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泱近来常往王府外跑。
有时候是一个人去,有时候也会带上青荷。
临近大婚,修改嫁衣凤冠的婆子嬷嬷们常常找不见她人,便将此事回禀给了王妃。
王妃对此有些头痛。本就不是自己女儿,管束多了怕人心有怨怼,管束少了又怕外人觉得自己这个主母不够尽心。
她将手里的书页合上放到一旁,想了想,指了个丫鬟。
“去跟小王爷知会一声,叫他得空过来一趟。”
于是再出门时,云泱的身后就多了个云承扬。
三人沿着长街闲逛,云承扬忽略掉云泱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嫌弃,揪了下她束在脑后的长发。
云泱扭头瞪他:“干嘛!”
她心里记仍挂着江亦止身上那古怪的毒,先前因为鱼的事情没有解决,不好登门拜访,现下正是个机会,不想身后却跟了这么大个尾巴。
云承扬还当她因为钱的事情没有着落心情不好,难得没有呛她,得意道:“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云泱不大服气。
云承扬“嘁”了一声,摇了摇头,“瞧瞧你这副狼心狗肺的样子。”
他兀自按了下怀里的那张薄纸,拍了拍胸膛上前将肘弯搭在云泱肩上,偏头俯身朝她这边靠了靠。
云泱被他压得一个趔趄。
云承扬:“开心一些,你那鱼钱哥都给你安排好了!”
云泱吃了一惊瞪大了眼蓦地转过头来。
云承扬见她反应有些得意,尤其云泱这样不敢置信的样子莫名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云泱,:“……”别说,还真有点。
但云泱脑子还算清醒。那并不是一笔小钱,她问云承扬:“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你别管。”他朗声一笑,将胳膊拿开往身后一背,像只骄傲的孔雀,“你放心用便是!”
云泱默了默,没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击他,只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
最后在望月楼前停了下来。
云承扬还在纳闷,就见她轻车熟路地往楼里面进,青荷也十分熟稔的跟在她后面。
他仰头看了一眼头顶金漆覆边的望月楼招牌,又将视线掠回到云泱身上。
这些天她每日出府都来这里?
他骤然想到望月楼二层尽头那个典当行!
“云泱!”
云承扬面色一凛,急走几步追上去,抓住她胳膊,急道:“不是跟你说了——”
“阿泱。”
陌生的男声自前方传来,这亲昵的称谓……云承扬忍不住拧起了眉,抬眼朝声音传来处看了过去。
顾添刚从楼上下来,看见云泱身后还跟着人,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跟云泱对视一眼,叫完那声之后就站着不动了,只眼里溢满了笑,由着云承扬多想。
青荷视线在小王爷和顾公子之间逡巡一遭,最后选择默默缩到角落。
云承扬冲着顾添,语气不善:“阿泱也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云泱掏了下耳朵,翻了个白眼。
她今日出来的晚,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得叫顾甜甜帮自己拖住这两个人。
云泱“啧”了一声,隔着衣服拧了云承扬一把。
云承扬被她掐得呲牙咧嘴,忍着一脸痛苦转过脸来,小声吼她:“你干什么!”
云泱指了指顾添,神色复杂:“才几年没见就认不出来了,你是不是脸盲啊云承扬?”
云承扬:“?”
他将视线重新转移到顾添身上,上下打量了半天。
好像是有些熟悉。
云承扬努力回忆,半天蓦地睁开了眼,瞳孔地震!
!!!
儿时的记忆一股脑涌现。
“顾甜甜!”
顾添一张原本含笑的俊脸瞬间拉了下来。
他手上端着一个算盘,云承扬的话音刚落那算盘“咻”的一下带着珠玉攒动的声响直接就飞了过来。
青荷在一旁吓得直接闭上了眼,云承扬“嚯”了一声,惊疑不定的抬手将算盘接住。
幸好这会儿刚开门不久,大厅里还没有客人。
“你疯了!”
顾添呲着牙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云承扬:“………”
顾添被姜夫人收养那会儿,云泱还是刚会说话的年纪,她讲不准“添”的发音,姜书瑶便想了个办法。她喂了一大勺糖到云泱嘴巴里,瞧着女儿被糖齁的挤成一团的包子脸,捂着嘴笑着问她:“你嘴巴里是什么味道?”
“甜……甜的!”
姜书瑶指着顾添:“添,你顾添哥哥。”
小云泱抿着舌尖的糖粒,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添,半天,咧开嘴:“甜的,嘿嘿……甜哥哥,顾甜甜!”
于是,顾甜甜这个外号便伴随了顾添许多年。
直到再后来,云承扬来菩提山,第一次听云泱跟自己介绍顾添,叫了他一次“顾甜甜”这个名字。
他被揍得很惨……
云承扬又打量了一番顾添,估摸了一下两人的身手,默默将算盘丢到一旁的柜面上,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云泱借机朝顾添使了个眼色。
顾添歪了下头,从博古架后走了过来。
他身量比云承扬要高上半头,走到近前时很有压迫感,长臂一伸,勾住了云承扬的肩:“顶楼厨房近日研制了几道新菜,昨日阿泱只顾着吃了,今天你来给为兄提些意见?”
说完也不管云承扬乐不乐意,推着人直接进了管事刚刚开启的左侧升降台。
两侧高架在眼前徐徐合拢,云泱和青荷被隔绝在了外面。
扭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云泱吩咐另一名管事备好马车,转身出了望月楼的门。
缩在角落的青荷一脸的懵:郡主就这么……把她给,忘记了?
*
丞相府,闲隐居。
江亦止闲坐在悬台临栏的矮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面水池里撒着鱼食,眼神有些空洞,好似落不到实处。
散落的鱼食落到水面发出一阵细碎声响。
初七目瞪口呆地看了眼凭几上空了的两个盛放鱼食的陶钵,默默将鱼食拿开。
“公子,你再这样喂,这些鱼又要被你给喂死完了~”
这可是郡主送来的什么三色锦,听八月姐说单一尾就价值十金!
初七有些心疼那鱼。
江亦止的思绪似被拉回,眼睛看了过来,狭长的眸里泛起说不清的情绪。
他脑子里有些烦乱,星癸那日的话犹在耳边——
“那女人后来随丞相和夫人一同来了云京城,再后来夫人跟丞相便生了隔阂……”
“听闻十多年前相爷也曾出了一趟远门,算算时间若真是去见了那位夫人,孩子如今想来也满十六了……”
江亦止凉飕飕瞥了初七一眼,唇角勾起邪肆笑容:“是你把鱼食给我,还是我让八月丢你下去喂鱼?”
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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