他都是共通的,这种联系直到几十年前他出世那一刻才彻底断开。


    因此对他来说,被投进炼丹炉的是他,被压在山下五百年的是他,亲眼看着阿偀死的也是他......孙悟空的桩桩件件,也是他的过去,所以他恨,他恨虚伪的满天神佛,也恨最终妥协了的孙悟空。


    姬胡想报仇,可神佛坐高台,唯一的办法就是取代孙悟空,假借西天取经之名获得佛身加持后再血债血偿。


    他怕暴露身份,这几十年来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连花果山都不敢回,只是隐姓埋名地偷偷募集有能力的凡人和妖怪组成军队开始训练,私下默默保护着青州的臣民。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打算都败在了一个小小的意外身上。


    他看着徐山芙,眼里满是受伤,“为什么要救他?”


    徐山芙:“因为眼神,真正的大师兄是悲悯的。”青衣的孙悟空眼里有愧疚和不忍。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还好,她赌对了。


    徐山芙拦住想动手的沙悟净,冲着姬胡道:“你本性不坏,还救了我和二师兄的命,所以这一棍我不计较,只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忘记了现在最该做的事。”


    她转身指着后方的城池说道:“你因为花果山被屠而愤恨数百年,却忘记了城中的居民今日也在遭受着同样的一切,在他们心中,你是高高在上的城主,是他们提起来都与有荣焉的侯爷,可现在为一个不知前路的计划,你就要伤害自己的同胞兄弟,抛弃信任依赖自己的臣民,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就真的光彩吗?”


    徐山芙走过去看着姬胡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想让百年前的悲剧重演,现在就和我们一起回去解决问题,好不好?”


    ......


    几人重新回城,发现此刻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之前的放人出城本就是幌子,玄奘等人走后大门就再次被关上了,众人顿时吵闹起来。


    而姬胡离开导致结界力量变弱,很快就被魍魉攻破,发现城中无主,它们顿时显出本性开始作乱,士兵们分身乏术,城中居民一下子陷入惶惶。


    大街上现在全是尸体和血迹,有民众的,有士兵的,还有孩子的。


    看着这人间炼狱的一幕,姬胡的眼睛红了,手中的金箍棒也变成了一把长剑,他跳下城楼开始斩杀街面上的魍魉,可还有更多的魍魉已经四散至城中各个地方,肆无忌惮地开始吃人伤人。


    有能力的都加入了战局,就连朱八戒也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变得武功高强起来。


    徐山芙被孙悟空护在身后,急切地也想要做点什么,现在这样子零散地打架不是个办法,再拖下去还不知有多少惨案发生,


    突然,她灵机一动,有办法了。


    ......


    几人来到姬胡出生时的那片水潭,此刻潭水中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魍魉。


    姬胡和孙悟空护在她身前,徐山芙同两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地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血瞬间流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洒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城中的魍魉闻到味道,纷纷朝着这边赶来。


    沙悟净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徐山芙坚定道:“没事,我相信他们。”这两人加起来连天庭都能掀翻,只要他俩别搞内讧,这世间难有敌手,杀个小怪算什么。


    果然,两人的默契简直当世罕见,出手便是成片的伤亡,朱八戒等人在旁边补刀,将被打晕过去的魍魉脑袋割下来。


    徐山芙稍微有点眩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流失,但还是强撑没有倒下。


    余光中她瞟见那块石头,一种巨大的吸引力袭来,她忍不住朝它伸出了手。


    顿时,徐山芙被黑雾笼罩,那块石头竟然像水一样化在了她的手心里。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


    她看到荆颜抱着自己温柔地说:“我的小宝儿一定要好好长大。”


    看到沙悟净亲昵地摸着她的小脸:“咱们的女儿真漂亮。”


    看到还在襁褓中的她被人扔下天河,最后一眼是母亲崩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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