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二皇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他也只不过是八九岁,心思当真可怕。
听他的口气根本不像是开玩笑,那四灵应着,居然撸起袖子扯住姬星河的衣衫,他道:“你对我们主子不敬,现在要挖掉你的眼睛。你这双招子长得倒是好,可惜,要怪只能怪你不懂规矩,又是丧门星,碰到你我们主子还嫌晦气,只能挖了你的眼,让主子开心开心。”
他拿出匕首,匕首锋利,白刃倒映出姬星河煞白的脸和黑沉沉的眼睛。
四灵被他瞧上一眼,后背凉飕飕的。
反应过来,他恼道:“不知悔改的贱胚子。”
他竟然真的直直的刺向姬星河,容宛月大骇,这个四灵只不过是二皇子身边的一个太监,怎么就敢毫无顾忌地对姬星河下手,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吗?
还有姬星河,为什么他刚刚还气愤地瞪着面前这几个人,却在听到“贱胚子”三个字后,眼中的光亮一下子黯淡,这么短短一瞬,容宛月居然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心灰意冷。
四灵拽他,他也不挣扎,任由他动作。
容宛月急忙扔掉怀里的兔子,兔子的铃铛发出声响,二皇子忙道:“等一下,是不是铃铛的声音?”
几个宫人听他这么说便四散看来寻找兔子,四灵却没松手,似乎不准备放过姬星河。
容宛月着急,她低头跳出来道:“二皇子不好了,奴才刚看到周太傅去往洗墨斋,太傅是不是要去检查二皇子的功课?”
二皇子三人一听周太傅,顿时都慌了。
周太傅是他们的老师,二皇子谁都不怕,但是偏偏惧周崇生,因为周崇生对他们十分的严厉,一旦发现他们的功课没做好,就会处罚他们,谁来说情也不行。
二皇子前几日刚被罚抄诗集,这会儿手还不舒服。
他道:“周太傅,他真的去洗墨斋了?”
容宛月点头:“对,太傅手上还拿着戒尺,好像十分生气,不知道是不是谁惹到太傅。”
三个人忙朝洗墨斋看过去,四灵也怕,他道:“主子,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如果被周太傅发现,主子们又要受罚。”
二皇子也是心慌,但他抬脚就踹四灵一脚:“要你来来提醒本皇子,掌嘴。”
四灵不敢还嘴,立刻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姬星云喝道。
一行人急匆匆地往洗墨斋走去。
容宛月等他们走远,急忙上前去扶姬星河。
他身子软绵绵的,脸上全是泥,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透,单薄的夹袄已经被四灵打烂,露出里面灰色的薄棉,容宛月可以看到他裸露的皮肤,腋下两肋凸显,胸口有一个明显的脚印,是被人踢了一记窝心脚。
容宛月赶紧抱起他,他本来有气无力,看到来的人是容宛月,他眼里满是欣喜。
可随即他看向自己,身上无一处是干净的,他突然满满羞红,缩成一团。
容宛月要抱他,他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抓住容宛月衣襟。
他手上的泥土沾到容宛月的比甲上,褐色的衣衫很快脏了一块。
他立刻收回手,想要擦一擦,手还未碰到比甲,又缩回去,挣扎着要下来。
他真的很轻,容宛月粗略估计,他可能只有四十斤左右,罗宣这样的小身板都能轻易抱起他来。
怕他挣扎伤口更痛,她忙道:“别动。”
姬星河没听,容宛月道:“听话一些,你身上有伤,衣服也湿了,我要给你换衣衫。”
姬星河这才停下,容宛月稳稳地抱住他往前走,他出声道:“脏,脏了。”
容宛月看看自己的胸口,原来小变态是知道自己身上都是泥,怕弄脏她的衣衫。
唉,伤成这样,还有心去考虑这个。
容宛月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她抱着姬星河放在一处避风的凉亭,紧接着就要去脱他的衣衫。
姬星河捂住,容宛月看着他,他神色慌张,一手垂下来,露出胸前褴褛的夹袄,他眼神闪躲,像受惊的流浪狗,对人戒备却又想要靠近。
她心头微酸,然后安抚道:“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你的病刚刚好一些,千万不能再受寒。”
姬星河仰头,大大的黑色瞳仁里倒映出容宛月的脸,容宛月等着他,他的神色慢慢软化,容宛月试探地去脱他的夹袄,他也没有再拒绝。
她小心且快速地给姬星河脱去身上的夹袄,然后又脱了里面的长袍,白色的里衣也破掉,背上一条条肿起来的伤痕拇指粗。
容宛月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打的得有多疼啊,可他没有求饶,没有吭声。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单薄背上的青紫伤痕,姬星河疼得发抖,容宛月慌忙收回手,然后问道:“疼吗?”
姬星河摇头,容宛月可不信。
幸好她身上还有一些金疮药,她让姬星河倒穿上新夹袄,同时自己给他的后背上药。
她一边上药一边吹吹,她数了数,他身上的伤痕有十几条。
竹条打人最是痛,他还是一个孩子,不知道那个死太监怎么会下这么毒的手。
“如果痛,你就说,我会小心一点的。”容宛月叮嘱道。
姬星河嗯了一声,容宛月下手,他突然道:“痛的。”
容宛月连忙吹一吹他的伤口,然后更加小心地涂药:“对不起,我慢一点。”
姬星河静静地抱住夹袄,感受着身后的罗宣小心翼翼吹他的伤口。
罗宣停下来,他便再次试探地道:“这里也有些疼。”
他话音刚落,罗宣就再次涂抹吹气。
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就连罗宣的皂靴碰到他腿上的伤口,他也不觉得疼,只是高兴。
容宛月好不容易给他上完药,然后赶紧给他穿上自己的里衣,长袍被冷风吹得干了,她把长袍跟夹袄都给他穿好,捂得严严实实的。
姬星河不住地看自己身上的夹袄,容宛月道:“这是新夹袄,我特意给你做的,你身上的太薄,不保暖,就穿这个吧。”
姬星河眼睛亮晶晶的,他想摸摸夹袄上绣着的蛐蛐,但是又不敢触碰。
容宛月道:“想摸就摸摸看。”
姬星河摇头:“会坏,会脏的。”
他的视线又扫过容宛月的胸口,原来他还惦记着自己抓脏她比甲的事。
“不会的,放心。”
姬星河还在犹豫,容宛月抓着他的手去抚摸刺绣:“这是蛐蛐,这是兰草。”
姬星河的手心触摸到蛐蛐的长须,好像他真得抓到一只蛐蛐。
他笑了,脸上虽然还有些泥,可是笑容明亮,脏污也遮挡不住。
“真软,真暖和。”他由衷地道。
他又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新夹袄,就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一样兴奋。
“你以前穿过新衣衫吗?”容宛月问。
姬星河想想道:“不记得了。”
也许有,但是他年龄小记不得,也许是就像人忘记给他们送饭食一样,衣衫也可以忘记。
真可怜。
容宛月拿出饭食让姬星河吃,看到花生,姬星河果然很新奇。
在他用膳的时候,容宛月问道:“你是怎么从如霜居出来的?”
“在后面,以前那里会长很多草,今天我看到一只兔子跑过来,就想抓住它,它跑得很快,我跟着它跑到后面,发现草丛下面有一个洞,那兔子就是从洞里跑过来的。我挖了一下,那个洞就变大,我是爬出来的。”
跟着兔子爬出来,看来这如霜居真的是年久失修。
照他这么说,他跟着兔子出来之后,抱着兔子,结果遇到二皇子一行人,他们看到姬星河从冷宫出来,认出他的身份,又以为是他偷走兔子的,才被姬星云等人欺负。
要不是今天她来的及时,姬星河可就惨了。
她看着姬星河吃馒头,告诉他道:“以后你要小心一点儿,你出来的事被他们看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告诉皇上,万一皇上发脾气,估计你们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为了安全,你不要出来。”
姬星河一听馒头也不吃了,紧张地问道:“你,你听到了?”
他是不是看到全部,他知道自己是丧门星,他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他不愿意来冷宫了?
容宛月见他面色慌乱,不知他在怕什么。
她点点头,姬星河顿时面如金纸,摇摇欲坠,他沮丧地道:“你听到他们的话,是不是也嫌弃我,厌恶我了?你不会再来了对吗?”
他突然又抬起头,激动地道:“你别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容宛月没想到他如此在意他们的话,更意外他对自己这么在意,她想了想,应该是之前没人对他好,所以别人一释放出善意,他便立刻上心了。
“我,我可以离得远远的,不碰到你,你不会倒霉的。”姬星河小声地说。
这一看就是平日没少被人这么说过。
什么丧门星,贱胚子,他听得多了,估计现在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他还这么小,不该背着这么大的思想包袱。
容宛月注意到姬星河一直在小心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祈求。
她轻声道:“小皇子,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给你送好吃的。他们的话你也不要听,你不是什么丧门星,你就是你,是小皇子,你要记住,你是最好的小皇子了。旁人倒霉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姬星河吃惊地看着他,然后不敢置信道:“真的吗?跟我没关系。”
“当然。”容宛月肯定地说。
姬星河像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他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像春日的桃花雪。
他问道:“那我能出来找你吗?”
“不行。”
姬星河的笑容僵住,容宛月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小皇子想出来,只不过,我怕他们盯上你,以后你出来再遇上他们,你会吃亏的。”
姬星河喃喃:“可是,可是我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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