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龙傲天的前女友(15)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方愉心愈发的风生水起了,不仅借着电视剧爆火的东风彻底出了圈,还凭着几个综艺里面亮眼的表现得到了无数网友的夸赞。她的微博粉丝数量每天都在大幅度的增长着, 风头一时无两。

    许是因为太忙,最近这些日子,方愉心都不曾出现在萧书瑶和宁颖的眼前,而她们两个人也一直谨遵着付绵绵的教诲, 不曾在言语及动作上表现出任何针对方愉心的异样。果真,对方竟也真的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直到这一天,付绵绵三人接到了方愉心派人送过来的邀请函,应该是她之前所拍摄的一部电影的首映礼, 并且还有机会在看完电影之后和对方一起参加制片方的庆功宴。

    这要是放在以前,萧书瑶和宁颖两个人必定是会去的,除却朋友之间的感情,还能见到好多大明星,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眼下, 二人倒是实打实的犹豫了, 因为她们不确定一旦近距离接触,对方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会不会察觉到一些不同之处,从而引起她的警觉。

    最关键的是, 她们还没能想出对付那东西的办法呢,毕竟经验有限, 唯一知道的办法还被付绵绵给一票否决了,真是令人绝望。

    于是两个人一商量,决定不如暂且避其锋芒, 等到找到好方法之后再进行正面接触, 应该也不迟。

    萧书瑶和宁颖的鸵鸟心态成功把一边的付绵绵给逗乐了, 她扯过那张邀请函,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精美的设计和龙飞凤舞的大字,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哇,这部电影的男主角竟然是李卫诚,宁颖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这你都能忍得住?”

    宁颖闻言瘪了瘪嘴:“相比于追星来说,我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

    人还是活着才有希望啊,她现在真是一想到要靠近方愉心就浑身不舒服,关键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简直就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着实不爽,就好像脖颈上高高的悬挂着一把锋利的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让她身首异处。

    听到这委屈巴巴的话语,付绵绵抿唇笑了笑,然后把邀请函合了上:“既然喜欢,去就是了,正好我最近也想到了一个办法,到时候试试。”

    “真的?!”

    “真的假的?!”

    萧书瑶和宁颖异口同声的问道,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既惊又喜,却又带着些隐隐约约的不敢相信。

    付绵绵只是略微扬了扬眉算作回应。

    ………………

    电影《阳光灿烂的遗产》的首映式定在了Z市最大的那家电影院,当天该电影院楼下的商场可谓是人山人海,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票能够进入首映式所在的那个面积最大的影厅,但粉丝们都想着只要能站在外面见到自己的偶像一面,那也是值得的。

    付绵绵三人即便手握着邀请函,那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挤到了电影院的入口处,在顺利的进到放映厅之后,找到了位置安安静静的等待首映礼开始。

    她们并没有等待太久,没多一会儿主持人都走到了巨大幕布正前方的舞台上,在她的介绍声中,电影的主演、导演、制片人等都依次登上了舞台。放映厅内虽然也有掌声和感叹声,可其实并算不得嘈杂,因为前面的好几排都是各家媒体的记者和摄像,后面的这些有一半则是各种关系户,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通过网络及线下抽奖抽到的影迷及粉丝。

    不过虽然首映礼上秩序井然,但气氛还是相当的热烈的,那些记者或者事先安排好的观众的提问还都是极具效果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方愉心今天穿着十分的小清新,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被发型师梳成了相当好看的高马尾,上面还绑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看起来青春洋溢。身上的连衣裙是嫩黄色的,应该是某国际一线奢侈品的赞助款,剪裁合身,很好的凸显了她的大长腿和纤细的腰身,看起来又纯又欲。

    她在旁边的人接受采访的时候,视线一直往前方飘,最终在看到昏暗灯光下的那三张熟悉的人脸之时,瞬间就绽放了一个迷人的微笑。她的长相本来就是偏甜美那一挂的,这一笑直接眯起了眸子,惹得那些记者们纷纷按下了快门,闪光灯差点闪瞎了台上众人的眼。

    方愉心浑然不在意的冲着后排的座位扬了扬下巴,然后用握着话筒那只手的手指,小幅度的打了打招呼。

    萧书瑶和宁颖强忍着也抬起手冲着台上挥了挥,好在离得远,头顶上的灯光也不怎么亮堂,似乎台上的那道人影并未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方愉心其实是心头有点犯嘀咕的,因为她无意中注意到了坐在那二人身边付绵绵此时脸上的表情,虽然对方是在笑着的,可也不知道是现场光线的问题还是怎么的,在那张姣好的脸上投上了浓重的阴影,使人一眼看过去有些心底发毛。

    这会儿前方还架着好多的长||枪||短炮,是以她只是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勉强压下了心底泛上来的不安。

    从最开始接触萧书瑶的时候,体内的那个东西就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她注意萧书瑶的那个合伙人,她问为什么,系统又语焉不详,只是反复的略带警告的告知,一定要远离对方。

    可偏偏,萧书瑶与宁颖两个对那人都十分的依赖,无奈之下她也只能表面敷衍,每一次同付绵绵接触的时候,都打起了一百万分的精神。

    想到这,她复又抬眼看了一眼,莫名觉得那张脸上的笑意愈发的诡异了。

    “愉心?愉心?”身边的副导演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拽了拽她的裙角,在她回过神之后,抬起下巴示意她注意,原来是某个记者在向男主角李卫诚提问的时候,顺便也cue了她。

    将视线从前方收回,她扬起了一抹标准的营业微笑,开始条理清晰的回答起记者的问题来。

    这场首映礼,方愉心不知道为什么全程都觉得特别的别扭,好似一直有一道目光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黏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倍感不舒服。终于熬到了记者提问环节结束,影厅内的灯瞬间就暗了下来,电影的这些主创者也都陆续落了座,大屏幕在闪烁了两下之后便跳出了片头。

    电影的反响非常的不错,相信后期的票房应该也不会太差,这对于方愉心来说就够了,毕竟这部电影也只是她跨向大荧幕的第一步,只要有了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就不会太难。

    首映礼结束后的庆功宴就安排在了这附近的一家西餐厅,付绵绵三人有些姗姗来迟,等到她们到了的时候,电影制作方的讲话都已经结束了。彼时方愉心的周围正站着一堆人,有电影的主演,还有一个长相清秀又有韵味的女人。

    对方正是圈内有名的大花,古偶女主专业户的贝一一。之前因为两个人戏路有些重合,经常会在资源上发生竞争,所以关系并不算好,但自打方愉心改路子了之后,她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忽然变得亲密无间了。

    刚刚并未能在首映礼上看到贝一一,想来对方也是行程繁忙,只能勉强抽出时间来参加了这庆功宴。

    按照付绵绵的叮嘱,萧书瑶和宁颖在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扬起一抹笑就往方愉心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方愉心见她们过来,表现的十分热情,甚至还把二人介绍给了周围的同僚。

    付绵绵则是全程站在了自助餐台旁边一个不大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像是在漫不经心的选择吃的东西,实际上已经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时刻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

    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系统的存在,所以灵气上要比之前的现代世界浓郁一些,即便如此也是和修真||世||界没法比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几年坚持不懈的修炼下来,她的神识远比一般人强悍的多,虽然依旧达不到轻松外放的程度,可仍然能够感知到一些常人察觉不到的。

    另一边的贝一一正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方愉心态度亲昵的拉着萧书瑶和宁颖,神情称不上愉悦,视线则是在三人挽着的手臂处不停的来回扫视着。

    她不同寻常的反应,萧书瑶和宁颖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心底发颤。瞧着这个女明星的态度,明显已经有些喜欢上方愉心了,如此强横的占有欲,肯定不是单纯的友情那么简单。

    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丝丝恐惧,但因为事先有了付绵绵的嘱咐,所以她们只能不动声色的按压下漫上来的不适,笑着附和着一旁的方愉心。

    方愉心似乎是发现了贝一一的不对劲,适时的扭过头安抚了两句,贝一一见她看过来,瞬间就收起了之前的妒忌,笑得那叫一个温婉。

    就在这时,付绵绵神色一动,察觉到了那边空气里传来的波动。好像一股无形的气从方愉心的身体里散发了出来,然后那股气便将其周围的三个女人不紧不慢的全部包裹在了其中。

    只见那股气缓慢的在三人周边蠕动着,没过多久便变得凝实了一些,虽然不明显,却是实实在在的。

    付绵绵皱了皱眉,看来这个‘龙傲天养成系统’绝对是存在着什么猫腻,与她之前所猜测的相差不多。萧书瑶、宁颖、包括贝一一在内的应该都是身怀大气运之人,这系统在选定宿主之后,驱使对方用尽办法留在这些大气运之人的身边,借机抽取这些人的气运,从而成就自身。

    至于为什么在抽取气运之后,系统还要想方设法的把人留在身边呢?

    大抵是因为这些人的气运乃是源源不断的,系统这是把人都圈养起来,以达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最终目的。所以,原剧情中梁志航的那些女朋友瞧着小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实际上却并不是她们占了梁志航的便宜,而是梁志航靠着她们气运的滋养才能一路高歌。

    也就是说,那些女人如果能离开梁志航,自身一定会达到一个更高更好的成就。而非被禁锢在男人身边,整天只想着如何能得到对方更多注意力那点子破事儿,生生的毁了前程。

    回了神,付绵绵的眼底已然一片冰冷,她勾起唇角笑的没什么感情。

    这破系统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紧接着,她便迈开步子走到了萧书瑶的身边,十分自然的碰了碰两个人的手臂,并且趁机将自己的灵力混入到了她们周身萦绕着的无形气体当中。

    果然,系统见她上前,以最快的速度就把外放的力量给收了回去,匆忙之下并未注意到其中还夹杂了零星的不属于它的东西。

    方愉心此时的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自然是察觉到了刚刚系统那突如其来的异常,于是在稍作思索之后便开了口:“绵绵,你怎么才过来呢?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明星,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怎么样?”

    她这边话音未落呢,付绵绵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后的贝一一的身上,然后径直的走了过去,伸出了右手:“贝小姐,我是你的剧粉,很高兴能见到你。”

    贝一一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漂亮女人,心中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泛起了酸泡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愉心的身边竟然出现了这么多关系要好的女性朋友,她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

    可即使再不乐意,她还是要顾及对方的脸面,最后只能虚假的笑了笑,也伸出手与之敷衍的交握了一下:“你好。”

    两只纤细白嫩的手一触即离,贝一一愣了愣,有些不解的垂眸看了看自己忽然有些发麻的掌心。

    而付绵绵则是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走回了萧书瑶的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刚刚接到了店里的电话,店长说有客人闹事,咱们得回去看看。”

    萧书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点头,拉着她就要离开:“真的?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旁边的宁颖也慌里慌张的开了口:“你俩又没开车,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方愉心则是一脸懵逼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三道背影,直觉不对劲,抬腿就想追过去。可下一秒,却被身边的贝一一用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对方眉眼间隐约透着不满:“愉心,我三个小时后就得赶回剧组去,你……”

    二人说话间,已然走到了餐厅门口的付绵绵若有所觉的侧过了脸,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爆!

    “啊!!”

    同一时间,方愉心忽然俏脸一白,捂着脑袋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摇摇欲坠。

    第122章 龙傲天的前女友(16)

    “愉心, 你怎么了?!”贝一一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状况,右手再次触碰到了对方的手臂。

    “啊!!!!”

    方愉心这次叫的比刚刚还要凄厉,她用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只觉得头疼欲裂, 耳边的电子嗡鸣声几欲将她折磨疯了。艰难的把双眼用力的睁开了一道缝隙, 她复又痛苦的闭上了眸子, 要不是因为尚存一丝丝的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失态,她都想躺在地上来回翻滚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在场的众人都弄懵了,有反应快的急忙凑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她的状况,贝一一则是全身发麻,一脸的愕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书瑶和宁颖这会儿也是震惊不已, 她们站在门口看着大家伙将方愉心给围在了中间,纷纷嘘寒问暖,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之后二人敏锐的注意到了付绵绵那并不惊讶的模样,萧书瑶便试探的用只有三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绵绵……这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对此,付绵绵并未回应,只是微微扬了扬眉。

    什么叫无声胜有声, 此刻这句话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萧书瑶和宁颖顿时将堵在胸口的浊气全部呼了出来。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崩溃了, 所以两个人看起来并不慌张,只是静静的立在门口处,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边瞧。

    因为方愉心的症状久久没有得到缓解, 经纪人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联系救护车, 周边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好在只是电影内部的庆功宴, 现场并没有什么娱记之类的,要不然几个小时后,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肯定会被#当红女星方愉心突发不明疾病,被紧急送医!#这类的夸张又吸引人眼球的热搜词条给占据了。到时候,光是铺天盖地的丑照和各种不实的猜测,便足以让方愉心的团队焦头烂额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娱乐圈就是这样,当面朋友背后捅刀子的一向不少,可眼下方愉心的经纪人是没时间就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

    就在经纪人拿着电话拨打120的时候,贝一一总算再次挤到了方愉心的近前,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脸痛苦着实心疼的不得了,很是自然的用手去轻拍着对方佝偻的后背:“愉心,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啊……”

    “啊!!!!!”方愉心被脑海中传来的猛烈震荡感震得只翻白眼,那愈发刺耳的电子音甚至让她有种耳膜都被刺破了的错觉。终于她挣扎着倒在了地上,全身被汗水浸透了,在餐厅上方幽暗灯光的照射下,面容扭曲的就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费力而又艰难的呼吸着。

    “愉心!”贝一一见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唤,蹲下身去急忙又要伸手去查看对方的状况。

    泪眼朦胧中,方愉心模糊的看到了在自己面前放大的那张脸,就在女人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喝道:“你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贝一一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会儿仰躺在地面上的人,心里委屈的不得了,紧接着就瘪了瘪嘴。她像是被地上之人那嫌恶的语气和表情给伤到了,最终只是默默地起了身,站到了一边。

    “啧。”付绵绵有些可惜的吧唧了一下嘴,没想到这个方愉心还挺警觉的,这么快就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其实这就是一个小把戏,因为以她现在的功力并没有办法外放神识入侵到方愉心的意识当中去和那个缩头乌龟似的系统正面对抗,所以就只能借着方才的那个机会,将灵力融入到系统的力量当中。

    可一旦系统龟缩回宿主的体内,她就无法对那些游离的灵力进行操控了,最终只能借由贝一一的手。只要贝一一和方愉心发生一次身体接触,她手心的灵力就会隔着皮肤引起系统内残留的灵力的共鸣,等到共鸣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系统体内的灵力点就会发生爆炸,进而达到从内部摧毁它的目的。

    要是她去做这个接触,方愉心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为了能够多炸几次,她也只能颇为遗憾的把这项重任交给了贝一一。

    奈何在这个世界能够达到的修为上限着实是太低了一些,要是可以付绵绵也想一次就把那破系统给炸烂,不过眼下这程度估计也能炸了个半残,短时间内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趁他病要他命。

    付绵绵眯了眯眼,她一向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对于这种邪门儿的玩意儿,那就更加不会心慈手软了。

    没过多久,救护车便呼啸着停在了西餐厅的门外,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在对已经意识模糊的方愉心进行了初步的检查之后,迅速的将其抬回了救护车上,门一关,没做丝毫停留的就没了影儿。

    经纪人只让助理一起上了救护车去医院处理相关事情,她则是留在了原地,一边咬牙一边跺了跺脚。因为这西餐厅附近是个相当热闹的地段,人来人往的,方才有不少群众在周围围观还拍了不少的照片和视频。

    眼下她的最主要的任务是和那些看热闹的人去交涉,照片视频能删多少是多少,而且还要连夜赶回公司做预案,联系公关团队等等……

    勉强打起精神,她板着一张脸开始打起了电话来。

    贝一一在救护车离开之后也带着自己的助理上了车,应该是要赶去医院的,至于付绵绵三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场,走的那叫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一早。

    果然方愉心经纪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进医院的事儿到底爆了出来,只一瞬间就冲上了热搜第一。团队花钱撤热搜,但是没过多久就又被网友换了个词条刷了上去,简直是防不胜防。

    这大约也是人红的烦恼吧,你要是个糊咖,做什么都无人在意。但换做一个最近关注度很高的一线女演员,就算是打个喷嚏都会被网友讨论半天,更别说突发疾病送医这种尤为抓人眼球的大事件了。既然之前吃到了人气爆棚的红利,那遭到反噬的时候,也不要后悔。

    宁颖素着一张脸,头戴着一顶鸭舌帽急哄哄的冲进了付绵绵和萧书瑶的店里。因为时间太早,店里的员工甚至都还没来上班呢,所以店内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在吧台后面的沙发里发现了正在刷手机的萧书瑶,于是便用力的拍了拍理石台面,挤眉弄眼的问道:“书瑶,你们看新闻了吗?”

    萧书瑶缓慢的坐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点着头:“我整整刷了一晚上,再一次围观了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崩溃,我发现我还是睡不着觉,一闭眼脑子里想的就是那一幕幕,怪渗人的。”

    虽然说这回的方愉心没有前几年的梁志航那般恐怖,但还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换句话说,就因为方愉心状态并不吓人,这才让她一颗心落不了地,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似的。

    “笑死我了。”宁颖倒是没心没肺的,摘了帽子绕过前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指着屏幕哈哈大笑:“网友真是太有才了,还怀疑方愉心是不是怀孕了,估计对方现在所在的医院都已经被媒体和粉丝团团围住了,也不知道她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反正她怎么说,粉丝都会信的,医院又不可能泄露病人的隐私。”萧书瑶顺势站了起来,扭扭腰蹬蹬腿,以此缓解在沙发上窝了一宿的酸痛不适。

    就在这时,付绵绵穿着整齐、妆容精致的从外面推门回了来,见到她们还心情颇好的打了声招呼:“刚好你们都在啊,我买了早餐,一起吃?”

    萧书瑶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诧异的问道:“绵绵,一大清早的你出去干嘛去了?怎么怀里还抱着一束花?”

    付绵绵将怀中好看的花束凑近到鼻子下方轻轻嗅了嗅,然后灿然一笑:“探望病人,总不好空手去?”

    “什么?!”

    “啥?”

    萧书瑶和宁颖反应极大,错愕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怀中的花儿,满脸的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等到一个小时后,萧书瑶和宁颖已然站在医院电梯里瑟瑟发抖了,她们要不是秉承着信任付绵绵的坚定信念,那是万万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如果能让两个人选择,她们宁愿这辈子都离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远远的,也不想和它再有什么正面接触。

    二人也不是怂,正常人两次三番的遇到这种超自然的现象,谁不腿软啊?

    等到电梯停在了VIP病房所在的楼层之后,她们互相搀扶着跟在了付绵绵的身后,终于走到了1406号病房的门前,却惊讶的发现病房的门正半敞着。

    付绵绵停下了脚步,透过门上缝隙,看清了病房内的情况。

    紧接着,一道略带不解的女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只见贝一一正端着一碗粥站在床边,语气轻柔的劝着:“愉心,这是我亲手给你熬得粥,你快尝一尝?折腾了一晚上,你肯定饿了,清粥小菜比较清淡,省的不消化。”

    “医生说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有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劳累引发的身体抗议,等到出院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盛有白粥的勺子递到了对方的嘴边,满眼都是期待。

    方愉心这会儿虽然头不疼了,耳朵也听不到那种能逼疯人的嗡鸣声了,但是心下却更加的烦躁了几分。因为不管她怎么努力,试了多少次,陪伴了她很久的那道机械音都不曾出现。

    她不由得开始心慌气短,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及各种荣耀都是那东西带来的,如果离开了它,她岂不是很快就会回到原来不温不火的状态?

    她才不要!

    方愉心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已经体会过万众瞩目的优越,今后又怎么会甘心站在别人的后面?!

    这时,温热的勺子抵住了她的嘴,她回过神就看到了贝一一的那张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抬起手就打落了对方手中的碗:“离我远一点!”

    她敢肯定,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和贝一一有关系,所以是断然不会让这个女人再靠近自己半步的!都怪那个寄生在她体内的系统,一直提醒她注意付绵绵,结果呢?最后竟然是毁在了贝一一的身上!

    哐当。

    上好的骨瓷碗瞬间掉落,碎片炸开,将地面弄得一片狼藉。

    贝一一最开始尚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待到回过神之后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她扭过头看向了病床上的人,带着哭腔质问道:“方愉心,我哪里对不起你了?给你介绍各种资源,为了参加你的庆功宴推掉了两个商务,坐了整整六个小时的飞机飞回来!我满心满眼的都是你,你就这么对我?!”

    “……”方愉心闻言眼角肌肉抽动了两下,强忍着心中泛起来的不耐烦。

    她本来性取向就是正常的,要不是因为之前体内的系统强制性要求她这么做,谁会去跟一堆女人虚与委蛇?现如今她正因为联系不上系统而闹心,听着耳边哭哭啼啼的声音就更烦躁了一些,末了不客气轻嗤了一声:“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却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觉得恶心?”

    反正她和系统失去联系也是贝一一惹的祸,那就更不需要维持表面的平和了。

    贝一一听到这种无情的话,明显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瞬间理智全无。她先是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然后猛地扑向了病床之上,一把掐住了方愉心的脖颈,声嘶力竭的控诉:“你凭什么觉得我恶心?你爱我的不是吗?你说过你爱我的!!!呜呜呜呜!!!”

    方愉心被她掐的俏脸通红,下意识的就去反抗,她毕竟是接受过系统改造的,所以压根没怎么费劲就翻身将贝一一压在了身下。

    挣脱开对方的钳制后,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力的将其扼在了床上,表情有些狰狞:“是你!要不是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凭什么反过来责怪我?”

    付绵绵在门外眼瞧着屋里的情况逐渐变得不可控了,带着萧书瑶和宁颖迅速的冲了进去,她在用力的把方愉心从贝一一的身上推下去之后,顺手将贝一一从床上拉起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疾言厉色的呵斥着此时被推倒在病床上的人:“方愉心,你疯了吗?”

    贝一一正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呼吸着,一边还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刚刚那一瞬间离死亡太近了,让她久久没能回了魂。

    方愉心扫视着病房内那一张张的熟悉的脸,在第五百次试图召唤系统失败后,彻底陷入到了疯狂之中。她抬起手直直的指向了付绵绵:“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嘶吼间,女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想要将付绵绵扑倒在地。

    不过付绵绵反应极快的一个闪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然后迅速回身用手臂抵挡住了方愉心随手扔过来的花瓶,紧接着又伸出双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时间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忽然,付绵绵看见了方愉心的眼底闪过了一道银光,然后只觉得自己脑子一晕。

    那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她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方愉心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就滑倒在了地上,原本丰润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凹陷了一些,连带着头发都枯黄了起来。

    下一秒,她的脑海里则是意外的响起了一道电子音。

    第123章 龙傲天的前女友(完)

    “天哪, 赶紧按呼叫铃。”一边的萧书瑶在看到方愉心的状态之后,就知道那不是人的东西肯定是又离开了,所以便开口喊了一声。

    贝一一仍然眼角噙着泪水, 还没能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好在宁颖手脚麻利, 冲到床头按下了呼叫铃。屋子里的人皆心有余悸, 都没能注意到此时立在病房中央的付绵绵的异样。

    “你好呀, 小东西~”

    脑海里冷不丁的传出一道电子音的时候, 付绵绵是有些懵逼的, 她也是没有料到自己几次三番的破坏这个系统的好事儿, 对方竟然还敢大喇喇的冲进她的意识海里。

    一时间,她的表情有些复杂难明, 也没有去立刻回应对方。

    “小东西?你不要害怕呀,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吗?怎么等到真正见了面,竟这般的不热情?”这个‘龙傲天养成系统’的电子音透着一股子苍老的味道, 语气略有些猥琐,许是职业习惯使然,说起话来总有一些诱导的感觉在里面。

    只是, 付绵绵仍然敏锐的从中察觉到了它的虚弱,很显然这东西还没能从昨天晚上的连环炸中恢复过来呢,这会儿能说话不过也是因为脱离方愉心的时候, 从其身上抽取了一些养分罢了。

    见她不为所动, 系统便继续开口引诱着:“我发现我之前一直都选错了, 什么梁志航, 什么方愉心, 竟都不如你同我契合!瞧瞧你刚刚拯救妹子那英明神武的模样, 咱们两个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你不是热爱拯救别人于水火之中吗?咱俩这样打来打去的也是毫无道理, 不如联手如何?和我联手,可是好处多多哟……”龙傲天系统此时也在心里冷笑,只要对方答应了并且开放意识海供它进入,到时候还不是得听它的?

    “什么好处?”付绵绵终于在脑海中回应了一句,听起来十分的感兴趣。

    系统顿时就来了精神,拖着自己残破的躯体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保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喜欢钱吗?看你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不过就只经营着一间规模还算可以的高端咖啡厅罢了,我帮你把那咖啡厅开成全世界连锁的如何?喜欢权势吗?我也可以帮助你进入国家权力中心,掌握生杀大权。还是喜欢扮演英雄救人啊?这个是最简单的了……”

    然而它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好像身体被什么包裹住了一般,包裹住它的东西并不柔和,甚至还化作了尖刀,一下又一下不停的戳着它。

    “嗷呜!”系统不由得痛呼一声,气急败坏的质问:“怎么可能?你怎么……难道你也不是人类?!”

    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在广袤的意识海中发现它,即便是走狗屎运发现了它的本体,那也是无计可施的,怎么可能还会调动精神力来攻击它?!龙傲天系统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但将它包裹住的那股力量十分的强韧,即便用尽了全身解数,仍然毫无反应。

    “你怕什么?不是想跟我合作吗?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十分的谨慎,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得看好了才行。”付绵绵轻笑着说道,紧接着神识幻化成了更多的利刃,将系统团团围住:“现在你可以选择完全开放自己让我进去参观一下,这样既能少受罪,还能展现一番你的诚意。”

    龙傲天系统听着她那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岂会不知自己这是头昏走错了路?的确啊,从对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它体内种下那种会爆炸的玩意儿开始,它就应该有所警觉了,奈何它过于自信了一些,觉得没有人类能够抵挡送到嘴边的肥肉,这才决定拼上一拼。

    虽然预判失误,但系统却依旧不想放弃,只见它用尽全力将自己的本体压缩到了最小化,以此来增强自身的防御,期望能够挺过这一波攻击。

    付绵绵见状,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后那些由神识幻化成的柄柄利剑瞬间就将系统给扎成了一个刺猬。

    破!

    她一挑眉,下一秒龙傲天系统只来得及哀嚎一声,然后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付绵绵趁机用神识侵入到了对方的内部,在里面来回巡视了许久,才默默地退了出来。

    原来不过就是一个低等的魔器,只会抽取其他人的气运,借此来强化自身的力量,然后又用这些力量去左右一些正常人的心智及命运。这也就是出现在了灵气稀薄的现代世界,如此低级的魔器竟然也能呼风唤雨了,若是扔到修真||世||界去,简直分分钟就会被高级修士抬手灭掉。

    “你……你可看完了?现在放我出去!”老傲天系统奄奄一息的说道。

    付绵绵则是在自己的意识海中用神识变出了一个透明笑脸的形状,而这一切落在系统的眼里,只觉得不可思议。它已经不记得自己存活在这天地间究竟有多久了,只知道换过了一个宿主又一个宿主,借由那些宿主的能力,贪婪的吸取着其他人的气运,从而开始缓慢的升级着。

    就在刚刚,它发现一部分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松动了,这个人类的表现好像……好像是……灭绝已久的修真者?!

    “你……!”它吃惊的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呼喊。

    然而还没等系统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呢,那张笑脸就皱了皱眉头,之后双唇开合,吐出了一个字:“灭!”

    “你是……!”

    接下来系统想要说的话,全部湮灭在了宽阔的意识海当中,过了半晌付绵绵才缓缓地睁开了眼,观察了一番病房内的情况。方愉心已经被推走急救去了,贝一一也由宁颖带着前去处置一下脖颈上的挫伤,至于萧书瑶则是一直站在病房门边上,时不时的探头探脑往走廊里看去。

    “呀!绵绵!”萧书瑶再一回头,发现了她已经恢复了正常,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不是人的东西……是不是……”

    付绵绵垂了一下眼皮,算是回应。

    萧书瑶彻底松了一口气,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宁颖这会儿应该在处置室,咱们过去找她先,贝一一也已经报了警了,估摸着再过几分钟警察就该来了。”

    “咱们问题应该不大吧,是为了救人又不是主动招惹了谁,我觉得可能只需要做个笔录就好了……”

    “对了,我刚刚跟贝一一说,你有些吓到了一时间缓不过神,待会儿你可别说漏了啊……”

    跟在她身后的付绵绵轻轻的漾起了一抹笑,她其实有时候也想问问,为什么萧书瑶和宁颖惧怕系统,却并不怕她这个能够解决系统的。毕竟究其根本,都是超自然的现象啊,但是想想却又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白了都是人心换人心,就像是龙傲天系统虽然可以迷了人的心智,但有些事情,它终究都是无能为力的。

    ……………………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让刚刚恢复意识的付绵绵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想要动动身子,却发现眼下这具身体正呈一个趴着的姿势,而且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感顺着屁股就传到了大脑里,让她登时就清醒了几分。

    “嘶……”

    猝不及防下,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何为从天堂掉落到地狱,她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明明前一秒她还在和萧书瑶、宁颖以及刚刚取得了演员终身成就奖的贝一一在共同庆祝她们的咖啡品牌年销量正式占据了全球首位,甚至几个人还一起研究着要不一起出资盖个养老中心,再过两年就可以正式退休一起养老,做三个快乐的单身老富婆和一个拖家带口的老baby。

    结果下一秒,她就眼前一花穿了过来。也不知道那三个人看着她喝喝酒就没气了,会不会吓出什么毛病来,毕竟年纪都大了,心脏也不如年轻时候那般坚韧。

    “小姐?哎哟……老奴的四小姐哟!!!你可终于醒了!”许是听到了她的抽气声,一直守在榻前的那位身着棕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哭嚎着开了口,先是扑到了她的榻边,然后就开始了哭天抢地:“老奴的好小姐,你可吓死老奴了!可还有哪里疼痛?老奴这就请郎中过府再来仔细瞧一瞧!”

    “你说这大少爷也是的,再怎么说您都是这府中的四小姐,怎么就能下此狠手呢?不仅下令打了您二十大板,又吩咐下人在府中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你抬了回来……”说到这,妇人悲从中来,又啜泣不已:“您还没许人家呢,这以后若是传出去……怕是……”

    “钟妈妈。”付绵绵此刻终于从这具身子的脑海深处扒拉出了妇人的名字,她惨白着一张脸轻声细气的说道:“你还是先去请郎中吧。”

    钟妈妈是原主的奶娘,听到这话忙不迭的站起了身,然后匆匆的绕过前方的屏风走出了厢房,甫一打开帘子就用大嗓门嚷嚷开来:“四小姐醒了!四小姐醒了!还不快去请郎中?这群惫懒的丫头,当四小姐眼下收拾不了你们不成?人呢?!”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叫骂声,付绵绵小心翼翼的挪蹭了一下身体,以缓解那被压得发麻了的手臂,顺势接收起这本书的剧情来。

    然只过了一秒,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的精彩,因为她对这本书的印象相当的深刻。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是一部cheng人|文|学……嗯,很热辣的那种。

    本书的男女主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没错,刚刚钟妈妈口中的那个大少爷便是书中的男主,付嘉致。

    而女主则是付府中的庶出三小姐,付梓妍。

    原剧情中,付府乃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京中清流,付老爷在朝中任大学士一职,虽然官职只有正三品,但因品行端正,一直颇受皇帝看重。听闻皇帝已有心思聘他为太子少师,日后一旦太子继位,那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就是这样一个清贵世家,竟然出了这等腌臜事儿,在当时的背景下,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

    期间为了凸显两个主角那惊天动地的爱情,剧情还设置了许多的考验,比如女主被迫嫁了人,男主疑似战死沙场等等……狗血好像是不要钱一般,洒了一瓢又一瓢。至于结局……这本书只有上册,付绵绵现在严重怀疑作者莫不是太监了,毕竟想要把之前的坑全都圆回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当然了,男女主再怎么相亲相爱、违背伦常,那也和别人没有太大的关系。至于原主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

    总之大致就是原主无意中撞破了男女主两个的‘爱情’,不由得嫉妒起了同为庶女的付梓妍可以在付嘉致的照顾下得到更好的照顾、更精美的布料、更华贵的首饰。然后……起了歪心思,竟然也想复制付梓妍的成功之路,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没料到的是,付嘉致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计谋,还没等原主来得及干点什么呢,便直接找了个由头命下人打了她二十大板,原主就这么嗝屁了。

    “呃……”

    付绵绵一时间有些词穷,不过眼下拖着这幅身体,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无趣的瞪圆了眼睛数着旁边纱帐上的网孔,直到她数到第一百零六个的时候,屏风后的门口方向终于传来了点动静。

    满怀期待的看过去,然而却发现走进来竟然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对方梳着闺阁姑娘时下最流行的发髻,上面还插着几朵珠花,身着翠绿色的衣裙,衬的整个人愈发的娇嫩欲滴了起来。

    对方一进来,在看清榻上趴着的人后,就愕然的用帕子遮住了嘴,随即开了口,声音婉转动听:“四妹妹,怎的一路过来竟没看到半个伺候的人,你院子中的仆人竟都放肆至此吗?任由主子一个人在这里……趴着。”

    说到这,她抬眼打量了一番屋中的装饰,又轻轻蹙眉:“此番我来也是探望一下四妹妹,顺便给你送些药材补身子。兄长……他……怎会就发了这般大的脾气?我去问过他为什么,他又不肯告诉我。”

    “是吗?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瞧瞧!”付绵绵丝毫不接她的话,略微扬起了脖子,略显病态的小脸上充满了好奇。

    “……”付梓妍眨了眨眼,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有些不知所措的挥手示意同行的丫鬟上前,将托盘上的东西呈给对方看。

    “原不是什么贵重的……”付梓妍还欲开口继续试探。

    谁知道榻上的人忽然留打断了她,略显贪婪的示意丫鬟把托盘放在了榻上,然后她便逐件的摸过去,嘴巴里还不怎么真情实意的感谢着:“无怪乎府里的人都说三姐姐院子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这么看来,的确比我这里强多了!真是让人羡慕啊……不过谁让你和兄长感情好呢。”

    听到这话,付梓妍顿时脸色一变,整个人如坠冰窟,不敢置信的瞄了榻上之人一眼。

    她本就怀疑付嘉致日前的突然发难和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有关,但偏偏男人又不肯告知她实情,于是她便只能过来付绵绵这里试探。

    可不知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四妹妹话中有话,像极了正在暗示什么。

    想到这,她险些被吓破了胆,紧接着眼眶就红了一圈,越想越觉得委屈。和付嘉致之间那见不得光的关系本也不是她所愿,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又岂能拧的过府内最受看重的嫡长子?

    每日莫不是提心吊胆的生活着,就怕事情败露自己会被抓去浸猪笼,为什么上天这般的不公,竟然要她受这种苦?!

    下一秒,她便用帕子捂着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

    另一边,付绵绵则是有些无语,甚为不理解的用手挠了挠后脑勺,终于在连绵不绝的啜泣声中张了张嘴。

    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呢,屏风后面就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之后就冲进来了一道人影。来人剑眉星目,一张脸俊美无铸,身着青色长袍,眉眼间染着些许的邪气,正是付府的大公子付嘉致无疑。

    待看到男人在进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望向了哭泣的付梓妍的时候,付绵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开局残疾也就算了,没个喘气的功夫竟然还来了个暴击。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掀桌!

    第124章 卑微的庶女(1)

    “兄……兄长……”付梓妍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瞪圆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动了动同样微红的鼻头,神情慌张的站起身打了招呼。她看起来紧张中带了三分惧怕, 整个人无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还向后退了两步。

    见她如此, 本就心情不爽的付嘉致这会儿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周身的怒意几乎化成了实质。

    付绵绵饶有兴致的趴在榻上, 用右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的电流几乎都要化成了实质, 甚至她还隐约能够听到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该说不愧是rouwen小说的男女主吗?这彼此之间的张力,要不是因为有她这个不相关的人在,付嘉致眼下肯定要抱过付梓妍开始酱酱酿酿, 以泄心中的怒火了。

    毕竟这二人如此荒唐也不是头一回, 要不然这种隐秘的关系又岂会被原主发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着实没眼看。

    “你哭甚?”付嘉致上前一步,凝声问道, 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榻上之人, 语气里的阴狠差点溢了出来。

    付绵绵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 随即摊了摊手以示自己的清白:“三姐姐只是过来给我送一些药材, 许是看我伤成这样心痛了吧,这才哭哭啼啼的。”

    “要不然就是因为我羡慕兄长和三姐姐关系好, 三姐姐回想起了您日日的照料, 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感动的哭了。”

    “你找死?!!”要说之前只是觉得这个庶妹心思不纯正, 那么现下付嘉致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对方肯定是知晓了什么, 试图借机要挟于他!

    因为他常年都混迹于军营,甚至还于年前亲自上前阵去杀过敌、见过血,所以自带着一股子煞气,再配上那张不怒而威的俊脸,可以说付府从上到下没有不怕他的。这么一发火,旁边付梓妍的贴身丫鬟双腿一软就直接跪到了地上,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就连付梓妍也是吓白了一张俏脸,捏着帕子眼神无措极了。

    “兄长为什么这么说?你和三姐姐之间兄妹之情纯厚,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付绵绵说到这瘪了瘪嘴,装模作样的扯过被角擦了擦眼泪:“我知兄长对我一向不喜,但好歹我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一条腿差点都被你打废了,难道说兄长现在还要随便找个由头要了我命的吗?”

    说话间,外间再次传来了一点动静,果然下一秒钟妈妈就带着郎中飞奔到了榻前,二话不说的就跪在了付嘉致的跟前:“大少爷!!!四小姐就算千错万错,那二十大板也足够了吧?她可是您的亲妹妹呀!难道您还真让她去死吗?!我家姨娘去的早,但前些年好歹在这府中也得几分脸面,若是此事闹到老爷跟前去……”

    没错,付老爷现在一心只有国事,所以府内的相关事务并不上心也从不过问。即便原主被打到没了命,府中众人却也因为惧怕付嘉致而不敢乱说半句,至于夫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左不过一个姨娘的种,死了就死了,还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可钟妈妈不一样,她乃是原主生母李姨娘的陪嫁,卖身契可不在付府的手里,要是她想拼了命的去闹,还真有些棘手。

    不过也仅仅只是棘手罢了,付嘉致危险的眯起了眼,什么时候一个奴才也敢威胁到他的面前了?他的目光忽而变得嗜血起来,视线光是落在了钟妈妈的头上,就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而钟妈妈在方才的话说出口后,瞬间便也后悔了,她生怕因为自己的冲动给四小姐招来更大的祸事,是以将额头紧紧地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以期能够得到男人的宽恕。

    “呵……”男人低沉的冷笑声狠狠地敲在了屋子里每个人的心尖之上,让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然而此时,榻上的付绵绵却丝毫不怕死的再次开了口:“钟妈妈你这是说什么浑话呢?还不快自掌嘴巴跟兄长赔罪?兄长之前那二十大板是教育我守规矩,我既已经得到了教训,他又岂会再次为难于我?”

    “再说了,我与三姐姐一向感情极好,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受罚的,对吧?三姐姐?”

    一边被吓得有些灵魂出窍的付梓妍听到这话略微回过了神,听着方才付绵绵的话,她又有些不确定对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和付嘉致之间的关系了。若是不知道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想到这她终于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刚刚付绵绵所说的话中的含义,磕磕巴巴的开了口:“兄长一向仁厚,四妹妹,我相信他只是吓吓你罢了,都是一家人,怎么会……”

    付嘉致听着耳边的那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也只有这个蠢货才真正相信床上那个心机女什么都不知道还和她姐俩好吧?他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她?结果到头来,她却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来驳斥自己?

    末了,男人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嗤,全部的心神也都转移到了付梓妍的身上。只见他一侧眉毛微微上扬,然后冷冷的开了口:“要是我说,我就想要她的命呢?你待如何?”

    闻言,付梓妍明显受到了惊吓,因为对方好像从未在她的面前展现过这冷血无情的一面。是,她们之间的确是男人强迫于她,可也仅限于此罢了,她是怕他,可怕的方面却和别人不大一样。

    她努力的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四妹妹也是你的亲妹妹呀!兄长怎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你若是执意要欺负四妹妹的话……”

    “怎样?接着往下说啊?!”付嘉致皮笑肉不笑的持续逼到了女人的近前,咬牙切齿的问道,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这个气人的女人给勾了去,哪里还能想起榻上的那个。

    “……”付梓妍怯怯的后退了两小步,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害怕,完全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

    她一支支吾吾,表情就变得尤为惹人怜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紧接着还用贝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付嘉致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猛地伸出了手,直接攥紧了付梓妍那纤细的手腕,二话不说的就往门口的方向拖去。任凭付梓妍如何挣扎,他都是沉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只几步就出了厢房到了院子里。

    付梓妍的丫鬟也是大气都不敢喘,见状急忙站起身,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等到院里彻底没了声音,钟妈妈才敢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拍着胸脯:“可吓死老奴了,四小姐,你说老爷一介文官,怎么大少爷竟能拥有这般骇人的气势?”

    紧接着又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了两眼,有些担忧的道:“三小姐会不会也被打了板子?我瞧着方才大少爷那张脸黑的哟……怕是气的狠了。”

    付绵绵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打着哈哈回应:“应该没事儿吧……兄长一向都对三姐姐十分疼爱……”

    反正肯定不会挨板子就是了,但这两天对方能不能现于人前,她也不大确定。

    避开了钟妈妈探究的目光,她看向了屏风后面站着的、被吓得够呛的郎中:“钟妈妈,还是快些叫郎中替我把脉吧,我伤处痛的厉害,顺便再让他给我开两幅具有止痛效果的汤药。”

    钟妈妈自然无不应,急忙请了郎中上前号脉,然后在对方开出了两道方子之后,又千恩万谢的塞了诊金,将人送走了。待到她重新回到房内,便有些唉声叹气的道:“多亏了之前姨娘的嫁妆还剩下一些,不然突遭此难,老奴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付老爷的三个姨娘都算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正经女儿,就拿原主的亲娘来说吧,乃是一九品小官家中的嫡女,要不是家中父亲上赶着巴结顶头上司付老爷,李姨娘没准现在正当着谁家的正头娘子呢!

    即便如此,李姨娘也是带了不少嫁妆进府,当初的排场可一点不比小户娶亲差。想当初付老爷对她也是颇为尊重,并且宠爱有加,只可惜红颜薄命,李姨娘在生下原主的第三年,就因为一次小产而香消玉殒了。

    在世的时候再受宠又能如何,人没了没过多久付老爷就忘了一干二净,草草的将原主托给了自己的发妻之后,就心安理得的去宠爱别人去了。

    而付夫人王氏简直是看一眼原主都觉得烦,就这么把原主放养到了现在,虽然没缺吃短穿吧,但是也仅限于饿不死冻不伤,并且教养方面的确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所以在原主撞破了自己亲兄姐的丑事之后最先想到的竟是效仿,倒也不足为奇了。

    “姨娘的嫁妆,还剩下多少?”付绵绵心思难免活泛了起来,刚刚虽然不着痕迹的把那个精神状况不是特别稳定的男主给支走了,但是保不齐对方什么时候又会想起她来,总这么被动挨打,不是个办法。

    “银子没有多少了,老奴稍后还要托人出府去抓药……”钟妈妈摇头叹息着走到了木质的大箱子前,从中翻找出了一个雕刻还算精美的匣子,然后放在了她的枕边。

    付绵绵龇牙咧嘴的将上半身撑了起,伸出手好奇的摸了摸匣子,然后将其打了开。

    第125章 卑微的庶女(2)

    匣子里面其实就是几张薄薄的纸, 还有两个分量颇为充足的金钗,付绵绵将那两支金钗放到了一边,打开那几张纸瞧了瞧。

    其中有两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还有钟妈妈的死契, 至于最后那张……

    付绵绵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 竟然是位于京城西北角的一家铺面的地契。多年前,那边尚且环境复杂, 地段又不好,荒废的铺面不少, 所以李姨娘陪嫁的这间小铺子看起来有些寒酸又不怎么起眼,王氏压根瞧不上,一来二去的也无人记得, 这才能留到现在。

    可眼下十几年都过去了, 京城内的形势早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随着城内的人口越来越多, 虽然这铺面坐落的那处仍然龙蛇混杂的,但却热闹了许多, 估计价值更是翻了几番。

    好东西呀……

    她无意识的弹了弹手中的地契, 眸光闪烁, 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一旁的钟妈妈还在碎碎念:“自打你姨娘入了这付府, 也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虽然最初深得老爷的宠爱, 可男人的宠爱又岂能长久?且老爷一向不怎么过问后宅之事, 所以即便姨娘处处小心谨慎,还是经常被夫人揪住错处, 加以惩戒。”

    “老爷为官清正, 全府上下除却那几处产业和庄子, 就只剩下他的俸禄了。夫人经常借口府中进项不够,克扣姨娘的月钱,没有办法,姨娘就只能动用自己的嫁妆了。”

    “当初啊……夫人强势,连半幅嫁妆都不许姨娘抬进府内,后来挑挑拣拣的,姨娘的嫁妆也有十八抬呢,如今也不过就只剩下这些了。”钟妈妈说到这,还有些心疼。

    京中人人都道付大学士为人正派又严谨,谁人又能体会到在付府生活的苦楚,只生活了几年罢了,李姨娘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就去了大半。后她撒手人寰,钟妈妈也是想尽办法才瞒过了王氏的耳目,勉强从其手中扣下了这个匣子和一些银钱。

    不过随着原主渐渐的长大,那些银钱也花费的八九不离十了,待到原主议亲之时,怕是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了。想着想着,钟妈妈就又长叹了一口气。

    随即她勉强打起了一些精神,盖因原主一向不怎么愿意提起自己的生母,甚至在过往的言语中对其颇为怨怼,今日自家小姐难得来了兴致,她理应好好挽回李姨娘在小姐心目中的形象才是。

    “四小姐,姨娘走的时候您年岁尚小,其实姨娘真的……”

    “我知道。”付绵绵打断了她的话,并不是说她不想听钟妈妈说往事,而是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不太明显的脚步声,这让她惊觉偌大的付府里,除却钟妈妈,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生活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怎么都得小心一些,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再大做文章。

    “劳烦钟妈妈帮我去抓药吧,没日没夜的这么趴着,这感觉着实难受的紧。”她笑吟吟的将匣子扣上,放置到了自己的绣枕旁边,然后开口道。

    钟妈妈一听,当即就应了一声,之后急匆匆的撩开帘子出了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付绵绵开启了安心养伤的状态,原主的茱萸院院门一直紧闭着,没人前来探望,更没人会过问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就连王氏那边也不曾派人过来关切一番,估计正巴不得她熬不过去,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一天到晚,似乎只有钟妈妈偶尔出去厨房领一份吃食,要么就是进进出出的抓药,主仆二人过的既清净又心酸。

    但实际上却是,付绵绵身上的伤在喝药和没日没夜运行功法的双重调理之下,没几日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至于剩下的时间,她白日里乖乖的躺在榻上修养,晚上则是在钟妈妈的掩护下从付府的角门偷偷跑了出去。

    一开始,钟妈妈很是反对她孤身一人出去闲逛,但在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十分详尽的分析了眼下在府内讨生活多么的艰难之后,对方终于松了口,同意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同某天她无意中掰掉了茱萸院内唯一一个用作装饰用的石桌一角没什么关系,那石桌积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用的石料又是最下等的,简直和一块豆腐无甚差别。

    在她接连偷跑出府一个来月后,京城内一家卖脂粉铺子悄无声息的开张了,因为这家铺子地处偏僻,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且店里面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伙计,每天只能零星的卖给附近的街坊一些,从外面看进去,闲的都要打苍蝇了。

    对于这不景气的生意,付绵绵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当了李姨娘留下来的两支金钗,多少都能支撑那间小脂粉铺子一段时间。

    终于,茱萸院的大门儿在这天早上蒙蒙亮的时候四敞大开了,付绵绵一脸喜气洋洋的在钟妈妈的陪伴下往王氏所在的雪松院走去。待二人行至雪松院外,守门的婆子才刚刚打着哈欠推开了院门儿,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影儿后,有些吃惊的瞪圆了眼。

    随后,婆子急忙稍稍福了福身:“老奴给四小姐请安了,四小姐似乎……许久未来了。”

    不管原主在付府里多么的不受宠,就连王氏拿捏她那也是在私下里,明面上一众下人都将规矩做的非常到位,毕竟付老爷特别看重‘家风’,总不能传出去不好听的污了付府的名头。

    面对这婆子明里询问、按理嘲讽的话语,付绵绵神色未变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一刻也不停留的迈过门槛走进了雪松院。廊下挂着的鸟儿正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院子里的两个洒扫丫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边惊讶一边行礼,最后她被主屋的大丫鬟给拦在了门外。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丫鬟出来请她进去,越过打开的帘子,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此时正坐在外间短榻上的付夫人王氏。

    王氏看起来不过是三十七八的年纪,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面容和付嘉致有着四五分相似。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家世也与几代清流的付家很是匹配,她与付老爷的结合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自从嫁到付家,她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虽然付老爷后来又先后娶了三房姨娘,但对她一向都是敬重有加的。三个姨娘虽然分的走付老爷的宠爱,却依旧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加上后来中途又死了一个,后院就更加清净了几分。

    至于那些庶子庶女……也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王氏自己生了一子一女,分别是嫡长子付嘉致,和府中的五小姐付雪晴。

    那三个姨娘,总共育有一子四女。其中女主三小姐付梓妍和府中的二少爷乃是一母同胞,生母为吴姨娘;剩下的那两个则是从宋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说实话,要是从庶子女的数量上来看,这王氏称得上是一声贤惠。毕竟京中勋贵人家众多,可家中能够像付府这般人丁兴旺的,还真是少见。

    宋姨娘的那两个女儿,都于年前出了阁,一个嫁予八品小官做了正房,另一个则是给一名年岁颇大的京官做了填房。表面上瞧着婚姻似乎都还可以,但内里究竟如何,怕也只有王氏及她们自己最清楚了。

    就这样,宋姨娘还要对王氏感恩戴德,因为考虑到两个女儿日后还要依仗娘家,所以完全不敢逾矩半分,乖的不得了。

    而那个吴姨娘,虽然心思颇重,可生出来的庶子并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见天儿的就会出去伙同一群纨绔念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酸诗,合该议亲的年纪却一直遇不到合适人家的小姐。

    当啷。

    是杯盘之间发生碰撞的细微声响将付绵绵唤回了心神,只见她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给母亲请安了,前些日子女儿因为……身体抱恙,一直未能前来尽孝,还望母亲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王氏端起了茶杯,眼皮抬都不抬的任由她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末了才清了清嗓子:“你和致哥儿之间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致哥儿管教你,你可服气?”

    “服气。”付绵绵很乖巧。

    王氏这才满意的垂眸,看在她受伤这么重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的面子上,微微抬手示意她坐下。

    二人之间倒也无甚可说的,就这么静默的过了一会儿,帘子再次被人从外打开,紧接着付嘉致就走了进来。男人在看到付绵绵也在的时候,显然是有些吃惊的,不过也仅仅只是眯了眯眼,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在他的眼里,这个不识好歹的庶妹不过就是一个恼人的虫子罢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捏死。之前的二十大板算是小惩大诫,以后若是乖了也就罢了,要是还动那些歪心思……可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母亲安好。”付嘉致收回了视线,冲着王氏恭敬的行礼,然后便在王氏的招呼下,做到了短榻之上。

    付绵绵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做好一个背景板,就在王氏絮絮叨叨的叮嘱了男人许久之后,对方像是才抽出功夫来随意的问了身旁的丫鬟一句:“怎的今日不见三小姐?”

    大丫鬟低头轻声回应着:“说是三小姐身子不爽……”

    这时,付嘉致接过了话茬,替付梓妍开脱道:“三妹许是昨天夜里贪凉染了风寒,将养两日就会恢复的,母亲不必挂怀。”

    他说这话的时候,俊脸上的神情隐约透着丝丝餍足,付绵绵在一边看在眼中,不由得垂头借由帕子的掩盖迅速的撇了撇嘴。这瞎话扯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如此的明目张胆,还真以为这府中众人都是盲的不成?

    果然,王氏闻言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声音也冷了下来:“今日被梦魇吓破了胆,明日染了风寒,后日又不小心扭了脚!怎的就她一天到晚的有这么多的理由?我看还不如四丫头,瞧着走路还没怎么利索,都知道第一时间来给我请安!”

    “母亲。”付嘉致虽然还在笑着,但眼底却透着些许的微寒:“莫要如此苛责,三妹自小身子骨就弱,只要心里尊您重您,那便是个好的了。”

    “今日儿子要外出访友,就不陪您用早饭了。”说话间,他站起身,敷衍的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氏见状,脸色铁青,忍了又忍终究是在看不到男人背影的时候,咬着牙道:“混账东西!”

    这话,自然不是骂付嘉致的。

    一边的大丫鬟看她气的不轻,急忙上前两步替她顺气,然后嘴里小声安慰着:“大爷和三小姐一向亲近,夫人切莫因为这种小事儿,同大爷离了心啊!且府中兄弟姐妹多亲近,也是老爷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您先消消气儿。”

    坐在下方的付绵绵此时抬起手挠了挠额角,心中有了点计较,看来这王氏还没能发现其中的猫腻儿,亦或者说……发现了,只是不愿意深想,在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这,她扬起了一抹微笑:“三姐姐平日里瞧着健健康康的,怎么偏偏每次兄长一回来就不舒服呢?这病生的倒是巧,我看啊……她不过是仗着兄长喜爱她,想趁机多讨厌点礼物罢了。”

    说着,她还撅起了嘴,面露嫉妒。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氏闻言眉间的皱褶更深了几分,握着茶杯的手也下意识的用上了些力气。

    第126章 卑微的庶女(3)

    “……”

    大丫鬟看着自家夫人那沉下的眉眼, 眼珠子一转就开口替少爷辩解起来:“三小姐到底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见识短些也是有的,许是像四小姐说的, 贪图大爷送出去的那些稀罕玩意儿也说不定。”

    “稀罕玩意儿。”王氏冷笑了一声, 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表情不大松快,心中盘算着的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晓了。

    就在这时, 付绵绵又开了口:“看来三姐姐还惯是小孩子脾气, 净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现下在家里倒是无甚所谓, 待到日后嫁做人妇还这般作态, 只怕惹人笑话丢了付府的脸面。”

    “嫁做人妇……”王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眯起了一双眸子,表情有些意味深长:“说起来三丫头也快十七了吧, 这样的年岁,也该开始相看人家了才对。这点倒是我疏忽了,只是最近过于繁忙,一时间忘了。”

    说到这,她拿起了茶杯凑到嘴边,然后挑眉看向了下方正端坐的人, 似笑非笑的道:“话说回来,四丫头的年纪只比三丫头小上半岁而已, 这两日我便替你们两个好好谋划一遭,也好让你们都能嫁的像大丫头和二丫头那般称心如意。”

    付绵绵闻言, 顿时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然后矜持的轻轻的抿了抿唇, 几经扭捏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只是站起来深深的福了福身:“全凭母亲做主。”

    “行了,你且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吧。”王氏撂下茶杯之后摆了摆手,看起来就像是在打发什么小猫小狗一般。

    “是,女儿告退。”付绵绵略微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才转过身,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出了雪松院主屋的门儿。待到她走出雪松院之后,这才神情颇为轻巧的唤上了等在一旁正和看门婆子闲聊的钟妈妈,主仆二人顺着花丛中的小路往茱萸院的方向去了。

    “四小姐,老奴刚才可是看见大爷脸色不甚好的出了来,他该不会又为难您了吧?”钟妈妈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担忧的开口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夫人说,准备替我和三姐姐相看合适的京中公子了。”付绵绵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静无半点波澜,还哪里有方才的小女儿姿态,看起来就像是在叙述着别人的事情一样,甚至眉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钟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忧心忡忡:“嫁人自然是好事,可夫人她……真的会替您和三小姐上心吗?”

    自然不会,就看之前付府嫁出去的两个庶女,也能将王氏对待庶女婚嫁的态度摸个八九不离十。适龄的时候绝对不会拿出去婚配的,生怕庶女被什么好人家相中了,嫁出去以后会脱离她的掌控。于是就将前两个硬生生的拖到了十九、二十岁,然后成为了她替付老爷拉拢人心的强有力的工具。

    比如之前那个八品小官,又比如那个年岁与付老爷相当的京官,这二人均和付老爷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是密不可分那也不为过。

    她今日前往雪松院的目的,也从来不是这个。回过神之后,付绵绵回身轻轻拍了拍钟妈妈交握在身前的手算是安抚,接着主仆两个很有默契的加快了脚步,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几天后的一大清早,付府内就开始热闹了起来,许多下人来来往往于前院和后院之间,神情中带上了几丝匆忙。

    因着外面人声鼎沸,钟妈妈便出了茱萸院去打听了一番,待到回来之后兴奋的冲进了厢房里,看着这会儿正翻看着一本游记的付绵绵,轻声禀报道:“四小姐,老奴方才去大门那张望了好一会儿,只看见许多马车都陆续停在了门前,上面还下来了不少勋贵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于是老奴又向那守门的小厮打听了一番,对方说夫人今日要在东面的小花园里宴请许多人。老奴瞧着,那些马车都华贵非常……”

    “四小姐,看来那日夫人所说的确属实,她已经着手开始替您和三小姐相看人家了!”钟妈妈高兴极了,这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只要王氏摸清了谁家有品行端正的公子,哪怕是个庶子,那也是很好的。毕竟男人可以在外行走拼功名,不拘出身,不限嫡庶。

    付绵绵显得兴致缺缺,先是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慢悠悠的又将手中的游记翻了一页:“钟妈妈,您也不想想,什么时候替家中女儿相看合适的人家的时候,竟需要夫人们的女儿一起同行了?”

    钟妈妈一愣。

    “夫人这明显是替兄长选妻呢,说起来兄长今年也已经年满二十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之前两年是因为他常年行走于军中,这才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眼下我朝边境安稳,基本上没有什么吃紧的战事,兄长回京述职得了大几个月的空闲,夫人又岂能不着急?”付绵绵歪了歪头,意料之中的勾起了一抹浅笑。

    光是对方刚刚所描述的那些高规格的马车,就能够推测出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家非富即贵,王氏何时会有这种好心眼,能让庶女攀上这种人家。

    “这也是说不准的,或许夫人想两全其美也说不定……”钟妈妈有些底气不足的嘟囔着,然后就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了茱萸院门口伸长了脖子期盼着。可盼来盼去也没有盼到雪松院的人过来请付绵绵去小花园。

    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终于远处一道身影缓缓地朝着茱萸院走了过来,钟妈妈神情一喜立马站起了身。可待到对方走近了,她才发现是大厨房的一个婆子,那婆子手中还提溜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

    “老张家的,你怎么过来了?”她强打起精神招呼道。

    那婆子不算热情的回了一句:“这不今日夫人在小花园设宴,吩咐厨房做了不少好东西,夫人院里的大丫鬟鸳鸯特地吩咐了,说是让我们把一些吃食送予三小姐和四小姐。”

    说罢,婆子将手中的食盒塞给了钟妈妈,然后便走了。

    钟妈妈低头看了一眼往外正散发着阵阵香气的食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巧赶上付绵绵从厢房出来,于是她便欢欣雀跃的拉过钟妈妈一同坐在了那缺了一角的石桌边上。

    在将食盒中的菜饭都取了出来之后,她见对面的人还是耷拉着眉眼没什么精神,便开口劝慰:“难得能在大厨房领到这么丰盛的饭菜,钟妈妈,咱们两个还是先填饱肚子最要紧,至于其他……不过都是命。”

    钟妈妈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随即点了点头:“四小姐说得对,老奴省的了。”

    在用过午饭之后,付绵绵提议出去走走消消食,起先钟妈妈还以为她想要趁机溜到府内东面的小花园去,却没有想到还真是正儿八经的消食。

    付绵绵迈着四方步,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有些微圆的肚皮溜达到了前院通往后院必经的那处池塘边,在绕着池塘走了一圈之后,最终停在了距离前方石亭不远的地方。

    她眯起眼望了望,果真在那石亭之中见到了隐约的人影,这样便好,总算没白折腾一遭。

    这个时间会守在在这处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因为这条路乃是前院想要进入后院必定会经过的地方。也就是说,只要付嘉致想去后院,便只能走这条路,毫无什么意外可言。

    石亭之中那人的身份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估计是王氏尤为相中的某家的小姐,身份更是贵重到让眼高于顶的王氏都做出了让步。估摸着是双方的母亲在宴席之上达成了共识,于是王氏便帮着这家小姐找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来到这处石亭醒酒,随后只要再编个借口将付嘉致唤到后院,便能让两个人短暂的互相看上一眼。

    这也是京中勋贵人家在定亲之前惯用的手段,虽说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贵族总会格外谨慎一些,免得盲婚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两家再闹得不愉快。亲家没做成,倒结出了些许仇怨,如此反而不美。

    回过神之后,付绵绵迈开步子又往前走了走,忽而就从石亭中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呵斥:“来者何人,竟敢惊扰我家小姐休憩?!”

    不过很快又响起了一道还算温和的女声:“玉珠,不得无礼,这可是在付府。”

    付绵绵微不可查的扬了扬眉,再次上前两步一个转身终于看清了石亭之内坐着那人的面容。对方长着一张端庄大气的微圆脸,一双杏眼中透着些许的好奇,长相绝不是男人喜欢的那种弱柳扶风,但却是长辈们爱不释手的沉稳。从其衣着及身上、头上所戴的首饰来看,家世必然贵重。

    “不好意思,今日母亲在小花园设宴,我也没想到这处会有人在。”付绵绵语气歉然,十分有规矩的冲着对方行了一个平礼。

    对方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显然对于她的身份已经有了计较。紧接着,在丫鬟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微微的甩了一下帕子算作回应:“我也只是一时吃多了桂花酿,所以付夫人才命府中的下人带我来这处散散酒气,只是不知面前的是府中的哪位小姐?”

    “我行四。”付绵绵十分活泼的回应道,然后不顾那名叫玉珠的丫鬟的盯视,径直走上了台阶,到了石亭里:“不知姐姐是哪家的仙女儿?”

    “原是四小姐。”对方虽然略显不悦,但依旧十分有礼的开了口,待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后,下意识的抿唇笑了笑:“家父唐闻。”

    唐闻?

    那个位居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原剧情中似乎也提到过这位郡公府的娇小姐,只不过因为没有她掺和,对方在付梓妍亲事已定之后才出的场。也是没想到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余,王氏相中的依旧是这位,当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要说这门亲事,表面上看起来还真是付嘉致高攀了,无怪乎王氏这么热衷。但从更深的一面来讲,开国郡公府上未必没有自己的小九九,现在付嘉致虽然仅仅只是个正五品定远将军,但是胜在年轻,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加之男人在军中表现一向良好,还得过皇帝的亲口称赞,前途完全可以说是一片光明,是京中难得的青年才俊了。

    唐闻自身本就是武将出身,会选中这么一个女婿,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更何况付老爷这会儿瞧着是个正三品,但保不齐后面就一跃成为了太子之师呢?唐闻本就是太子一脉,这样一来两个府上想要结姻亲,完全是合情又合理。

    “原来是唐二小姐!”付绵绵惊叹了一声,再次凑近了一些:“无怪乎母亲总是将唐二小姐放在嘴边夸赞,今日一见,果真是京中贵女的典范了。”

    好听话总是格外的讨人欢心,这边的唐漪虽然心焦于稍后和付嘉致的短暂会面,但却无法将赶人的话说出口。她本就是客,又岂有张嘴撵主人家的道理?只可惜为了避免人多口杂,王氏特别嘱咐方才将她送过来的下人先行退下了,要不然这会儿还能有点用处。

    于是唐漪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捏着帕子掩嘴轻笑:“付夫人过誉了。”

    紧接着,她只觉得一阵细腻的桃花香萦绕在周身,待到她想去细细嗅闻的时候,一阵清风吹过,顿时那香气就淡了许多。

    唐漪有些好奇的抬眼看向了刚刚才后退了两步,同自己拉开距离的付家四小姐,终究是按捺不住的开了口:“不知付四小姐用的是哪种香膏,真是好香的味道。”

    那边话音还没落下呢,付绵绵就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鎏金小盒子,十分大方的递到了对方的面前:“唐二小姐也喜欢花香?这香膏也是我无意中路过一家脂粉铺子随手买的,你若喜欢,拿去用就是了。”

    “这……”唐漪本想拒绝的,但不知为何却伸出手接过了那香膏,未等打开盖子,她都能闻到上面散发出阵阵好闻的幽香,推拒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嘴边,无论如何都没能说出口。

    末了,她打开盖子凑到鼻下轻嗅两下,随即表情有些涩然:“既如此,那还要谢过付四小姐忍痛割爱了。只是不知道那间脂粉铺子在京中何处?竟不是粉胭阁吗?”

    “自然不是,那间铺子坐落在京中西北方向的春秋弄堂内,叫春林堂。那边京中勋贵一向不怎么踏足的,无怪乎唐二小姐不知道。”付绵绵把地址说的十分的详尽,待看到唐漪吩咐丫鬟珠玉记下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了几分。

    下一秒,她决定起身告别,虽然知道对方今日在这必定是等不到付嘉致的,但是她也没想多嘴。

    王氏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付嘉致肯定知道自己的母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押两根黄瓜,现下那人一定和付梓妍在一处。对方肯定是借机想要试探付梓妍会不会吃醋,女主自然会嘴硬的一批,紧接着男人暴怒,再次上演强迫戏码……

    反正在原剧情中,这唐二小姐的结局算不得圆满,不见就不见吧,省的日后烦扰。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瞬间,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面生丫鬟就出现在了石亭之外:“二小姐……夫人说,您若是酒气已散,便回去罢!”

    付绵绵见状有些尴尬的将头扭向了一边,她明显感觉到这个丫鬟是在看到她之后,才硬生生的转变了自己的口风。

    看来……小花园那边似乎有热闹可瞧了。

    第127章 卑微的庶女(4)

    “这……”唐漪有些不自在的瞄了付绵绵一眼。

    好在付绵绵十分的识趣儿, 见状冲着她福了福身,接着便开了口:“既是如此,唐二小姐还是先行返回小花园去吧, 要是唐夫人等急了那可不美。”

    唐漪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番前来报信的丫鬟的神情,心头一跳, 若有所思。下一秒, 她便上前热热乎乎的拉住了付绵绵的手臂,扬起了一抹温婉的笑意:“今日得以和付四小姐相谈甚欢,那也是难得的缘分,只这付府我乃第一次来,对环境还不大熟悉,付四小姐不若就好人做到底,将我送回小花园罢!”

    她这话说的很有技巧, 一来眼下除却付绵绵和钟妈妈, 的确没有其他付府的人在场;二来她可是开国郡公府的嫡小姐,能这般抬举一个庶女,换谁不得感恩戴德的。

    付绵绵眼珠一转,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看来唐漪也是怕小花园那边情况有变, 她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宴席上消失的, 万一有人揪着这点大做文章就糟了。

    这会儿想办法拐着付绵绵一起回去, 若真是有人问起, 便好解释多了。

    在唐漪那期待的目光下, 付绵绵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随即十分热情的在前面引着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东面的小花园走去。约莫一刻钟之后, 穿过一条不算长的临廊又通过了一扇半月门, 终于能够透过前方的花丛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了。

    唐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率先走到了这条石板路的尽头,然后扬声道:“母亲。”

    “母亲,你派丫鬟去唤我,可是有事?”她停在了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前,而妇人的旁边就是脸色铁青的王氏。

    唐夫人温和的冲着她招了招手,脸上一直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无事,就是想看看你的酒气是否散了,知道付府的桂花酿好喝,但是下次可不许再贪杯了!”

    “女儿省的了。”唐漪娇憨的冲着唐夫人撒了撒娇,然后这才顺着自家母亲及王氏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付嘉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宴席之上,男人瞧着身姿挺拔,与京中许多文弱到只会读书的公子完全不同,难免让见惯了全身上下充满了书卷气公子的小姐们觉得欣喜异常。只不过对方身边还坐着一个瞧着眉眼间尽是怯意的女人,模样倒是不错,但却唯唯诺诺的不大能上的了台面。

    王氏这会儿盯着付梓妍的眼神仿若淬了毒一般,她本来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先将相中的儿媳人选唐漪送到了一个完美的地点,然后再制造一起美丽的邂逅……未曾想派出去的下人回来复命的时候,竟说找不到大爷?

    她当时有些慌了神,等到镇定下来之后,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让下人前去寻三小姐。若是在三小姐处看到大爷,抬也得把他抬到小花园来!

    万万没想到啊,人的确是在付梓妍那里找到了,但……来的却不止付嘉致一个。刚刚在看到瑟缩着跟在付嘉致身后的那道纤细人影时,王氏一口气哽住差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但付嘉致却还直往她的胸口上捅刀子,还笑眯眯的问她,为何设宴款待却不让付梓妍出席,难道是嫌庶女上不得台面吗?

    废话!当然是!

    王氏当时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抽那张狐媚的脸几巴掌,好在坐在她身边的五小姐付雪晴及时轻咳唤回了她那即将失控的理智,让她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扭过头去介绍了一番付嘉致,惹得众位小姐纷纷不好意思的用帕子半遮住了脸。

    另一边的唐夫人目睹了一切,还颇为不满的斜睨了她一眼,像是在指控什么,紧接着唐夫人就派了丫鬟去把唐漪叫了回来。

    站在远处的付绵绵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只觉得愈发的有意思了,不得不说这个男主是真的勇。想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头都不敢抬的付梓妍身上,对方一直在不安的小幅度的扭动着身躯,脸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酡红,冷不丁的一看没什么,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人的发髻有些松懈,身上的衣裳瞧着也不大利索的模样。

    哦嚯!

    没想到还真和她之前预想的一样,瞬间,她的神经不是十分听话的脑补出了几千字,待到回过神来之后,表情复杂。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真是要命。

    就在这时,端坐在小花园西侧一张长桌后面的小姐轻笑着开了口:“唐二小姐这酒气散的倒是快,只是不知道这酒是真的上头了,还是入了心而不自知。”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人精,只需稍作思量,便反应过来其中蕴含这的意思了。

    唐漪闻言更是轻轻蹙了蹙眉,实际上宴席上的大部分人都知付夫人王氏今日邀请她们过来不过是替开国郡公府作陪罢了,大多数人也都无甚想法,只当是随意的吃茶赏花,但这都是在没见到付嘉致之前。

    方才付嘉致意料之外的现身,一下子就让许多小姐失了魂魄,待到回过神来之后,竟还不甘心的出言讥讽。

    听着那位小姐话里话外在嘲笑她离开宴席私下里会见外男,唐漪脸色一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一直以来端庄大气的模样:“郭大小姐这话我听不大懂,酒气向来都是往上走的,若是入了心,人岂不是都要没命了?”

    “对了,母亲,我方才在付府的石亭里遇到了付四小姐,我们二人相谈甚欢。刚刚付四小姐又怕咱们府上的丫鬟对付府后院的路不大清楚,还十分热情的将我送回来哩!”唐漪说话间,冲着外面的石板路上招了招手,示意付绵绵上前来。

    王氏闻言,更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不过设个宴想要给自己儿子挑选个合心意的妻子罢了,为何偏偏府中这般的不清净,一个两个的竟都蹦出来凑热闹!当真是用吃的都堵不住这两个小蹄子的嘴!

    “见过母亲。”付绵绵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的冲着王氏问好。

    王氏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番,见对方衣着朴素,头上戴的发饰也都不甚起眼,好歹心头的气顺了一些。如若不然,她还真要怀疑这个姨娘生出来的贱种是想趁机吸引别家夫人的注意了。

    “原来府上竟还藏着两位小姐。”其中一名长脸夫人抿嘴一笑,表情多少带着点讥讽:“付夫人也是的,怎的一开始不叫上这两个呢?难道是怕我们抢去不成?”

    王氏背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当着大家伙的面却还要笑的完美:“赵夫人哪里的话,我这三丫头和四丫头,一个身子骨弱不禁风的怕过了病气给你们,另一个……”

    “我太贪玩了,母亲的确唤了我,可我大清早的就偷溜出府去了。”付绵绵说着,看起来颇为不好意思:“要不也不会无意中就撞见了正在石亭中休憩的唐二小姐。”

    简单的一句话,全了付府和开国郡公府两家的脸面。

    其余几个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们见此时付梓妍的确脸色有些异常的样子,便也下意识的信了几分。毕竟没有人会在只见了一面的情况下,就把两兄妹之间的感情往骇人的方向去想。

    另一边的唐漪并不想让众人再继续纠结她方才擅自离席之事,所以便摸出了方才付绵绵送她的香膏,凑到了唐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对了母亲,付四小姐还送了我一个小礼物,女儿是喜欢极了的,您闻闻,这香膏的味道十分特别,我竟在粉胭阁都没见过。”

    粉胭阁是京中最为有名的脂粉铺子之一,她这么一说,顿时就引起了宴席上所有人的注意。

    离着那鎏金小盒子这般近,唐夫人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闻到了阵阵甜而不腻的香气,于是乎有些惊奇的将盒子捏在了手里,打开之后往自己的手腕上抹了一些:“的确,应该是桃花香,却不像普通香膏那般单调,时间久了竟还有股子甜甜的桃子味。”

    自古以来,能够吸引女人注意力的,除了八卦大概就是各种美业相关的话题了吧。

    在众人好奇之下,那鎏金小盒被传了一大圈,这些夫人和小姐们在试用过之后,莫不都啧啧称奇,纷纷打听起这脂粉铺子的地址来。

    付绵绵只能含糊的回应着:“那间铺子着实不起眼的紧,倒是怕各位夫人小姐……”

    的确,她这种不受宠的庶女能够用得起什么好东西?若是她直接上门推销,就算是给这些勋贵们跪下了,那也未必能够得到一个眼神的施舍,但这玩意儿是从开国郡公府的二小姐手中拿出来的,这反响可就大不相同了。更别提香膏还得到了唐夫人和二小姐一致的夸赞,基于慕强和从众的心理,在场的人必定会升起了一些心思。

    许是想要感谢付绵绵,唐漪丝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脂粉铺子的名字和地址,于是众人便都吩咐自家丫鬟记住,待到过后去买一些。最主要的是这香膏的确与众不同,光是方才抹了那么一点,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念念不忘。

    就在大家伙热热闹闹的讨论起脂粉这些女人家之间的话题的时候,王氏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付梓妍,趁着无人注意,她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三丫头,既是身子不爽,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付梓妍身子一抖,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站起身就欲离开。

    不曾想下一秒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之间付嘉致冲着王氏勾了勾唇角,笑容中带着些许的狂放不羁。

    第128章 卑微的庶女(5)

    王氏见状, 瞬间脸色铁青,抬起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好在此时并没有谁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二人, 好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道:“致哥儿,你这是作甚?”

    “无他,三妹风寒已经大好, 母亲不用惧怕她会将病气过给别人。三妹怎么说都算是府中的小姐, 母亲之后也大可不必搞这些来羞辱于她。”付嘉致硬生生的又把女人按坐回了自己的身侧,同样用不算大的声音回应道。

    “还有, 儿子也曾多番表示过, 眼下并不是娶妻的好时机, 如今看来母亲似乎没有把儿子的话放在心上。”男人把话说到这,随即便停了下来, 顺势收回了那有些讥诮的目光,垂眸开始喝起酒来。

    “……”王氏不受控制的粗喘着,一双手在桌子下几乎要将帕子给扯的稀碎,但是面上却仍然要维持那副稳重又大气的形象, 别提多怄的慌了。

    奈何她也并不能把付嘉致如何, 一方面对方是她唯一的、自小宠爱到大的嫡子,另一方面对方也的确争气,年纪轻轻就已然是正五品的官职加身,只要未来再有机会去前线打胜仗, 那分分钟超过付老爷的高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是因为年少成名加上常年厮混在军营之中,反倒造就了他说一不二的性格, 前些年还好一些, 这几年愈发的强横了, 隐隐约约的这阖府上下竟无人敢忤逆于他。

    就在这时, 旁边的唐漪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母子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王氏不想看到两个庶女现于人前才脸色这般的奇特。对于当家主母不喜家中庶女这种情况,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不妥当,毕竟自小在郡公府里也没少见到唐夫人与下面的那些姨娘和庶子女置气。

    思虑再三,她还是笑吟吟的开了口:“似乎付小将军和自家妹妹的感情极好,这般其乐融融的场面,在京中倒是不多见。”

    付梓妍听到这话,呼吸顿时一窒,手脚僵硬的不知道该摆成什么姿势才好了,只能拿起面前桌子上的茶杯,凑到嘴边小口小口的抿着。

    付嘉致本不想回应,但却在眼角余光注意到身侧之人的反应之后,饶有兴致的开口回道:“我和她之间的感情……的确很好。”

    说完还扬起了一抹充满邪气的笑。

    果不其然,他这边的话音刚落,付梓妍就被惊的一口茶水没吞好,整个人发出了细碎的咳嗽声,头几乎要低到了尘埃里,用帕子捂着嘴,一张脸涨的通红。

    男人看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愈发的愉悦了,甚至还抬起手在其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三妹,这么不小心?”

    下一秒,付梓妍那原本逐渐沉寂下去的咳嗽声,又变得剧烈了许多。

    付嘉致还算是有点良心,他也不想把人逼的太紧,只见他恢复了原本那副无甚表情的模样,然后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对面正和一名小姐相谈甚欢的付绵绵身上。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将那家的夫人和小姐逗得咯咯直笑,紧接着那小姐竟还凑到了她的耳侧,用手掩着说了两句什么。瞧着二人那亲密无间的模样,男人忽而就眉头一跳,似乎自打上次他出手教训过后,对方就一直很安分,但……

    好像安分的有些不合常理,难道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吗?若不是意外,对方费尽心机的攀上了王氏替他挑选的妻子,那又是为何?

    他一双黑眸微闪,过了一会儿站起了身,草草的冲着王氏拱了拱手:“儿子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和军中的同僚商议,这便要走了,还盼望着母亲和三妹……及各位夫人、小姐心情愉悦才是。”

    言罢,也没等大家伙有什么反应,便大步流星的走掉了。

    付嘉致一走,王氏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仍旧在看向付梓妍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好歹不用时刻担忧着旁人瞧出什么猫腻来了。

    她先是好声好气的回应了几家夫人针对付嘉致的问题,也察觉出了这些夫人的意动,不过她并没有继续往下接夫人们的话茬,意动又如何,那些人的身家背景又岂能和开国郡公府相提并论?

    想到这,她便转过头去,讨好的和唐夫人说了两句什么。起先,唐夫人还因为她没有安排好一干事宜,害的自己女儿险些被人讽刺而板着一张脸,后来经过她的刻意讨好,当然也是因为亲眼看见了付嘉致的风姿俊朗,于是态度便缓和了下来,一时间倒也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待到小花园里彻底看不到了付嘉致的身影之后,这些贵女们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有几个明显是春心萌动的模样,被旁人打趣还要装模作样的啐上几口,接着便‘咯咯’的娇笑出声,气氛显得十分的热闹。

    又过了不久,付梓妍身边忽然多了几道人影,能够前来参加今天这场宴席的贵女,大多都是京中正经人家的嫡女。可就是这些嫡女,说起讨好人的话来竟也毫无痕迹,要么就是称赞她的裙子,要么就是称赞她的长相,每一个都显得和蔼可亲极了。

    付梓妍这辈子何曾遭遇过这种场面,更是没享受过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是以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惶惶不安。谁问到她的头上,她便唯唯诺诺的答上两句,让一边的王氏狠狠地翻了两个白眼。

    也不知是付嘉致的余威尚存还是怎么的,王氏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和唐夫人姿态亲近。

    不过这一幕倒是让唐漪尽收眼底了,她却没有选择去卑微的讨好付嘉致庶妹这条吃相难看的路,只是一直维持着完美的笑容,时不时的还会就王氏及唐夫人所说的话题发表上两句自己的见解。

    待到看到王氏脸上那愈发满意的神情后,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去讨好一个不受宠又惹主母厌烦的庶女能有什么用?除却能够打听到男人一些私下里的喜好,便再无其他,怎么?难道这几个小姐还指望着靠庶女帮着自己说好话甚至传信件吗?事情一旦暴露,也不怕丢人!

    婚姻大事,什么时候不都是父母之命,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什么都不做,王氏也要高看三分。

    这么想着,她便将视线从付梓妍那边移了开,之后落在了不远处的付绵绵身上。同样都是庶女,这个四小姐瞧着落落大方又不怯场,并且脑子反应还很快,在她看来可比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三小姐好的多了。

    付绵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后,扬起了一抹明媚的微笑。

    虽然方才出了点小状况,但是今天的付府之行还算是顺利的,是以唐漪心情颇好,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之后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围在付梓妍身边的小姐,笑容冷了下来,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惧。

    在傍晚的时候,宴席总算开始散去,王氏十分妥帖的将每个人都送上了马车,之后伴随着一阵又一阵轮子倾轧石板路的声响,付府所在的这条巷弄逐渐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平静。

    等到人走了个干净,王氏冲着门边站着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会意的上前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大爷下晌便骑马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王氏闻言,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此时因为她的注视而全身止不住颤抖的付梓妍:“三丫头,你且随我到雪松院来。”

    付梓妍面露绝望之色,但也不敢反抗,只能双腿打摆的跟在了王氏的身后。

    付绵绵见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就带着钟妈妈回到了茱萸院去。那一晚的付府尤为的安静,许是因为白日里折腾了一整天,府内的各个院落都早早的熄了灯、落了锁,只雪松院院子里的烛火燃了一整夜。

    路过的巡逻的家丁偶尔经过墙外之时还隐约听到了阵阵抽噎之声,但他们也不敢好奇随便张望,事后更是闭紧了嘴巴,是以那夜雪松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没能传出半点风声。

    等到第二日一早付绵绵前去请安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付梓妍早就等在了廊下,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二人在得到允许之后,先后走进了主屋,王氏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在她们问安之后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人给打发走了。

    出了雪松院,付绵绵有些担忧的看着走一步晃三晃的付梓妍,好在对方身边有丫鬟伺候,在问了两句没能得到什么正面的回应之后,她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离开了,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她去做。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日日都要寻了借口出去逛上一圈,每次回来都是笑得牙不见眼的。那间脂粉铺子算是彻底盘活了,起先是只有前来参加宴席的那几家派了下人前去采购了一批,后来没过多久,便有了零星的几个小姐上门亲自挑选。虽然远远不如粉胭阁这种屹立京城多年的大商户,但她也是倍感满足了。

    毕竟饭得一口一口吃。

    某天的一个午后,付绵绵带着钟妈妈从府外归来,却在到了茱萸院门外后,神情警觉。她回过头冲着钟妈妈扬了扬下巴,钟妈妈就会意的轻手轻脚上前推开了那扇原本应该落了锁的门。

    紧接着,付绵绵也踏上了阶梯,略微歪了头向院子里看去。

    第129章 卑微的庶女(6)

    原主所居住的这个院子并不大, 除了西南角的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之外,就只剩下了东面的那棵瞧着有些营养不良的杏树。因着钟妈妈年岁渐长,付绵绵平日里也不经常让她拾掇院子里的卫生, 所以小院看起来难免荒凉中透着几分萧瑟。

    但这会儿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同了,不说院子里大变样吧,但是好歹清爽了不少, 最起码地面上的落叶都消失不见了, 以往泛着烟尘的黄土地上也有些微湿,避免人来人往的脏了鞋袜。

    钟妈妈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自己所住的下人房门竟然开了, 她神情一变不由得快步上前想要查看情况, 然而还没等走到近前的,下人房里却走出了两个人。

    这二人均着付府下人的衣裙, 前面那个长着一张有福气的圆脸,眉眼间看起来就是个利落的性格,身材也有些微胖。她身上的裙装看起来要比后面那个又瘦又小的丫头高级些,想来在府内下人中的等级并不低。

    “见过四小姐。”圆脸丫鬟带着身后的人冲着院门的方向遥遥一拜, 随即又很是热情的跟走近了的钟妈妈打招呼:“见过钟妈妈。”

    钟妈妈谨慎又防备的看了二人好一会儿, 之后才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大爷派过来伺候四小姐的呀!”圆脸丫鬟再次福身见礼,接着介绍起了自己:“奴婢莺歌,日后负责服侍四小姐的日常起居。”

    “奴婢红梅,是洒扫丫头。”后面的丫鬟也轻声开了口。

    “给四小姐请安了。”说罢, 二人双双跪了下去,还像模像样的磕了一个头。

    付绵绵闻言, 先是信步走到了一脸喜意的钟妈妈身边, 然后这才冲着身前的两个人道:“行了, 这是作甚, 还不快起来?”

    莺歌和红梅两个看起来都是很守规矩的,乖乖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一脸顺从的退到了一边站定,只要主人家不吱声,她们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按理来说,府中小姐的院子配上四五个下人那都是正常的,照顾日常起居的大丫鬟要一人,自小就在身边的奶妈妈算一个,然后洒扫、针线和跑腿的各一个。之前原主的院子里之所以只剩下了钟妈妈一个,那也是因为触怒了付嘉致,所以在吃了板子之后,管家就依着付嘉致的意思将院子里伺候的付府下人全部找个借口调走了。

    这会儿突然又塞了两个人进来,那货指定没安好心。

    不过这两个倒是看着比之前那三个偷奸耍滑的要顺眼,总之算的上是个好事儿,于是付绵绵只叮嘱钟妈妈好好带带二人之后,就转身回到了厢房里。

    这活计钟妈妈熟悉的不得了,很快就进入到了状态之中,付绵绵坐在靠窗的短榻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训话声,一边翻着手中的书一边扬了扬眉。

    就这样,莺歌和红梅意料之中的在茱萸院安顿了下来。

    因着付绵绵在府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出小姐,是以茱萸院里从早到晚都清净的很,除却早起及晚上入睡前她会召莺歌入厢房伺候外,其余的时间都是持着放任的态度,一概不管。

    这日一大清早,钟妈妈就脚步匆匆的从外面回了来,然后越过一直低头认真扫地的红梅,直接进了厢房。

    彼时付绵绵正立在书桌便练大字,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动静,连头都不抬的直接开了口:“钟妈妈,如何?”

    钟妈妈十分小心的将厢房的门给带了上,紧接着又走到了窗边把窗户也紧紧地关了住,然后才凑到了她的身边,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的确和四小姐想的一样,那莺歌起初几天还算老实,待到觉得摸清楚茱萸院的情况之后,就时不时的总往外跑。后来见小姐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些,便安分了下来,也不再去见那些之前要好的丫鬟了。”

    “只是她改为了每隔三日的未时会出门,那个时间段刚好是四小姐用过午饭小憩之时,老奴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说到这,钟妈妈因为觉得口干舌燥而咽了一口唾沫,没过几息就接着说了下去:“于是老奴今天早些时候就趁机会去那几个和莺歌要好的丫鬟那里悄悄打探了一番,不过是一些不要紧的闲聊,应当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那几个丫鬟都说莺歌许久不曾同她们在一处了,还以为咱们茱萸院规矩很严哩!”

    “老奴觉得,这莺歌或许还真是……”她说着说着就住了嘴,剩下的话则是挤眉弄眼的用表情表达的出来,生怕被院子里来来回回的红梅给听了去。毕竟莺歌不是什么可用之人,那和她一起来的红梅也有着很大的嫌疑。

    “我知晓了。”付绵绵听到后并不觉得多么的惊讶,仍然气定神闲的用手中的毛病沾了沾墨,紧接着手一挥就在宣纸上写出了一个龙飞凤舞的‘财’字。

    写完之后,还颇为满意的歪头欣赏了一番。

    钟妈妈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老话讲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放这么两个心思不纯正的人在院子里,真是吃不香、睡不香的。可她转念又想了,自家小姐在出嫁前也只能寄人篱下了,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倒也不必惧怕他人怎么看。

    更重要的是,自从上次受了重伤,她的四小姐好像一夜之间便成熟了许多,在不少的事情上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向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即便四小姐吃了她的几天奶水,但下人就是下人,不可多嘴也不能逾矩。

    回过神,钟妈妈略微低了头,然后动作极轻的退出了厢房。

    当天晌午,用过了简单又清淡到可怜的午饭,莺歌在伺候付绵绵漱口洗手后,像往常一样退出了厢房。她先是回到了下人房待了一会子,又询问了红梅钟妈妈的去向,听到钟妈妈跑出去和厨房的婆子们去嗑瓜子了之后,又回房拾掇了一番,这才匆匆的出了茱萸院的大门儿。

    可能是因为走的过于匆忙,莺歌并没有注意到本应该在榻上熟睡的付绵绵这会儿正倚靠在短榻上,透着窗户的缝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传说去大厨房会友的钟妈妈,眼下也正恭敬的立在榻下的位置上。

    钟妈妈咬紧了后槽牙,怒斥了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四小姐,老奴这便跟上去,倒要看看她日日都要出去见的是谁,今天老奴非得把她的面皮给扯下来不可!”

    说着她就要往外冲,好在付绵绵及时出声将她给唤了住:“钟妈妈,不必了。”

    她对于莺歌背后的人,已经有了几分眉目。偌大的付府,能够干出这种事儿的不过就是王氏和付嘉致两个人,其他人不是和原主没有任何冲突,就是压根没有这个能力。

    而茱萸院之前的那几个,才是王氏安排的,不过作用也只是看管原主是否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日常在原主耳边丑化一下其生母李姨娘,再逮到机会不着痕迹的作践一下原主,根本不需要这般积极的三天一报道。

    这样一来,莺歌真正的主子就昭然若揭了,况且她们二人在进入这茱萸院的第一日起也没想隐瞒,很是直白的说过自己乃是大爷派来的。

    付绵绵只是有些不理解,付嘉致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偏爱’,三天一报告,付梓妍都没有这个待遇吧?难不成还指望她对此感恩戴德?

    难道说这就是男主的力量?就算二人之间接触有限,对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察觉到她身上的可疑之处?

    思来想去,最终付绵绵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在前段时间王氏举办的宴席上,她接触了唐漪。该不会付嘉致因为她还没死心吧?对方这是误以为她接触唐漪是为了他?或者觉得她会在唐漪面前挑拨什么从而有可能对付梓妍不利?

    真是……好大一张脸。

    付绵绵表情木然,可就算再怎么控制,眼角的肌肉还是抑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这么无语。

    约莫一个时辰后,莺歌脚步轻快的回到了茱萸院,小院和往常一样的静谧。她嘴里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调子推开了下人房的门,却惊讶的发现红梅并不在屋子里,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就在她回过头去的一瞬间,险些被门口站着的人影吓的惊叫出声。

    “啊……!钟妈妈,您回来了!”莺歌圆脸上挂起了假笑,迎上前去。

    钟妈妈却虎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开了口:“我瞧着应该是你回来了吧!四小姐要见你,随我来罢!”

    莺歌有些忐忑不安,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小步的跟在了钟妈妈的身后。等到进入厢房,看到跪在地上的红梅之后,她瞳孔微缩,却不敢表露出半分,只能也跪了下去。

    付绵绵瞟了她一眼,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之后,这才缓缓地说道:“哟……莺歌回来了。”

    “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想着你们两个也来到茱萸院月余了,咱们主仆三人竟从未在一处好好说过话。”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谈论外面的天气一般:“你们二人可是付府的家生子?”

    红梅缩着瘦小的肩膀摇了摇头:“奴婢是夫人几个月前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

    “奴婢也不是家生子。”莺歌垂眸应道。

    付绵绵点了点头,不是家生子就没有那般棘手了,二人在府中了无牵挂,好解决的多。下一秒,她的神色就是一变,俏脸布满寒霜,声音也是冷的都出了冰碴:“那就说说吧,大爷送你们进茱萸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地上跪着的二人顿时大惊失色,红梅只知道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莺歌瞧着沉稳一些,在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竟然还试图狡辩:“四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只是按照主家吩咐前来伺候你……”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将两个人吓得一激灵,等到她们定睛一看,双双愕然到失了声。

    摔到莺歌和红梅眼前的是一个圆鼓鼓的荷包,里面装满了铜钱,因为坠落的惯性,那些铜钱散落了一地,直接让二人看直了眼。

    “说了……这些铜钱,就是你们的。”付绵绵扬了扬下巴。

    “不……”莺歌的理智还在,然而下一秒就瞪圆了一双眸子,甚至忘记了呼吸。

    只见付绵绵十分豪气的又甩出了两锭银子。

    红梅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了看莺歌,付府算是清贵人家,下人的月钱本就不高,她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钱财摆在自己个的眼前。

    “四小姐,您还是别为难奴婢们了,奴婢们真的只是……”莺歌勉强的把自己的视线从前方的地面上剥离,心中到底还是惧怕付嘉致的,最终忍住了诱惑,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头。

    然而就在她抬起头的刹那,又是两锭银子落了地,直接把她接下来的话生生的怼了回去。

    深呼吸了两口气,莺歌甚至还偷偷的用手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把,直到疼的眼角沁出了泪才咬着牙,跪在那里略微直起了上半身。犹豫了好一阵,最终她还是伸出了抖动的右手,将银子攥在了掌心中。

    随即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心中对着付嘉致默念对不起。

    大爷,不是她不忠诚,而是四小姐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130章 卑微的庶女(7)

    等到莺歌和红梅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暗了,二人双腿直打颤,相互扶持着站在廊下有些怔愣。待到夜间的凉风吹过, 她们才惊觉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恍若隔世。

    “莺歌姐姐,怎么办?”红梅双手捧着一捧的铜钱,腋下还紧紧地夹着两锭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主人家发现吃里扒外的丫鬟, 不赏板子, 竟赏银子的。直到现在, 就算钱财已经在手中沉甸甸的了, 她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下晌的时候, 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可谁能想得到二人摇身一变成了付府上下身家最为丰厚的下人之一了。

    莺歌听到问话,眨了眨眼扭过头去看身后那扇紧闭的厢房的门,目光有些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 她一狠心咬牙道:“拼了!这到手的富贵,你难道不想要?反正咱们也已经背叛了大爷了, 被他知道之后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最起码替四小姐做事还有实打实的银子……”

    说到这,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银锭子,并不觉得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之前二人之所以为付嘉致效力,也不是因为对方许了什么好处, 在这偌大的付府中,能够紧紧跟随一个有势力的主子, 是大多数下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而在付府内, 食物链顶端的除了付老爷,那就只剩下王氏和付嘉致了。更有甚者,府中这两年还盛传,付嘉致马上就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竟对方眼下就颇有说一不二的架势了,在很多事情上,王氏都要避其锋芒。

    所以,在付嘉致找到二人的时候,她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表示了效忠。虽然不知道为何大爷这般注意庶出的四小姐,也不懂男人想要事无巨细的知道四小姐的日常起居是个什么意思,但她们从未觉得好奇。两个身份低贱的人,只需要规规矩矩的完成主家的吩咐就好,耳不能听、目不能视是一个合格下人必备的品质。

    可……万万没想到啊,四小姐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们的不对劲,看来大爷会注意到她,还真是有原因的。

    想到这,莺歌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再深的一层她不愿在继续探究,说到底都是主子之间的事儿,一个丫鬟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回过神,她看着还是有些怕的红梅开了口:“前一阵子你家里不是还来了信儿,说你父亲与弟弟重病?”

    红梅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忧伤,卖身进付府是她自愿的,她也从未怨恨过自己的家人:“我托人带了点月钱回去,但……估计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那点子铜板,只能囫囵去赤脚医生那里抓一些药罢了,根本看不起郎中。”

    “咱们两个也为大爷卖了一段时间的命了,可曾见过他半个铜板?你拿了四小姐的银钱,家里人的病自然就能治好了。”莺歌似是蛊惑的在她耳边轻喃,随即略微直起了腰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可别觉得姐姐是在害你,好歹四小姐这头咱们还能捞到点实惠呢!大爷那头……你就别想了,他要是知道咱们为了点银子就卖了他,怕是要被剥皮抽筋的!”

    “……真……真的吗?”红梅被吓得直哆嗦,小脸都白了,她才进入这深门大院的没几个月,何曾见识过内宅的种种阴私?

    “你以为?之前四小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被大爷打了二十大板,听说抬回茱萸院的时候流了一地的血水!大爷对待庶妹尚且如此,你指望他能够对我们这些卑贱之人手下留情吗?!”

    “红梅,你且记住。”莺歌说话间,将手中的银子塞回了胸前,然后紧紧地攥住了对方瘦弱的肩膀:“咱们眼下已经是四小姐船上的人了,以后紧跟着四小姐,必定吃不了亏的。”

    她说着也觉得底气有些不足,但很快就将那股子心虚压下去了,四小姐或许现在的确没有大爷那般强势,但胜在有钱啊!一想到银钱,她便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感受着银锭子的硬度,心也渐渐地的安定了下来。

    红梅被莺歌这么一说,终究还是对家人的担忧打败了对大爷的恐惧,没有再多言语的重重点了点头,抱着怀中的银锭子就小跑回了下人房去。

    待到那道瘦小的身影进了屋,莺歌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泛凉的后脖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少四小姐还有点人情味,不像大爷那般总是将杀啊打啊的放在嘴边。

    随后,她再次侧过脸看向了厢房那透着烛光的窗。这个四小姐啊……必定不简单,只怕是大爷都小瞧了她!

    ………………

    三日后,未时,莺歌再次收拾了一番,然后迈着小碎步出了茱萸院的门。只不过这次她在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半侧了一次身子,待看到付绵绵在窗内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之后,她才轻轻点了点头,只几步就没了踪影。

    “四小姐,老奴倒觉得这二人不妥。”钟妈妈忧心忡忡的说道:“您看呐,她们为了一点子银钱,就这么痛快的向咱们投了诚,日后保不齐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出卖你!”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付绵绵不怎么在意,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现在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若非必要尽量别引起府内其他人的注意,我要是在这当口出去搜罗心腹,被夫人和兄长发现了,会有大麻烦的。”

    “再等等。”她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等到时机成熟……”

    她这话说的不怎么清晰,像是在嗓子里转着圈圈,不过随即她就扬了扬眉,勾起了一抹笑:“再说了,她们喜欢银钱可是好事,若是遇到两个实心眼又忠心耿耿的,咱们才是真的束手无策。难不成真要闹出人命?爱财嘛……我只需给她们足够的钱财,再遇上别人的仨瓜俩枣,她们便不会动心,不动心也就不会背叛了。”

    “那四小姐就不怕她们吃两家饭?”钟妈妈又问。

    “怕什么?”付绵绵撂下了手中的书,顺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付嘉致也不是个蠢的,要是她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对方许是一时半会儿的发现不了什么异样,若是自作聪明的想两边讨好,你猜付嘉致察觉之后会不会杀了她?”

    钟妈妈听过解释,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也不再多嘴,在把茶杯添满茶水之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坐在下人房的门前和红梅一起做起了针线活计。

    没过多久,莺歌也回来了,先是到了厢房里和付绵绵回禀了几句,紧接着也退了出去。

    四个人就这么守着茱萸院,度过了一日又一日,付嘉致那边没能得到什么有效的反馈,心思也就逐渐的淡了下来。毕竟他又不喜欢付绵绵,甚至可以说是厌烦了,哪里会把过多的精力倾注在她的身上。平日光是应付付梓妍就要去了大半,再加上朝中之事、军营练兵,最近王氏还紧跟着掺和,疲于应付的情况下,男人就将茱萸院丢在了脑后。

    不过虽然付嘉致明确的表示了自己这两年不会成亲,可王氏仍然没怎么死心的模样,又请了开国郡公府的唐夫人和唐二小姐过府小叙了几次。即便每一次付嘉致都十分不给面子的‘恰好’不在府中,但开国郡公府竟也没表现出半点不满,想来对于这个准女婿,当真是十分满意了。

    男人不在府中,倒是给了付绵绵机会,唐二小姐许是惦念着之前那几句话的‘恩情’,每一次来付府都会特意从雪松院出来。要么就是亲自前往茱萸院,要么就是二人约好在付府的花园见面,虽然时间不长,但总是宾主尽欢。

    两个人所说的话题无非就是一些女儿家感兴趣的,比如什么料子时下最流行啊,哪里的甜粥口味最佳,胭脂水粉要怎么图才好看……这样一来,每次在暗处偷听的都是空手而归。

    直到不久后,唐二小姐在开国郡公府内举办了一次小范围的手帕交品茶会,京中受到邀请的小姐不过才七八人,其中竟然就有付绵绵一个。好在付雪晴也接到了请帖,不然王氏就算是拼了一条老命,也不能放她出门的。

    开国郡公府是个什么地方,以付嘉致这会儿的能力,根本无从撼动,是以付绵绵在里面呆上那几个时辰,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了。话又说话来,男人现在也处于一个无暇他顾的状态,只因为本国的边境再次动荡了起来,西北方的蛮子为了过冬,竟然开始在边境的几座城池间大范围的发起了进攻,夺了不少的物资、杀了许多的平民百姓。

    许是为了尽快向上爬,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这样他同付梓妍的未来才更加的有保障,付嘉致主动请缨,要去前线平复蛮子的战乱。

    那日付绵绵从开国郡公府归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好消息。彼时付家的所有人都聚在了前院的正堂内,王氏一言不发的用手绢擦着眼角,付梓妍躲在人群之后神情有些复杂,就连付老爷也罕见的喝了两杯酒不出声。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之时,付嘉致就骑着马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兵出发了,一行人一切从简,出了京城就沿着官道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等到付绵绵前去雪松院请安,王氏因为忧思过重将她打发了回去的时候,她便知道,一直所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131章 卑微的庶女(8)

    原以为西北边境的那些蛮子, 就和往年的流兵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所以朝廷也没有太过重视。只是谁都没想到, 这次蛮子的打法狡猾了许多,一击不管中不中,转身就跑。大武国因为兵力强盛,日常练兵一向都是以重兵为主,对付起这种到处乱窜的流兵, 还真感觉到有些头疼。

    但为了边境黎民百姓的安稳, 就也只能一直在那里僵持着, 这样一来, 直到秋天过去京城都开始飘起小雪了, 付嘉致仍旧被困在了西北边境线上动弹不得。

    然而与西北的荒凉和困苦不同,此时的京城街道上还是那般的繁华,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并不见少,吆喝、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忽然, 城内的西北角某处响起了热闹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在这附近的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先是笑眯眯的挑开了正上方悬挂在牌匾上的红布, 露出了‘春林堂’三个大字,然后男人这才冲着下方来往恭贺的人热情的拱手,一时间寒暄声不绝于耳。

    “这是‘春林堂’的掌柜的?什么来头?听说这春林堂几个月前还是个不起眼的小脂粉铺子呢,怎的这么快就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了?”在四周的围观者中, 有一人开始八卦了起来。

    而他身边的人则是轻声回应道:“什么来头?这胖子不过就是个管事的罢了,听说春林堂背后的可不是那么简单。你也不瞧瞧之前来往春林堂的莫不都是贵人家的车马, 要不然它岂能在短短的半年时间, 就接连盘下了周边的好几个铺子, 把店面扩展到现在这么大?”

    “背后若是站着贵人,那就说得通了。”之前那人连连点头。

    “岂止,听说之前粉胭阁还试图找过春林堂的麻烦,只是最后也不了了之了。要知道粉胭阁也算是京中的老字号了吧?虽说远不是什么可以供应皇家的品质,但是那些贵人们也是极爱光顾的,一下子被抢了生意就怎会甘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老字号竟也没能啃下春林堂这块硬骨头!”另一个人越说越邪乎,不由得让周围众人对这春林堂的真实背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真的假的……但是我之前怎么看到过这个掌柜的和一个丫头片子毕恭毕敬的……”第三个人嘟嘟囔囔的开了口,只不过他说的却无人在意,世人只喜欢听那些玄而又玄的江湖传言,况且就这排面,是个丫头片子能撑的起来的吗?!

    很快,一些质疑声就被压了下去,等到春林堂的掌柜的开始开箱散喜气,一把又一把的扬着铜板的时候,现场的气氛更是直接就被推上了高chao。

    看着外面一派热闹的景象,坐在斜对面酒楼二楼的付绵绵满意的笑了笑。这时一阵冰凉的寒风夹杂着几片盘旋的雪花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那几片雪花落在了桌子上之后,很快就融化成了一小滩雪水。

    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兔毛大氅,而正在她身边伺候的莺歌则是十分有眼力见的将桌上的茶杯给斟满了滚烫的茶汤,还顺势往其怀中塞了一个造型别致的小手炉:“四小姐,奴婢要不先把窗子关上?您要是着了凉,回去钟妈妈还不得扒了奴婢的皮?”

    付绵绵闻言笑着抬眼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随后摇了摇头:“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怎的吹些风就能染上病了?”

    说罢,她再次把视线移到了窗外。

    这会儿眼瞧着外面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了,毕竟寒冬腊月的,四周的街坊啊什么的在捡完铜钱之后,便都陆续散去了。

    莺歌也没再坚持,反正跟在四小姐身边这么久了,她也大致能够摸清对方的脾气秉性。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名满京城的春林堂,竟然就是眼前这位闺阁小姐的产业。无怪乎当初对方为了让她和红梅反水,摆出了一副土大款的做派,怕是满京城的寻摸,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财大气粗的了。

    而这几个月,付嘉致不在府内,付绵绵就更加放肆了,现在他们茱萸院内竟然藏了一个小厨房,说出去谁敢信呐!府中那些丫鬟的小姐妹都以为她在茱萸院受苦,甚至看着她愈发圆润的身躯,还觉得她是受了太多累、睡不好觉引起的浮肿,每每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什么浮肿,这是纯胖!

    就连王氏的院子里,每日都未必餐餐换着花样吃,但茱萸院就能!而付绵绵食量一向不大,剩下的全都进了他们三个下人的肚子里,就连红梅也不是最开始的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了,个子肉眼可见的高了起来,脸颊丰润,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得亏茱萸院位于付府最为偏僻的角落里,又靠近着府内的后角门,所以府里倒是没人发现院子里的猫腻。加之付绵绵很舍得的买通了角门的婆子,是以现在茱萸院的人进出付府别提多方便了,说是如入无人之境也不为过。

    别的暂且不提,就拿付绵绵眼下穿着的这件兔毛大氅来说,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但是内里却是缝着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一米的雪山狐狸毛,走在外面,甭提多暖和了!

    还有她和红梅,大的不好说,这会儿手中的银钱都是付绵绵断断续续赏的,怕是比之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多上一些。而且付绵绵还说了,将来她们两个出嫁,还要给每人都备上全套的嫁妆。

    这可真是……金钱的力量无法阻挡,该死的让人心动。

    身边站着的莺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脑子过了多少的想法,付绵绵并不知晓,她的视线其实一直都在春林堂……旁边的那家酿酒铺子徘徊。因着春林堂店铺扩张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所以在它旁边默默开业了酒铺子并不惹人注目,整整一个上午了,也没见有人摸索着进去瞧瞧。

    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这条街道上的车马行人都又少了一些,终于有两辆马车停缓缓地停在了春林堂前。

    紧接着,从前方那辆马车上慢悠悠的下来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小姐,通过其矜贵的身姿及马车上悬挂着的牌子,付绵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乃是唐漪。

    几息之后,又有两道身影从后面的马车上下了来,其中有一青年和唐漪互动颇为亲昵,正是开国郡公府的二公子,也是唐漪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唐恒。

    他们兄妹二人又隐约对着最后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面相坚毅的华服青年有着一丝恭敬,可见那名华服青年的身份一定相当的尊贵。而他就是付绵绵今日从一大早就翘首祈盼的正主,当今圣上的第三子,煜王。

    看来这开国郡公府还算靠谱,春林堂的一成红利给的倒是挺值得。

    煜王素来好酒,付绵绵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毕竟她的野心可从来不止一个脂粉铺子。

    眨眼的功夫,唐漪就先行走进了春林堂之中,掌柜的也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给足了三人面子。可就在煜王准备踏入这最近风头正盛的春林堂去给自己母妃挑选一些女人家用的玩意儿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鼻翼嗡动,循着脂粉香气中夹杂着的那丝丝酒香看了过去。

    几乎没怎么犹豫,煜王就一头钻进了那间十分不起眼的酒铺子里,他身后的唐恒见状,无奈也只能跟了进去。

    楼上的付绵绵见状,很是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示意身边的莺歌去结账。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付绵绵带上了白色大氅的兜帽,怀中抱着小手炉在莺歌的服侍下走出了酒楼,二人先后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顶马车,伴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车轮滚滚,马车便缓缓地动了起来。

    彼时煜王刚好抱着一小罐子酒满脸喜意的从酒铺里出来,无意间抬眸竟顺着吹起来的车帘瞟到了那辆青顶马车内的纤细身影,不知为何有些出神。

    但不过呼吸的功夫他就收回了视线,美滋滋的拍了拍怀中的酒坛子,恰好唐恒也走到了他的身边,二人略微低着头,轻声的说了两句什么。

    天上的雪下的愈发的大了。

    雪花飘洒间,青顶的马车经过了二人身边,随后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了这条道路的尽头。

    待到付绵绵顺利回到茱萸院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未时了,她同手中拎着向和斋糕点的莺歌在院门外遇到了站在那里不停张望的钟妈妈。对方在看见她们二人的时候眼睛一亮,急忙小跑着下了台阶:“四小姐,不好了,半个时辰前雪松院就来人叫你过去一趟!你这么久都没动静,一会儿过去了还不知要受什么苦!”

    付绵绵闻言倒是波澜不惊的,安抚的拍了拍钟妈妈的手之后,便带着莺歌往雪松院去了。

    一进雪松院,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守门的婆子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大对劲,疑惑的蹙了蹙眉,她没有耽搁的走到了主屋的门前,朗声道:“女儿来迟,还望母亲原谅则个!”

    几息的功夫,门帘被丫鬟从里面打了开,她解下大氅交给了莺歌,并从其手中接过了糕点,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绕过屏风,付绵绵惊奇的发现付梓妍竟然也在,且对方眼睛红彤彤的,偶尔还抑制不住的抽噎两下,状态明显不大对劲。

    她在沉思了一秒后就扬起了一抹笑:“哟,三姐姐竟比我来的早,这是怎么了?”

    第132章 卑微的庶女(9)

    “四……四妹妹。”付梓妍完全不敢吱声, 只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上方的王氏,待到看清对方那警告的表情后, 迅速低垂了头,悄悄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委屈巴拉的模样。

    王氏最见不得她这幅受气的小媳妇样,要说之前只是因为讨厌其生母吴姨娘连带着才看不惯付梓妍,但就在她隐约发现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和付嘉致不清不楚之后,她真是恨不得生饮其血、啖其肉了!

    她甚至一阵又一阵的后悔,后悔这些年自己对这些庶子女太过于仁慈, 若是像其他府中的夫人,连个蛋都不许姨娘生, 现在又怎会发生这种令她咬牙切齿的事情?

    回过神,她抬眼冷冷的看向了付绵绵,语气称不上多么的好:“四丫头。”

    “母亲。”付绵绵十分柔顺的福了福身, 面上看起来半点不害怕。

    “半个时辰前,我派去的妈妈说你并不在茱萸院,说说罢,这外面大雪纷飞的, 你不好好儿的在茱萸院待着,跑去哪儿了。”王氏说着,重重的拍了一下短榻上的矮脚桌。

    “母亲恕罪,的确是女儿贪玩独自溜出了府, 还请您责罚。”付绵绵一边说着,却一边上前走了两步, 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了王氏身边的丫鬟:“但是在欣赏京城初雪的功夫, 我却忽而想起了您最爱吃向和斋的糕点, 挑拣了几样买了回来, 也不知道您是否喜欢。”

    王氏瞥了一眼丫鬟手中的油纸包,脸色虽然还是阴沉沉的,可内心里的气好歹顺了一些。甭管茱萸院的这个是否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怎么着都比付梓妍强的多了,毕竟生母早早就死了的,府中无人撑腰再怎么都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行了,若是有再有下次……”她皱着眉不耐的开口。

    “母亲仁慈!”付绵绵不轻不重的给对方戴了一顶高帽,随即小步的走了回去,端正的坐在了付梓妍的身边。

    王氏这才挑眉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眼前的这两个庶女,到底是谁的种像谁,二人都很好的继承了生母的部分美貌,真是越看越生气。付梓妍眉眼细致多情,特别是伤心的时候,愈发的像那个轻佻的吴姨娘,而付绵绵则是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灵动,不算绝美,但若是好好打扮一番也有着李姨娘在世时候的沉稳端庄。

    “今日叫你们过来,本是好事,因着你们二人年岁渐长,前些日子我又允诺过在亲事上替你们二人筹谋。”王氏说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眸摆弄着手腕上的金镯子,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你们也知道,身为庶女呢,本就会在姻缘上艰难一些,毕竟人家大门大户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谁人不想妻族显贵,对他们自身仕途大有裨益。”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警告两个人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试图去攀龙附凤,更不要肖想那不切实际的。

    付绵绵倒是没什么所谓的眨了眨眼,可付梓妍却不同了,她知道王氏一向喜欢针对自己,这会儿听了这话,身子更是控制不住的晃了三晃。

    王氏将二人的神情、反应尽收眼底,眸子里的讥诮更浓了一些:“四丫头,你瞧瞧,你来之前我也不过刚刚才起了个话头,这三丫头就开始哭哭啼啼,也不知是不是对我这个嫡母插手她的亲事感到不满意,嗯?”

    未等她话音落下,付梓妍瘦削的肩膀就微微颤抖了起来,之后更是直接从椅子上滑跪在地:“女儿不敢……”

    “那便是喜极而泣了?”王氏继续逼问。

    付梓妍却不答了,只是抿紧了双唇,泪珠儿一对一双的从脸颊上滚落而下。

    王氏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似乎觉得付梓妍被逼成这个样子,她十分的解气。是以她没管仍旧跪坐在地上的纤细人影,只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三丫头,此番相中你的可是名满京城的周六公子,你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头夫人,这亲事你竟还不满意?虽说是填房,可周六公子今年不过才二十有五,你不比那二丫头得意多了?”

    要是从年龄上看,这周六公子的确比付二小姐嫁的那个糟老头子强的多,且这周六公子的父亲官职也不低,乃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付老爷眼下也不过才正三品,家中庶女能嫁入这种门户,去做嫡子的正妻,左看右看都是天上掉了馅饼。

    付绵绵这会儿反倒有些看不懂了,假设付梓妍的啜泣是因为在被付嘉致‘强制爱’的过程中产生了一定感情,一想到即将离开情郎就觉得悲从中来,那王氏又是何意?她会这般好心?竟然让妄图染指自己儿子的庶女风风光光的嫁进高门大户里去?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也不用在这哭丧着脸给我看,这门亲稍后我会派人告知吴姨娘的,她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毕竟你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若是吴姨娘同意,我便联系周侍郎和周夫人,咱们两府凑在一起商议一番,选一个吉利的日子过个八字。”王氏显得十分的大度。

    付梓妍闻言更加绝望了几分,吴姨娘是她亲娘,做女儿的又岂会不知自己个生母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对方无甚见识却满心满眼只装着富贵,听到吏部侍郎四个字,怕是就会忙不迭的点头同意了。

    毕竟男方的门第,可是付家庶女中的头一份,凡事都想压别人一头的吴姨娘又岂会拒绝?退一万步讲,这门亲事就算吴姨娘也不满意,但最终估摸着也会在王氏的逼迫、劝说下点了头,毕竟她又不止付梓妍这一个女儿,后边可还有个付二公子哩!

    付梓妍从未像现在这般思念过付嘉致,男人虽然可恶,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拉入了无底深渊,可……可最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会护着她。

    想着,付梓妍又狠狠地摇了两下头,表情惊疑不定,心跳如擂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觉得付嘉致是个好的?明明就是对方的自私自利她才会陷入眼前的绝境,嫁给周六公子不好,可兄妹……就好了吗?!

    “起来吧,往日里教导你的仪态,都扔到脑后去了?”王氏也懒得去揣测她这会儿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凝声训斥了两句之后便把视线落在了付绵绵的身上,虽说仍然是皮笑肉不笑的,但是好歹语气稍有缓和:“至于四丫头。”

    “你的人家乃是你父亲相中的,或许你知道杜司马,他与老爷可是相识于微末之时。”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在略作斟酌之后才再次开了口:“其实今日这些话本不该同你们说,嫁娶一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岂有让你们知晓的道理?不过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尊重你们,才提前知会一声。”

    说罢,她又抬起眼皮看向了付绵绵,颇为语重心长的道:“杜司马怎么说都是个从四品,虽说年纪上稍长了那么一些,但给他做妾并不委屈了你。”

    好一个不委屈,看来这付老爷是拿她出去待客了,狗屁的相识于微末之时!大武国朝中文官、武官一向多有摩擦,两个人理应见面就互掐才是,什么时候关系竟这般亲近了?

    稍微一思量,付绵绵就想通了内里的关键,付老爷眼瞧着要成为太子少师了,以后身上自然会被打上太子一脉的标签。他这是上赶着为太子谋划呢,舍出去一个自己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面的庶出女儿,替太子拉拢一个从四品的武官,真是好大的忠心呐!

    “行了,你们二人且先回去罢,最近这段时间也别想着往外跑了,都给我乖乖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三丫头,你女红一向很好,闲来无事就绣绣嫁衣什么的。周侍郎一家为人都很宽厚,你只管安心就是,至于嫁妆我会和你姨娘商量着来的,一定不会委屈了你。”王氏冲着付梓妍摆了摆手。

    方才还说着商量,果真只是说的好听的,看样子这门亲事竟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付绵绵微不可查的扬了扬眉毛,这八字还没过呢,王氏凭什么这般笃定?看来这侍郎府,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

    “至于四丫头……嫁衣就不用绣了,你要是实在闲不住,我赶明儿也吩咐库房给你送两匹布,你可以给自己缝制两套新衣裳意思意思。做妾的话自然是没那么多讲究的,待到杜司马觉得哪天是良辰吉日,就会派马车来接你的。”王氏言罢,扭身去端起了茶杯,就连过多的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她们。

    付梓妍站起身,强忍着在眼眶不停打转的泪水,轻手轻脚的后退两步正准备告退。未曾想付绵绵却忽而开口问道:“母亲,那我的嫁妆呢?”

    迎着屋子里所有人那十分诧异的目光,她丝毫不惧的接着说:“总不能因为我做妾,就什么都没有吧?母亲好生偏心,我不求三姐姐那全套的嫁妆,难道半套母亲还不给吗?!”

    王氏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看着她,最终深吸了两口气敷衍道:“我还能亏待了你?!”

    “母亲自然和那些小家子气的主母不同。”付绵绵故意恶心了对方一通,这才欢天喜地的出了主屋,之后也没管身后的付梓妍是个什么反应,迅速收敛了神色径直的带着莺歌出了雪松院。

    杜司马?

    也不知是个什么货色。

    她倒是敢嫁,问题是,对方真的敢娶吗?

    第133章 卑微的庶女(10)

    是夜, 茱萸院自从下午就一直紧闭着的大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一道比之正常成年人要纤细的多的身影快速的窜了出去。黑影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付府的角门前, 惹得守着角门此时正在棚子下打边炉驱寒的几个婆子纷纷起了身。

    待到那身影走到了烛光照射的范围内,其中负责夜间守门的孙婆子才松了一口气,双手往两边的袖口一插,缩着脖子轻声招呼道:“原是红梅姑娘呀!今儿天气这般凉,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剩下的婆子见状也陆续坐回了柴火旁,一边暖着身子一边盯着上面铁锅中被烧的滚沸的蔬菜浓汤,翻滚的汤汁中隐约可见几块肥的流油的肉片。她们这些粗使婆子能够在寒夜里吃上这么一口, 还都仰仗的是付绵绵,是以在见到茱萸院的人的时候, 都十分的热情。

    “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四小姐看外面这雪下的愈发大了,惦记着你们这些在外当值的呐, 这不吩咐我过来送上一些新鲜的糕点,想着让大家伙填饱肚子。”红梅笑得有些羞涩,接着复又张了张嘴:“只是没想到,大家竟打起了边炉来了。”

    众人一听是付绵绵吩咐着送过来的, 均眼睛一亮,因为她们都清楚,茱萸院的那位出手一向阔绰,送来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于是便都先后开了口:“哎哟, 红梅姑娘这话说的可是折煞我们这把老骨头咯!”

    “就是,四小姐也是瞧得起咱们, 咱们感激涕零呢!”

    “红梅姑娘回去以后, 千万记得替咱们谢过四小姐呀!”

    “说的哪里的话。”红梅说着就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孙婆子, 然后特别叮嘱了一句:“这里面有单独的一份儿, 是四小姐送给你当家的的,说是为了感谢他上次帮忙抬了院子里那张废弃的石桌。”

    孙婆子闻言眉头一跳,连忙一脸感激的应了,随即她拎起了食盒走到了铁锅边,那几个婆子很快就将食盒上层的糕点分了个干净。因着大家也都听到了刚刚二人之间的对话,是以没有那不长眼的去抢下层的东西,她们倒也不算羡慕,毕竟谁让人家当家的帮了四小姐的忙呢!

    “红梅姑娘,不若坐下来一起吃点?”有婆子扬声邀请道。

    “不了,四小姐该休憩了,我还得紧着回去伺候呢!”红梅说完,冲着几个人点了点头,便回身走掉了。

    孙婆子见状顺势把食盒放在了棚子的角落里,随后便坐到了锅边同大家一起吃了起来,一众人很是有默契的谁也没提方才付绵绵送糕点的事儿,这也侧面体现了付绵绵的高明之处。

    她虽然急切的需要在付府中拥有自己的势力及眼线,但却并不急于求成,还破天荒的把目标放在了这些府中最底层的粗使婆子们身上。这些婆子算是吃够了生活的苦,大多也不是死契,更没有年轻丫鬟或者家丁那种对主家的忠诚之心。她们早就被困苦的生活磨去了棱角,剩下的只有麻木、冷漠及想着法的让自己过的更好一些,要是有儿女,更得为后代多打算上几分才行。

    这样才好,这些婆子们完全知道想要的是什么,收钱办事丝毫不含糊。且婆子们的嘴巴都很严,压根不会像那些年轻的丫鬟偶尔会在和好友闲聊的时候说漏了嘴,这些婆子不会把府中的任何一个下人当做朋友去真心看待的,每个人都警觉的很,将少说少错的原则贯彻到底。

    就像是方才她们吃了付绵绵送过来的糕点,这会儿却无人主动提及,也是怕待会儿议论起来一不小心会说出什么引人怀疑的话,这样一来保不齐就会丢掉那些额外进账的机会,岂不得不偿失?!

    很快,锅中的食物就被几人一扫而光,因为各自还都有活计在身,不能出来太久,所以没过多一会儿就都陆续散了,最后只剩下了守门的孙婆子缩坐在快要熄灭了的柴火边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夜愈发的深了。

    终于熬到了付府之内寂静一片后,孙婆子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然后四处打量了一通,摸摸索索的去了角落里打开食盒。果真在食盒的下一层,她发现了用油纸包裹完好的一份糕点,把糕点轻轻的放在了一边,她又伸手进去拨弄了几下,终于打开了食盒下方的暗格。

    里面放着一封封口完好的信件,还有一小袋铜板。

    孙婆子见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将钱袋拿出来掂量了一下重量,随即很是满意的塞进了自己那鼓鼓囊囊的棉衣里。她家的那口子在付府中干的也是最底层的活计,负责每日三次的处理府中贵人们的排泄物,之后装桶用板车拉着倒去城内统一收夜香的地方,所以满城跑的很方便,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也是没想到她们这老两口竟会得到四小姐的赏识,因着替茱萸院办了几回漂亮的差事,就得了不少的实惠,甚至凑够了给儿子说媳妇的银钱,孙婆子倍感满足。

    将食盒恢复成原样之后,她回到了柴火边,想了想还是往里面又添了两根木柴,反正刚刚得了一笔横财,今夜倒不用精打细算的挨冻受苦了。

    四小姐的差事啊……务必得办好了才成。

    ……………………

    隔日的晚上,红梅去大厨房的路上偶遇到了孙婆子,两个人只站在一处说了两句话就各自走了,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付府的下人加在一起或许有个百余人,互相之间熟识随口打声招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之后红梅在大厨房领了晚饭,便急哄哄的回到了茱萸院,等到把院门落了锁,她便开始叫道:“小姐!小姐!”

    莺歌听到动静打开了厢房门上挂着的厚厚的布帘,做出了噤声的手势:“说过你多少遍了,怎的还是这般毛躁,小心隔墙有耳!”

    红梅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然后随手将食盒中的吃食倒在了院中的狗饭碗里,紧接着扑了几下身上的雪粒子,迈进了厢房之内。

    外面是冰天雪地,厢房内则是温暖如春,不大的地方里里外外放了两个炭盆,竟没有一丝的烟味儿。定睛一看那炭盆中烧着的炭通体火红,没有一丝的杂质,肯定不便宜,显然不是那些从库房里取来的低端货色。

    但屋内的人,就连刚刚进来的红梅似乎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的讶异之色。她们现如今已经完全被付绵绵给惯坏了,府中其他下人的房中哪里会有炭盆这种东西,就算有那燃着的也都是熏人的木炭,是以冬日里手脚生疮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她们和钟妈妈三人所居住的下人房中,不仅有炭盆,还整天整夜的燃着,别提多舒服了!

    “小姐,方才在大厨房外遇到了孙婆子,她把信给我了。”红梅很是乖巧的把怀中的信递到了付绵绵的眼皮子底下。

    而坐在书桌旁的付绵绵撂下了手中的毛笔,接过信之后略微扬起了下巴,示意对方去桌边吃饭。见那三人开始动筷子了,她才打开了回信,信上的字力透纸背,瞧着不像出自女人之手。

    没错,她昨天让孙婆子当家的送出去的那封信,正是送到了开国郡公府唐二公子的手上。再怎么说现在两个人也是被春林堂绑到了一起,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让对方办点事儿并不过分,毕竟春林堂的一成红利就足以让开国郡公府上下无忧了。

    待到看完整整五页的回信后,付绵绵站起身推开了窗户,望着临廊的瓦片上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的雪水陷入了沉思。

    据唐恒信中所说,王氏在付梓妍的婚事上的确没安什么好心,原来那周侍郎府上的周六公子竟是天阉!前一个妻子是小门户的嫡女,嫁到侍郎府之后不出半年就断了气,周侍郎对外宣称对方乃是婚前带疾这才病死了,具体到底如何,没多少人知道。那嫡女的家中许是也得到了一些好处,嘴巴竟闭的紧紧地,半点风声也不曾外泄。

    但以唐恒的身份,明显是听到了一些内情的。

    那嫡女哪里是病死的,乃是被周六公子活活虐待致死,传说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有的伤处甚至都流了脓!

    这样一来倒说得通了,不得不说这王氏心思是真的歹毒,付绵绵可不信她不知道周六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这明显是不想让付梓妍活!没准在王氏看来,能够让付梓妍风风光光的嫁进侍郎府,都算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了。

    现在付嘉致仍旧在边境戍守,多久才能归京谁也说不清楚,许是半年又可能是一年、两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待到男人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付梓妍命硬没死,那侍郎府也不是这会儿的付嘉致能够招惹的起的,他想要从侍郎府夺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付绵绵都想给王氏鼓鼓掌了,对方这算计的可真够缜密的了。

    除却这些,唐恒还在信中告知了她一个好消息,那日煜王在酒铺买了酒回去之后,对酒铺背后的老板及酿酒之人很感兴趣,并表示可以见上一面。

    回过神,付绵绵将手伸出了窗外,任由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上。

    既然付老爷和王氏先不仁,那她便也不客气了。

    第134章 卑微的庶女(11)

    腊月十五, 付府内按照以往的规矩,在前院的正堂里举办了一场家宴。

    家宴之上,坐在主桌的是付老爷、王氏、付雪晴及其他三个庶子女, 至于两个姨娘只能立在一旁伺候, 待到稍后有了付老爷的允许才能去一边的小桌旁吃上几口。

    因着付嘉致没能从西北回来, 所以王氏看起来有些怏怏的,加之照比往年又少了已经嫁出去的两个庶女, 这场家宴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似乎除却付雪晴之外, 付老爷是一年到头难得会看见几次自己的庶子女, 前些年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或许还偶尔能在姨娘的院子里瞧上两眼,后来渐渐地各自分院出去独居, 便更难见面了。

    一时间,付老爷打量着同桌那四个已经都大了的子女,显得十分的感慨。

    忽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酒盅侧过脸询问:“夫人,三丫头的亲事同周侍郎府上商议的如何了?”

    王氏闻言勉强打起了精神,温婉一笑:“老爷,您就放心吧, 妾身已经和周夫人过了两个孩子的八字,结果是极好的,现下侍郎府正相看着吉日, 一旦日子定下侍郎府便会前来纳征了。”

    “极好。”付老爷捋着胡须, 显得十分满意, 随即端起了父亲的威严训话道:“三丫头, 你此番能够嫁入侍郎府, 乃是天大的造化,也要感谢你母亲为你积极谋划,知道吗?”

    付梓妍一听进展这样快,登时就有些心慌,求救似的看向了对面的吴姨娘。

    不曾想吴姨娘也是满面的喜色,竟对自己女儿那祈求的表情视而不见,反倒是转过身去拍起王氏的马屁来:“三小姐能够有今天,仰仗的全都是老爷和夫人,若不是夫人仁慈,这门好婚事又哪里轮得到她的头上?夫人您尽管放心,三小姐只是嘴巴笨,可这心里啊,对您感激着呢!”

    王氏嘴角略微扬起,抬眼瞄了一眼付梓妍那悲戚的神色,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郁了几分。随后,她懒洋洋的倚靠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垂眸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三丫头满意,我作为母亲的也算没白忙活一场。待到侍郎府过来纳征之后,三丫头便日日都来我这雪松院吧,我教你一些当家主母的道理。”

    付梓妍此时几乎要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心头一片凄凉的绝望,最后干脆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付老爷还以为她是女儿家谈及亲事时候的娇羞,根本没在意,而王氏看着她的不愿只会高兴,至于吴姨娘这会儿一颗心压根没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只见吴姨娘往前凑了两步,在王氏的身侧点头哈腰,还殷勤备至的给其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夫人,这晋哥儿眼瞧着也该开始张罗婚事了,您在京城的贵人家里颇得脸面又时常在外行走,若是遇到好人家的小姐,还盼着您多替晋哥儿想想……”

    王氏从鼻子里挤出了两声哼哼,敷衍的回应了几句:“吴姨娘大可放心,三丫头都能攀上侍郎府的周六公子,晋哥儿我还能亏待了他?”

    女人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甚是感激。

    坐在付梓妍身边的付嘉晋瞧着表情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去无声的嘟囔了两句,紧接着就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起闷酒来。

    付老爷见他这幅不争气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付府门风清正,且几代人都在朝为官,声势在他当了大学士之后更是达到了最顶峰。可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玩意儿,这么多年了连个功名都没有,简直是家门不幸!

    不过付老爷今天心情还算好,所以只是瞪了付嘉晋一眼,随后就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付绵绵。对方表情恬静,眉眼不动的坐在那里,在四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的端庄,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李姨娘。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再次睁眼仔细望过去的时候,他这才发现眼前之人终究和其生母是不同的,五官不仅灵动了不少,且脸上还有一闪而过额狡黠之色,衬的整个人愈发活泼了几分。

    许是为了心底那突然冒出来的些许愧疚之意,付老爷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开了口:“四丫头……咳咳……杜司马他……为人正派,是个好归宿。”

    付绵绵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两秒,难免觉得有些可笑,她从不需要对方这种猫哭耗子的慈悲,更对其突如其来的温情不感冒。于是她露齿一笑,语气轻快:“这些话母亲都同我说过,女儿省得,而且这些日子女儿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纳鞋底、读女德。等将来到了杜司马的府上,一定不会给爹爹丢脸的。”

    听到这话,不仅付老爷,就连王氏都觉得十分的满意。她最近一段时日着重注意了一下付绵绵和付梓妍的动作,发现这两个的确都乖乖的呆在自己的院子中不曾踏出半步,想来都已认命,这无疑让她堵在胸口多时的那股气稍微顺畅了一些。

    付老爷则是微微点了两下头,然后捏起酒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想到这酒入口很是香醇,待到了喉间的时候就漫上了丝丝辛辣之意,辛辣感遍布了整个食道,入了胃却又化成了一团火,将整个人都烘的暖洋洋的。

    “嗯?”付老爷惊讶的拿过了一边的酒壶,打开壶盖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酒气登时就顺着他的鼻腔直窜到了脑瓜顶:“好酒!这酒是从何处买到的?”

    旁边一直表情郁郁的付嘉晋此刻终于来了点精神,他在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说起话来舌根都有些发硬了:“这……这可是我买回来特意孝敬父亲的,父亲可喜欢?我听……友人说,城内西北有一酒铺十分的出名,虽然店面不大但内里的酒却是煜王亲口夸赞过的,如今看来,他们倒没有骗我!”

    “友人?你能有什么正经友人?不过就是一些精通吃喝玩乐之辈罢了!”付老爷没好气的呵斥,直将刚刚抬起头来的付嘉致又给训的脊梁微弯,萎靡不振。

    可别看他嘴上不饶人,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过多一会儿就已然眼神迷离,双颊微红了。

    慢慢地酒气上涌,付老爷往日里那灵敏的神经被酒精麻痹了一些,话也多了起来。念念叨叨的说了好多有的没的,甚至还将年后皇帝就会任命他为太子少师的消息给说了出来,不过好在仍然尚存一丝理智,这话刚刚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随即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正堂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怎么在意,宋姨娘和吴姨娘是不大懂,就算二人知道了那也是高兴都来不及。王氏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毕竟这件事她早早就已经知晓了,至于付嘉致和付梓妍,一个醉的不比付老爷清醒多少,一个几乎全程都沉醉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典范了。

    付绵绵小口小口的将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同样像是没听到一般的沉静,只是视线在掠过那酒壶的时候,停顿了好一会儿。

    看来酒铺的生意选择煜王是正确的,自从二人上次在唐恒的安排下见了一面,至今也不过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眼下付嘉晋等京中的公子哥就已经知道这家酒铺的存在了,该说果真不愧是皇权社会吗?皇室的带货能力还真是top级别的,无可挑剔。

    等到夜深了,正堂里的家宴才在王氏命丫鬟搀扶着不省人事的付老爷返回雪松院的声音里正式结束了,待他们二人渐行渐远,吴姨娘才帮衬着小厮将同样稀里糊涂的付嘉晋弄了起来,接着就是一片的兵荒马乱了。

    付绵绵带着莺歌先行一步,率先通过了半月门,进入到了付府后院。

    她在石亭之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天边挂着的圆月,无声的笑了笑。月黑风高,似乎做些什么都很方便。

    莺歌见状不由得有些疑惑:“小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付绵绵回过神,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今晚天空很是清朗,瞧着明天应该是个好日子。”

    莺歌不解,但是却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有继续问下去,随后主仆二人再次迈开脚步,身影逐渐的消失在了通往茱萸院的石板路上。

    果真,第二日天边刚刚透出了些许光亮的时候,付府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门房在得知来人的身份后,自然是好一顿忙活,直将雪松院的付老爷和王氏都折腾了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茱萸院的大门也被人猛地推了开,红梅提溜着空食盒嚷嚷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奴婢在去大厨房路上的时候,正巧撞上了夫人院里的刘妈妈正往咱们茱萸院来呐!”

    因为过于激动,她忘记了身为丫鬟该有的规矩,一把就推开了厢房的门,语气焦急不已。

    此时付绵绵正坐在梳妆台前,莺歌在身后帮她梳着头发,未等莺歌开口呵斥,她便先一步问道:“哦?来就来嘛,还值当你这般慌慌张张的?”

    “不是……四小姐!”红梅急的直跺脚:“方才我特意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听到刘妈妈跟身边的那个丫鬟说……说……说一大早,杜司马就亲自登门退了和你的亲事!”

    “夫人这会儿把你叫去,肯定没安好心!”

    第135章 卑微的庶女(12)

    “不过是去做妾, 算什么亲事?”付绵绵平淡的回了一句,听闻自己被人退了货,竟无半点女子家该有的反应。

    “可是……”红梅一跺脚, 虽然大武国的民风还算开放, 可对女子仍旧苛刻, 一旦被退了亲,之后的姻缘势必要更加艰难了。

    莺歌的表情倒是和付绵绵如出一辙, 只见她手上不停, 利落的将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红梅,还不快些去院子里做准备?稍后刘妈妈来了,看到一些有的没的才是最大的麻烦!”

    红梅这才惊觉,应了一声再次急哄哄的跑了出去。

    “小姐莫怪,红梅心思单纯不懂这些, 她也只是担心你。”莺歌浅笑着往付绵绵的头发上插了几支素朴的银钗,然后低头轻声询问主子是否满意。

    她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自家小姐这般财力雄厚, 握着手中银钱还怕没有好姻缘?这世道虽说那些贵人不大瞧得起商人,可哪个勋贵人家又不涉商呢?没有人嫌弃钱多,只要四小姐肯展示自己的能耐,一定会有大把的公子哥上门求娶, 待到娶回去之后保不齐还要打个牌位把人供起来哩!

    就在付绵绵对着铜镜欣赏莺歌手艺的功夫, 门外传来了些许的动静, 下一秒红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哟!见过刘妈妈,刘妈妈这一大清早的过来, 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无甚大事, 只是夫人想要见四小姐一面。”刘妈妈身材矮小瘦削, 长相精明, 似是而非的回了这么一句。

    此时钟妈妈也已经走到了厢房门边,面上很是热情的把帘子打了起来:“就算夫人不叫您来呀,我们四小姐也是日日都要去雪松院请安的,如此这般反倒劳烦刘妈妈了,天寒地冻的,快些进屋吃口热茶吧!”

    刘妈妈在进了厢房之后,眼睛四处乱转,观察了一圈,除却屋内摆着的两个木炭已经燃尽了的火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随后她微微低头福身行礼:“老奴见过四小姐,若是四小姐已经收拾妥当,还是快些随老奴去一趟吧!老爷这会儿也在呢,迟了恐怕……”

    听着这隐含威胁的话语,钟妈妈眉头一皱,有些不大乐意。不过她在瞄了端坐在那里的付绵绵一眼后,生生忍住了没有开口反驳。

    而付绵绵则是扶着莺歌的手,懒洋洋的站起了身,回过头去盯着刘妈妈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似笑非笑的哼出了声。

    刘妈妈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一张老方脸瞬间就皱成了菊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再次催促。

    “刘妈妈,是母亲管家过于仁慈才让你这两年皮子都松了,竟然敢跟府中的小姐这般语气说话了?”

    听到这有些微凉的女声,刘妈妈神色一紧,心头有些惊疑不定。抬眼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她竟不知道府中的这个庶出的四小姐什么时候竟有这种气势了。

    不过她显然是不怎么在意的,在短暂的诧异过后眼底就是无限的讥诮,想着对方这是以为自己即将嫁入杜司马府上,就可以咸鱼翻身了吗?再怎么也就只是个姨娘,做妾的,说白了比下面的丫鬟也高不了多少,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在娘家耍泼。

    况且……刘妈妈想到这,嘴角勾起了一抹残酷的弧度,待会到了雪松院,她倒要看看这个气势好大的四小姐要怎么哭!

    “老奴只是遵从夫人的吩咐罢了。”她不卑不亢的回了这么一句。

    付绵绵上前两步,停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刘妈妈方才说父亲也在?也好,我这就去当面问上一问,府中下人敢用如此大不敬的语气同我这个不受宠的四小姐说话,究竟是对、是错。”

    刘妈妈闻言果真神色大变,眼珠子转了转之后迅速的把自己的老腰弯了下去,忙不迭的讨饶:“老奴知错了,四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呢?老奴一向都很尊重四小姐,刚刚只是因着夫人的嘱咐,难免着急了一些,还望四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开玩笑,虽然付老爷平日里的确不怎么过问后宅之事,但是没人会质疑他的威严,他从来都很注重上下尊卑,就算自己在夫人面前得脸又如何,真计较起来,夫人也护不住她。

    再加上今日杜司马上门退亲,付老爷眼下肯定十分的生气,这当口她要是一头撞上去,不死也要脱层皮。认怂又如何,她们这些下人本就无甚脊梁,她只管安安稳稳的在一旁看着稍后这个狗仗人势的四小姐是如何受苦的就行了。

    想着,刘妈妈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阴狠的神情。

    对此,付绵绵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瞟了对方一眼,随后带着莺歌就出了门。

    刘妈妈见状,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路上,付绵绵走的极慢,不是停下来欣赏一下树枝上的积雪,就是对着已经被白雪覆盖住了的小草伤春悲秋一番。

    见她如此拖沓,刘妈妈也只能暗地里着急,却不敢再出言催促半句。

    就这样,终于到了雪松院,一进入院子里刘妈妈就松了一口气,指了指主屋的方向很是殷勤:“四小姐,现下老爷和夫人就在屋里呐,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接着便扯着嗓子叫了一句:“四小姐来啦!!”

    随后弓着身子退到一边。

    付绵绵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的行至了主屋门外,莺歌打开帘子她便踏足进去,然还没等站定,兜头就是一个茶杯飞了过来!

    她反应极快的微微向右歪了歪头,茶杯顺着她的耳侧直接砸到了身后的门框上,瓷器落地炸裂,将莺歌吓得不轻。

    挑眉看向前方短榻上坐着的两个人,付绵绵显得有些讶异:“给父亲、母亲请安了,大清早的,父亲怎的发了这般大的脾气?”

    王氏一边给刚刚掷出茶杯的付老爷顺着气,一边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跪下!”

    付绵绵不解极了,瞪圆了眼睛笑吟吟的回应:“母亲可得把话说明白了,一大清早的就把女儿从茱萸院火急火燎的叫了过来,可还没等我进屋呢,父亲就劈头盖脸的扔杯子,这会儿又让我跪下……”

    “女儿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冤枉的很。”

    “竟然还敢顶嘴?!”付老爷见她不肯跪下愈发的生气了,伸出右手对着她指指点点:“付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人家杜司马一大早就上门表示不想纳你为妾了,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之事,才让人家这般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

    “还不给我跪下!”付老爷大喝一声,旋即开始了不停的咳嗽,直将一张老脸咳的通红。

    王氏自然跟着附和:“你想要气死你爹不成?”

    “母亲这话说的我着实不敢认,这婚事是父亲母亲定下的,退亲又是司马府上退的,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的就成我的过错了?”付绵绵略微扬了下巴,语气平淡,面上丝毫不惧。

    “逆女!逆女!”付老爷接连又摔了两个茶杯。

    王氏也是没有想到她今天竟然这般硬气,奇怪的打量了她几眼,这才明里劝说、暗里拱火的开了口:“四丫头!你还没出嫁呢,就敢忤逆父母?这要是传了出去,哪个好人家会要你这种德行有亏的姑娘?你今儿是非要气的你爹罚你跪祠堂,请家法不成?”

    “……”付绵绵看看不怀好意的王氏,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付老爷,忽然就抬起手用帕子捂着脸嚎叫了起来:“被退了亲,又要遭受这种无端的侮辱,我的命好苦!!!女儿不如这会儿去杜司马家门前一脖子吊死来的痛快,也免得给父亲、母亲蒙羞!”

    “女儿就用自己的这条命,去问问杜司马究竟为何嫌弃我,换付府的清白名声好了!”说着,就作势要往外冲。

    这话成功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吓傻了,好在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反应极快,先一步跑到门边拦住了她的去路,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出了这道门。

    王氏整个人都傻了,见状急忙出声唤了院子里的下人进来,一起帮忙拉住了寻死觅活的付绵绵。只是付绵绵吵嚷的声音着实太大了,让她一时间无法插嘴进去说些什么。

    付老爷这会儿也被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不过倒是有些敢怒不敢言了。

    盖因他心里清楚,杜司马退了这门亲,许是和付绵绵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对方早上给出的理由是八字不合,可他知晓,这大抵不过是托词,杜司马想来应该是深思熟虑之后亦或是又同什么人接触过,不想接受太子的招拢罢了。

    要是真让付绵绵闹到司马府上去,他这张老脸还能往哪放?不出半日满朝文武都得知道他女儿给人家做妾人家都不要!

    这样一来,他倒真不好动手去教训付绵绵了,一来是怕女儿家真的想不开丢了命,二来则是他留着对方还有用,现下他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庶女,杜司马不接他的好意,总有武官会接的。

    好在付绵绵和杜司马这事儿双方都不曾摆在明面上说,过后把府中知晓此事的下人封封口,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想着,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身边的矮脚桌,直接将屋子里的人都吓得扭头看向了他:“成何体统!还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付老爷说完这句话,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了仍旧在哭嚎着的付绵绵及其他几个面面相觑的人。

    王氏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险些呕出两口血来,她本想着在付老爷走后狠狠地教训这没眼力见、竟敢在雪松院撒泼的小贱蹄子一顿,可转念一想却又犹豫了。

    她和付老爷同床共枕二十余年,对方心中作何思量她多少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原本想着借此机会扒下付绵绵的一层皮,既能让这小贱人下次更加乖觉,也能做给付梓妍看上一看,没料到……

    现在付老爷不开口,她也不能擅自做主,万一真的闹出了人命,她才是有嘴说不清。

    耳边的呜呜声让人觉得心烦,回过神后她没好气的喝到:“行了,还不快把四小姐送回茱萸院去?从今天开始,没有老爷的命令,四小姐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思过!”

    未曾想,听到这话,付绵绵登时就不哭闹了,甚至十分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土。那双眼毫无湿意,和痛哭流涕哪里又有半分关系?

    就在王氏惊讶的想要开口的时候,付绵绵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轻快的说道:“那女儿便告退了。”

    言罢,压根不给王氏反应的机会,一溜烟的就窜到了院子里。屋里的丫鬟均低垂着头,十分规矩的立在原地,因着刚才得了她的令,也不敢出手阻拦。

    过了几息的功夫,王氏终于将来龙去脉想了个清楚明白,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五官因为气愤还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小贱人!端会装模作样!”

    “还不快……”

    然而还没等她这边说完呢,院子里忽然就传来了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道凄厉的尖叫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王氏神色一变,带着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站稳之后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令她睚眦欲裂。

    第136章 卑微的庶女(13)

    刘妈妈此时正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 一边用手捂着肉眼可见肿起来的右脸,一边凄厉的哀嚎着。之后见王氏出了来,急忙连滚带爬的到了对方的脚下, 可怜兮兮的拽着王氏的裤脚道:“夫人呐!求求您替老奴做主吧!老奴也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 竟惹得四小姐如此不顾您的脸面, 重重的打了我两巴掌!”

    “呸!”莺歌晃着刚刚打了人的右手手腕,虽然在王氏的盯视下有些惧怕,但是想到之前付绵绵的话,心底便瞬间升起了一股子勇气。搏一搏, 只要此番能够得到四小姐的另眼相待,日后就无需为将来发愁了。

    留不留在这付府无所谓,就算待会儿遭了王氏的打, 只要四小姐想救, 便能留下这一条贱命。凭借着四小姐在外的手段,她下半辈子还怕没有出路吗?!

    于是她上前两步指着地上的刘妈妈破口大骂:“好不要脸的老东西, 不尊重四小姐也就罢了, 可四小姐再怎么说都是府里的主子,如今即便丢了亲事,又岂容你这贱奴随意编排?!四小姐教训你是为了你好, 免得你以后带着那张破布嘴出去,再给夫人惹下天大的麻烦!”

    “老奴何时……老奴冤枉啊!!!”刘妈妈一个劲儿的看向王氏装可怜,心中却很是不服气, 就算她刚才嘴快和身边的丫鬟随意讲究了两句,但这四小姐未免太跋扈了些,这可是在雪松院啊!

    “付绵绵!”王氏这会儿当真是气的浑身发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

    “今日就算你父亲不开口, 我也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这个小贱人!”王氏经过这一早上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什么听话、什么知趣儿, 不过都是对方的伪装罢了,这小娘养的从骨子里就是个阴险狡诈的!

    有没有可能杜司马那里……这种怀疑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摇了摇头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就算对方再怎么不是个东西,那也仅仅只是久居后宅的一个小小庶女罢了,她何德何能能攀上杜司马那种人物?光是想象就觉得可笑至极。

    紧接着,她就指着付绵绵所在的方向,冲着院子里的一众下人喝到:“都傻了吗?还不快把她绑起来,反了天了,我今儿倒要好好看看,这付府是不是变天了!”

    莺歌闻言十分紧张的迅速挡在了付绵绵的身前,眼睁睁的看着好几个丫鬟和婆子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可不知道为何,许是那些婆子太想要在主子面前得脸了,跑起来是横冲直撞的,到了付绵绵的近前更是挤作了一团,最后竟和几个丫鬟纷纷跌倒在地,滚成了一团。

    几个婆子在地上翻来翻去的哎哟出声,先后隐晦的掀开眼皮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四小姐,见四小姐冲着她们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这才放下心来,表演的更卖力了。而雪松院的丫鬟一向都是比较娇气的,有的卡破了手竟干脆坐在那里嘤嘤的哭出了声。

    气的王氏不由得跺脚大骂:“一群没用的东西!”

    言罢她扭过头去冲着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咬牙道:“还不把我的马鞭拿来?我今天非要抽死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

    但还没等丫鬟转身呢,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付府管家就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上,只见这个平日里十分精明稳妥的中年男人这会儿两撇小胡子都翘了起来,神情惊慌不已:“夫人!夫人不好了!”

    王氏有些愕然,旋即眉头紧锁:“高管家,有什么事儿稍后再说……”

    “哎呀我的夫人!”管家急的直跺脚,一溜小跑的到了女人的身侧,抬起手遮住嘴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接着便躬身立在旁边,焦急的等待着主家的指示。

    王氏有着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后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付绵绵,似乎不大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谁知付绵绵却对着她微微一笑,笑容里隐约夹杂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母亲,高管家看起来很急,您确定您真的不先过去瞧上一瞧吗?”

    “……”王氏沉默了两秒,随后不敢置信的瞪圆了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焦躁的不安,王氏总觉得付绵绵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将那股不安勉强压下,她极力说服着自己不要多想,之后再顾不得什么的同高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跟在男人的身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付绵绵见状,仍旧站在原地,先是略微低头轻轻的扫了扫身上那不存在的尘土,然后视线便再次落在了这会儿正趴在通往主屋的台阶上、一脸懵逼的刘妈妈身上。

    刘妈妈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她方才的嚣张全都仰仗着王氏,眼下王氏走了,她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甚至上下牙齿都开始因为害怕而互相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四……四小姐……”刘妈妈急忙恢复成了跪着的姿势,说话间就开始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的抽着自己的脸皮:“是老奴不识好歹,四小姐……恕罪……恕罪!”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雪松院里显得尤为的刺耳,不过刘妈妈这巴掌打的是十分的有技巧的,光是听着响亮罢了,痛感还不如方才莺歌打的那两个。但十几个打下来之后,面皮也逐渐的泛起了红,毕竟是肉碰肉,再怎么小心也是会受伤的。

    付绵绵这会儿也懒得继续搭理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婆子,那些婆子即刻会意,均轻轻的点了点头,想来日后这刘妈妈背地里得到的‘关照’必定不会少。可别瞧不起这些地位最低的粗使婆子,她们若是想合起伙来整一个人,花样还是很多的。

    之后,她便带着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莺歌返回了茱萸院。

    待到把茱萸院的大门落了栓,莺歌还是没能想通王氏为何会这般容易的就放过了她们,不由得小跑着追上了已经快要进厢房的付绵绵:“小姐,咱们接下来也要多做准备吧?夫人那里一旦忙完了,想来还是会回头来找咱们茱萸院的麻烦的!”

    付绵绵停下脚步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莺歌,你现在和钟妈妈还有红梅一起,把东西都拾掇出来,能带的尽量都装进箱笼里,不能带的就扔下吧。”

    “是……”莺歌及不久前听到二人归来、正站在下人房门前的钟妈妈和红梅皆习惯性的应了一声。

    不过很快,莺歌就反应了过来,有些好奇且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小姐,拾掇东西是要作甚?难不成您要带着我们连夜逃出这付府吗?若是如此,咱们就只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吧?箱笼之类的反而累赘,会影响逃跑的速度。”

    付绵绵闻言失笑,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对方光洁的额头,之后看向了付府前院正堂所在的方向,似笑非笑的开了口:“逃?”

    她可是要从这付府的正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的。

    ………………

    付府正堂内。

    王氏正被找上门来了的一群付家族老和付家名下几个商铺的掌柜的团团围了住,大家七嘴八舌的吵的她头痛欲裂,终于她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够了!”

    见众人终于陆续安静了下来,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随即重新换上了一个完美无瑕的表情,示意那些族老们先入了座,然后她也安安稳稳的坐在了正堂前方的主位上。

    在稍微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已然冒烟了的喉咙后,王氏这才再次张嘴询问:“不知各位族老,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啊?”

    付家在京中的根基还算庞大,从付老爷的祖父那辈儿起,就开始入京为官了。虽然说子孙后辈也有人短暂的去外地做官过,可最终也都是落叶归根回到了京城,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家族的人口意料之中的多起来,后便自然而然地慢慢的分了家。

    眼下家族的主支加上旁支掰着手指头数可有十多户呢,但付家的祖产有些是分不掉的,只能将一些店铺的红利分成了十几份,按照月结的制度分发下去。每一辈儿,这些产业店铺都会交由主支的嫡系把持,而付老爷恰好就是这一辈儿的嫡出老大,所以相关产业就落在了王氏的手中。

    其中一名瞧着年岁最大,头发及胡子已经花白了的族老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缓缓地表明了来意:“老大家的,上个月每家该得的红利可就没到账,这个月眼瞧着又过了几日,怎的还没甚动静?”

    一群讨债的!

    王氏听到这话,眼皮直跳,面上却不得不装作贤惠的应付着:“叔公有所不知,最近两个月这些铺子的收益都不大理想,连维持铺子的正常运转都难,又哪里得红利了?”

    这话倒也不是搪塞之词,说来也奇怪,之前明明那几家铺子都还好好的,就是从上个月开始,生意忽然就一落千丈,还找不出什么缘由来。幸亏王氏的手里还握着几个城外的庄子,好歹有些进项,不然光是这付府的日常开支都要付不起了。毕竟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就算付府一向清省,可等待张嘴吃饭的人数摆在那里,又怎会轻松?

    “老大家的,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铺子交到你手中的时候可还是好好儿的呢,怎的说没进项就没进项了?”另一名族老十分尖酸刻薄的开了口,眉梢眼角满是不信任:“我们府上可同你们这大学士府没得比,一家老小全靠着每个月那点子红利过活,如今说没就没了,你这是让我们去喝西北风不成?!”

    余下的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不是每个人都像付老爷那般有能耐成了三品大官,有些旁支家道中落,两个月拿不到银钱,当然会着急。

    “就是啊,莫非你们大房想要独吞不成?”

    “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产业,凭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口说无凭,账本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没错,拿账本!”

    王氏被这群族老咄咄逼人的态度气的脸色黑如锅底,最终她勉强顺了两口气,这才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向了此时正立于堂下的几个掌柜的:“各位族老,恰好今天商铺的掌柜的们也都在这,你们大可以随意询问,看看我这个妇道人家究竟有没有扯谎!”

    然而她没想到的时候,这边自己还没说完呢,那边的掌柜的就跪下了一溜儿。

    紧接着,一个看起来最为老成持重的掌柜的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哀鸣一声:“夫人!不好了!前些日子从江南启程运往京城的那批货……在半路被人劫走了!!!”

    “你说什么?!”王氏因为过于震惊,瞬间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待到反应过来这些话所代表的含义后,整个人晃了三晃,险些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137章 卑微的庶女(14)

    “什么?”

    “这……该如何是好?”

    “货物怎的会被劫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族老们也纷纷变了脸色, 有几个坐不住的甚至直接冲到了那个掌柜的的面前,质问道。

    “这……这……就是昨日载着货物的船只沿着运河行至青州一带的时候,不幸遭遇了水上流寇, 虽然船上有一队镖师, 可那群流寇异常的强悍, 双方交手不过半个时辰,流寇就将镖师及伙计都扔到了水中,开着咱们的货船扬长而去啊!”

    掌柜的说起来的时候表情悲痛欲绝,随即看向了还在呆愣的王氏:“夫人!咱们还都盼着您拿些主意呢!这批货对铺子非常的重要, 一下子就扬出去了一整年的货款,现下钱货两空,这……”

    王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耳边也是嗡嗡作响, 这名掌柜的所负责的乃是一个绸缎庄,是付氏家族名下那些商铺中进项最多的一家。之前因为江南一带绸缎价格低廉, 她和掌柜的几经商议才决定狠心进购一批, 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了如今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你们其余人又是来做什么?”一个族老看向了堂下站着的其他几个掌柜的,问出来的话语颇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夫人那,这个月铺子里的生意愈发惨淡了, 您想想办法吧!”

    “夫人呐!一直和咱们杂货铺合作的老板们突然表示不供货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夫人啊!上个月铺子订出去的单子,因为资金不到位一直进程缓慢, 最近单主都陆续开始上门催单了,您想想办法吧!”

    掌柜的们一听到族老的问话,就像是被按开了开关一般, 七嘴八舌的抱怨了起来。这会儿别说王氏了, 就连那些族老们也被这庞大的信息量搞得目瞪口呆, 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氏则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神情呆滞的坐在了椅子上,眼下她浑身如坠冰窟,眼底一片茫然。

    “怎么会……怎么会?”她无措的喃喃,虽说自从嫁入付家,她就开始把持这些产业,但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从未遭遇过如此场面,一时间她竟完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老大家的?你不应该跟我们解释一下吗?”

    “老大家的,我们这些族老对你一向都是信任的。咱们付家的这些产业虽称不上日进斗金,可之前也没赔过钱呀,如今在你的手中出了这种篓子,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夭寿咯,全家老小都靠着这点子红利,老大家的,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那边掌柜的们的话音刚落,这边族老们又开始了指责,就算王氏做惯了当家主母,也险些被这些人给逼出眼泪来。

    一边的大丫鬟看不过眼,顿时挺身上前两步,声音微颤的替自家主子辩解:“各位族老好不讲理,我家主子兢兢业业的经营这些铺面二十余年,从未曾出过这种差错,怎的就这一次,便永世不得翻身了吗?!”

    几个族老被呵斥了一愣,随即之前一直上蹦下跳最能挑事的那个忽然用力的啐了一口:“呸!这是我们主家之事,何时轮到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下人插嘴了?小心我让老大家的把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发卖出去,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大丫鬟被骂的眼泪汪汪的,整个身子都在小幅度的抖动着。

    王氏这会儿终于有些缓过了神,先是抬眼示意自己的丫鬟回来,然后这才斟酌的开了口:“正好今天各位族老都在,你们方才也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之前所说的铺子亏钱,并不是在撒谎。没错,这铺子并不是我们老爷一个人的,所以还盼着各位族老一起想想法子,共渡难关。”

    她说着眼眶红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顺势掩去了脸上的算计。不是都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之前只知道躺着收红利,缺上半个月的都不成,怎的现在铺子出问题了,还想一个两个的躲清静?没门儿!

    “你说这话好没道理!”

    “就是,我们平日里连个账本都看不到,凭什么让我们想办法!”

    “我不管,我只知道这铺子交到你们大房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大房中饱私囊,这才把铺子生生的掏成了这样!”

    “没错,按理来说,这一家铺子出问题情有可原,怎么这般巧,每一个铺子都或多或少的遇到了事情?我看啊,就是你和老大私下里商量的,想将我们这些旁支都撇出去才故弄玄虚的吧?”

    面对这些毫无根据的指摘,王氏气的一张脸通红,咬紧了后槽牙在心里咒骂了一番,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点的不尊敬,这群族老一贯都是倚老卖老的,她敢保证,若是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抓住小辫子狠削一番。

    就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最开始的那个头发花白、年龄最长的大族老咳嗽了一声,下一秒其他人就都安静了下来,即便面上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大家的,你还是先详尽的说说,这些铺子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绸缎庄被劫走的那批货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之后大家伙再一起想办法。咱们终究是一家人,可别外面没乱,自己家里就乱了,这不让外人看笑话吗?”大族老哑声说着,堪堪阻止了即将到来的混乱场面。

    “叔公说的有理。”王氏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附和着,随后皱眉看了一眼绸缎庄的掌柜的。

    中年男人瞬间会意,转过身冲着各位族老拱了拱手,然后开了口:“因着江南这批绸缎着实物美价廉,所以之前才决定多囤上一些货物,这样一来足够支撑店铺运转年余还有的剩。当时是抽调了别的店铺一部分流动资金,这批货物的价值足有……近万两白银!”

    “万两?!”这个数字成功让众人错愕到忘了呼吸,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好像付家所有产业能够动用的最大值都没有这般多。有几个铺子每个月才仅能盈利百余两,这还没扣除人工租金等费用,万两这个数字着实是有些骇人了。

    王氏听到这,眩晕感再次袭来,这里面可是有着他们自己府上先垫进去三千两,本想着等到货物顺利到达京城,到时候再每个月多从红利中扣上一些,不曾料到……

    这三千两有一部分是从府中账上支的,另一部分则是她自己的嫁妆,现在赔个底掉,哭都没处哭去!

    “而且……”绸缎庄的掌柜的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接着说了下去:“咱们付家的成衣铺子也是需要这批货作为支撑的,眼下货没了不仅是绸缎庄,就连成衣铺子也是个大问题!”

    “……”老族老垂眸皱眉思索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认真的问了一句:“掌柜的,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绸缎庄掌柜的嘴唇动了动,硬着头皮回应道:“回禀族老的话,除非那批货在报了官府之后能追回来,要么就是能够借到最少五千两白银来支撑店铺运转,如若不然就只能……舍下几间铺子了。”

    “万万不行!”那边话音没落呢,这边就有人反对了,且情绪十分的激动。毕竟就像众人之前所说的,有许多家旁支,一年到头就靠着这几家铺子的分红过活,没了一家都像是要了他们的命。

    这个办法无疑是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有人不同意也在意料之中,一时间正堂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要我说,老大家的,老大这般有能耐,不若让他出去和同僚借上一借,不过区区万两白银而已,对他这正三品的大官来说,能有多难?更何况不是我们推卸责任,这店铺的的确确是在你们两口子手下出的问题,你们多担待一些难道不应该吗?”

    其他人闻言,均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王氏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这口气,拍桌而起,言辞激烈:“三族老这话说的轻巧,过往的红利哪家少拿了半分?这会子出事儿倒是一个跑的比一个快,你们可知这万两白银其中有许多都是我们付府自己的银钱!”

    “我本想着大家有钱一起赚,只要这批货到了,付府吃亏一些倒也无妨,现下我没跟你们讨要这笔银钱,大家且偷着乐去吧!”言罢,她一挥帕子,看起来竟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付府还有付老爷作为依托,铺子没了就没了,又饿不死人!现下可是付老爷的关键时期,怎能出去舍了一张老脸与同僚借钱?影响名声不说,保不齐还会妨害官职晋升,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需要咬牙挺上一段时间,待到年后付老爷成了太子少师,那一切就都会好转的。

    “老大家的……你要是这般说话,那我们拼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得想办法求旁人评评理去,官府管不得大学士,那就去告御状找皇帝!”三族老扯着脖子嚷嚷。

    话都说到这份上,王氏又岂能认怂,张嘴就欲还口,未曾想却被大族老给打断了:“行了,都住嘴!”

    “老大家的,此事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只是不知你府上那个庶出的四丫头可在?”

    四丫头?付绵绵?

    王氏此时因为过于讶异,完全没有注意到大族老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只是挑眉问道:“在是在,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儿?”

    第138章 卑微的庶女(15)

    大族老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两眼, 就在其他族老也面露焦急之后,他这才捏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开了口:“当然是因为你府上这个庶女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啊!”

    王氏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付绵绵如何能够拯救付家家产的烂摊子, 难道说就像之前用她拉拢杜司马一般,再去找个有钱的富商把人送过去做妾?不是她瞧不起那个小贱人, 就算是一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那也是万万不值五千两白银的, 付绵绵只勉强算的上小有姿色,哪里有人会给出五千两的价格来……

    “大哥,你快些把话说清楚!”三族老急的直跺脚。

    谁知大族老反而不慌不忙的端起了旁边的茶杯,慢吞吞的喝上两口之后才带着笑意继续道:“怎么?老大家的,你们府上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你这当家主母竟半点不知?”

    “外界现在可都盛传,京城中风头最盛的‘春林堂’,背后可有大学士府上四小姐的影子,‘春林堂’是个什么地方, 还用我详说吗?”

    言罢, 大族老十分放松的靠坐在了椅背上, 嘴唇微动往外吐了吐茶叶沫子, 感受着舌尖的苦涩, 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每次他们这些族老上门,王氏都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破东西招待,欺辱他们不曾见过世面还是瞧不起这群‘穷亲戚’?他倒要看看, 这大学士府又能风光多久!

    “怎么可能!”王氏在心里设想了千百个理由, 却完全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 在这一刻, 她震惊的无以复加, 露出了今天以来最为失态的神情。

    其他几个族老也是吃惊极了,虽然他们不太了解大学士府上的弯弯绕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吃瓜啊。

    于是之前那个咋呼的三族老再次出了声:“春林堂?就是那些京城贵女最喜欢去的那个脂粉铺子?哎哟哟,我可是听过坊间传闻,自打这春林堂开了起来,原本春风得意的粉胭阁都要没生意可做了,据说粉胭阁的老板悬赏一千两白银,就只为了取得春林堂那个神秘老板的首级!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春林堂老板直接出了五千两白银,搞得粉胭阁老板跑路到东南一带躲清静去了!”

    “真的假的的,玄乎了吧?”

    “不过前些阵子我出去和友人吃酒,的确听别人提起过许久未曾见过粉胭阁的老板了……”

    “诶?不过……大哥。”三族老有些奇怪:“这几乎没有人见过春林堂背后的老板究竟是谁,为何你这般笃定就是老大家府上的庶女呢?”

    大族老眼皮一耷拉,遮去了眼底的情绪,轻描淡写的回应:“我同你们能一样?如何知晓的我自有我的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几间铺子的事儿!你方才都说了,春林堂的老板能拿出五千两与粉胭阁置气,五千两啊……”

    刚好是付家现在所需要的数字。

    王氏的眼神飘忽不定,她自是将众人的话都听了进去,且‘春林堂’她是知晓的,或许可以说,京中的女性又岂有不识春林堂的?这会儿她的梳妆台上就摆着不少春林堂的胭脂和香膏,可……

    春林堂、付绵绵,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二者联系到一处去,付绵绵才多大,去年年初才刚过了及笄礼!

    电光火石之间,王氏忽然隐约响起了一件事,就是之前在那次自己为了给付嘉致选妻子所举办的宴席上,开国郡公府的那个唐二小姐拿出了一个香膏,还说是付绵绵送予她的。

    众人在席间还传看了那款香膏,似乎是从那之后‘春林堂’才渐渐地在京中的贵女圈中有了一点名气,难道说……这春林堂竟真的与付绵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王氏停止了呼吸,一双眸子瞪得老大。

    嫁妆!李氏那个贱人带进府中的嫁妆!当年对方去世,她借故将李氏生前的陪嫁收了许多,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想到这,她的一张脸缓缓地沉了下来,其中甚至透出了几丝阴狠毒辣。

    不过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她仍是不觉得春林堂背后的老板就是付绵绵,没准对方只是运气好跟着吃了点红利,又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掺和其中,总之大族老所说的话,压根不可能是真的!

    一旦惊觉府中竟然有人悄无声息的脱离了她的掌控,王氏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风风火火的就要往正堂之外走,却在下一秒被人给叫了住。

    只见大族老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开口唤道:“老大家的,这是要去作甚?”

    王氏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子没有回应,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族老见状微微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叹了一口气,颇为吃力的站了起来,双手背后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老大家的,我劝你还是先把老大叫回这府上,你家里这个四丫头啊……未必会轻易的拿出这笔银钱,她若是提出什么要求,这事儿你真未必做得了这个主!”

    王氏听着这话很是不服,想要张嘴反驳。

    然大族老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也不必嘴硬,我知你想说的是什么,但老大家的,万一眼下府上的这个庶女真的是春林堂背后之人,你确定你能拿捏的住她?”

    “你打算用什么逼着她低头?孝道?”老头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嗤,显得十分的不屑:“趁着我们几把老骨头还在,快些叫老大回府才是正经!”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王氏率先移开了目光,就算心底不想承认,但她却已经被大族老说服了,过了好半晌她才轻声吩咐道一直在正堂外面等着的管家:“派人去宫门口守着,再过不到半个时辰老爷就该下朝了,让他快些回府,就说……就说族老们来了。”

    管家领命,一溜小跑的很快就没了影。

    “很好。”大族老满意的眯起了一双浑浊的老眼,伸出手点了点了茶几上的茶杯:“老大家的,茶已经凉了,给我们这些不识趣的老头换些新茶,可好?”

    王氏顿时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当面发作,只得给堂外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吩咐他们去冲泡上好的雨后新茶。

    今儿若是从付绵绵那里抠不出这五千两,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甭想讨到好去!

    ………………

    茱萸院。

    钟妈妈、莺歌和红梅此时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都归拢的差不多了,说起来繁琐,实际上倒也没有什么。最主要的不过就是付绵绵的一些金银首饰还有银票什么的,其余的衣物、棉被亦或是厢房之内的大件摆设,也只能无奈的先丢在这里。

    好在这些玩意儿对于如今的付绵绵来说不怎么放在眼里,即便如此,她们三人还是觉得怄的慌。

    可东西收拾好了,付绵绵在厢房里一直静悄悄的没发出什么声响,莺歌有些着急,对着站在廊下望天的钟妈妈和红梅道:“小姐这是在屋里作甚呢?再不跑,可就跑不掉了!”

    红梅一向没什么主意,倒是钟妈妈好像对付绵绵有种莫名的信心:“方才小姐都说了,咱们又不是流犯,逃什么逃?你们两个丫头可别忘了自己个的身契都还在付府哩,真的跑走了,你们二人就是黑户!”

    “我们又不在乎,只要能跟着小姐……”莺歌没有过多的犹豫,即刻回应道。早些时候在雪松院她一时上头不觉得什么,没想到回来越想越觉得可怕,本朝一向注重孝道,付绵绵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不敬父母了,只要王氏想,怎么拿捏她外人也说不出半个不是来。

    就在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这功夫,忽然‘砰’的一声巨响,茱萸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踹了开。

    待到她们回了神,付老爷、王氏、几个族老及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已经一副脑的涌进了这逼仄的院落里,到底还是钟妈妈反应快些,只见她略微弯了腰走到了众人眼前,规矩又谦卑的行了礼:“老奴见过老爷、夫人,四小姐她……”

    “滚一边去!”王氏身边的丫鬟得了主子的令,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把尚未说完话的钟妈妈推了一个踉跄,随即一行人就气势汹汹的往厢房所在的方向去了。

    到了门前,那丫鬟仍然十分有眼色的用力推开了木门,然后低垂着头退到了一边准备守在门外。

    莺歌在扶住钟妈妈后,和红梅一起变了脸色,三人紧接着就想往厢房冲,只可惜被王氏带过来的家丁给拦了住,任凭她们再怎么挣扎,也难逃被控制住的下场。

    另一边,厢房的门开了之后,王氏打开帘子让付老爷先进了去,自己则是紧随其后。

    二人刚一进屋,就觉得精神一震,鼻间萦绕着的是一股清冽的香气。他们两个也不是没什么见识的人,特别是付老爷,时常出入皇帝的书房,一下子就辨别出了这是市面上有价无市的龙兰香。

    而王氏更是趁着这会子功夫,粗略的扫视了一圈,越看呼吸便越是沉重。原是他们一直以来都被这小贱蹄子给蒙蔽了,单说摆在门口的这个双面绣的屏风,价值保守估计也要上百两银钱,就连她雪松院都不舍得摆上一个。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大族老说的竟是真的!

    付老爷和王氏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努力调整好了表情,各自虎着一张脸绕过那屏风,下一秒就看见了坐在短榻上的那道纤细的背影。

    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对方慢吞吞的合上了手中的书,微微侧过了脸。

    第139章 卑微的庶女(16)

    “父亲母亲来了。”付绵绵只看了一眼便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面上看起来十分的随意,末了还轻笑出声:“二位好大的阵仗,从进门开始这声音就没停过, 当真听的人脑袋疼。”

    听着少女嘟嘟囔囔的抱怨,看着那张俏脸上的云淡风轻, 王氏只觉得从心底泛上了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如此小的年纪就拥有这般深沉的心思,往日里惯会用那憨傻无害的外表去欺骗所有人, 如今她才惊觉,这贱人生的种竟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勉强回了神,王氏站在付老爷身后半步的位置上开口喝到:“简直目无尊长!这便是你的教养?这便是你对待你父亲的态度?!”

    “不然呢?”付绵绵终于肯动了动,动作不紧不慢的在短榻上转过了身子,用左手肘撑着矮脚桌, 左手则是轻轻的搭在了脸侧,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放松。她微微一笑,抬起了眼皮看向了几步开外的二人:“如果我没猜错,父亲母亲走这一遭可是有求于我的, 这便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不忠不孝!”付老爷被她的做派气的老脸通红, 一双眼瞪得老大, 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骂上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他恐怕觉得跳起来咒骂都还不解气。

    王氏则是冷笑了一声,表情是尖酸刻薄的:“四丫头这是觉得翅膀硬了,就可以对长辈大不敬了?你怕是忘了, 你能像今日这般春风得意, 靠的可全是付府!你的一切, 包括屋里摆着的, 身上穿着的, 平日里吃着的,甚至是府外的那家春林堂,也都是付府的!”

    一旁的付老爷深以为然,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端起了大家长的架子,十分随意的挥了挥手:“快些从你那春林堂内支出万两白银来交予你母亲,至于剩下的事情……过后再同你清算!”

    “老爷,你对她这般客气作甚?她可是你的骨血,怎么孝敬你都是应该的,不如直接让她把春林堂的契书拿出来。她也姓付,她的产业自然就是咱们府上的产业,有了这春林堂,老爷您之后的四处打点……”王氏略微上前了一些,凑在了付老爷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撺掇着。

    她这么一说,付老爷登时就有些意动的扬了扬眉,所谓钱财动人心,今日就算大罗金仙再世,也抵挡不住这种巨大的诱惑啊!就像是之前所说,他为官一向比较清廉,这些年为了维持在官场上的名声,从未做过什么不符合身份之事,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属意他去做这个太子少师。

    可形象是有了,但手头却是实打实的空空,特别是最近的一段日子,他经常要出去应酬或者打点各方关系,愈发觉得窘迫。

    想到这,他一狠心就要开口:“你……”

    然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短榻上之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端起了身为父亲的威严:“我觉得你母亲说的不错……这般大的产业放在你这小儿手中岂能安稳,你还是快些把契书交出,不要让我多费口舌。”

    付绵绵忽而笑出了声,随后在那二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勉强停了下,随即摊了摊手:“你们想要春林堂的契书倒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这契书不在我的手上,父亲若能舍得这张老脸,不如现在就去那开国郡公府上问上一问。”

    开国郡公府?唐家?

    夫妻二人闻言,惊疑不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下之前有些想不通的,有了唐家的掺和之后,一切就都奇异的通畅了,区区一个庶女岂能独自支撑春林堂那般大的盘子,要是背靠勋贵,那就简单的多了。

    但同时,他们两个之前的算盘也彻底落了空,别说眼下付老爷只是个大学士,就算日后真成了太子少师,那也是不能够去得罪开国郡公府的。勋贵之间有的是无形中的规矩,并不是谁的官职高谁就最牛逼,再加上开国郡公府从不是太子一脉,哪怕是太子亲临也做不出夺人家产的龌龊事儿来。

    王氏眼珠子一转,瞬间又是计上心来:“即便春林堂是开国郡公府的,你手中也一定有着一些红利,别打算着蒙骗你爹,你那点子小心思,我只需一眼就望穿了!”

    “你且先拿出五千两白银来,帮着付府度过此次难关。四丫头,你父亲和我定会记得你的好,日后就算你嫁人了,仰仗的不还是娘家?娘家便是女人的底气,是以只有付府好了,你才会更好。”她先是威胁,然后又打起了温情牌,不信付绵绵不迟疑恐惧!

    “呵呵……”付绵绵用帕子轻轻碰了碰嘴边,顺手从矮脚桌的下方掏出了一个匣子,随即一言不发的将匣子打了开,露出了里面厚厚一沓的银票。

    王氏和付老爷在这一刻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她们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能拿出这么多的银钱来,若是能够得到其手中的红利,哪怕春林堂的收益大头都是开国郡公府的,也足够支撑付府的日常运转了。

    就在王氏下意识的想要迈开步子上前的时候,付绵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把她成功的钉在了原地:“银子我有的是,父亲又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说罢,她缓缓地挑了挑眉,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付老爷闻言一愣,随即变得怒不可遏,大喝了一声:“混账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般大,不过是拿走一些身外之物而已,你竟还要讨价还价?!”

    “早知道当初在你那短命的姨娘咽气之后,也应该把你扔出府去,如今反倒落个清净顺心!”

    未曾想,他这恐吓不仅没能让付绵绵感到害怕,反而起了相反的效果。只见付绵绵的神情忽而就冷了下来,垂眸从匣子里取出了几张银票:“父亲不提,这事儿我倒是忘了,当年我生母李氏带进府中的嫁妆最后可都是被夫人贪墨了的,这一千两就算是夫人还给她的。父亲,这下你可就剩下四千两了,千万要……谨言慎行啊!”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来人呐!把这个不顾伦常的货色给我绑起来!”付老爷被付绵绵此时脸上的轻蔑之色给深深的刺激到了,再也顾不得面上的和谐,直接准备来硬的。反正对方是他的种,这又是在付府,他想怎么不成?

    院外被几个家丁压制住的钟妈妈三人在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之后,又再次挣扎了起来,因为有几个家丁已经闻言冲向了厢房的方向,其他人一时不察倒还真让身强力壮的莺歌给跑了。家丁见状不好自然是要追的,一时间小小的院落里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付绵绵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随后淡淡的开了口:“欺辱没了生母的庶女,觊觎自家女儿的钱财,甚至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想要杀人灭口,不知道这些消息一旦传出去,父亲这太子少师还能不能当的上。”

    付老爷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则是表情剧变,紧接着像是掩饰真实情绪一般的怒斥道:“闭嘴!整天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底气明显不如方才那般充足,但同一时间却又在心里不停的劝慰着自己,对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只要今日将其控制住,一个丫头片子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

    想到这里,他冲着已经到了门外的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顿时那些家丁就仿若恶霸一般,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把这间本就不大的厢房衬的更加逼仄了几分。

    “我的确是没有影响父亲仕途的能力,只是不知道煜王殿下要是在皇上耳边说些什么,会不会管用哦?”付绵绵说完,满意的看着付老爷由于过度震惊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接着她颇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不好意思,刚刚忘记说了,煜王殿下也是拿铺子里的分红的,我要是突然消失不见,这事儿大抵会麻烦的很,父亲要不要三思而后行?”

    付老爷这会儿可以说是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那叫一个透心凉,煜王和太子一向都是针尖对麦芒,他现在又勉强算的上是太子一脉,真要是被煜王抓住了什么把柄的话……

    付老爷不着痕迹的抖了抖,只觉得后脖颈一片粘腻,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付绵绵对这老不修的反应感到非常的舒心,长达好几个月的部署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又不是散财童子,路边随便抓了一个人就往对方手中塞钱,可以说不论是开国郡公府还是煜王,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既然拿了她那么多的好处,总得体现一些自我价值才行,不是吗?

    而刚刚冲进屋里的那几个家丁,这会儿实在是有些摸不透主家的想法,只能僵直在了原地,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老爷……”王氏有些心焦的提醒了一声,她虽然对于刚刚两个人之间的哑谜听不大明白,但是也能感觉到付绵绵在此次交锋中隐约占了上风,不甘、贪婪、阴狠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她的五官开始变得扭曲:“您甭听这死丫头胡编乱造,煜王怎么会替她出头?老爷,快些把她捆起来……”

    “闭嘴!”付老爷扭过头低声呵斥,然后在王氏那错愕又不可置信的视线中,上下打量了一番短榻上那依然气定神闲的人,好半晌才妥协似的开了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成为太子少师对他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不能够允许这期间出现一丝丝的差错,而且据他所知煜王殿下的确和开国郡公府家的嫡出公子关系密切,太子也曾隐晦的暗示开国郡公府乃是煜王的走狗……也就是说,方才付绵绵说的话,未必就是唬人的,

    谁知付绵绵并未先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嗤,之后再次从匣子里取出了几张银票放在了一边:“看来这煜王殿下的脸面,怎样都值个一千两,父亲,您现在可就只剩下三千两了。”

    顶着两道几欲把她掐死的视线,付绵绵丝毫不惧的继续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其实我想要的东西对父亲来说很容易,刚好我瞧着付家的各位族老也在,这事儿就愈发的便利了,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只要父亲肯在各位族老的见证下,签了这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便可,我是女子入不得族谱,倒是替父亲和各位族老省了许多麻烦。”说着,她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封折好的文书,抖落开来之后上面的字便落入了王氏和付老爷的眼中。

    “小贱人!你想得美!这般我便完全可以去官府告你这不孝之人,让你下大狱去!还妄想脱离付府出去逍遥快活?我呸!”王氏哪里能眼睁睁的开着煮熟的鸭子从自己个跟前飞走?上前两步就想伸手去夺那文书。

    “诶?”付绵绵灵敏的往旁边闪了一下,待到对方扑了空,她顺势将文书收回了袖口中,面上很是无所谓的摆弄着手中的帕子:“夫人莫要这样激动,你就算不为父亲着想,也得替兄长做打算吧?”

    王氏呼吸一滞,随后猛地抬了头,恶狠狠地看向了此时笑吟吟的人,她后知后觉的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若是兄妹luan、lun的流言蜚语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不仅父亲心心念念的太子少师之位会摇摇欲坠,就连兄长的官职,也未必能保得住吧?只是不知道他此番在西北立下的战功,能不能抵消皇帝的怒火呢,夫人?”

    “你撒谎!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王氏双眸血红,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这会儿她的心中是无比的慌乱的,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你这是污蔑,没有证据的污蔑!”

    面对状若癫狂的王氏,付绵绵却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种事儿,还需要证据?”

    只要传出风声,就会有人信,一旦有人信,那流言就会变得更加离谱几分,以讹传讹,不过如是。

    “再说了,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证据呢?”她冲着似乎已经失了魂的王氏轻轻的勾了勾嘴角,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犹如一道炸雷,炸响在了那夫妻二人的耳边。

    付老爷这会儿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话语中的意思,起先他必定也是不相信的,可在看到自己妻子的神情与状态后,一颗心就直接沉到了谷底。

    收回了看向失魂落魄二人组的目光,付绵绵又一次伸手从匣子里取出了一些银票:“这种丑事,我收个一千两的封口费,不过分吧?父亲,眼下就只剩下两千两了,这文书你是签还是不签?”

    “您可别瞧不起这两千两,最起码保下那家绸缎庄不成问题,再加上父亲您和兄长的名声,这买卖划算的很。”她把文书轻轻的放在了矮脚桌上,也不催促,甚至还抓起了一把盘中的瓜子磕了起来。

    咔哒咔哒。

    屋中响起了令人心烦意乱且没什么规律的清脆声音,付老爷盯着那张单薄的文书,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今日来这茱萸院之前,王氏和他谁也没有料到,一个仓促的决定竟会让二人一脚踏进了这无底深渊,现在才真的是进退两难

    第140章 卑微的庶女(17)

    就在二人摇摆不定之时, 一直站在屏风后避嫌的大族老开了口:“老大和老大家的,你们就别犹豫了,保下一个算一个, 至于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用她换两千两白银,难道这还不划算吗?”

    谁知王氏闻言,猛地回了头, 透过屏风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咬牙切齿的拒绝:“她想的美!”

    明知道对方能够拿出五千两白银,转眼却只剩下了两千两,她的心里简直恨极了。难道就让这个小贱蹄子将他们给拿捏了?他们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可大族老自是不会管她到底作何感想, 只是继续说道:“老大, 你是大官,眼界自然要比妇道人家深远一些。你倒是说说, 究竟是你安安稳稳的升了官合算,还是今日在这里纠缠不休合算?若是你自己也就罢了,致哥儿可是前途一片大好,你们夫妻二人万不能因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耽误了他的前程!”

    “眼瞧着致哥儿这次平安归来之后, 再不济都能往上提一级, 他才二十多岁,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不定他能成为咱们整个家族的骄傲,这样的孩子,你们两个岂会为了那区区三千两白银而被猪油蒙了心?”

    大族老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话里话外都是替他们二人打算的模样:“好在方才只有我一个人进入到了这屋里,我嘴巴严年岁又大, 自是不会出去乱说的。你们夫妻两个再考虑考虑, 至于外面那几名族老, 事后我也会帮着你们尽量稳住,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们也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王氏心头一凛,暗叫糟糕,她一向和这些族老打交道惯了,又岂能听不出来对方言语中的胁迫之意?刚刚净顾着对付付绵绵了,竟全然忘了屋里还有外人,这下可好,回头没有个百余两的封口费,别想堵住这老不死的的嘴!

    可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死老头说的很有道理,眼下和那小贱人拼个鱼死网破又有何意义?只需让她得意上几个月,待到年后付老爷升了官,付嘉致也胜利归来,到时候多的是办法让她彻底的闭了嘴。

    这么一想,王氏便后退了小半步不再吱声,付老爷见自己的妻子都已经妥协,心中也愈发的摇摆不定了,最终他咬着后槽牙迈开了步子,缓缓地走到了短榻前。

    付绵绵见状扔下了手中的瓜子,一只手扶住了钱匣子,另一只手对着桌上的文书做出了‘请’的姿势。

    待到走近了,付老爷才发现自己这个女儿早就在一旁备好了笔墨,想来对方这是早有准备,且十分笃定他们会低头同意此事。一种被人算计与逼迫的屈辱感升起,让他伸出来拿着毛笔的右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这般不甘心的感觉已经许多年未曾体会过了,如今博弈的对象从那群武官变成了亲生女儿,个中滋味还真是难以明说。

    等到终于的艰难的在文书下方写完了名字,付老爷正欲撂下毛笔就走,没想到付绵绵却冲着他一扬眉:“还得劳烦父亲画押,不然可是算不得数的。”

    付老爷脸颊抽搐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未看到类似于红色印泥之类的物件,随后他的视线就落在了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上,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事情既然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想着他便将自己的手指凑到了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之后,指尖登时就渗出了血珠儿。

    就着血珠儿用力的按在了文书上后,付老爷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毫不客气的一把夺过矮脚桌上的钱匣子,粗略的清点了一番内里的银票后,转身扬长而去。这鬼地方他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做梦都没想到付府竟会出了这么一个市侩精明又阴险的玩意儿,简直是有辱斯文!

    王氏则是在瞪了付绵绵一眼后,也跟在付老爷身后出了厢房。其余几个家丁一看,自然也不会久留,呼啦啦的都跑了出去。一瞬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正在美滋滋的欣赏着文书的少女和屏风后站着的那道佝偻的身影。

    过了几息的功夫,付绵绵将文书折好收起,顺势端起了摆在手边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随后笑着说道:“各位族老那里,还望大族老多多费心了,同付府断绝关系这件事,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的纰漏。”

    “四小姐尽管放心便是,此事我必定会安排妥当,有了这文书,您就不再会与付府有任何的瓜葛了。”大族老回应着,语气中竟然夹杂着几分谄媚,在他看来付家经过了三代人的起落,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条心的大家族了,眼下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私心,整日里为了那几间铺子明争暗斗,着实累得慌。

    是以当付绵绵找上门并将丰厚的报酬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就应了。什么家族荣誉?什么责任感?付大学士的好与坏又与他何干?

    左右他们这些人也没在付老爷这里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做起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儿来,大族老心安理得的很。更主要的是,付绵绵出手实在是太阔绰了,满满一盘子的金子几乎闪瞎了他的眼,光靠着付家先祖留下来的那几间铺子,怕是几十年都赚不到这般多的钱!

    那些铺子倒了就倒了,等到此间事了,他大可以自己去京郊买上几个庄子,不比一天到晚拔着脖子眼巴巴的等着那点子红利要强的多?

    “多谢大族老,您慢走。”付绵绵冲着屏风的方向微微颔首。

    大族老拱了拱手,这才慢条斯理的退了出去,想到一会儿还能从王氏哪里敲上一些封口费,他一张老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真挚了几分。

    ………………

    第二日一早,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而茱萸院的门儿就在这时候开了,莺歌穿着厚厚的冬装,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兔毛围脖,缩着肩膀快步走向了付府的角门。

    没过多久,她便引着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回了来,这几个男人在大冷天还穿着十分单薄,甚至透过其身上的麻布衣还能隐约看到下方的肌肉纹理,想来这些人都是靠卖力气为生的,所以比之一般人要健硕的多。

    一行人进到茱萸院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然后男人们便吃力的两两抬着箱笼出了来。

    茱萸院这边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府中许多人的注意,渐渐地府中下人都冒着大雪围拢了过来,丝毫不惧严寒的在雪中看起了戏。他们对着四敞大开的茱萸院院门指指点点,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看着四小姐竟是要搬走的模样?

    众人皆知道府中的庶出四小姐之前要送去杜司马府上做妾的,难不成这是司马府过来接人了?但不是说后来杜司马又反悔退了亲,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昨日不少府中下人曾亲眼目睹付老爷同王氏一起带着许多家丁气势汹汹的冲进了茱萸院,难道今天的种种,与昨天所发生的事也有关?下人们不由得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该不会是四小姐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被老爷和夫人逐出府去了吧?

    说到这个可能,大家伙的脸上都露出了唏嘘的神情,当下的社会环境对于女子来说依然苛刻,女子一旦没有了母族的庇护,下场都不会太好。更何况付府的门第在京中也算的上是中上了,被这种家庭抛弃,真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可悲。

    就在这时,人群中开始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就算昨天过后王氏用手段封了一部分知情人的口,可只要人没死,嘴又岂能是说封就封的住的?

    什么?竟是四小姐自请与老爷断绝关系的?

    据说四小姐为了脱离付府,还给了夫人好几千两的银子哩!

    这种说法意料之中的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女子会放弃京中贵女的身份而去当什么平头百姓,要知道这对日后的婚姻和生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益处,只要四小姐不傻,又怎么能做出这种昏头的决定来?

    不过不管旁人如何讨论,茱萸院的院落已经逐渐被搬空了,没过多一会儿,付绵绵便在钟妈妈和红梅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今日穿的是黑色的大氅,不知是什么皮毛做成的,看起来十分的光亮,且在她走动的时候,大氅还偶尔会泛着金光,围观的众人凝神细看才发现了个中的猫腻。原来那大氅上面的图案竟然是金线锈成的,这般的壕无人性,令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一时间周围静谧的可怕。

    付绵绵没有在意,只是在下了台阶后转了身,所去的方向竟不是不远处的角门,而是离着茱萸院有着很长一段距离的付府正门。

    莺歌在付绵绵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最后现了身,先是仔细的将茱萸院的门落了栓,之后从随身背着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串铜钱,满面笑意的分发给了周围的下人们。

    “四小姐说这般大喜之事,这点子铜板算不得什么,只是让大家都跟着讨个彩头罢了。”

    接着,她便在一众人恭维的声音中,快步追着前方快要看不到的身影去了。

    就在莺歌一路追到石亭附近的时候,忽而面露惊愕的看着前方忽然停下来的付绵绵,以及拦在她身前的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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