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从前了。
一个优秀的成年人本来就不该在那些或爱或恨的往事中折磨自己。
爱这东西嘛,是奢侈品。
有固然很好,但没有也无妨,奢侈品和必需品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人这种生物本身就是复杂的,如果一个人能时刻保持思想和举动一致,那就不算是人了,那是机器。
湿润的泪水顺着少女脸庞滑落,那些委屈如潮水般涌来。
明明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梅拉甚至能冷笑的站在梦境的一角,对那些不够还原的回忆指手画脚。
也许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吧。
突如其来的丧气缠上个梅拉,女孩难得的逃避着,沉浸在对往事的悲哀和自己的厌弃和不满里不愿醒来。
她不知道人流多少眼泪才能将泪水流尽,但是一脚踏在梦碎边缘的她却能轻易的感觉到自己那因为流泪太久而肿起来的双眼。
──“明天醒来眼睛肯定没得看了。”
她能清楚的认识到这点。
算了,就这样吧。
梅拉有些丧气的想着。
就在这自暴自弃着,她感觉到了一抹冰凉触上脸颊。这让她打了一个激灵,皱着眉想要离那作怪的东西远些。
也因被人打扰到而产生了几分怒气。
在怒意的促使下,她甚至想要伸出獠牙恶狠狠的咬在那东西身上。
可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便被打断了。
如泉水般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是在哭吗?”
这声音也让还有些迷糊的少女瞬间惊醒。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浅灰色的瞳仁。
昏暗的房间里,蛇类极差的夜视能力,让她根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只能看见那人似乎半侧着身子坐在床边,左臂有些不太自然的微弯,但是她并没有仔细的去看。
因为身上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和下颚的酸痛,让她差点没忍住哼出来。
“西蒙大人。”
梅拉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漆黑一片的四周,除了鼻翼间熟悉的气味和身下柔软的被褥能让她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地点以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以及对方坐在那的不知名原因都让她感到慌乱。
有种迫切的想要了解到自己处境的欲.望升起。
她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男人在梅拉醒后便沉默的坐在一旁,听到这后回答道:
“现在已经亥时了,”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
魔界的时间和她那个时代的古时有点像,因为大家活的时间漫长,所以也没有魔物仔细去算时间的流逝。
梅拉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她去角斗场的时候天还没黑,大概申时的样子,现在已经亥时了,将近把半天都睡过去了。
看来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旁边和背景板一样安静的男人有些执拗的问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
问题?什么问题?
梅拉仔细从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也没有扒拉出任何自己没有回答过的问题。
西蒙低头看去。
女孩躺在他平日睡着的床铺上,精致的脸上难得浮上迷茫,白日里张牙舞爪的蛇群也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耷拉着眼睛看向他。
明明是偏艳丽的长相,饱满且艳红的唇,一双大而双的桃花眼以及小巧挺拔的鼻梁,却在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和无辜的神情下变得清纯和楚楚可怜。
他复述了一遍:
“你是在哭吗?”
“什么?”
梅拉怀疑继自己的视力出问题之后,自己的听觉可能也有点问题了。
继而升腾起一丝被戏耍的羞恼。
脸上的泪痕未干,因为不想把自己的软弱展露在对方面前,所以她也没有伸手擦去面上残留的泪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她。
少女不同于魔物的自尊心也让她在对方那么询问以后,怎么也说不出那句“是啊”。
明明已经想过了要讨好对方,在这个地方想要好好活下去讨好“金主大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昨日的纵容和现在的“羞辱”反差太大产生的委屈,还是陷入情绪中还没完全走出来。
梅拉抿着下唇把头撇向一旁,想要逼回眼中突然涌起的酸意。
可她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脑子就越发的活跃,那些小时候的难过事和这几个月受的委屈就像投影仪一样,一桩桩在她脑海里播放。
终于热意突破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可泪水还没有滴落在枕头上时,便被拭去,冰凉的体温让梅拉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她便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细腻的东西打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她呆呆的转过头去,紧接着右手的小指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只见男人右手微撑在床上,一头如瀑般丝滑的长发也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梅拉身上,也是触碰她脸颊的罪魁祸首。
因为隔得近些了,梅拉也能看到对方精致的五官以及平静的神情。
压根没有她所想象的讥讽和戏弄,反而一双潋滟的眸子清澈见底,看起来格外无辜。
没由来的,梅拉产生了几分愧疚。
可很快这愧疚便被冲的一消而散了。
就在她的注视下,男人将自己微弯的左手无名指送入自己口中,眨了眨眼看向自己身下的少女,有些疑惑道:
“有点涩。”
就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的热意从她的耳根一直冲上头顶。
梅拉恨不得反回去给好奇心旺盛的自己几巴掌,也第一次为自己难得的好视力感到懊悔。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对方修长的手指上有着一滴透明液体,再想一下触碰自己的冰凉温度,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你…你….”
梅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眼尖的她甚至能看到西蒙薄唇上,被唇色晕染的有些偏淡蓝色的水渍。
明明做出了不太好的事情,可是对方温和的表情却看起来比谁都无辜。
甚至好像被冒犯的人是他。
“为什么要哭,是因为难过吗?”
男人歪了歪头,随着他的动作,那些柔软的发丝又触碰到了梅拉的脸颊。
痒痒的。
她不由得产生了几分烦躁,强忍着躁意将贴在脸上的发丝扒开。
“因为什么原因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吧,因为疼痛掉眼泪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后梅拉就后悔了,因为她的语气并不好,也因为不知名的烦躁声音也加大了许多。
西蒙并没有责怪她,只是用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视了她一会。
“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说的。”
“我…”
梅拉一时语塞,手指轻微的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改口道:
“我去洗漱了。”
说完便沉默的从床上撑起身子,拿好新的狱服后,逃一般的走向浴室。
仿佛这样就能忽略掉自己身后的目光。
……
温热偏凉的水从头顶淋下,梅拉摸了摸自己不再滚烫的脸颊,神色怔然。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安定下来,总感觉没有心没有落到实处。
和之前相比,今天通过了新人考验,好歹也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跟脚。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迷茫。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能力强大,不近女色的强大魔物要留下她。
怜悯?
梅拉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点。
因为成长经历她对他人的目光格外的敏感,但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西蒙对她的怜悯。
甚至很多时候,梅拉会产生一种对方是在平等看待她的错觉。
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好奇心吧。
西蒙对待她的方式,就像在观察着一只新奇的小动物。
而她就是被观察的那只小动物。
想到今天那些莫名其妙的询问。
梅拉有些担心,对方好奇心殆尽后后自己的结局。
过了一会,梅拉捧了一手水泼在了自己头上故意避开水流的蛇群上。
蛇群的感受和她的神经是连接的。
一时之间,她也感觉到了眼睛进水的酸痛感,听着头上“咝,咝”的叫声,突然就想开了。
算了,还是不想那么多了。
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临了,她也阻止不了。
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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