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找殷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她去佛罗伦萨之前,其实他有给她联系过另一个叫“歆艺”的艺术馆,当时歆艺的馆长推说没有展位了,今天却突然联系他,说又有了,可以接受殷莞的作品。
余杭在这行浸淫多年,知道所谓的有或没有都是借口,这家艺术馆多半是听说了韩臻包场给殷莞办展的事,觉得殷莞的作品价值可能会陡升,才突然答应的。
他叫殷莞来就是商量这件事。
“我觉得,虽然在湛蓝有专展,但和歆艺的并不冲突,所以我建议你别放弃。”余杭抿了口茶水,“歆艺的好说,就要一组作品,你稍微一准备就行。”
殷莞没什么反应,只问:“他们对展出作品的主题有要求吗?”
有的艺术馆会做一些主题展出,要求参展者提供符合主题的作品。
“没有,其实你上次被撤的那个‘流浪者之歌’就可以,我记得你和克里斯商量过,个展里没有它?”
“嗯,克里斯说到时候韩总的朋友也会来,这组作品有点拉低逼格。”殷莞说。
“……”
“那就把这组作品给歆艺吧。”
见殷莞没异议,余杭直接拍板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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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韩时艺突然造访。
她一身名牌,盛气凌人,保安拦不住,把她放了进来。韩时艺一进工作室就摘下墨镜,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问:“殷莞在吗?”
边小左和谢宇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要干嘛,但好歹这是韩臻的堂妹,有人接了杯水递给她,好声好气地问:“你找她什么事?她最近忙,不怎么来工作室,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韩时艺没那么多耐心,直接问:“你们老板呢?”
“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放下包,坐在沙发上,“行吧,我就坐这儿等。”
她脸色实在不好,工作室的其他人都不敢久留,没一会儿就以各种借口出去了,蒋沁却没走,她从韩时艺一进来,就忍不住频频朝她看,此刻见别人走了,干脆小心地靠近她,问:“韩小姐,你找殷莞什么事?是不是她得罪你了?她在湛蓝艺术馆包场,把你的作品挤下去了?”
韩时艺瞥了蒋沁一眼,她不喜欢别人打探她的私事,因此没搭腔。
蒋沁略一沉吟,又觉得不是,凭她哥哥是韩臻这一点,就不可能。
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那天在余杭办公室外偷听来的话——“那就把这组作品给歆艺吧”,她有韩时艺的社交账号,前一阵见她发过在非洲采风的照片,那么,也许是韩时艺想去歆艺做展出,却被告知展位给殷莞了,所以她才来的。
蒋沁这么一推,就推出了七七八八,她眼睛转了转,同情地说:“韩小姐,你是没和殷莞共事过吧,你不知道她有多霸道,明明已经有个展了,却还死死抓着其他展馆的展位不放,恨不得全天下的艺术馆都是她家的,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果然,韩时艺听到这句脸黑下来,虽不作声,但还是听着。
蒋沁叹了口气,故意说:“你不知道,前几天我路过茶水间,听她在里面跟我们工作室的头儿闹,说凭什么在湛蓝办个展就不能在歆艺展出了?不管什么展位她都要!弄得我们头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本来还想把歆艺的展位让给别人呢,被殷莞这么一闹,也只能作罢了。”
韩时艺的脸色黑如锅底,表情变幻莫测。
殷莞还真是,仗着有她哥撑腰就这么胡作非为,真是妥妥的祸水。
半晌,她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蒋沁看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依韩家大小姐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韩时艺回家之后一刻不停,马上就给自己的奶奶,韩家老太太打电话。
那边一接通,她就开始撒娇:“奶奶,你管管哥哥嘛,他太过分了,由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妹妹。”
韩老太太自小疼韩时艺,一听这话,马上就乐了,“阿臻欺负你了?别怕,跟奶奶说,奶奶治他。”
韩时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说到殷莞的时候,她脑海中划过那张清秀绝伦的脸,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还是带着气说:“都怪那个殷莞,长得像个小狐狸似的,把哥哥的魂儿都勾走了,又是给她送邀请函又是办展的,他对我都没有这么上心!”
韩老太太听到这里,注意力反而被带偏了:“哦?阿臻交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带回来给我看看,小丫头多大了?有没有照片啊?”
“……”
韩时艺知道韩老太太对这个长孙的婚事极为看重,无奈地叫了一声,“奶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是在向你形容她有多么可恶!”
“好好好,奶奶给你撑腰,这样,”韩老太太严肃地咳了一声,说,“让你哥把人带回来,我好好看看她……不,我好好说你哥一顿!”
“……”
韩时艺无奈,她知道奶奶是指望不上了,挂了电话,又打给了韩臻。
韩臻根本没接,直接给挂了,隔了好久,才回过一条短信:【在开会,晚点说。】
这一晚,就晚到了十点,韩臻打过电话来的时候,韩时艺都快被晾凉了。
韩臻在电话里听她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顿殷莞,表情十分冷漠,除了“嗯”、“哦”之外没有别的回答。
把事情全部听完后他才说:“找错人了吧?想吐槽不该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小姐妹?”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韩时艺气炸了,“谁跟你吐槽了?我是让你管管她!别让她仗着你的势到处逞威风,太不知深浅了!”
“怎么管?”韩臻语气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韩时艺梗了一下,不太自在地说:“我哪知道。”
韩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我自己去找她。”韩时艺不满道。
“管。”韩臻淡淡道,“明天老赵会跟你联系,你想要什么展就跟他说,早点休息吧。”
“不是……哥!”
韩臻已挂了电话。
殷莞并不知道蒋沁和韩时艺在她背后告状的操作,她这段时间天天忙展出的事,作品要整理,介绍要写,展品顺序要考虑,艺术馆那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和她对接,这天早上,她刚吃完早饭,湛蓝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就打过电话来,说他们韩总想和她见面商量一下展出的细节。
殷莞:“?”
一个小小的艺术展而已,什么时候需要大佬亲自出面了?
再说了,韩臻管理着偌大的一个商业版图,难道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她心里虽疑惑,但还是说:“好的,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不用。”工作人员说,“韩总不在这里,他希望您今晚七点到上次和他见面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不过您应该知道,如果忘记,可以和他联系。”
“……”
上次见面的地方?
殷莞回忆了一下,金江湾?那不就是他家吗?
她心里更加疑惑,但还是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晚上七点,殷莞准时去了金江湾,因为来过一次,这次很顺利地找到了壹号公馆的大门,进了门,住家阿姨给她拿了拖鞋,温声说:“先生刚回来,您先在客厅等一下吧。”
殷莞点点头,坐在那欧式真皮沙发上,端着阿姨送过来的热饮,边喝边等。
殷莞默默盯着客厅角落的小书架,上面分门别类放了许多书,她看了一会儿,把视线转向另一侧,韩臻正穿着黑色的家居服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利落的黑发下一双深邃冷淡的眸子,他打量了殷莞一眼,问:“等久了?”
“不久,就是等得有点烦。”殷莞诚实地说。
韩臻不置可否,朝着墙角的方向说:“那里有书,下次来可以自己看。”
还有下次?
大佬都喜欢在自己家谈事?这样显得接地气?
殷莞看着他在侧面沙发上坐下,说:“好的,不过你头发还湿着,这样容易感冒,还是去吹干吧,我不急。”
韩臻听了,并没有去吹头发,而是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客厅的温度调高了。
“……”
行吧,爱怎样怎样吧。
殷莞决定先开口,“韩总,展出的事,您是有什么要求吗?”
不然没必要大晚上的把她叫来吧?
看他这样,像是刚应酬完回来,作为韩氏目前的掌权者,日常工作应该也不轻松。
她嘴上说着展出,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他。
韩臻的黑色家居服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明明一点没外露,但她莫名却感觉到了一丝色气,他露出的手腕冷白而修长,配上冷淡的表情和英俊的相貌,整个人就像高岭之花一样高不可攀。
殷莞平生最喜欢看帅哥,但对面这位高权重又能要人命,她看了一小会儿就默默地收回视线。
韩臻对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没什么反应,大大方方任她看,半晌,他淡淡地开口:“你写的介绍稿我看过了,没冲击力,不合格。”
殷莞:“?”
“冲击力?”殷莞笑了,毫不退让,“我写的是作品简介,又不是开赛车,把作品立意、主题描述清楚不就行了吗?”
要什么冲击力。
韩臻听到“赛车”两个字,眼眸深了几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殷莞瑟缩在他的车上,边流泪边求他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比现在倒是可爱许多。
韩臻把玩着一支笔,静静地看着她,他确实有私心,想和她见面,想听她的声音,甚至想干点别的,不然他那时候就不会故意联系余杭,把邀请函和机票一并送到她手上,也不会专门买下湛蓝艺术馆,给她办展。
韩臻看她半晌,开口,“有没有带作品?”
“带了。”殷莞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找了找,拿出作品集递给他。
韩臻停下转笔的手,随便翻到一页,线条流畅的手腕压住作品集,说:“过来。”
他要她坐到他身边。
殷莞顺从地坐了过去。
韩臻盯着那幅作品看了半晌,把简介划了,略想了想,写了几行字丢过来,“照这个写。”
殷莞好奇地看去,看了半晌,心慢慢沉下来,不得不说,韩臻的文字功底确实比她强得多。
他这么一写,她感觉这幅画的立意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好半天才说:“韩总,您是中文系毕业的吗?”
“你去欧洲上学学中文?”韩臻抽了纸巾擦了擦手,淡淡地说,“写个简介还要我教你,你们艺术学院只教画画不教别的?”
“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呢?”殷莞趴在桌子上,边写边说,“我仅代表我们学校的最低水平,您可别对我的母校有误会。”
韩臻笑了笑,没说什么。
客厅的灯光柔和明亮,落地窗外是一片宽敞平整的草坪,殷莞试着跟他闲聊,“韩总,您养狗了吗?”
“没有。”
“哦,可是您的草坪很大,很适合养狗。”殷莞随口说。
韩臻看她半晌,忽然说:“我的房子也很大,是不是也该养个老婆?”
殷莞一顿,慢慢地抬头,对上韩臻视线的一瞬间,又迅速低下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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