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莞回去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梦里一会儿是韩时艺,一会儿是韩臻,这兄妹俩在她梦里是一模一样的可恶的脸,她在梦里和这俩人斗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果不其然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拿遮瑕遮了一下,去了工作室。
余杭今天在,把她叫到一边跟她好好谈了谈,大意是“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好好准备下次的展”。
“老郭那儿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狠狠骂了他一顿,他托我向你转达歉意,作为补偿,他给了你一张佛罗伦萨艺术展的邀请函,下周要是没事你就去吧,就当采风了。”
佛罗伦萨,艺术之都。
殷莞着实心动了一下,但很快垂下头,丧气地说:“算了,光有邀请函有什么用,我连机票都买不起,还是不去了。”
余杭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老郭还是有点良心的,喏,机票还有酒店的券,都准备好了,拿去。”
殷莞接过文件袋看了一眼,机票竟然还是头等舱,酒店也是五星级的,她着实惊了一下,这算什么,补偿?
湛蓝艺术馆是出名,但好像也没有财大气粗到这个份上。
见她神色犹疑不定,余杭眉毛一扬,说:“这还要犹豫?你知道多少人想去佛罗伦萨看展吗?这份邀请函,你随便去个网站看,没个六位数真不一定能拿下来。”
殷莞回过神,说:“没犹豫,要去多久?我回家准备准备。”
“不久,七天。”
余杭看着她的脸,即使和她认识几年了,每次看到这张脸,还是觉得动人得要命,有这样的一张脸,何苦奔波,随便做个什么人的小金丝雀,也比天天在外面跑强。
余杭不禁有些恶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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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莞没再提异议,算是接受了这份补偿,她给家里打电话说了一声,办完签证,又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到了出发的日子,拉着拉杆箱去了机场。
她从来没坐过头等舱,在服务台询问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头等舱专用的休息室在哪。
她靠在休息室舒适的沙发上,挑了本杂志,刚翻了几页,就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咚咚声,她抬头看了一眼,穿着红裙的女人拉着行李箱,隔着过道坐在了她对面,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殷莞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韩时艺。
居然在这儿也能碰见她。
一瞬间,殷莞的心情相当复杂。
然而韩时艺并没有看她,她用挑染着桃心的粉色指尖在一排杂志上拨了拨,可能是没有喜欢的,开始低头刷手机。
殷莞不动声色,既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起身离开。
她和韩时艺的交集其实并不多,除了在展会上碰见过几次,其余时间,最多就是听说过,并没有实际的交流。
然而她的展位却被她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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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城到佛罗伦萨要十几个小时,中途还要转机,殷莞上了飞机就戴上眼罩,打算补觉,还没等她睡着,旁边就传来韩时艺那熟悉的声音,“一杯威士忌,加冰,谢谢。”
韩小姐人看着不烈,没想到喝酒的口味这么烈。
殷莞摘下眼罩,往旁边看了一眼,威士忌很快送来,韩时艺腿上盖着毯子,啜了一口酒,随意地翻着一本画册,殷莞觉得那本画册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佛罗伦萨艺术展的那本。
殷莞无语。
所以湛蓝艺术馆的郭馆长也给了韩小姐一份邀请函是吗?这是生怕她俩撞不上?
韩时艺发觉有人在盯着她,目光投过来,殷莞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韩时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居然笑了。
殷莞:“?”
“这么巧啊。”韩时艺拨了拨耳后的长发,笑着说,“你也去佛罗伦萨?”
“对啊,怎么了?”殷莞目光警惕,不知道她这突然的搭讪是什么意思。
“是去看展?”韩时艺用意大利语说了个地名,她讲意大利语的时候,发音标准,舌尖微微蜷起,听着十分缱绻。
殷莞不懂意大利语,拿出邀请函看了一眼。
韩时艺眼尖,瞥见了邀请函上烫金的字,有点讶异,“你居然能拿到我堂哥的邀请函。”
见她一脸“你说什么”的表情,韩时艺用粉色的指尖点了点那串烫金的字符,说:“这是我堂哥的意语名字,韩氏与展会的资方是合作关系,你拿的是我堂哥给的邀请函。”
韩时艺堂哥?
韩臻?
殷莞顿了一下,见韩时艺满脸“你怎么会搭上我堂哥”的疑惑,原本想说的话通通咽回去,她不动声色,没有回答。
飞机抵达佛罗伦萨的机场时已近傍晚,国外没有国内那么安全,殷莞一个人不敢打车,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想凑凑运气看有没有人拼车。
她慢慢地在机场外走了一会儿,佛罗伦萨的傍晚风有点冷,她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的路边上,停着一辆车。
是一辆加长版的宾利,车头上一个金色的翅膀,车牌号明显是国外的,但她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这车停在正中央目中无人的样子,很像那天在湛蓝艺术馆门前霸道地让别人让路的那辆,虽然不是同一辆,但鬼使神差的,殷莞走了过去。
她敲了敲车门,这辆车的私密性非常好,从车窗外根本看不见里面,她心里有几分忐忑,但还是耐心等待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车门开了,殷莞后退了一步,正对上韩臻的视线。
和那晚一样,韩臻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视线让殷莞觉得忐忑。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好,五官立体而深邃,眼尾锋利地上挑,专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能将人吸进他视线的漩涡。
面对这样一张俊美又矜贵冷淡的脸,是个人都会有所动容,殷莞也不例外,她心里莫名怦怦跳,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这么冒失地来敲他的车。
“不好意思……”她正想用“认错人了”这个借口离开,就听见韩臻淡淡地开口:“上车。”
殷莞反应迟钝了片刻,没听明白:“?”
韩臻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上车,送你去酒店。”
殷莞只考虑了三秒,毫不犹豫地上了车,车门关上,她正想说酒店的名字,就听韩臻淡淡地说:“不用,我知道在哪。”
说完,他就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名,用的意语,和韩时艺一样发音标准,只不过他在这层标准之外,又多了几分成熟男性的低沉与磁性。
殷莞脑子里飞过了关于他的无数花边新闻,这个靠一己之力养活了海城各大财经日报和娱乐新闻的男人此刻就坐在她身边,她不由得绷紧了脊背。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缓缓停下,有门童过来拉开车门,殷莞下车之前,忽然开口:“可以问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她倒不是有什么企图,就是觉得这次佛罗伦萨之行充满了疑点,她想弄清楚。
韩臻淡淡地朝她看过来,没说话,殷莞正打算放弃,他突然语速很慢地说出了一串数字。
字正腔圆的中文,语调带点漫不经心,殷莞用脑子记下来,点点头,说:“谢谢。”
她说完便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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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殷莞在酒店待了一天,连门都不想出,亲眼看着窗外的天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时间都仿佛被无形的巨兽吞噬掉了。
以往这个时间,在国内的时候,她还没从工作室回家,但今天,却在床上躺了一天还不想动。
昨晚跟韩臻要到的电话号码静静地躺在手机里,没有碰。
被韩臻的车子送回酒店这件事到现在还有一丝不真实感,而且,从昨天韩时艺的口中她得知,自己的这份艺术展的邀请函也是拜那个男人所赐。
也许不止邀请函,说不定连酒店和机票,都是那个男人一手包办的,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她还没说酒店名,他就知道地址。
合理的怀疑有了,下一步,就是动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算什么?自己妹妹抢走别人展位的补偿?
殷莞猜测着韩臻的态度,一边思考一边下床喝水。
在国内的时候,她总幻想着等来了欧洲,要怎么大玩特玩,要去哪里逛街拍照,去哪个景点打卡,可是真来了,却又连门都不出了。
她静静地喝了杯水,想着与其这么瞎猜,倒不如自己去试探一下。
既然韩氏和主办方有合作,那么明天的艺术展,韩臻很可能也会出席。
她心想,反正联系方式都拿到了,干脆明天联系他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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