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叶子扑簌簌往下掉,掩埋住夏天迎来一个秋,转眼到了十一月初。


    最近有两件大事,一个是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另一个则是元旦晚会临近举办,各班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动作快的班级已经准备起来了,艺术楼那边的各个教室再过不久就要预约才能暂时占用。


    姜予年里边换上厚些的上衣及裤子,外边依旧穿的校服,现在天亮得晚了,他到学校时天空还泛着濛濛的青。


    警卫室里点着一盏灯,姜予年掀开门帘敲了敲闭合的门。


    里边,门卫吹着小空调,往保温杯里撒枸杞,听见动静扬声道:“进来吧,门没锁。”


    姜予年踏过两节水泥小台阶进去,门卫一看他手上提着小巧精致的礼品袋,瞬间明白了。


    “又来给女朋友送东西啊。”


    姜予年在货架上逡巡片刻,找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将礼品袋放进去,闻言笑道:“是啊,最近又是准备元旦,又是冲刺期中,我怕她营养跟不上。”


    既然决定遵守约定,便要从一而终。抱抱小熊给他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但如果对方说要给他送什么东西,姜予年都会早些起来,到警卫室提前放上一份。


    ——算是他们彼此的一点心照不宣。


    姜予年从警卫室出来算了算,距离约定解除还有几个小时,他往教学楼走时脚步轻快了点。


    途中看到几辆大巴车并排停在教学楼前,车厢是空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养神。


    莫非今天有什么活动?


    正应了他的心声,早读过后,姜予年正刷着题,老王站到讲台宣布:“今天木将军来a市进行红色主题演讲,一到六班都被选中,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出发,现在都收拾收拾。”


    “今天的场合非常正式,趴桌子的同学别再睡了,精神点,注意整理好着装。”


    “韩举,我说的就是你!”


    老王声音极富穿透性,音量一下开到大,把韩举吓了个激灵。


    韩举眯缝着惺忪睡眼直起身,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十三中雪片似的试卷再加上寄予他哥厚爱的土特产,是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将他压得疲惫不堪。


    时间不多,学生们火速接水去洗手间,韩举迷茫地四处观望:“哥,放假了?”


    “可不,你才知道,”桃花眼笑得微微弯起,眼角随着往上翘,姜予年笑道,“刚刚临时下发的通知,放假一天,老王通知完就去办公室问各科老师作业,一会儿回来留了作业就放学。”


    韩举脑子睡得发懵,一听大喜过望,蠢蠢欲动:“还有这种好事?!”


    要不是前桌秦城拦着,韩举早就飞奔出了校门,最后还是班长招呼整队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今天,人与人之间信任滑坡。”韩举嘟囔着从桌洞里取出一瓶农夫山泉,韩举抱着它在教室外边,贴着墙壁排队。


    整好了队,六个班的学生整齐划一地穿着十三中校服,有序走出教学楼。


    姜予年向旁边的队列看了一眼,明明是很随意的一眼,视野里接触到的人影还模糊着,在目光接触那道身影时,心里瞬息间笼了场清泠泠的雾。


    那道身影高挑修长,蓝白校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青年独有的清冷风韵,禇临在队列后方往前走,旁边有人经过他,又回头频频看向他。


    哪怕姜予年无法客观地去看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一句,禇临的外形条件属实不错。


    禇临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只捕捉到一道悠闲坠在队尾的背影。


    他想到昨天晚上在u盘里看到的照片,一张张高清无.码的生活照,无一例外很帅,但是个别照片未免太欲。


    也就是那时候,禇临才恍悟过来,姜绒究竟误会了什么。


    手按在口袋外面,摸到里边硌手的一小块,禇临叹了口气。


    烫手山芋。


    禇临本打算趁课间姜予年没在时,叫他们班的人把这u盘放他座位上,但转念一想,姜绒明显是想把这份u盘给她堂嫂的。


    倘若她知道了姜予年对小陛下怀有的心思,那些由荷尔蒙的冲击感与日常氛围感的欲构成的写真,是不是也会被她笑着转手送给小陛下呢?


    摁在u盘上的手指停顿许久,才放下来。


    姜予年登上大巴车,十三中校霸天团已经占据了最后边三排,一见他过来热情招手:“年哥这里!”


    他挑了个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坐下,车身摇摇晃晃地发动,驶出校门后逐渐趋于平稳。


    姜予年心不在焉地想着事。


    其实昨天姜绒说的不无道理,禇临的外形条件的确出挑得过分,又与抱抱小熊是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像是许多言情小说里边完美无缺的竹马一般。


    和禇临这样真真切切的人比起来,他作为一个网友,在抱抱小熊的心目中形象是很模糊的。


    他的劣势很大,履行赌约后差距更是无限拉大,好在抱抱小熊没有生气,照常往警卫室的架上送香薰小零食。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勇敢!


    姜予年闭上眼陷在座位里,想到姜绒说的这句话,垂在腿上的拳心缓缓握紧。


    演讲在一家酒店开办,红丝绒毯铺设在可通行的地面,呈一个十字交叉。十字上边是稀疏几个负责演讲的人,他们坐在光洁的深棕实木桌后,桌上摆设着一张张红色的小牌子,牌子旁是话筒和矿泉水,很简洁。


    一个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十的老者坐在中间,明亮的灯光下脸上皱纹纵横,眼放清光,精神瞿烁,这应当就是那位木将军,旁边不远处则是一位助手,此时正在调试麦克风。


    正对着演讲席的是学生座位,容纳几百人绰绰有余。


    可惜的是搭载他们过来的司机大叔沉迷于唠嗑,原本在六个大巴车中遥遥领先,最后先后被一班三班超过。


    等到二班进来时,前排的座位都已经被尽数挑走,二班只能坐在后边几排。


    排数多了,位置自然也高,这个视角能一览全局,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随着学生坐满观众席,不知名媒体的雪白闪光灯也跟着亮了,咔擦咔擦,对着对面台子上的木将军和底下的同学一顿拍摄。


    木将军清了清喉咙,话筒里边传出他苍老的嗓音:“十三中的同学们早上好,今年是2031年,距离战争已过了数十年。”


    “我出生在战役打响的第一年,正是战乱的时候……”


    底下乌压压的人抬头看台上,数百名学生鸦雀无声。


    老人将往事娓娓道来:“我小时候就是在前线帐篷里长大的,父亲在最前线拼杀,母亲在稍后一点的帐篷里养育我,教我说话,念书识字。我跟许多革命先烈的子女们在那里一块儿长大,那时候最怕教着教着,敌人的飞机忽然从头上飞过去,接着防不胜防地降下炮弹,所以驻地也一直跟着换……”


    “后来我跟随母亲到了j市,在那儿有了新家,终于能够迈进学校,开始上学。我长大之后没有立刻走父母的老路参军,而是在后方工作,学物理,科技强国。”


    “很多你们叫得出名字的科学家,都曾是我的老师。不负他们栽培,我进了研究所为国家研制国之利器,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等到一个个项目完成,头发已经白了。”


    老人讲他的生平,有低沉肃然的部分,也有些回味无穷的趣事。


    “那时候整天在研究所里泡着,跟处着的姑娘交流感情就靠写信。鸿雁传书,鱼传尺素,自古已有。有个词说得好啊,纸短情长,那一张张信纸可不就托着人的情寄了过去,碰不着面有什么关系,情真意切才是要紧。我每次捏着那寄来的信,都感觉它是热的,带着我妻子手上残留的余温。”


    姜予年手指微蜷,被这段话所触动,他不期然想起抱抱小熊。


    其实网线和信纸没什么区别,都是冰凉的媒介,是两端的人给这些客体增添了温度。


    号是假的,话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他们彼此喜欢,也是真的。


    彼时,演讲暂停,进入短暂的休息时段。


    姜予年低头看眼手机,早上9:30,履行的赌约刚好到期,他点进青坛,终于能够给抱抱小熊回应了。


    但就跟近乡情怯一样,原先攒了满腹的话像泄了气的气球,他这会儿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支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输入栏里修修改改,写写删删,最终姜予年只是敲出熟悉的四个字,叫了她一声。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


    也许是心有灵犀,又或者对方刚好也在看手机,甚至是刚听完演讲心绪翻涌。


    消息发出去的第二秒,姜予年收到回复。


    抱抱小熊:小陛下。


    她没有再问是不是姜予年从中作梗导致不理她,只是含着某种不明的意味叫了他一声。


    姜予年后知后觉地发现,室内暖气打得很足,他唇角弧度上扬,盯了手机两秒。


    他突然不想再等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我很想你。


    他日我若为青帝:月末元旦晚会的时候,我们面基好吗?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