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飞舟黑压压一片,遮天盖地,难以计清其中的力量。在其中除了寻常修道人的飞舟,还有不少载着孟道人那般的飞舟。姬玄黄对凤来山的力量有了估计,除了那强横到不讲理的修士外,能够依靠的只有凤凰一脉本身。要知道当初从属于凤凰的,诸如青鸾、鸿鹄等大族早已经归顺天庭。后来倒是有些小妖脉投靠凤来山,但是他们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金乌、龙族以及鲛人族那边,他已经着人是守着了,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出来的。
乌金壁垒上的金砂摩擦挤压,雷珠轰爆的力量被它快速地吞噬,它的气意层层拔高,很快便到了一个姐姐。余下的力量它无法再吞食,只能够尽数轰爆在了那道宏伟的乌金色泽的墙上。数不尽的飞舟在这股力量中炸裂,其承载的修士更是连逃脱神魂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化为了齑粉。
负天大舟上,越怀真注视着下方,眸光一凝道:“来了。”这次天庭不仅仅是派了无穷的飞舟用雷珠轰爆,同样也派出了修为不低的修道人。这等道人自身力量强横,在爆炸的余波中能够护佑自身。他们对乌金壁垒造成的攻击并不亚于雷珠与阵器。“我去试一试。”越怀真手指擦拭着长剑,略带着振奋地开口道。
宣清和凝视着她,应了一声:“好。”负天翎羽的气意能够往外延伸,一旦有什么变故,也可以及时将小凤凰接回来。总是她出阵,天庭那边或许会猜测到一些事情,到时候送死的人也会更多了吧?
越怀真的身影化作了一道粲然的光,猛然掠向了大阵之外。她的身上同样携带着凤来山炼制的雷珠,此刻纷纷甩下,拦截那些朝着乌金壁垒冲撞的人。
飞舟上的轰爆声接连不断,其中的某一艘上,孟道人倏然间凝神望向了越怀真的方向!他虽然应下了天帝做这事情,但是轰击乌金壁垒这样的差事并不能让他整个人亢奋起来。此刻见到了凤来山终于来人,他身形往上一纵,一道森然的龙吟在长空回荡。
龙族——
越怀真并不认识眼前的孟道人,但是龙族与她有契书,除了龙族族主,还以历代龙主的鲜血落印,已然是整个族群都揽入其中。龙谷的龙族知道契书的存在,肯定不会出战,因为他们一旦涉入其中,契书上的天道因果便能够让他们魂飞魄散。眼前的这头老龙似是不知此事,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从森狱中出来的。
一边是咆哮的老龙,另一面则是妖族的脉主,这回天庭出动的五个人将自己包围,其中层次最高的便是老龙。然而越怀真并没有管顾那条老龙,而是将目光落向了其中的青鸾族主,眼中骤然迸射出了森然的杀机。
青鸾族主并非独自一个人上阵,他悚然一惊之后便回过神冷笑了一声。丹穴山被封,青鸾一族身上落下禁咒,连化形都做不到。他原本还不知凶手是谁,可在天机院之事后,便笃定是凤来山下得手!恍惚中他又想起自己儿子在鬼界的遭遇——恨意在他的眼中交织,妖族诸脉或许还有改过的机会,但是他青鸾已经同凤凰一脉势不两立了。
天庭驻地。
姬玄黄关注着场中的争杀。见到了越怀真一人出阵的时候,他的眸光免不了有些诧异。凤凰一脉余下的人都在镇守森狱,可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怎么也会抽出其他的人来前,而不是一个小辈挡在身前。思忖了片刻后,他转向了下首的伯渊道:“你先前在凤来山可曾见过其他的凤族?”
伯渊摇了摇头道:“不曾。”顿了顿又道,“我们被困在了后院,其他的地方都不能够前往。整个凤来山往来的只有越怀真一人。”
姬玄黄又问道:“那凤鸣声呢?”
伯渊那时候是怀着蛊惑凤来山主的心思去的,别的事情也没有在意。他抬眸对上姬玄黄森然的眼神,心中一突,忙又应道:“不曾听到。”
姬玄黄眸光沉了沉,良久之后才“哈”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是不是真的,还需要试一试。”他眼神一沉,注视着半空中仍旧激烈打斗的越怀真与青鸾脉主等人,沉沉道,“再派些人上阵。”
“那条老龙那边会不会不满?”天无常开口道。要知道这条桀骜又自负,让他与青鸾脉主等人同行他已经很不满了。现在再派人增援,只为了对付一个后辈,想来会更加的恼怒。
姬玄黄冷淡道:“你看那老龙有做什么吗?”青鸾脉主与那后辈缠斗,而力量最强的孟道人立在了远处,一点进攻的意图都没有,这并不符合他的性子。姬玄黄猜测这条老龙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不过他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天狱中的囚徒,死了也不足惜。
此刻的孟道人面色阴森,他在准备动手的时候内心蓦地浮现了一股警兆,仿佛攻袭落下,最后会陨落的是他自己。修道士的警兆向来是灵验得很,他猜测凤来山有什么本事是针对着自身而发的,故而立马按捺住迫切的心绪,静立在一旁等待着时机。
那边青鸾脉主四个人将越怀真紧紧地围住,他们若是合力应当在越怀真之上。可奈何凤凰一族的威势极为浓重,尤其是对青鸾的那种来自血脉的压制,使得他们的本事难以发挥出来的。再就是凤来山主身上的法器也不少,整个凤来山的积淀都由得她挥霍,但是青鸾脉主他们这儿不成,他们族中的宝器大部分献给了天庭,少部分留在自己的身上,然而根本比不上凤来山的豪奢。凤来山主不在意宝器损坏,他们却是无比在意的。
凤凰神火将天阙照得透亮,像是笼罩着绚烂而瑰丽的霞彩。法器在半空中飞动,条条虹光激射,时不时造成巨大的轰爆声响。
忽然间,天庭驻地又掠出了数道亮芒。
同样在观战的宋听云眼皮子一颤,她皱眉望着下方,不满道:“天庭那边又有人过来了,这么多人围攻山主,实在是无耻!”话音落下后,她又不动声色地转向了不动如山的宣清和,心头掠过了些许疑虑,怎么这位不动弹?
宣清和眸中掠过了一抹暗芒,又来了五个人。手中的天刑剑跃跃欲试,不过被她给强行压了下来。对战中的越怀真同样能够感知到另外的气机落下,她眉头一挑,长剑往前一斩,顿时漫天的剑光杀开了一道道。在众人重新围拢的空隙,她身上浮现了一抹淡金色的光芒,显然是要借着这个时机退走!她虽然很想将青鸾脉主置于死地,但眼前十个人,已经不是她能够对付得了。
天庭那方显然察觉到了越怀真要退,一个个眼中爆射出亮芒,手中的法器纷纷落下。原本一直在静观的孟道人也在这个时候出了手,他的身后浮现了一条庞大的真龙法相,不仅仅将散乱的法器激荡开,甚至连越怀真身上的金芒都削去了不少。
越怀真的身影在金光下显得有些虚幻不定,仿佛下一刻便要从这个世间抽身而去。面对着如同山岳压一般的真龙法相,她不慌不忙地抬头,冲着孟道人露出了一道讥讽的笑容,紧接着,孟道人的瞳孔骤然一缩。没有人看见越怀真怎么动手的,这道真龙法相直接崩散!孟道人的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最后如同琉璃一般破碎。
众人心中悚然不已,这一切在瞬息之间发生。他们不敢也来不及阻拦,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金光接引,又回到了乌金壁垒之内。
“天道誓约。”姬玄黄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来凤来山与龙族之间有契约存在,而且超乎了他的想象。如今凤来山做主的小辈到底不是凤修儒啊。
孟道人自身应誓而亡,而龙族的气运也因为他的行为而被削减。
此刻的龙谷中,不管是成年的龙还是幼崽,都感知到了一种莫名的而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上剥离。原本清朗的天忽然间阴暗了起来,滚雷在龙谷上方炸响,不绝于耳。
孟鸿已经废了,龙族相当于无主。如今的大小事宜都是由长老们处置。
“我龙族有人参战了,站在天庭那一边。”苍老的声音中裹挟着疲色。明明在外的龙族都被唤回,无人离开龙谷,怎么还会有人卷入战局之中?若是这样下去,他们的气数被削减,到后面不等凤来山动手,便自行灭绝了。
“难道是——”
“天狱。”
这是龙族的长老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在说完这两个字后,长老又勾了勾唇,嘲弄一笑道:“凤来山的契书上只要我等与天庭决裂,我原以为能够袖手旁观,看凤来山在天庭的冲击下破灭,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不成了。我龙族不能够毁在自己人的手中。”
“长老,那我们要应该如何?”青年龙族的语调响起,藏着深深的惶急。
长老神情一冷,恨声道:“去助凤来山,若后面还有龙族上阵,能劝则劝,若是不能……那他们只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昔日龙族投靠天庭,是利诱、是天庭的武力逼迫,同时也是为了保全族人的性命,谁能够想到会酿成如今的苦果?
乌金壁垒之上,气机沸腾。金砂已经变成了暗黑色贴在了壁垒上,无力再吸附游荡的气机。在这个时候,壁垒的防御力已经达到了姐姐。然而在飞舟地不住轰击下,仍旧撕裂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尽管转瞬间便恢复如常。
姬玄黄没有再去管孟道人的事情,他并没有让余下的九个道人回返,而是让他们全力破开那道乌金壁垒。“凤来山法器都在那小辈的身上,护持之能倒是厉害。凤凰应当是被森狱给牵制住了,不然不可能打到山脚下都不肯出阵。”姬玄黄抚了抚腕上的凤凰环,短促一笑道,“若他们坚持镇守森狱更好,若是不愿再用法器定压森狱也不迟。”
“师姐啊师姐,若不是因为森狱,你怎么会至于此?”
凤来山中,越怀真回到了负天大舟上,袖子一抖,便有六七件残破的法器落了下来。要不是这些法器抵抗了那些人的攻袭,她就算能够全身而退,也会负伤在身。“天帝那边自以为看透凤来山的虚实,会强势地进攻乌金壁垒,这一道屏障留不住了。”
宣清和眨了眨眼,洒然一笑道:“那就再给他们一个大礼好了。”
无数的雷珠破开了一道裂隙,维持的时间比之先前更长一些。若是能够一口气冲入壁垒的阵心,将之毁去,那整座壁垒也会随之崩塌了。故而在这一道裂隙出现的时候,青鸾脉主一行人纷纷身化流光往其中掠入。他们身上的灵力撑开了一个光圈,阻遏着壁垒的气机,使得它不能完美地运转。紧接着,又是将灵力一涨,硬生生推开了一道将近一丈宽的“门”。运载着雷珠的飞舟争先恐后地飞入了壁垒中。此刻的九玄真人眼皮子一颤,伸手朝着壁垒上猛地一拍,不等青鸾脉主一行人从外毁坏壁垒,她自己先一步动手,使得气机变得紊乱危险起来。
九玄真人顷刻间便退回了负天大舟上,而底下的青鸾脉主等人察觉到了一抹危机。阴森的寒意渗入骨血之中,错乱的气机在雷珠的作用下更加混乱!这座承受了庞大力量的壁垒即将炸裂!大舟上的宣清和目视下方,眸中泛过了一抹异芒。她忽地抬手往下落下了一剑!
等到雷珠发作,青鸾脉主一行人尚有逃脱的机会。可是乌金壁垒也是付出了不少宝材才筑成的,怎么也要在崩毁之前留住人!危险的气机被宣清和的这一剑彻底引爆,毁天灭地的炸响声笼罩着这一片天域,炽亮的光芒将天地照得白茫茫,等到那亮芒散去之后,是滚滚的、宛如飓风一般往上卷的尘烟。
壁垒爆炸后的力量向内也向外宣泄,不过凤来山前有负天大舟在,负天翎羽的宝灵将那股伟力腾挪在另一片地域,使得凤来山安然无恙,而往外的力量则是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砸在了天庭驻地的壁垒上,很快便开了一道道裂口。
宋听云缩了缩脖子,心惊胆战地望着一脸盈盈笑意的宣清和。
在那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以这位的本事杀到天庭直接将天帝给抓住,想必也不是难事。她等着天庭的大军压境,可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一网打尽吧?这才多久啊?天庭那边已经送了十个修为不低的修道人,而凤来山连根草都没有受损。
越怀真缓缓开口道:“很快便会有人退缩了。”在天庭的治下磨平了胆气和血性,就算是自大荒时代走过来的,也不复那个时代的无畏风姿。
驻地中的壁垒破损又修复,凤来山始终没有攻伐的行为,可就算是这样,姬玄黄的面色仍旧很难看,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满是不堪。他不会在意妖族脉主的陨落,如果他们的死换来乌金壁垒的崩塌也是值得的,然而在乌金壁垒倒塌之后,他并没有如愿地望见凤来山大阵,而是看到了一艘悬浮在了天际的倾天巨舟。它在云气缭绕之中,灵光阵阵,端是一派仙家气象。
损失这么多人打破的乌金壁垒,竟然只是最外层的一重屏障,里面难道只有这艘大舟么?将大舟打破之后,还会有什么呢?凤来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准备的?他们有时间和人力铸造这般的法器么?为何一直盯着凤来山的人没有回报任何的消息?天庭之中,连云沧涯都背叛了,那其他的人呢?姬玄黄越是深思面色越是难看。
他当日背叛了凤修儒、徵音他们,如今也疑虑旁人会一样背叛他。冷厉的眼神从天无常、伯渊等人的面上一一划过,像是将人剖心的刀锋。
云沧涯坐镇失利、天帝自己坐镇也失利,这对天庭的士气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陈东岱一行人跟着青丘一脉混入了天庭的编制中,不过有青丘族主的保护,他们便不需要上阵。此刻一个个带着小狐狸游走在了下位的、尤其是妖族的修士中,不住地动摇着他们的念头。底下的人心浮动,妖族上层的心情也不大好。上一回被云沧涯派出去的,死了的大半是妖族,这回由天帝坐镇,索性就全是妖族的脉主。那群宗门的宗主可一个都没有上场,他们是出人了,但是那些底下的奴隶、囚徒,算是他们自身的弟子么?
“天庭当真没办法对付凤来山么?要知道到了现在,凤来山也就两个人露面,我看是天庭与那边商议好了,故意折损我妖族的力量。”
这样的话语在妖族之中流传,至于为什么败给了两个人,他们没有深思,也不会去找原因,只会一厢情愿地看见、听见自己想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天帝的法旨再度传过来的时候,便有些妖族脉主不愿动弹了。
“那些脉主说、说总是妖族出力,这、这不公——”传信的侍从还没有说完,一道绿芒飞掠而去,将他枭首。姬玄黄双眸猩红,几乎压不住心中上涌的暴戾。他当然知道天庭中人修和妖族的斗争,甚至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支持之下开展的。要知道大荒时期,可是妖族占据大部分的力量,这情况知道仙世纪年才开始改善。
姬玄黄冷冷地开口道:“天无常,你走一趟,如果不接法旨,杀无赦。”
“这个时机,若是动手不大好吧?”天无常面色犹豫。他抬眸望了姬玄黄一眼,见他眼神中掠过了一抹血腥,心中顿时一凛,立马拱手道,“谨遵帝君法旨!”师兄的死,令帝君对自己也不甚信重了。他的眼中只有凤来山的那一位,不惜一切达成目的,俨然是疯魔了。
天无常乃是天庭中天帝之下的人,原本还桀骜的妖族脉主见到他带着天帝法旨过来的时候,大多数都选择屈服,可仍旧有一两个刺头想要挑战天帝权威,被天无常毫不留情地斩杀。这么一来,驻地中异样的声音终于是压了下去,可是那躁动的人心却是难以平静下来了。
负天大舟悬在高空,无数的灵光游离不定。
天庭这边采取的策略与轰击乌金壁垒的时候相同,密密麻麻的雷珠和阵器落在了大舟上方,可很快天庭便发现攻击没有任何的效用。负天大舟可以将攻击自身的力量腾挪到别处,它就像是一片深邃的、无穷的海域,不知道极限在何处。
在天庭势力并没有延伸到的海域,无数的轰隆爆响接连不断。原本只是冲击着海底的山脉,但随着力量越来越密集,连海面都掀起了巨大的狂潮。这一处属于鲛人一族的领地,没有其他的妖族入驻,在一层层的阵法剥去了那股狂肆的力量后,仍旧有余波被水晶宫捕捉到。
听到了大将的禀告时,悬河沉着脸,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顶。
这事情他很难不想到昔日的徵音族主身上。
他不好说什么,倒是颂泉——他连棺材都掘过了,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他嘟囔了一句:“怎么摊上这么个倒霉的祖宗。”一边的颂祝听见了,眼皮子一跳,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颂泉的脑袋上。“阿父,我等将如何做?”颂祝询问道。
悬河按了按太阳穴,他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够如何?派遣兵将前往凤来山,助她们一臂之力!”顿了顿又道,“天庭或许不会放心我们,会在半路上派兵拦截。不要轻敌也不需紧张,能够牵制天庭的力量,也相当于助凤来山了。”虽然说那位老祖宗已经布置好了,可他怕事情一波波不断啊,他的心境如何能够平稳?倒不如推动局势的发展,如此能够换得深海中的清静。
颂祝飞快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离开。倒是颂泉朝着悬河眨了眨眼道:“阿父,你好像不开心?”
悬河听了颂泉的话语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揪着他的耳朵一阵狂吼:“要不是你溜出去,还被抢到了凤来山,会招惹出那一堆的事情吗?你不会邀请他们来我极海寒渊做客了吧?”
颂泉抱着脑袋,大感冤枉。
要不是他同凤来山有一丢丢的交情,阿父和大兄早就被打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揍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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