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派的两名弟子中,年纪较大的哪一个说:“我姓甘,叫甘草。他指鹿为姓,叫鹿宝。”
文蜀戏谑道:“这位兄弟想必是身具异宝。”竟然叫鹿jj。鹿鸣派买下的小孩,以及田庄里献给鹿鸣派的小孩,都姓鹿,但这名字就奇怪了。
葛谨风:你又不知道我不堪用,和人说这话合适吗?难道是要找人顶缸?气煞我也。
甘草:“哈哈哈哈这个确实。”
羞的鹿宝红着脸进屋去,抱出来一摞碗摆在桌上,提起茶壶来挨个儿斟满,双手捧了递给文蜀:“请用。”
文蜀喝了一口:“好八宝茶。”
葛谨风没话找话:“好苦。”
甘草道:“小兄弟,要是觉得苦,那是肝气郁结。我这八宝茶有八种滋味,对应不同的体质。你娶了这样漂亮的娘子,还有什么可肝气郁结的?哪怕她打你骂你,也是你的福气。”
葛谨风对她刚刚兴起时,把人扔在石壁上摔死的事心有余悸,微笑:“她不敢打我。”
怕是一抬手就把我打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了。
甘草和鹿宝笑他死要面子,卧虎寨中人笑他平日那样百依百顺,就算被打一顿,也不敢说什么。
郭胜、杨示二人去舀水饮马驴。
老邬一声唿哨叫回要完树林里钻的人:“甘兄,在山里本没多讲究,但怕污了贵宝地。”
甘草心领神会:“这边来。”
文蜀心里着急,担心夜长梦多,逃走的灰衣人如果要去而复返,或是搞什么阴谋诡计。自己的行囊里还用油布包着三颗脑袋,六只人手,去晚了会显得不新鲜。但不能和这两个外门弟子透露什么,虽然不知道鹿鸣派内怎么安排人手,但守山门的人是些憨厚可信但不善于经商和习武的人。
葛谨风摸着自己的肝,慢慢喝八宝茶,希望自己别被气死,最起码在老爹死之前不能死,哪怕多一年、一个月也是好的。
鹿宝又端出来两盘子红彤彤的莓果,正要抱柴烧茶。
文蜀:“小兄弟别忙了,拜谒了鹿掌门,我们还要赶路呢。风郎,你去拿个盐饼。”
甘草走回来:“这么快?也好,晚上差不多能到城外车店,我们掌门一向不喜欢留客。别住王家老店,他们家伙计手脚不干净。”
文蜀觉得他神色有异,紧张又兴奋,兴奋可以理解,有些人就喜欢和人说话,你紧张什么?她谨慎的运行内功,没什么阻碍,那可能是被我的美貌惊住了:“到底是本地人,对事知根知底。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兄弟,你多指点。”
葛谨风还没弄开箱子,猫儿过来一磕就开了:“拿吧,嘻嘻。”
盐饼一两一个,看着像小点心一样,上面用模具印出一个虎字。盐分受潮凝结成块,轻易不会散开,要用时用刀背刮一刮,就可以了。这一块盐饼,就值一百多钱。
甘草:“哎呀使不得,水和柴火都是天生天养的东西,我受不起。”
文蜀:“这盐也是天生天养的,客气什么。把你们的八宝茶,再给我抓一把。”
直接给包了一大包。
这一路上甘草坐在车夫老邬旁边,说了无尽的废话,连城里哪家铺子的陈皮话梅做的好吃都说了,尤其推荐老汤干豆腐配阳春面加鲜虾、卤蛋。
说来说去,已经走到小村庄门口,房舍整齐,这里的老年人精神矍铄,年轻人个个身强力壮。家家户户房舍整齐,完好无缺,都有些与鹿有关的装饰,或是妇人发髻上一对鹿角金簪,或是蓝染的布料,或是。看着女商人听的好奇,问:“大嫂子,你从一线天走过来时,看见我师弟没有?”
“没有啊。”
“我们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那瞧见人影了吗?”
文蜀笑着摇摇头:“那路比山路还难走,只顾着看脚下了。”
甘草在前头带路,一直往村子中央走去,外围的房舍看起来是一座村子,等走到中央时,就如同城中豪门大户一般无二,高墙大院,就连大门前都有台阶。
一直走到中间,见一座朱邸树立在眼前,墙壁上散发出淡淡的朱砂和花椒气,朱砂粗粉被阳光一照,有些亮闪闪的矿物感(本来就是矿)。
围墙不高,朱漆大门上挂着菖蒲和葫芦,两名弟子正站在门口背书,一起叫到:“甘师兄。”
“二位师兄辛苦。”甘草点点头:“我进去通禀一声,你们请进来稍候片刻。”他进了角门,匆匆往二门跑,一进二门正撞见掌门夫人在指挥小丫鬟们摘牡丹,慌忙施了一礼:“师娘。俺师父在哪儿呢?”
掌门夫人:“书房里呢,诶,你这哭哭唧唧的做什么?”
甘草一脸泪痕,慌慌忙忙的奔到书房门口,门口有俩六岁小童在悄悄玩翻花绳,透过窗口看到鹿掌门穿了一件小汗衫,坐在书桌前翻阅丹书。
甘草放声大哭:“师父,师父啊师父!!看守藏药地的师兄被杀了!那杀人的贼翻尸倒骨,动了几位师叔的灵骨,还盗取咱们的七宝。见到弟子时,以为弟子不知道,竟说要谒见掌门。”
鹿掌门惊怒交加,想甘草一贯老实热情,不会撒谎,就算是玩笑,也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玩笑。气的他站起来踱步,一脚跺碎方砖:“你既然知道了,怎么不早来通禀!竟让他们慢慢走过来,若是在路上暗害你怎么办!”
甘草哭道:“弟子六神无主,叫鹿宝回来禀报,不知道他为何不归,怕是被贼人所害。因此撞在那伙贼寇手里,不敢挣扎,求师父主持公道。那妇人黑衣红裙,透着一股邪气。”
鹿掌门怒冲云霄,把近来的传闻忘在脑后,一把扯掉身上的小汗衫:“可恼,可恼!拿住那厮三推六问,剥了皮给我徒儿报仇!”
卧虎寨的商队一行人就留在门口,静静等候,顺便买点零食。
猫儿溜出去一圈,手里举着几串烤山药豆和一大块烤山药回来:“五姐你尝尝吗?”
两丈来高的朱漆正门吱吱嘎嘎的大开,听不见脚步声,却见一个身高八尺、浑身肌肤从里往外透着灰蓝色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这大汉脸庞方正,浓眉拧成一个疙瘩,大眼、高鼻梁、阔口,头上戴一顶五老冠,两条飘带飘洒背后,浑身上下只穿一条杏黄色的水裤,手臂粗壮的吓人,袒露的双臂之间缠绕一条一丈长的牛皮长带,如神将的飘带一样在身后拱出半圆形。
腰系黑板带,穿一双黑色快靴。上下一打量黑衣红裙的妇人,见她拐杖上还沾着半干不干的血肉。更信了十分:“好妖邪,还不束手就擒!”
文蜀都没楞一下,肩膀一抖,几枚鹅卵石落在手里:“掌门且慢,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鹿掌门大喝:“你刚杀了我的弟子!有什么误会?”
文蜀心思电转,心说难道鹿鸣派截杀过路客商,我杀人怎么了,你们也杀人啊?
等等?难道山里的灰衣人是你们设下的埋伏,专为了截杀有钱客商吗?
闪身躲开了一招,劈手甩出两枚石子,直打在这天王一样的掌门胸口。江湖规矩,先打过再说!
就听当!当!两声响,如同打在铁板上一样。
鹿掌门浓眉入鬓,怒不可遏,将这一扎宽的牛皮长带弄在手里,冲她劈头抽下。
风中一声厉啸。这一下要是抽中了,轻则皮开肉绽,重则闭过气去。
大门中由涌出数十个拿铡刀拿大棒槌的弟子,和左邻右舍中奔出来的长老、家丁在一起,足有百人,将商队团团围住。
文蜀无可奈何,只能双手举拐杖冲上招架,这一下就抽的拐杖上木片崩裂,夹在其中的铁杆也被打弯了,长带的末梢还在她肩头抽了一下,幸而筋骨健壮,只是抽破衣服,皮肤上还算完好。
文蜀大喝道:“我乃是卧虎寨文蜀,刚与人赌斗了三刀六洞,你休要趁人之危!你今日纵赢了我,也不光彩!”
鹿掌门瞠目欲裂:“任凭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拿住你细细盘问!去他妈的光彩,我只要徒弟性命!”
左右长老也呐喊助威:“休要罗唣,任凭你有天大的理由,也该在掌门面前束手就擒!”
“我们名门正派,和你们这些江湖草寇不同。”
真的有一个天王老子的葛谨风正在冷静的分析情况,虽然文蜀该被人一顿暴打,但她不能输,更不能死,不能由人污蔑。
文蜀一连四个飞石打在他身上,打的险些出火花,人家毫发无损,真是奇人必有异象,这人看起来一身蓝灰色如同中了毒一样,看来是铁布衫大成的征兆啊。
心里佩服人家这外家功夫,嘴上骂道:“好一个买贼赃、私自销赃、截杀过路客商的名门正派!”
这话说的几人老脸一红。
鹿掌门气的仰天长啸:“嗷!!休要逞口舌之利。看招!”
他尽全力,将一丈长的皮带舞动起来,凶猛若毒蛇,忽前忽后,忽远忽近,预料不得。
文蜀几次格挡招架,铁芯子的拐杖几乎被打的弯弯曲曲,全凭她几次用力掰直。幸而大腿上早已结痂,一瘸一拐一样能闪转腾挪,任凭鹿掌门的外加功夫如何好,速度却不行。
场上局势如同羚羊搏象,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猫儿得了葛谨风几声耳语,将信将疑,解开包裹,猛地腾空窜起来,把包裹里的东西全都砸向鹿掌门。
鹿掌门一挥皮带,迎住这迎面飞来的三个人头、六只人手。
文蜀两步攀上谯楼顶端,远眺这村镇布局,心说要杀出去可能会损失几个精心培养的好小伙子,要是非要保护着葛谨风一起走,恐怕损失更多。这都是她花费重金、日日训练、喂养出来的人,搁在军中都抵一个将领!还准备等起兵之后,叫他们各领一营的人呢!顿时心如刀绞:“你鹿鸣派的弟子,首级在此,还给你!告辞了!好生款待我的人,若不然,夜半子时留心你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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