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张玄的事说到底也只是个插曲,众人幸灾乐祸了一番便没再提,刘欢欢见气氛正好,这才藏不住狐狸尾巴开口道:“姐妹们,你们兜里还剩多少钱?”
谈钱一下子就伤感情了,魏雨桐不动声色:“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见她们还没有醉,头脑清醒,刘欢欢不由暗道失策,叹气道:“这不是这次潜入‘丐帮’吗?这伙人控制着一些人乞讨,我们后来报警,警方捣毁了一个窝点,把人给救出来了,但他们精神状态都很差,也没有自理能力,很多还是残疾,记不起家在哪乃至家里不认的都不少,我想着……”
“打住!”柳飘飘在胸前打了个叉,“不是我说,你每回暗访回来都掏钱做慈善,上上次挖煤的,上上上次的拐-卖妇女,不是咱们不想帮你,但你也不能每回都逮着我们薅羊毛啊,没你这样的!”
刘欢欢苦笑道:“我也不想啊,可他们精神现在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我找别人做慈善他们肯定得曝光出去啊,他们哪能应付得来。”
魏雨桐不解:“不至于吧?能有什么问题?自尊心受不了?”
刘欢欢苦恼道:“哪能啊,他们早麻木了,你们知道吗?他们不仅控制着人乞讨,一些好看的他们还会圈养着,像养动物似的,你猜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只寥寥数语,众人立马就明白了什么,只是……
魏雨桐无奈道:“你来得不是时候啊,这都月末了,我兜里就剩三万了。”
“你还有三万?我就剩几千了!”柳飘飘惊了。
刘欢欢只好将目光移向陈楚圆。
魏雨桐道:“你看圆圆也没用啊,她手里估计也……”
掏了那么一大笔钱给曲深玉,哪怕是陈楚圆估计都得拮据一阵子。
“也不是不行,”陈楚圆撑着下巴打断她,道,“我找我妈去要点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刘欢欢双眼放光,问都没问便立马道:“没问题!”
陈楚圆把手机放到她面前:“就这个游戏,给我下下来!”
有人贱兮兮调侃:“哇,不是吧,这么努力给嫂子拉业绩?”
曲深玉做的游戏众人自然是了解过的,如果曲深玉就此从圈子里消失,谁也不会再过多关注她,更不会知道她最近的动向,但她又跟陈楚圆扯上了联系,自然也会有人因此而关注她。
“滚蛋!谁说是因为她了!”陈楚圆抬脚踹了一下,才愤愤不平道,“我就昨天好奇上线玩了一下,有个货逮着我杀也就算了,还喊人一起来围我,我不把他杀到退服不算完!”
“还有这种事?太过分了,”有人立马拍案而起,附和道,“臣这就来帮你拖出去砍了!叫什么名啊?”
“那个叫‘教你挨打’帮会的都是!”
众人下好游戏一看,不由道:“好家伙,你是来秀恩爱的吧?”
陈楚圆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有人道:“这帮会已经被GM封了啊!”
陈楚圆闻言,凑过去看了一眼,系统公告显示着‘教你挨打’帮会因恶意破坏游戏规则遭到多人举报,其帮会下帮众进行封号七天处理。
这不是写得很明白吗?因为遭多人举报封的,扯她身上干嘛?
陈楚圆搞不懂她们的脑回路,巧合而已,怎么还能理解成秀恩爱了,不过跟这群人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陈楚圆喝了口水道:“行了,既然被封了那就算了,还是原来那个卡-号吧?过几天我把钱打给你。”
后半句是对刘欢欢说的,又坐下跟人聊了会儿,陈楚圆才道:“我出去透透气。”
她一走,刘欢欢才忍不住道:“什么嫂子啊?发生了什么?”
身为记者的敏锐性,刘欢欢本能觉得其中有大瓜可以吃。
还没把门关严实的陈楚圆翻了个大白眼,她懒得计较,只关门的声音大了些。
空腹过来,陈楚圆已经觉得有些饿了,想了想,她有些想离开了,毕竟人也看了,没缺胳膊断腿的,再留下来就得听她讲潜伏细节了,可那样危险的事,谁听了还有胃口吃饭?
陈楚圆便干脆直接下了楼,正准备开车回学校,手机却在这时候嗡鸣了起来。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有些讶然,曲深玉现在找她做什么?中午一起吃饭?
“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正在陈楚圆不耐烦想要挂电话时,才听见她开口:“陈楚圆。”
陈楚圆觉得她的嗓音有些奇怪,不像她平常正常时说话的声音,便不自觉放软了声调:“我在呢。”
被死死压抑住的感情喷涌而出,曲深玉眼眶发热,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我没有爸爸了。”
陈楚圆没有回答,事实上,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是知道曲深玉她爸遭受不了打击住院的,但曲深玉平常也没露出什么愁容,显然情况应该还算不错,怎么突然就没了?
她抓抓头发,内心感到些许烦躁,莫名也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陈楚圆问:“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
陈楚圆问得又快又急:“二院还是一院?”
C市比较出名的也就这两个医院,不大可能会在其它医院,陈楚圆一踩油门先将车开出去,才听见曲深玉的声音姗姗来迟。
“二院。”
陈楚圆嗯了一声,才道:“我很快就过来。”
她都没想到,这种时候曲深玉能想到给自己打电话,毕竟当下她妈、她弟应该都是在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想不到她这个外人的才是。
而且,陈楚圆也没听曲深玉跟家里有什么矛盾,虽然陈楚圆觉得她家里对她并不好,可事实上大多数这种家庭出生的人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
陈楚圆再自我感觉良好也没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对方的家人,却没想到对方还能在出事之后找自己寻求安慰。
是因为她很重要吗?
可她跟对方关系缓和不也才最近吗?就算现在是情侣的关系,但也谈不上很亲密吧?
陈楚圆有些莫名,或许是脑子乱糟糟的,她在这一刻想了很多,但怎么想,她都觉得在最近之前,她跟曲深玉都只是正常的对头关系,总不可能她那会儿就暗恋自己吧?
要知道,陈楚圆可一直都以为,是自己那天甩出副卡的姿势太帅,才让曲深玉才对她另眼相看的。
因为曲深玉那边没有挂电话,陈楚圆在路上便问清了位置,只是她不擅长安慰人,便只好沉默,以至于一路上都在听着曲深玉的哭声,连自己的心情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阴霾。
曲深玉内向,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连哭声都惯常是压抑的,只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不像陈楚圆被刮破点皮都能嚎得天下皆知。
但正因如此,才让人觉得她必然是很难过的,陈楚圆匆匆经过走廊时,一眼便看到了蹲在墙边的曲深玉,连忙走了过去。
“曲深玉!”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目光触及眼前的人才有所波动,轻颤着的眼睫上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明明她都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在此时却又不知为何鼻头一酸,又忍不住了。
陈楚圆眼神一暗,她从来没见过曲深玉这样,她伸手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好一会儿才问:“伯父病情不是得到控制了吗?怎么突然就没了?”
有唐助理在,哪怕陈楚圆并不怎么关注一些事也知道曲父自住院后病情是得到控制了的,不仅没有加重,还有好转的趋势,按理来说,不该出问题才是。
曲深玉一顿,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事实上,曲父的病情确实是有在一日日好转的,有时还会短暂的清醒过来,只是曲深玉运气不好,每次都没能赶上曲父清醒的时候,今天却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
曲父深知如今家里能独当一面的也就只有曲深玉了,清醒后便问了她公司的事,因为早有预料,所以除了有些怅然以外,倒也没有接受不了曲家破产的事,直到他问起了医院的费用,还从曲母那听来她开起的工作室。
墙倒众人推是常态,曲父很难想像,在这种情况下曲深玉有什么深交的好友竟然肯在出事之后,还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资助她。
曲深玉不擅撒谎,几次借口都被曲父找到了漏洞,最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吐露出陈楚圆的名字来。
在圈子里,陈楚圆的性向从不是秘密,从老到少都很清楚,加之陈楚圆以往混不吝的名声,曲父不难想像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毕竟谁都知道她俩从小就合不来。
但哪怕在得知这样的消息的情况下,思想传统的曲父情况也还好,他不难想像曲深玉是因为什么才跟接受陈楚圆的要求的,愤怒之后却是颓然,毕竟一切皆因他而起。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才让曲深玉立刻停止这一切,他还没不要脸到靠卖女儿来苟延残喘。
破产了就破产了,他当初能白手起家,现在未必就不行?
曲母却是立马急了,当下就反驳,还说什么‘都是女的深玉也吃不了什么亏,以后还是能嫁人的’‘灏灏一年学费也不便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曲深玉牺牲一下来保全家里并无什么大碍。
曲深玉已经忘了当时自己听到这些时是什么感受了,那些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在她耳膜当中炸响,脑海中仿佛掠过了无数念头,又仿佛一个都没升起过,只愣在了原地。
总之,等她浑浑噩噩清醒过来时,曲父就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抢救。
她不知道爸爸的死自己才是主因,还是对方因为妈妈的话而生气,亦或者是两者都有,可不管如何,他都已经死去了。
曲深玉很久之前就知道,在弟弟面前,自己一切都只能靠后,她都知道,也早有打算,哪怕后来曲父发现弟弟学习不行,隐隐有让她重新进公司的意思,曲深玉也没有动摇过自己原本的念头,因为她知晓,她就算回去,爸爸也只是想让她辅佐弟弟坐稳“王位”。
可凭什么呢?
曲深玉并不想答应这一切。
她很清楚,父母是爱自己的,只是如果这爱有十分的话,那他们九分都给了弟弟,留给自己的只有那一分。
曲深玉有自知之明,从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弟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能给弟弟带来好处,他们都能默契的保持沉默。
所以当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地位比想像中的还要高上了那么一点,竟还可笑的感受到了点受宠若惊,甚至因此对他的死亡,都不由生出了更多的悲伤。
曲深玉确实是有些后悔的,她觉得如果自己今天早上不来,也许对方就不会死了。
她想了很多,还想到自己曾经偷偷找公司的技术人员学编程的时候,曲父是不是早知道她的打算,却选择了默认?
人总是会下意识美化死人,而忽略他身上原本的缺点,曲深玉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她不想去深思太多,因为她确实是难过的,也不想告诉陈楚圆其中的内情,那可能会让她心情也变得不好,更不想去探究,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妈生的,分到的爱却又如此不平等?
哪怕她其实很清楚家里重男轻女,但在家里有钱的情况下,曲深玉其实严格来说也没有受到过多大的委屈,她是很容易知足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活得有多可怜。
所以在曲父死时,她才会觉得难过,因为曲父也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她,虽然是在弟弟出生以前。
更别提,他是被气死的。
曲深玉自私的想要将这一切推诿给别人,却又很清楚自己在其中并不是全无责任。
陈楚圆抚着她的背,死亡对陈楚圆来说还太过遥远,但她也曾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哪怕是一个仅仅有些熟悉的人死去都会让人感到怅然,就更不用说是血脉至亲了。
虽然陈楚圆发自内心的觉得,曲深玉就是个软包子,她的家人其实不值得她太上心,可当局者迷,面对亲人的突然离世,谁都无法平常心看待。
但陈楚圆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什么时候安慰过人呀?气人倒是有一套。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好沉默着,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哭。
只是还没等曲深玉冷静下来,陈楚圆就先看到了拿着手机,不知给谁打电话回来了的曲母。
杜芝芝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碰到陈楚圆,不由愣了一下,不自觉瞥向她怀里的曲深玉。
陈楚圆对曲母观感一般,她不喜欢的人哪怕是长辈也照样懒得搭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无法逢人便带上一张笑脸。
所以她此时也不想开口,只朝着曲母微微点头便当作是打了招呼了。
杜芝芝脸上笑容不由微微凝滞了片刻,在见到陈楚圆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就想了很多,比如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有伤风化,再比如曲父没了,但灏灏那边却还需要人支援呢……种种念头下,她选择性的忽略了心底那点愧疚感,勉强挤出笑准备招呼她,但谁知道陈楚圆对她竟然是这么一个态度?!
她脾气再好,原本的话顿时也说不出口了,脸上挂不住,便干脆当作没看见,直直的进了屋收拾东西。
谁对长辈会是这态度?!
陈楚圆为人情绪化,这么干完之后也有些心虚,毕竟她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不可能跟曲母接触上几次,但曲深玉却不是,回去难保不会被说上一通。
思来想去,陈楚圆拍了拍曲深玉,心虚道:“喂,曲深玉,我们先回家吧。”
曲深玉想说,自己早就没有家了。
在很久之前,曲深玉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她教训弟弟不听话,被妈妈一把推开,又被爸爸责怪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那是曲深玉第一次,毫无侥幸心理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那天她并没有哭,只是在饭后消食时,偷偷躲在了花坛后面,摸着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野猫。
那也是陈楚圆第一次在她面前特别安静,还回家拿了自己最爱吃的甜筒给她。
也许是从那时候起,曲深玉发现,陈楚圆在她心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但她也很清楚,陈楚圆不喜欢她,只是偶尔会同情心泛滥罢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说:“我还要去处理后事。”
陈楚圆:“你妈不是在吗?”
在陈楚圆看来,有长辈在,这些事自然都还轮不到小辈去处理,陈楚圆在家就从来没操心过任何事,她就算想去操心,也没人会答应。
曲深玉道:“她不会。”
曲母被曲父养了这么多年,早就缺失了生活技能,甚至连每年的体检,都是曲深玉陪着才能去的,因为她哪怕有人指路,也总容易走错。
陈楚圆抿了抿唇,才说:“那我陪你。”
曲深玉嗯了一声,擦擦眼泪,整理好一切才确认了一下方向开始迈步。
医院人来人往,数不清的悲欢离合,并不会有人刻意注意到她,倒是本地的新闻,也许会刊登一下曲父的离世。
等缴费、签字一系列的手续都办完,一切便算是尘埃落定了,曲父身体本就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被气住院时便差点没了,好在送医及时,这才转危为安。
只是这次却没那么幸运。
做完这一切,曲深玉还有些恍惚,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松了一口气,也许是都有的,她对曲父是有感情的,他们也曾有过美好的记忆,但亦如曲父他们对她,她的爱亦不会不留余地,更多的反而只是责任。
见她精神状态不太好,陈楚圆有些担心,拉着她手道:“先回家吧。”
曲深玉下意识道:“我还要去上班。”
生活并不会因为谁的突然离世而停止运转,在这之前,曲父哪怕病了,也好歹算是个精神支柱,而如今他没了,曲深玉也不由生出了紧迫感,更加的想要努力挣钱。
毕竟,谁又能预料到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呢?
陈楚圆皱眉,直接就拽着她往外走:“上什么班,走了。”
曲深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低头给助理发了个短信,然后又发短信通知了弟弟。
曲母大概是还没有通知的,在她眼里,弟弟的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做完这一切,曲深玉便将手机关了机,想将一切都甩在脑后,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任性那么一次。
陈楚圆将她带回了小区,又去倒了杯热水,是她最适应也最健康的40℃。
她将杯子递给曲深玉,她两手捧着,眼红红的,还有些肿,看着可怜极了,陈楚圆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自己心里也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她坐在曲深玉旁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虽然她把曲深玉带走了,却并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她。
好像能说的,也就只有节哀顺变四个字,可谁都清楚,这四个字安慰不了任何人。
曲深玉握着水杯,温热的水温仿佛给冰冷的身体重新注入了活力,她眼睫轻轻-颤着,问:“陈楚圆,我能抱抱你吗?”
这也要问?
陈楚圆本想开口,听着她的颤音却说不出话来,便直接用行动表明,抽出她手里的水杯,将人给抱进怀里。
曲深玉用力的抱住她,指节都因此有些泛白,抱得陈楚圆都不由生出了些许窒息感。
她的怀抱是温暖的,曲深玉却仍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仿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窟窿,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补上。
静默片刻,曲深玉轻轻地问:“陈楚圆,你喜欢我吗?”
陈楚圆僵了一下,不明白曲深玉思维怎么忽然跳跃到了这种事上来了,她眼神不自然的落在茶几上的水杯上,里头的水早已恢复了平静,陈楚圆却觉得有阵阵波浪在翻涌。
沉默了一下,她才勉为其难地说:“算是吧。”
于是曲深玉便轻轻笑了起来:“那我就当你喜欢了。”她眨掉眼中的泪意,“真好,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喜欢着我。”
陈楚圆一窒,密密麻麻的涩意爬上心头。
她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自己回答的那样草率。
曲深玉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她总是很快就能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像是总是被忽略的孩子,其实也总是最乖的。
而早早懂事的曲深玉,最擅长的便是不让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她确实跟曲父感情更深,在妈妈说她是女孩子,必须得更努力追赶上男孩时,曲父偶尔也会说,不想学就不学了,大不了以后招上门女婿。
在妈妈关注着弟弟,曲深玉不自觉看过去时,偶尔偶尔,曲父也会默默地为她夹菜。
曲深玉清楚,这样的关心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因为那不涉及什么利益,她从来都很清楚,家里人都更喜欢弟弟,这是她反驳不了的事实。
只是很偶尔,在曲父那里,他也会忽略弟弟,而选择偏心她。
那点微不足道的偏心,便足以让曲深玉觉得幸福。
她心里其实也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说:曲深玉,承认吧,你不懂事,你其实也想拥有别人的偏爱。
但现实总会跟心里的理想有所偏差,曲深玉汲取着陈楚圆身上的温暖,仿佛攀上了仅剩的浮木,贪念她也许是因为怜悯、也许是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而产生的温度。
曲深玉想,她可真够自欺欺人的。
陈楚圆轻轻抚着她的背,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了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曲深玉在她怀里睡着了。
陈楚圆尽量轻的抱起她,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她的睡姿总是格外蜷曲,喜欢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陈楚圆曾经觉得她睡相不好,现在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她站在床边看着曲深玉的睡颜,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抬头看了看曲深玉,反覆几次,陈楚圆才轻轻开口。
“其实,我是因为你才知道我喜欢女孩子的。”
陈楚圆得承认,自己年少时确实脑子不太好使,她被家里宠坏了,所以在幼儿园所有小朋友都围着她时,她会在意在一旁安静看绘本的曲深玉没有理会自己。
也因此而看曲深玉不顺眼。
所以她从小就与曲深玉对着干,无视她的示好,在小学以前,她们确实是相看两厌,直到老师非要安排她们坐在一起才勉强有了些许改观。
陈楚圆幼时精力不集中,课上容易开小差,而曲深玉性格认真又圣母,总忍不住提醒她,陈楚圆不识好歹,还总觉得她烦。
变故,大约是出在曲深玉初中时。
她来月经来得晚,初三那年,有一天她突然反常的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还时不时往后看。
那时,陈楚圆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凑近她小声问询。
陈楚圆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有多羞耻的事,但她知道曲深玉是这么认为的,便也下意识的放低了音量。
在她问完,曲深玉脸上便浮上了一层红,宛如磁铁的正负极,明明是截然相反的属性,碰撞时却将她的视线牢牢吸引了过去。
陈楚圆被烫了下,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但那之后,她总会无意识的观察曲深玉,她意识到,曲深玉其实长得很好看,她的眼睛很漂亮,她说话时声音总是很温柔,她看着不讨厌的人时,眼底会浮现出清浅的笑意。
可陈楚圆又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所以每次曲深玉看过来时,她都会抢先倒打一耙,通过各种各样在外人看来找茬的操作,让曲深玉遗忘原本的目的。
久而久之,连陈楚圆自己也忘掉了那次的感受,毕竟她定不下心,总容易被各种事情吸引走注意力,确实没把这事放心上。
直到那天,闺蜜团们偷偷摸摸的聚在一起看了张□□,她们看得面红耳赤,陈楚圆却毫无反应,还轻蔑地点评了视频里两人的不足。
然而在当天晚上,陈楚圆就做了个梦,而梦里的主角,却变成了曲深玉。
陈楚圆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客观冷静’的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她周围就曲深玉长得最好看,而她恰好又是个颜控,所以梦里才会有她的出现。
虽然如此,陈楚圆在面对曲深玉时也更加不自在,这种不自在转变成实际行动,便是她越发与曲深玉不对付,因为她觉得这完全就是曲深玉的错,不然她怎么会梦到对方!
陈楚圆的逻辑向来都是如此不讲道理。
于是当时,她还做了件连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毛病的事,在公布自己性向时偷瞄曲深玉,却指着班里另一个女生说自己最爱小白花这种长相。
然后,曲深玉在那一天,将座位挪得离她更远了些。
于是陈楚圆的玻璃心碎了。
什么意思?这是嫌弃她?!
总之,自那之后,陈楚圆看曲深玉更不顺眼了,对她的举动更是耿耿于怀。
陈楚圆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这一切,因为她确实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起过这些了,在此时却又突然的浮现了起来。
她其实早忘了在最开始是怎么跟曲深玉结下梁子的了,好像迷迷糊糊关系就变成了公认的死对头,不过陈楚圆也没觉得这关系有什么不好,她确实看曲深玉不顺眼。
各种意义上的。
然而,她会在觉得她可怜时,毫不犹豫的甩出自己的副卡。
会为了她的遭遇而感到愤怒。
会在她说亲她后,只觉得自己吃了亏,而不觉得那有什么恶心的。
没有谁会在面对讨厌的人时还能做这么多,陈楚圆实际上更没有那个耐心,面对真正讨厌的人,别说靠撒钱资助折辱对方了,她连落井下石都嫌恶心,只会让人在事后告知她结果,就如同她之前报复的张玄,宁愿拐无数个弯,也不愿意自己脏了手。
所以陈楚圆想,她大概、也许、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喜欢过曲深玉。
只是那会儿陈楚圆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喜欢,只因此而震惊,乃至排斥。
陈楚圆盯着自己脚尖,像是要把上头盯出一朵花来,轻轻道:“所以曲深玉,也许我也喜欢你。”
她说完这句话,脸便红了,陈楚圆知道这会儿曲深玉根本听不见,但正因她听不见,陈楚圆才好意思开口,她要面子,不可能在别的时候承认这种在她看来很丢脸的事。
但与亲近的人服软,其实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她们也算阴差阳错走在了一起。
陈楚圆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曲深玉活得跟灰姑娘似的,她小时候肯定是愿意收着点性子带着曲深玉一起玩的。如果她愿意花些心思去了解她的家庭,也许,她也会跟她身边的所有闺蜜那样心大到缺心眼也说不一定。
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陈楚圆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其实不太确定那算不算喜欢,但她们都在一起了,那这一切也都变得不重要了,她会帮她的。
曲深玉性子软,她就凶一点,没有人能在她手里还全身而退,毕竟她从小结仇就多,却至今都没怎么吃过亏。
当然,曲深玉是个例外,可那是因为她“以柔克刚”,而天底下,再没人有她那样的好脾气了。
陈楚圆一直都知道,曲深玉一直在让着自己,但她向来不会因为对方退让了就不我行我素了,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容忍自己这么久的,毕竟她自认自己绝大多数时候都没给对方好脸色看过,也就偶尔心软。
可那点心软,往往还会搭上嘴毒,陈楚圆没少被人说过人挺好,就是多了张嘴。
但陈楚圆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没想改,直到此时,她才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曾经不动脑子说了多少伤人的话出去。
不过,她意识到问题了,也不是不能改,陈楚圆的屡教不改,向来只出现在她不想改的情况下。
她偷偷的关上门,拿出手机让助理送些吃的回来,她不知道曲深玉早上过去时饿不饿,但等会儿她醒过来时,却肯定是会饿的。
唐助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很体贴的问:“要不要我送点滋补身体的浓汤过来?”
陈楚圆迟疑地想,情绪低落应该也会相应的影响到身体吧?
于是她给予了肯定的答覆。
唐助理觉得自己又懂了,立即开车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陈楚圆是个厨房白痴,对厨房用具仅限于能热饭的微波炉,唐助理叮嘱好一切,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
曲深玉生物钟比较准确,加之她本来也不怎么困,只是情绪起伏有些大,于是没等太阳落山,便早早的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没看到陈楚圆,她并不意外,对方能耐着性子陪她那么久那才奇怪。
曲深玉按了按眉心,冷静下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得出去了,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去处理,而曲母一个人是办不了葬礼的,弟弟更不可能了,他比曲深玉晚生许多年,是二胎开放后曲母去做试管高龄生的,如今还没成年。
她赤脚踩在地上,进屋时她根本没有脱鞋,如今屋里却看不到鞋子,应该是被陈楚圆放在门口的鞋架上了,曲深玉想像不出她是怎么屈尊降贵给自己脱鞋的,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找别人干了这事。
但她无意探究这一切,就当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幻想。
曲深玉走出房间,厨房是开放式的,一看就知道是不下厨的人才会装修出的地方,不过也正因为视野开阔,她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厨房角落的陈楚圆。
她走过去,看了眼灶上的高压锅,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陈楚圆眨了眨眼,若无其事:“等汤熬好啊。”
唐助理说,汤熬得越久营养越高,所以陈楚圆便一直在这等着,毕竟陈楚圆也知道自己根本没进过厨房,不盯着她怕万一锅被烧穿了她都不知道。
她是不会做,但又不代表她上网没看见过那些厨房杀手的杰作。
陈楚圆有自知之明,从不干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如果她不谨慎点,大概结果也会跟网上的厨房杀手没什么区别。
曲深玉以为陈楚圆是饿了,她吃东西向来任性,没吃到喜欢的便一直饿着,便自觉担任起厨子的职责,问:“你熬了多久了?”
陈楚圆:“四个多小时吧。”
曲深玉嗯了一声,有些疑惑什么东西熬这么久还没煮烂,接着问:“加了几次水了?”
陈楚圆睁大眼睛:“还要加水?!”
唐馨没告诉过她啊!
曲深玉:“…………”
她连忙打开盖子,生怕锅都被烧坏了,打开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差一点才熬干。
曲深玉将东西盛出锅,这才有心思问:“怎么没让助理给你带现成的?”
陈楚圆:“现成的就冷了。”
曲深玉疑惑,以唐助理的经验,带过来时怎么都不至于冷吧,最多是温热的,可温热的东西,不是才正好是陈楚圆肯入口的吗?
第26章
陈楚圆眼巴巴看着曲深玉把东西盛出来,也没闲着,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拿出来。
她用的最熟悉的厨房用具便是微波炉了,因此曲深玉看了一眼,便放心的收回视线没再理会,将炖得软烂、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汤端到桌上。
凭经验判断,曲深玉觉得闻着的味儿像鸡,但也并不确定,问她:“这炖的什么?”
陈楚圆:“老母鸡!”她说着,还强调了一句,“大补!”
曲深玉哦了一声,没想太多,陈楚圆不忌口,只要不过敏的东西连炸虫子都敢吃,所以也没深究她怎么突然想吃鸡了。
在陈楚圆曾经加她好友,没有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删她时,曲深玉总会无意识点进她的空间,她不曾深入介入进陈楚圆的生活,却也知道她曾跟朋友因为叛逆、好奇去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毕竟陈楚圆曾经可是个什么事都喜欢发一条朋友圈的人。
当然,这个毛病她现在改了,或许是觉得曾经的行为太羞耻。
陈楚圆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但她与曲深玉吃饭时却很少说话,尤其是刚才才表过白,哪怕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曲深玉没察觉出异样,匆匆吃完,才说,“我出去一趟。”
见对方皱眉,曲深玉又补了一句:“我回来时动静会很轻的,不会吵醒你的。”
陈楚圆哼了一声:“你说不会就不会?!”
她不好好说话的毛病又犯了,就好像在曲深玉哭泣时态度温柔的不是她一样,曲深玉轻轻勾着她的手:“那你陪我一起去?”
陈楚圆顿时便忍不住瞪大眼睛,像是被她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都没能第一时间甩开、嘲讽她。
与陈楚圆呆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曲深玉都是被动的,她沉默寡言,如果陈楚圆不主动惹她,她就像是个沉默的雕像,不会移动分毫,就更别提主动了。
哪怕是在接受陈楚圆的卡后要知道,曲深玉的主动往往也是含蓄的,举止大胆,却开不了口……
但曲深玉现在却想,也许直白的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样做她以后不会后悔。
而且,就像之前,她开口了,陈楚圆态度便真的软了下来,她总是吃软不吃硬。
更何况,她们目前也就只剩下这唯一的纽带了,曲深玉想,如果她不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前努力去争取些什么,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当然,如果陈楚圆在这之后还讨厌她,曲深玉想,她也该认清现实,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陈楚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开窍了,她本能的甩开手:“谁要陪你一起去!”
曲深玉笑了一下,也不意外她的回答,道:“那我先走了,碗筷我回来再收拾,你接着吃。”
陈楚圆看了眼早没了的鸡汤,低着头张了张嘴,还没等她酝酿好情绪开口,对方就已经离开了,这让她顿时忍不住气恼的拍了一下桌子。
……
曲深玉打车重新赶往了医院,打开手机便是如轰炸一般的消息,有曲深灏的,也有曲母的,更有得到消息的亲戚。
她大致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礼貌性的回了几句,才去医院把滞留的人给接回去。
而陈楚圆,躲在医院门口,觉得自己像个绝世大傻-逼。
她真是脑子有毛病,为什么要跟过去!
明明陈楚圆已经陪她走完了程序,可不知为什么,曲深玉还是在医院逗留了许久,不知她跟曲母和她身边的男生说了什么,对方突然就拽着身边的男生走了。
曲深玉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陈楚圆莫名觉得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刷上了一层灰色,看着莫名其妙的阴郁。
她驻足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陈楚圆不知道她是准备回家还是回工作室,便没有动,谁知对方却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楚圆觉得这应该是巧合,直到对方敲了敲车窗。
“…………”
曲深玉看着神色微微有些僵硬的陈楚圆,心头的情绪都仿佛被挥散了些,她轻抿了一下唇,遮住要浮起的笑意。
然而陈楚圆十分敏锐:“你在笑我?”
“没有,”曲深玉老老实实摇头,看着她道,“陈楚圆,我好累。”
她眉眼间的疲惫做不得假,陈楚圆顿时泄了气,快涌到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憋气道:“那还站着干嘛?上车!”
曲深玉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她低头系好安全带,盯着陈楚圆看了会儿,把人看得不自觉绷紧了脸才忍不住道:“陈楚圆。”
陈楚圆没回头:“干嘛?”
曲深玉轻轻问:“如果你发现有一个人比你想像中的还可怕,你会怎么办?”
陈楚圆莫名其妙:“要么就让她觉得你更可怕,要么就不搭理呗,还能怎么样?”
她不知道曲深玉说的是谁,因为曲深玉身边好像也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不像陈楚圆,性格差成这样,除了塑料闺蜜以外,也不是没有能两肋插刀的好姐妹。
曲深玉也没再说话,看着窗外一时有些迷惘。
她今天缴费时,便发现医药费不对劲,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所以曲深玉特意再去了一趟,除了处理杂事以外便是想问问,是不是有谁偷偷帮她交了医药费。
但曲深玉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没有人帮忙,只是“家属”自愿选择了更便宜、廉价的治疗方案,甚至如果可以,她还想带回家做保守治疗。
可是一个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人,怎么能用副作用大,除了便宜毫无优点的药呢?
曲深玉当然很清楚,如果没有钱,那就只能那样做,可问题是,她给了钱的啊。她是不想跟家里亲近,是想离开他们,可在自己有能力、有条件的情况下,她也没想过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明明有活下去的机会,却袖手旁观。
可、可她父亲的妻子,却选择了放弃。
曲深玉不难想像这是因为什么,在她没有明言钱从哪里来之前,曲母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动用的曲父的存款、亦或者是她自己这些年存下的压岁钱,她一直认为曲深玉心思多,谁也摸不准她身上究竟藏了多少钱。
但想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一个特别高的数字,如果都用在了一个就算救过来了,以后也体弱多病需要照料的病人身上,为什么不干脆留着,花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反正、反正曲父不是已经脱离了危险了吗?
——这大概就是曲母的想法。
所以,药物是诱因,今天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曲深玉觉得有些疲惫,她甚至觉得,这不是压死曲父的稻草,而是她的。
明明爸爸才是那个跟她相处最久的人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放弃她也就算了,连爸爸也能选择放弃呢?
曲深玉无法理解这一切,也无法原谅,她甚至不想再见到对方。
趁着等红绿灯的机会,陈楚圆抽空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那种压抑的、默默无声的,如果不去瞧她,根本不会发现的哭泣。
陈楚圆伸手帮她擦了一下:“怎么又哭了?”
曲深玉勉强笑了一下,她眨了眨眼,才说:“只是突然知道,原来失望透顶是这个感受。”
她得承认,自己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总爱对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人再偏心,也总会有个度,现在她才发现不是的,她也真的无法接受这一切。
陈楚圆干巴巴的哦了一声,怀疑她是在医院里受了委屈,是因为财产分割?可曲家现在还能有什么财产?
毕竟都破产了。
当然,她知道这个破产是曲深玉在曲父住院后主动申请的,是为了避免资金链断裂后出现更严重的债务,可哪怕及时止损,曲家也是处于负债状态的,毕竟这年头哪个公司不贷款?
更别提,曲深玉当初申请破产时,根本没想到亲戚会在背后捅一刀,谁都不配合只在意自己的利益。曲家公司内部管理层本就混乱,再有这么一出,根本没人想去接手烂摊子,这也是曲深玉求助无门的根本原因。
陈楚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她连这事,都是助理之后告诉她的,她在那之前根本没关心过。
将车开到车-库,陈楚圆从车上下来,她看了看曲深玉,别别扭扭道:“喂,曲深玉,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曲深玉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看她不自然的神色,她不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才有过去握住她的手。
陈楚圆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她说的是抱吧?
曲深玉牵着她往前走,解释道:“有监控。”
陈楚圆恍然,旋即大怒:“有监控怎么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曲深玉你什么意思?!”
曲深玉无言以对,她只是觉得陈楚圆不会想让别人看见她们在做什么,毕竟她比较霸道,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看到,乃至被别人碰。
但这毕竟只是曲深玉自己揣摩出的,所以她没这么说,反而很自然地说:“有监控,我害羞。”
这个理由着实让人挑不出错来,陈楚圆语塞,曲深玉确实脸皮比较薄,她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你烦死了,走快点。”
曲深玉嗯了一声,由原本的走在前头,变成了跟在陈楚圆身后,看着她微微卷曲的长发在后背微微荡漾,顺着风带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不知怎的,曲深玉觉得心情好像突然就平静了起来。
陈楚圆没察觉身后的视线,坐上电梯上楼,等回了家,她将房门反锁,才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现在可以了吧?”
曲深玉还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疑惑的嗯?了一声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没想到对方还会记得在车库说的事。
她看着陈楚圆闪烁的眼神,十分不自在的飘向别处,窘迫极了,仿佛需要安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陈楚圆被看得有些恼怒,忍不住推开她道:“看什么?!不抱了!”
她气冲冲地回了卧室,关门声巨大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没有人喜欢女帝受吗?每天上朝已经很累了,为什么睡觉时还要让女帝劳累呢?
第27章
曲深玉站在原地,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她需要安慰的缘故,陈楚圆今天的态度格外好,她看了眼对方紧闭的房门,看不见对方,一切情绪又似乎都重新跌回了泥里,她按了按眉心,不让自己再多想。
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让她眉眼微微舒展开来。
与喜欢浴缸的陈楚圆不同,曲深玉很少用浴缸泡澡,她其实不太喜欢狭窄的空间,仿佛让自己的心胸都变得狭窄了起来,当然,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克服。
她真的、真的有在很努力的让自己不去嫉妒,可偶尔还是会觉得不甘,曲深玉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才会想要远离导致这一切的源头。
她觉得有些疲惫,陈楚圆一离开自己,她就好像是迷途的旅人在黑夜中失去了光源,无数的负-面情绪在黑暗中滋生,拉扯着她本就疲惫的内心。
曲深玉仰头迎接着水流,过了会儿才裹着浴巾从里头出来,抽出一旁的吹风机准备吹头发。
咚、咚、咚……
不算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小小地呼唤声。
“曲深玉。”
是很熟悉的声音,听上去比平常更不情愿,曲深玉都想像得出她是如何憋着气敲门的了,她有些意外生气之后陈楚圆还肯来找自己。
怕陈楚圆等太久,曲深玉飞快的往身上套上睡裙去开门。
陈楚圆确实等得有些不耐烦,还有些炸毛,她很少会在吵架之后还会主动搭理对方的,尤其是时间间隔这么短,还不够她消气的,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来,结果曲深玉还让她等,陈楚圆自然不痛快。
然而等曲深玉一开门,陈楚圆就愣住了。
倒不是曲深玉穿的有多诱人,而是她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其实并非不常哭,只是每次眼泪都被淹没在了水流下,从来都让人分辨不出她哭过。
可陈楚圆却是这方面的行家,她从小到大真哭假哭信手拈来,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一个人是不是刚刚哭过。
她有些心烦地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一切:“助理把饭送来了。”
独自舔伤口的野兽,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狼狈。
曲深玉嗯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嗓音有些微哑,她也没在意,走出了房门。
看得出她确实心绪不宁,走出来时连门都忘了关,陈楚圆伸手拉住门把手,一眼便看见了被扔在床-上的浴巾,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飞快的收回了视线,陡然意识到了在她等待的时候曲深玉去做了什么。
助理送来的菜品口味比较清淡,但很开胃,虽然是陈楚圆特意吩咐的,但她其实并不爱吃,胡乱往嘴里塞了些便扔了筷子。
曲深玉知道她大概是有些不痛快,于是便连着胃口也不好,她垂了垂眼,也加快了速度,然后站起来收拾碗筷扔进洗碗机里。
对陈楚圆来说,能让她在心情不好时变好的唯一方法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消失在她眼前。
陈楚圆看着她一个人默默回了卧室,就猜可能是这种时候她确实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并不想别人去打扰,可……
她委屈的瘪瘪嘴,要不是看她心情不好,她会主动凑上去吗?
陈楚圆气哼哼的回了卧室,决定在明天吃饭之前都不要理她了。
但或许是被曲深玉气的,又或许是时间还早,陈楚圆并没有睡意,于是她打开了电脑,看了几眼报表。
陈楚圆名下的资产都是她自己在打理的,她很早就开始自己投资一些看得上眼的公司、小工作室,虽然一开始赔多赚少,但靠着烧钱交学费,如今也算是出师了,平常奢侈并不是全靠父母补贴。
当然,站在父母肩膀上造作的陈楚圆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取得的成就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到底,她能力再差也有父母兜底,如今只不过算是符合预期罢了。
将几个摆明了不切实际的打回去,又在其中一个上打上撤资的标记,陈楚圆便打算睡了,没了美容觉她就算以后斥巨资也是无法挽回自己的美貌的。
但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进来。
陈楚圆看了眼,是唐馨。
这个时候联系自己,陈楚圆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事,她接起电话立马就问:“警方查出剪电线的是谁了?”
“查到了,”唐助理顿了顿,接着道,“是熟人作案,走的都是摄像头死角,还穿了棉服戴了手套面罩,只有一个摄像头勉强拍到了背影。”
陈楚圆‘霍’了一声,夸了一句:“不愧是警察,这都能找到,谁干的啊?又是楚家那赌鬼想绑架我勒索?最后关头怂了?”
“不是他,”唐助理说,“圆圆你忘了,他还在局子里蹲着呢,是谢幻。”
陈楚圆:“……你是说,谢幻他精心做了伪装带着面罩避开摄像头死角,就为了把我家电线剪了?他脑子有病?”
还有富二代蠢到连雇人都不会亲自动手?
陈楚圆本来还以为是哪个老谋深算的来恐吓她,都做好了收到‘血-书’之类恐吓信的准备了呢。
唐助理道:“据他交代,是因为跟你吵架之后气不过,回去越想越气,就想吓你一吓。”
陈楚圆翻了个白眼,什么想吓一吓,恐怕是一开始是想没电之后做些什么,但是最后关头又怂了还差不多,他这人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不过也就只敢做些恶心人、但又不恶心到底的事,以前跟陈楚圆对上时,他斗不过陈楚圆,最后就想了个阴招,买了十几条菜花蛇往陈楚圆屋里放。
刚好当时陈楚圆在开派对,来参加的人都喝的半醉,陈楚圆干脆就教唆着他们一起去揍了谢幻一顿,把人揍得躺了三个月才出院,因为参与人数太多,他爸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而因为蛇这个物证在,还不得不一个个去赔礼道歉。
由此便可见谢幻是什么德行,他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阴招损招都想得出来,但最后关头又都会怂。
比如一开始那傻-逼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是打算放毒蛇的,买货的时候冷静下来就定了无毒的。
陈楚圆按照他的逻辑捋了捋,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他是想趁停电别墅警报系统不起作用的时候进别墅,揍她一顿?
不,不对,他的目标应该是曲深玉,他每次一见到曲深玉眼珠子都快粘她身上了。
陈楚圆想到这,顿时就觉得怒火中烧,什么傻-逼!
电话那头唐助理还在问:“现在警方把他拘留了,圆圆,你要私了吗?”
陈楚圆冷笑:“本小姐凭什么要私了?他做这种事就没考虑后果我-干什么要考虑?”
别的不说,要是真赶巧那会儿有别的心怀不轨的人过来,别墅又因为停电-警报系统不起作用,那必然是场悲剧。
“你联系我妈,跟她说我以后都不想见到谢幻这个人。”
听这话唐助理就知道她是真生气了,毕竟一般情况下陈楚圆有事都是自己解决的,找家长那才意味着是大事,因为陈董的手段那可跟温和搭不上边。
不过这种事还需要托自己这个中间人,看来上次陈楚圆偷摸着去小国当国王还拒收了陈董消息的事还没过去。
毕竟一开始是陈董想跟丈夫去那个小国度假玩情趣的,结果被陈楚圆信誓旦旦以自己是他们女儿这就是父母给自己的惊喜的理由而白嫖截了胡,气得陈董连唐馨这个助理都跟着被骂了。
毕竟身为生活助理,这事她本来该知道的。
但唐助理也觉得冤,陈楚圆精得很,没事就把自己打发得远远的,她哪知道陈楚圆从哪个渠道得知的这件事,还一点不含糊就这么把爹妈给坑了。
陈楚圆说完,想了想谢家的体量,觉得这对她妈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事,便立马道:“就这样,我挂了,我要睡美容觉,让陈女士别打电话给我,不然我回家哭给她看。”
没等那头回应,陈楚圆便挂了电话。
她合上电脑,目光落在桌边摆着的各种东西上,想了想,拿起一个罐子走了出去,站曲深玉门口敲了敲门。
不出所料,曲深玉并没有睡,陈楚圆甚至觉得她今天可能一整宿都睡不着。
曲深玉有些意外陈楚圆竟然会二度来找自己,以为她是越想越气来找自己麻烦的,谁知见她开门,陈楚圆绷着脸将手里罐子一塞,便又登登登走了,门还甩得声音巨大,仿佛在说自己并没有服软,也不想搭理她。
她低头看了看,罐子早就被开过了,只剩下一半,彩色的糖纸包裹着里头的糖果,五颜六色碰撞在一起,就像童话里的星星。
陈楚圆并不经常戒糖,她比较贪嘴,什么小零食都爱,而手里的……
曲深玉看了看,是做成糖果样式的中药糖,效果上写的安神、助眠、美颜,是保健品的一种,也不知道陈楚圆是从哪挖出来的。
不过陈楚圆敢入口的东西肯定是送去检测过的,不会是什么三无,她看着罐子里的糖果略略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抱着罐子关上了门。
刷了牙是不适合再吃东西的,曲深玉把罐子放在一边,还准备再看会儿电脑阻挡自己纷乱的思绪,目光却不由自主移向了糖罐。
过了会儿,她终是放弃靠看文件度过今晚的想法,合上笔记本拧开糖盖,剥开一颗放进了嘴里。
很甜。
第28章
曲父葬礼的这一天天气很好,是C市难得的大晴天,但前来吊唁的人却并不多,一是因为曲家没有大办,二则是因为人走茶凉。
再加上曲深玉也不想费那个钱,更不想应付人,曲母也心虚,便无人反对。
曲父是葬在曲家村附近的,按照传统的落叶归根的理念,他出生在这里,死后自然也得回到这里,虽然曲深玉觉得在出事后,他或许不会想再回到这里见到那些亲戚。
曲深玉原本是打算把他葬在公墓里的,只是被曲母断然拒绝,要是真这么做了,那是会被戳脊梁骨的!曲深玉没心情计较这些,便同意了,前前后后联系了好些人才在祖坟找到一块合适的地。
毕竟发展至今,祖坟早不知葬了多少人,剩下的一些‘风水宝地’自也有人想给自己家留着,分毫不让,一点都不顾忌脸面。
然而曲母根本不在意曲深玉跟人周旋了多久才定下的地方,还埋怨她不够孝顺给爹选了这么个地。
一些亲戚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不顾落人口舌,显然是怕曲深玉他们找自己借钱。
陈楚圆勉强算是给面子的穿了条黑裙子,站曲深玉身边安静的当个家属,曲家上一代出息的只有曲父,扶贫扶了不少人,可惜除了曲父一家,并没有人挤进过陈楚圆她们这圈子,以至于很多人也不认识陈楚圆,只以为是曲深玉哪个朋友,而且还是不懂规矩的那种。
毕竟,哪个懂规矩的送葬时会站家属那一列的?
事实上,曲母看到陈楚圆堂而皇之站过来时脸都绿了,但最终还是顾忌着什么全当是没看见。
曲深玉微微侧头看向陈楚圆,她完全没觉得自己的站位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的站在原地。
家属……
曲深玉咀嚼着这个词,心口涌出滚烫的热意来。
曲父的遗照是曲深灏抱着的,因为他是曲家唯一的男丁。
可明明如今家里管事的是曲深玉,按照这边的习俗,应当是由管事的那个子女来干这事儿的。
然而陈楚圆看曲深玉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也没想去争过。
还是有有良心的亲戚真心实意的为曲父的离世而哭的,曲深玉跟曲母一起忙活,大多数时候还是曲深玉在招待,然后将人送走,因为曲母往往在别人礼貌性安慰几句时,就开始哭了,然后被曲深玉面不改色的让弟弟带走,自己留下招待。
陈楚圆看得匪夷所思,这究竟谁才是妈?
曲氏的规矩都是凌晨下葬,吃中午的席,一直忙碌到晚上,人群才陆陆续续散去,曲深玉没打算在老宅留宿,正准备跟陈楚圆回家,却被曲母叫住,只得对陈楚圆道:“你等我一下。”
陈楚圆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说实话,一天的时间,足够将她的耐心耗尽了,但是还是点点头,转身回了车上。
曲深玉见她直接上了车,便知道她已经不剩什么耐心了,来到曲母面前直截了当的问:“什么事?”
她的语气与平常其实没什么变化,但杜芝芝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冷淡,她愣了一下,才说:“我今天收到了中介的电话,说打你电话没人接,有个人有意向想买深庭的别墅,你要把老别墅卖了?”
曲深玉奇怪看她一眼,就她们这条件,别墅不卖难不成还想去付每年不菲的物业费和维修费用吗?
不过她毕竟不是陈楚圆那性子,这话没直白的说出来,只嗯了一声。
杜芝芝闻言顿时急了:“咱家可就剩那一套房子了,要是没了你弟以后住哪儿?没房子谁会嫁你弟?!”
“妈,”曲深玉告诉着她一个事实,“我们家已经破产了,住不起别墅。”
“……不是还有你吗?”杜芝芝握住她的手,年轻时家里穷,她也吃了很多苦,哪怕养了几十年,手摸着仍是粗糙的,“你现在有陈楚圆撑腰,又不是没钱,深玉,你不会不想管我们母子俩了吧?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那是陈楚圆的钱,”曲深玉冷静地跟她阐述事实,“不是我的,也不是曲深灏的。”
杜芝芝眼神闪烁了一下:“可、可你们现在什么关系,用她点怎么了?”
她说到前面还有些底气不足,后一句却理直气壮起来。
“深玉,你弟弟快升学了,你知道你弟那个学校有多难进的,不仅要考察孩子还要考察父母家庭,你让陈楚圆……”
“不可能!”没等她说完,曲深玉就打断她,一学期几十万的学费还不算别的杂七杂八的,她是疯了才会让曲深灏接着读下去,更别提让陈楚圆去给曲深灏背书过家庭背景这一关了。
“曲深玉!他是你弟弟!”杜芝芝尖叫道,“你个没良心的,你爹才刚死你就想抛弃我们母子俩?!”
曲深玉突的冷笑了一声:“妈,你知不知道,在法律上,只要我放弃继承遗产,我爸的债也用不着我来还?”
杜芝芝僵了一下。
“我爸的债务,我只会还三分之二,别的你们自己想办法,”曲深玉说完就想走,顿了顿,才接着道,“还有,我觉得公立学校也挺好的。”
“曲深玉!”杜芝芝没想到她会翻脸的这么果决,“你就这么狠心?”
曲深玉有些疲惫,债务本就是一家人共同承担的,她一个人独自揽过来了三分之二,这也算狠心?
她转身看着杜芝芝:“妈,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为什么我打进医院的费用,会少了将近一半?”
曲深玉说完,没再看对方脸上的表情,直接就离开了。
出了门时,她才注意到躲在门口的曲深灏,她跟曲深灏都生了一副好样貌,看着有六七分相像,但因为年龄的差距,却从小就不亲。
“姐。”曲深灏从地上站起来,今天是工作日,杜芝芝本来还想让他接着上学不请假,是他自己请假过来的。
他仰头看着曲深玉:“姐,我不想读书了。”
曲母没告诉过曲深灏家里的事,他平常也不看新闻,自从曲父接管了他的学业后,连玩游戏的时间都有限,但他又不瞎,什么都看不出来,更别提学校同学态度的转变。
“你不读书你能干嘛?”曲深玉反问,“现在的你,没有学历,又能挣几个钱?”
如果说曲深玉与父母还有些童年的美好回忆的话,那与弟弟则是一点都没有,所以曲深玉不喜欢他,能在他面前不带偏见看他,已是曲深玉所能做到的极限。
她淡淡道:“家里的事没成年之前少管,你好好学习,不跟你之前那些朋友厮混,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曲深灏低下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曲深玉也不在意,曲深灏在上初中后就不怎么故意与她作对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地位稳固了,也可能是想通了,有点想跟她重修于好的意思在,但曲深玉一直没回应,她承认,她其实很介意他的存在,也很介意父母的选择。
没多做停留,曲深玉迈步离开,陈楚圆手指敲击着方向盘,频率有些暴躁,她系上安全带:“走吧。”
陈楚圆扭头看了她一眼,对方面色平静,看不出曲母找她谈了什么,但看上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对方看上去并不是很伤心或是凝重。她一踩油门,飞快的离开了原地。
曲深玉看着外面的夜景,不远处有一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大楼,那是曲家曾经的公司。
曲家一开始是做仓储起家的,因为地都是村里和亲戚出的,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躺着拿分红,后来曲父想做大,然而让亲戚村民们暂时割舍掉一部分利益来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他们显然是不乐意的,于是这个想法自然是没能成功。
后来曲父当机立断,拿着自己那一部分钱做起了手机生意,因为赶上了好时候倒是越做越大,原本的仓储却因规模上不去、技术上不去和设备老旧等问题,逐渐被别的仓储公司挤压生存空间,一年不如一年,最后被别人收购。
但曲父后来其实也走上了村民的老路,智能机变革时他不敢冒大风险去拚搏,人到中年,便更求稳,于是就错过了最佳的入场时机,是以后来曲父一直谋求转型,一边稳固住老年机的基本盘,一边想方设法想重新让公司支楞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种急迫的心理,才让骗子团伙有了钻空子的机会。
曲深玉曾经,是很崇拜曲父的。
她出生时家里条件已经很好了,那会儿曲父已经三十了,这个年龄曲深玉才出生,可想而知在当时要面临的压力,按照当时的风气,他们该找个侄儿回来当儿子养继承家业。
是曲父力排众议,让她成了曲家这一辈唯一一个跟男人一样是“深”字辈的,不然曲深玉就该变成曲玉了。
本来一切是都很美好的,她努力学习,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一个争气的继承人,直到二胎开放,看着新闻上一个个大龄产妇成功生下男孩,于是曲母也心动了,而没有儿子,确实也是曲父心里的一个痛,便顺理成章答应了下来。
自那以后,曲深玉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但在曲深灏出生之前,曲深玉与他们培养出的感情却不是虚假的,所以她彷徨过、犹豫过,最终选择了远离,破产后哪怕知道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也愿意抗起一切。
但就算是这样,还被认为是狠心。
人怎么会变成跟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样子呢?
曲深玉想,也许不是对方变了,而是自己从不愿意接受现实。
她看向陈楚圆,好像唯一与曾经没有变化的,就只剩下她了。
她的问道:“陈楚圆,你觉得我狠心吗?”
陈楚圆抽空看了她一眼,不可思议:“你对你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曲深玉垂了垂眼,说:“我只想还债,但是我不想关曲深灏未来的死活,也不想管我妈,除了每月按时打生活费,我谁都不想见。”
第29章
这样的想法,曲深玉其实很久之前就有了,她无法忽略掉童年的记忆,但每次看到现在的他们,再回忆起曾经,对她来说都是种折磨,所以她就想,干脆离开好了,反正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什么事通过手机联系解决就好了。
陈楚圆不太能理解曲深玉在纠结什么,她恣意妄为了二十几年,从未有委曲求全的时候,不喜欢的人,那就不去见,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为什么还会有人能因此生出负罪感来呢?
她把车停在路边,想了想,对曲深玉说:“我妈跟我说过,人是很难中庸的,要么滑向这端,要么倾斜去另一端。”
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公平,也没有人能做到一点不偏心,所以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偏心而怀疑起自己来呢?
当初二胎政策闹得沸沸扬扬,许多自信满满的同龄人迎来了当头一棒,包括陈楚圆家都有不少叔父爷奶都忍不住来旁敲侧击,但她爸妈却始终没有动摇过。
陈楚圆不会去担心还没影的事,但也好奇的问过,然后妈妈就对她说了上面那段话,甚至他们还以为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到了她,连忙对外发了声明,昭告天下百年以后,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没有人会不偏心,一碗水端平是很困难的事,他们不能保证自己能平等对待两个孩子,便干脆不生。
而且,不仅是他们自己,孩子也未必不会因此而心怀芥蒂。
陈楚圆不相信曲深玉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可她们所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对曲深玉来说,因为这种事生出反感的想法,在她心里大概是属于大逆不道的吧。
毕竟生不生是父母的事,老大非要闹,在很多人眼里只能得到自私这个评价。
但谁会不对自己的家人生出独占欲来?
陈楚圆努力安慰她:“其实没必要给自己戴上必须真-善善美的道德枷锁呀,你看我一天天的不就过得很快乐吗?”
把对自己的要求放低一点,对别人的要求放高一点,这没什么不好的,陈楚圆任性妄为长这么大,可不仅仅是因为家世好,还因为她确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信誓旦旦说着自己认同的至理名言:“不遵从自己的内心会变得不幸,同情别人不重视自己会迎来厄运。”
曲深玉沉默了一下,她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人总是善于找出别人身上的问题,却无法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保持客观,她总告诉自己,这样的决定也许对每个人来说都好,可记忆太占空间,时常便会跑出来,让她不由想,如果没有曲深灏就好了。
但她清楚,导致这一切的不是曲深灏,而是生下了他的父母。
其实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曲深玉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她只是能想像到,在那之后亲戚朋友的轮番轰炸,仿佛所有人都认为她做了一件无情无义、大逆不道的事。
她只是本能的,在寻求一个认同感。
“想那么多干什么嘛,”陈楚圆觉得曲深玉总爱将事情想得复杂,她伸手拍了拍曲深玉脑袋,“等你远离了他们你就会发现一个人自由自在有多轻松快乐,到时候本小姐带你去玩,保管你连他们叫什么都忘了!”
不正常的家庭环境,连让人该怎么笑都不知道了,曲深玉不就是这样吗?
陈楚圆依稀还记得,她小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的,不然她那会儿哪还能跟陈楚圆吵起来。
她自说自话了半天,才想起来曲深玉从头到尾都没回应过自己,顿时有些不高兴:“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曲深玉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捏紧,指骨都因此有些发白,她轻轻吸着气:“不要碰我的头。”
陈楚圆:“……?”她顿时不乐意了,“我就碰了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碰?!”
被对方这么一说,她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不仅没把手拿开,另一只手还跟着放了上去,几下就把曲深玉头发给弄得乱糟糟的。
不明显的电流仿佛从头皮窜进身体里,曲深玉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她,脸上柔软的线条绷紧,抿着唇不说话,眼睫颤得厉害,带着轻微的水光,眸中流露出陈楚圆看不懂的神色来。
“看什么看?!”陈楚圆瞪她,一点都不带心虚的,也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不就碰了下头吗?还能是什么禁区不成?
她说着,不自觉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奇了怪了,曲深玉眼神怎么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以前曲深玉从来都没有拿这种眼神看过她。
陈楚圆越发不满,越想越气,于是她又伸出了魔爪。
曲深玉连忙抓住她手腕,可不敢让她再胡来,每个人身上都有敏感点,只是她身上出现的位置有点奇怪而已。
她细细观察了一下陈楚圆的神色,她是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自然也没发觉她有什么奇怪之处,她摩-挲着陈楚圆的手腕,轻轻开口,竭力放平声线,语气却仍轻飘飘的:“快开车吧,再不开走交警该来开罚单了。”
“这怪谁?”陈楚圆瞪她,但到底还是没在路边胡闹,重新开车上路。
曲深玉垂眸笑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现在的自己,眼尾泛着点不正常的绯红,不太明显,但也不是那么难以察觉的不正常。
她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虽然因此身体发软有点羞耻,但好在陈楚圆没看出来。
曲深玉心里突然生出点奇怪的念头来,陈楚圆之前也不是没跟人交往过,怎么感觉……还跟没开窍似的?
但很快,曲深玉就把这个念头给压下了,毕竟陈楚圆喜欢什么款的众所皆知,所以也许不是不开窍,只是针对她不开窍而已。
驱车回到家里,陈楚圆也忘了路上的插曲,加之今天情况特殊,她便暂时老实了下来,回屋里把衣服换了下来,又泡了个澡,舒展手臂准备去睡觉。
今天曲深玉一早就开始忙碌,陈楚圆自然也没怎么休息,现在确实累了。
无论葬礼上的人她在不在意,这总归不是件值得让人心情愉快的事,虽然带点恶意的说,陈楚圆觉得,曲深玉爸妈都不在她身边,她没准日子还能好过点。
这些天她也慢慢回忆起了很多早已忘记的事,比如,曲深玉高考是一个人进去的,接送的好像是司机;再比如,自曲深灏出生后,她爹妈似乎就没再为她办过生日宴,连成人礼都没有。
具体原因陈楚圆并不知道,但她每年生日父母可都是大办的,陈楚圆也一直认为,在不在乎一个人,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看出来的。
她妈说了,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的好话最廉价,但总有缺爱的人会因为别人几句好话就心软,所以她爹妈不仅物质上没亏待她,曾经更是出门‘我最爱的宝贝’,回家‘我最爱的宝贝’,天天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听得陈楚圆后来都烦了。
也许是人最经不起念叨,陈楚圆刚想陈女士来呢,她电话就打了过来。
陈楚圆接起电话,勉强打起精神来:“妈?”
“丸子,谢幻出国了。”陈怡告诉她结果。
陈楚圆爸妈一直都管她叫丸子,因为当初陈楚圆爱美意识觉醒,对圆这个字格外敏感,非要让他们换个称呼,他们立马就从善如流改口叫丸子了。
但凡当初陈楚圆要是上了个一年级,都不至于认同这么个小名。
“便宜他了。”陈楚圆听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毕竟这么点事还够不上多大的罪名,能出国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谢幻他爹妈估计还做着几年后回国对方能成熟稳重点的美梦,就算跟人不对付也干不出自己亲自去剪线这种事,然而以陈楚圆对谢幻的了解,没了家里盯那么紧,又是风气开放的国外,对方能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陈怡选择性的无视了陈楚圆这话,不然怎么着?趁对方上飞机前去揍一顿?
更何况,她打电话本来就另有目的。
“听说你现在跟曲深玉那孩子住一起?”陈怡问。
陈楚圆警觉:“干嘛?你什么时候还管这种事了?”
陈怡:“我就问问,你紧张什么?明天回来吃饭?”
“不回,”陈楚圆立马就道,“你们一天天日理万机的,还要空出行程回家多麻烦。”
“哟,我们家丸子也会体谅人了?”陈怡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显然是还记着被她抢走的旅行,末了才道,“时间都给空出来了,赶紧回来,不然老娘上吊给你看!”
“你上吊的绳子一年都换三色了,”陈楚圆吐槽了一句,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带小曲一起回来吃吗?”陈怡问了句,接着道,“带的话我让张婶多做点。”
“……不用了,”陈楚圆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干嘛带她回来?”
电话那头的陈怡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外头谣言沸沸扬扬,从助理那打听到的看着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可陈怡还是不太相信这事。
不是她对自家女儿有什么滤镜,而是她确实不太相信陈楚圆能干出这种荒唐事来。
虽然两人因为性格问题从小合不来,可陈怡清楚,如果陈楚圆真讨厌一个人,是不可能还能跟对方有交集那么久的,她们顶多是天生气场不合所导致的矛盾,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更何况,虽然陈楚圆从不跟家里透露自己的感情状态,但她有没有跟人做过什么,陈怡一激就知道了。
跟小孩似的,别人谈恋爱是成-人-游-戏,到她这儿就是小孩过家家,她还是不太相信陈楚圆会金屋藏娇。
但陈楚圆毕竟也这么大了,没准真开窍了,还是亲自问问为好,要是真对曲深玉做了什么……
陈怡心想,那可真是作孽。
陈楚圆挂了电话,给自己敷上睡眠面膜,全然没想过自己回家可能会遭遇什么盘问,毕竟她爹妈从来都没管过她私生活,当初她包人一些长辈明里暗里劝他们管管陈楚圆,让她别在外面胡闹他们都是一笑置之,现在又哪会突然想起来去在意这种事。
第30章
自从成年后,陈楚圆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流连于外面的花花世界,极少回家。
但只要家里喊她,她基本也不会找借口不回去。
被安保验明身份,陈楚圆将车驶进车-库,那头早早等候的帮佣将40℃的温水递了上来,另一人则替陈楚圆拿好包,门口还有拿着外套等待的人。
陈楚圆在家时,洋房的温度一定得偏低,因为她喜欢略带湿润且温度偏低的空气环境,不过同时她也得穿上空调罩衫,不然皮肤直接跟空气接触,她也会觉得不舒服。
这些挑剔的小毛病,洋房的人都早已习惯。
有人觉得陈楚圆在外事多,但其实如果有人去过她家就知道,她在外头的排场已经很收敛了,至少大学后的独立生活让陈楚圆对很多事的容忍性都要高上一些,也就对入口的水水温始终要求严格。
还没等陈楚圆走到门口,中年阿姨便走了过来,笑容满面:“丸子回来啦?”
“张婶。”陈楚圆甜甜的叫了声,“等很久了吗?”
张婶在陈楚圆家的时间很长,可以说,陈楚圆小时候就是她和爸妈手忙脚乱一手将她带大的,但三个新手,并不知道小孩不能过度宠溺,或者说,即使知道了也不忍心,于是等陈楚圆记事,性子便扳不过来了。
“没有,刚出来,夫人倒是等你很久了。”
陈楚圆跟着张婶入内,坐在沙发上的陈怡这才放下财经杂志,哀怨地看着陈楚圆:“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
其语气,就像是在埋怨久不回家的死鬼丈夫。
陈楚圆摸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面不改色的抱着她胳膊坐下:“这不是为了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一直在学习吗?只要有空,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想你呀,陈怡姐姐,你看我新做的指甲好不好看?”
陈怡女士年轻时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是个当妈的人事实,最爱干的就是让陈楚圆喊她叫姐姐,喊楚阜宁叫哥哥,别说,不知情的人还真误会过陈楚圆是她妹妹。
不过随着陈楚圆长大,陈怡也逐渐接受了事实,并不排斥陈楚圆喊她妈妈了,可惜因为小时候教得太好,她反而改不了口习惯叫姐姐了。
陈怡一直怀疑,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感受不到当妈的快乐。
她看了眼陈楚圆新做的指甲心想,你来之前都有空做指甲,就没空给我带份礼物?孤寡老妈就不需要关怀吗?
但她知晓如果自己质问,陈楚圆立马就会反问自己难道不就是最重要的礼物吗?然后历数她在陈楚圆记事后的所有罪行,紧接着就是——哭。
陈家并没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因为陈楚圆作起来,足够让全家都焦头烂额,确实没几个能把她控制住的。
所以陈怡便准备顺势夸几句,陈楚圆向来就爱些花里胡哨的,这次指甲上弄出了翡翠般的花纹,贴着金丝,是属于她审美中比较低调的范畴了。
但还还没说出口呢,她突然惊恐的顿住。
等等!为什么你这种时候了还会去做指甲?!
我女儿竟然背着我在外面做枕头公主?!
陈楚圆见她迟迟不说话,顿时不高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怀疑我的审美水平?”
陈怡回过神来,心情复杂难言,但她没让陈楚圆看出来,立即敷衍的夸了几句,然后才拉着她道:“丸子啊,姐问你件事。”
陈楚圆挑起桌上的葡萄吃了起来,疑惑地看向她。
“你跟小曲是怎么回事啊?”
被父母问起感情状态,陈楚圆难得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众所周知她们曾经不对付,突然在一起多少有些自打脸的意思在。
陈楚圆还有些不太能面对这事,毕竟她比较爱面子,于是便含糊道:“就这么回事呗。”
听上去像是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陈怡一看她的神态,就知道她跟曲深玉肯定不是什么清白关系,毕竟如果真是清白的,她不可能这副作态。
陈怡微妙的感受到了些许心情复杂,陈楚圆长这么大,嘴里说着喜欢什么样的,但真没见她对谁真心动过,也不觉得她跟她爸的感情又什么特别的,有时莽撞的撞见了亲密场景,都既不害羞也不尴尬,反而是一脸嫌弃的走开。
对陈楚圆来说,吃饭用同一双筷子——脏;穿别人的衣服调情——呸;散步走不动了被人背着回来——白长了一双-腿。
但她也二十好几了,开窍了也正常,陈怡摸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指甲便觉心头一梗:“丸子啊,你跟小曲一起睡的时候这指甲就没伤她吗?”
就算是当枕头公主,这指甲划拉一下也得挂彩吧?毕竟陈楚圆可受不得委屈,轻了重了没准都得挠人。
陈楚圆:“……?”
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跳脚道:“谁跟她睡了?你不要污蔑我毁我清白!”
看她这么跳脚,陈怡心想,看来她们确实还没进展到那一步,毕竟如果真的已经发生过什么了,要面子的她绝对是另一副说辞。她一想也是,就陈楚圆那又菜又爱玩的个性,哪会乐意躺下面?
她从善如流改口:“妈就随便说说,不过丸子啊,你可不能胡来,妈硬盘里有1个T的学习资料,等会儿你拷贝过去,就算都是女孩子也不能胡来知道吗?”
陈家对陈楚圆的性-教育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的,陈楚圆也并不将这当成羞耻的事,闻言反而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要这些!”
跟别人看的小视频不同,陈怡说的学习资料,那是真的学习资料,从生理到心理分析,从动作指导到详细实操,浓浓的科研风格,是让“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看了立马就能冷淡下去的真?学习资料,甚至其中还会讲述操作不当会产生的后果,是看了能做一宿噩梦的程度,从此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就那种片子,还不如陈楚圆跟小姐妹偷偷看的颜色片,甚至曾经她跟小姐妹看片时都惊呆了,这跟她在家看得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后者让人面红耳赤,前者却只能让人从此出家。
所以陈楚圆觉得,还是别让陈怡女士破坏自己对性的幻想了,顿了顿,她转移话题:“我爸呢?”
“在厨房做菜呢。”陈怡闻言道。
“妈你怎么能让爸进厨房呢?油烟多伤脸啊?!”陈楚圆谴责。
陈怡:“宝贝在做你爱吃的樱桃肉。”
陈楚圆哦了一声,顿时闭了嘴,也不说什么油烟伤脸了。
陈怡看得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她一下,才拉着她去了书房,谈了些工作上的事,等楚父楚阜宁敲门才下去吃饭。
吃完之后,陈楚圆便带着大包小包走了,根本没有留宿的意思。
陈楚圆跟父母的作息天差地别,他们如果在家,那九、十点左右整个洋房的别墅灯都得熄灭,陈楚圆对温度敏感,他们则是对光源比较敏感,还跟开了雷达似的,陈楚圆屋里开没开灯都能靠直觉感觉出来。
所以陈楚圆高中一毕业就迫不及待搬出去了,毕竟有些习惯不是磨合磨合就能忍耐的,就像她爸妈从结婚起便一直分房睡,并不是感情不好,纯粹是都是睡相极不好的人,一晚上能把人踢下床八-九次。
但说来也奇怪,他们自己一起睡时都极为不客气,谁也不让着谁,可跟陈楚圆一起睡时愣是没把她踹下去过。
然而这样的行为代价却是他们浅眠,陈楚圆翻个身他们就能醒,所以陈楚圆四岁时便忍痛跟他们分开睡了。
因为东西比较多,陈楚圆便让助理在楼下等着,助理鸡贼的叫了力气大的保镖,跟对方一起将东西提进了屋里,大包小包分门别类塞冰箱里。
陈楚圆吃的很多速食品,都是家里张婶她们做好的。
曲深玉并不知道陈楚圆去哪了,听见动静才出门看了眼,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陈楚圆看见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过去将檀木手串戴她手上:“我妈让我给你的。”
曲深玉一僵:“阿姨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陈楚圆奇怪看她一眼,觉得她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但还是道:“安神助眠、镇心宁神。”
她这么一说,曲深玉冷静下来:“替我谢谢阿姨。”
陈楚圆没在意她奇怪的态度,往她房间看了眼,又进厨房转了圈,问道:“你还没吃饭?”
曲深玉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才道:“工作得有些晚了,没注意。”
游戏上线后其实工作室便不怎么忙了,只需要按时做好维护再添些更新保证玩家流失不那么快就好,但曲深玉没打算吃老本,已经在策划第二款游戏了。
陈楚圆皱了下眉,看了助理一眼,后者立马意会:“曲小姐,您想吃些什么?”
曲深玉道:“随便煮点就行,麻烦你了。”
等对方进了厨房,曲深玉看着陈楚圆,表情一顿,才接着道,“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陈楚圆不明所以的跟她进了房间。
曲深玉外套还搭在椅子上,陈楚圆看了眼,桌子上还有着吃完没来得及丢的空罐子,看上去还有些生活气息以外,别的地方她的生活用品都少得可怜,她一直都是把自己当成客人住的。
她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递给陈楚圆,陈楚圆接过来看了几眼,是一份股份转让合同,也就是说,只要陈楚圆签下,那曲深玉的工作室就属于陈楚圆了,连她自己都是在为陈楚圆打工。
陈楚圆翻了个白眼把文件扔到一边:“曲深玉你脑子有病?我缺你那点钱?”
曲深玉说:“那本来就是你的。”
之前是因为曲深玉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成功才没有这么做,可现在不同,尽管只有这么一个成功案例,但曲深玉已经确认了自己对市场的把握大概率不会出错,这才下定决心。
不然给陈楚圆一个赔钱的公司,那反倒是让她去收拾烂摊子。
“我不需要。”陈楚圆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工作室是曲深玉一手弄起来的,自然该属于她,只要有潜力,这个世界上不会缺伯乐,陈楚圆相信就算没有自己,也是会有别人的。
曲深玉没说话,固执地看着她,只有将她倾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还清了,她才敢去奢求更多,尽管她知道陈楚圆并不在意这些,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陈楚圆并不想去摘桃子,但她也知道不是谁都能欣然接受馈赠的,犹豫了一下,她才道:“这样,给我一半吧。”
见她还想再说,陈楚圆道:“不然我就不要了。”
曲深玉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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