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归私奔,虽然裴鸣放出了“从此和陆家再无瓜葛”的狠话,但因为涉及了关于家产和遗产的继承问题,他最后还是决定第二天回陆家一次,和陆程泽说明白。


    陆程泽前一晚上被人里里外外阴阳怪气了一顿,宴会上也因为到手的遗产飞了而闷闷不乐,待躺在床上时才想起来查一下林永望是何许人也。


    原本他以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被林子晋搬出来吓唬他的,根本没放在心上,待搜索结果出来后却再也坐不住了。


    这位林永望不是企业家,却每个季度都会雷打不动地来京城开会,偶尔在某些重要代表会议上露个脸,或许有相当一部分民众会觉得他眼熟。


    林永望是林子晋亲爹。


    简而言之,林子晋亲爹就是管陆程泽这些做生意开公司的。


    而且他今年刚从青岛调到京城来,年一过直接走马上任。


    陆程泽立刻没有睡觉的心思了,连夜打电话给自己公司的会计,做贼心虚得很,连带着第二天都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见的裴鸣。


    裴鸣本来就容光焕发,看着自己这个便宜爹一脸的颓唐后似乎更顺心了,扶着林子晋坐在沙发上,十分贴心地在他身后垫了个靠垫。


    陆程泽点了颗烟,目光时不时地在林子晋脸上乱瞄,低声道:“小鸣,昨晚是爸不对,没考虑你的心情。今天既然你也回来了,是不是我们可以好好谈”


    “好好谈?”


    裴鸣瞥了一眼站在楼梯后面准备偷听的陆平,轻轻笑了下:“我没想好好谈。昨晚我已经和爷爷说过了,爷爷尊重我的所有选择,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以及取回我的东西。”


    陆程泽脸瞬间白了。


    他原本脸上就赘肉横生,油腻得很,现下惨白着一张脸试探道:“你真的想好了?我们真的可以谈的,对不对?小鸣,我们是父子啊,我们才是有血脉关系的一家人,爸也不想和你闹得太僵,你看这样行不行。”


    陆程泽抠得很,对这个亲儿子原本是一分钱也不想给,可现在为了讨好面前这两个人,不由得忍痛道:“原本我开公司的本钱就是你妈妈的嫁妆,现在我把这部分给你,再多给你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看行不行?”


    陆平忍不住从楼梯后面钻了出来:“爸,你凭什么给他股份?他要走就走啊,我们家又不是缺了他不行。”


    陆程泽心中暗骂他添乱,面上却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小鸣,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再加的。”


    裴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你觉得我很缺钱吗?”


    陆程泽的笑容一僵:“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我不缺钱,也不要我妈妈的嫁妆。”


    裴鸣深吸一口气,放在一旁的手微微蜷起,将沙发上原本平整的布料揪出一片褶皱:“她既然同意将这笔钱交给你创业,就意味着她真的很信任你。信任你的是我妈妈,我没资格要回这笔钱。”


    陆程泽听他这么说,以为他还挂念着父子情谊,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赔着笑脸道:“那小鸣,你”


    “但是其他的我可以要回来,”裴鸣说,“我妈当年嫁给你的戒指呢?”


    陆程泽以为他只要这枚戒指,立刻忙不失迭道:“在的在的,你要是想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拿。”


    裴鸣看着他一脸殷勤,心中只觉得可悲。


    在嫁进陆家之前,在成为自己的妈妈之前,她也曾是被捧在家人手心的小公主,只不过所托非人,让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充斥着争吵和绝望。


    他下意识地咬着唇,手背上却忽地覆上另一层温热。


    裴鸣怔了一下,还未开口,身旁的人就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除了那枚戒指,你还要什么吗?”陆程泽觑着他越来越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股份也可以多给你些,我确实欠你妈妈很多,这些我们都可以谈。”


    裴鸣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唇:“爸。”


    陆程泽已经很久没听他这么喊过自己了,眨眨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的觉得亏欠她吗?”裴鸣说,“她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在想终于能把苏阿姨带回家了,还是担忧没办法拿到爷爷的遗产?”


    “我”


    裴鸣冷笑,眸中满是讽刺:“别装深情了。你的股份我一分钱也不要,你这个人我这辈子也不想见了。”


    陆程泽彻底变了脸色:“你非要和我闹得这么难看吗?你知不知道外人怎么指指点点我们?”


    裴鸣一言不发地从沙发上起身,径直向楼梯走去。


    林子晋为了避免尴尬一直在玩手机,见裴鸣起身便知道差不多是谈崩了,连忙也跟着向楼梯走去。


    他走了几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勾起唇角,对陆程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裴鸣直接上了二楼,站在楼梯的拐角刚要把眼泪抹掉,却被人轻轻拥进怀里。


    林子晋垂下眼看他来不及擦掉的眼泪,小声说:“我就知道有人要哭。”


    裴鸣红着眼眶,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我没哭。”


    “平时不是挺愿意在我面前哭么?”林子晋挑眉,“怎么了?现在开始觉得丢人了?”


    “不是。”


    裴鸣心说平时都是跟你撒娇求和呢,现在又不一样,刚要开口糊弄过去,身前的人却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


    林子晋平时恶人当惯了,现在突然要走柔情路线还有点不适应:“你想哭就哭吧,憋着多难受啊。”


    裴鸣吸了吸鼻子:“不哭,没什么好哭的。”


    林子晋垮着脸:“你说没什么好哭就没什么好哭的?给我哭。”


    裴鸣没忍住笑了:“你干什么啊?都说了真没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整句话也没说完,最后化作了一声啜泣。


    林子晋贴心地搂着他站在一盆高大的不知名绿植后面,免得有人经过让裴鸣觉得不好意思。


    小明星身子微微颤着,除了刚开始的啜泣外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子晋轻轻摸着他的头,觉得自己肩头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他有点心疼地小声道:“哭完就别生气了,那老头早晚遭报应。”


    “林哥,我真的很难受。”


    裴鸣在他肩上蹭了蹭,声音微不可闻:“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有了我,妈妈才这么不幸福。”


    “如果没有我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陆程泽去过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从生下我开始她就没有一天过得自由和快乐?”


    林子晋听着他这一串的问句,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裴鸣心里压抑着什么。


    这庞然巨物般的自责与愧疚被他完美无缺地掩盖在乐天的皮囊之下,唯独现在才让人有机会一窥究竟。


    “没有的,”林子晋想了一会儿,尽可能温柔地遣词造句,“其实我觉得你妈妈很爱你。”


    裴鸣抬起哭红的眼看他:“为什么?”


    “就鸣啊。”


    林子晋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背,和哄小孩似的:“一鸣惊人啊,她给你取名字的时候,应该是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很好的。”


    “但是陆程泽说是从《诗经》里取的,”裴鸣闷闷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那句。一个鸣一个平,正好。”


    林子晋磨了磨后槽牙:“你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妈。”


    “你是你妈妈生的,名字是你妈妈取的,”林子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那老头儿怎么想的重要吗?你妈妈就是想让你一鸣惊人,所以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懂不懂?又不是陆程泽把你生出来的,他有什么资格定义你妈取的名字?”


    裴鸣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安慰着自己,原本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却忍不住说:“可是我还是觉得”


    林子晋微微眯眼,原本就没多少的温柔直接告罄:“你还要接着抬杠是吗?”


    “不是的。”


    裴鸣见好就收,在他唇上亲了下:“林哥,谢谢你。”


    林子晋被他亲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向楼梯看去,发现没人时才松了口气:“你注意下场合。”


    “场合不对吗?”裴鸣知道他不好意思,却仍明知故问,“这是陆家的私宅,不会被拍到的,给我亲一下嘛。”


    林子晋脸上有点发烫,觉得自己刚才的温柔真是多余。


    他被裴鸣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心里总觉得别扭,将抱着人的手松开,转移话题道:“你昨晚说你的房间在二楼吧?是二楼靠楼梯右边这间吗?来都来了不带我参观一下?”


    裴鸣动作一顿,手忙脚乱地上前几步:“等等,等下次好不好?下次我再”


    林子晋一心想逃离刚才的尴尬,想也没想便推开了右手边虚掩的门,一抬头便和墙上贴着的自己的海报看了个对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完了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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