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并没有觉得如何,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宇文绪是否真的如书中那般让人畏惧。


    看来确实如此了,宇文绪说的话,比皇帝的还有用,权臣不愧是权臣。


    姜昭躺回床上,姚喜赶紧起来给他盖上锦被,询问道:“皇上要不要用些吃食,折腾了一晚上定是有些累了。”


    姜昭确实也有些饿了,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好啊,还真有些饿了,要些软糯的就行了。”


    姚喜垂头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你们都下去吧。”姜昭说。


    姚喜只当他心里不舒坦,挥了下手让伺候的太监宫女散了,便跟着往外退,“奴才们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儿您叫一声。”


    姜昭嗯了一声,拉高了被子把自己裹住。


    他在想这本书的剧情——关于他这具身体的剧情。


    可他明明才刚穿过来不久,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竟然脑海里关于这本书的记忆就已经十分模糊了。


    姜昭想了想,这时候姜舟还未被皇家的人找到,甚至先皇都不抱希望他还活着,只是因为姜舟的生母徐妃一直坚持。


    毕竟是皇室唯一嫡系的血统,所以在外还有人在寻找他。


    ——“姜昭是个傀儡皇帝,他的不甘和怨愤终究不值一提。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寝宫的天顶。摄政王和首辅把持朝政多年,他身体孱弱根本无力处理政务,他害怕宇文绪、畏惧萧从妄,就连救命的江太医也对他不胜烦扰。他侧头看向寝宫门,门外站着的是姜舟,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姜昭静静的闭上眼,他终于,解脱了。”


    姜昭把目光移向天顶,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心里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惜,这位傀儡皇帝与他的境遇竟然都是如此相似。


    他从小就身体不好,小学时还能去学校,后来便只能呆在医院和家里,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关在家里。


    姜昭的家里并不富裕,给他治病已经花费很多,于是他不管疼还是痛都不会多说一句,他怕爸爸妈妈不要他了。


    姜昭从小就聪明,长得也很好,生病之后只能在家里看书,后来买书太贵,他爸爸把旧手机给他,让他能上网,他就靠着那小小的手机,不断的汲取知识养分。


    偶尔去学校时,他都乖巧听话想跟同学打好关系,可是命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后来家中添了弟弟,他更加不敢多提要求,每日都安安静静的看手机,或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父母和弟弟。


    他对弟弟很好,因为这是他唯一的玩伴,长期的病中状态把他整个人都磨平了一般,他只希望能多活一天。


    他想去外面看看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不仅仅是从手机里面看。


    可是父母不允许,他们怕他摔倒怕他发病,怕花更多的钱给他治病,他们不是不爱他只是没有能力负担更多。


    姜昭明白的。


    那一日,姜昭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心中的想法却愈加强烈。


    “出去吧,即便是要死了,我也想去外面看看这个世界。”


    心脏骤然疼痛,眼前发黑,再次醒来在医院,他被告知只剩下最多一年可活。


    病房里只有他一人,来换药的护士妹妹看着他脸红,看见他名字愣了下,给他安利了书。


    书中,摄政王萧从妄掌管兵权,是大尧的战神,首辅宇文绪则是掌控朝堂的权臣,宫内则属江奉京太医耳目众多。


    被这三人围绕着,姜昭便是有天大的才能都用不上,更别说他其实本就因为体弱而缺乏精力,并没有过多的治国之才。


    若是当真当个逍遥皇帝倒也罢了,可他既害怕又想争一争,无奈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在他这边。


    当个逍遥皇帝不好吗?


    姜昭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皇上,皇上。”


    姜昭撑起疲惫的眼皮,看着眼前的人,迷蒙中温声问道:“嗯?你是谁啊?”


    姚喜只以为他睡迷糊了,笑着道:“皇上是睡迷糊了吧,奴才姚喜啊。皇上快起来用些东西垫垫肚子。”


    姜昭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几点了?”


    姚喜回道:“快未时了。”


    快下午一点了。


    姜昭还想睡,可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他点了点头,懒散道:“端上来吧。”


    他说出这话就愣了一下,这口气和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为何如此自然,就像本来如此一般。


    “是。”姚喜冲身后挥了下手,宫女太监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


    另一个跟姚喜穿着同样太监服的人走过来,恭顺道:“皇上,您可要先梳洗一番?”


    姜昭抬眼看过去,这位跟姚喜长得十分相似,皆是唇红齿白、面白无须,叫做姚顺。


    “梳洗不用了。”姜昭侧身下床,说,“就漱漱口。”


    姜昭双脚踩在地上的虎皮上,身上穿着白色丝缎里衣裤,墨色的长发铺散而下垂到腰际,宽松的里衣穿在他身上都有了不一样的风姿。


    大约是睡了一觉,那双桃花眼里水润润的,薄薄的唇片不再是毫无血色,像被涂上一点淡淡的朱色,显得几分妖冶。


    他不言不语时就像冰冷无情的谪仙,当那双眼勾起一丝笑,便恨不得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献给他。


    姚顺愣了愣,不过是去休息了半上午,为何皇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向姚喜,却见姚喜跟他一样愣着的样子。


    姚顺轻碰了下姚喜,躬身道:“奴才让人端水上来,姚喜快去给皇上布菜。”


    两人一起上前扶着姜昭起身,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走。


    姜昭感觉很好,这幅身体比他的身体还要好一些,他甚至能感觉到几分活力。


    在来之前,他几乎不能下床走动,也感觉不到饥饿吃不下东西,现下倒是走动如常,也感到肚子饿。


    姜昭端着水漱了口,又伸着手让姚顺给他擦了擦脸,打开双臂姚顺给他披了件明黄的衣袍。


    他伸着手神色自若,像是被人伺候了千百遍一般熟练。


    走到桌边坐下,他看着满桌的菜,侧头问道:“这是午膳?”


    姚喜道:“回皇上,午膳时辰已经过了,奴才让御膳房就做了些您爱吃的小食,晚膳再正经吃些。”


    “这也太多了。”姜昭说,“下回让御膳房少做些,朕用不了多少,别浪费了。”


    姚顺和姚喜皆是怔愣了一下,连忙道:“是,奴才明白了。”


    姜昭拿起筷子对着满桌的美食不知如何下筷,姚喜便给他夹了一块放进绘着青松的薄胎瓷碗里:“皇上尝尝这个,御膳房今日新做的银丝白玉卷。”


    入口是酥脆的银丝,里面又软又糯,咬一口裹着的馅儿便流出来,带着一丝奶味的甜。


    “不错。”姜昭夸了一句。


    姚喜连忙又夹了另一块给他。


    小碗盛了半碗粥,鲜滑入味,他喝了两碗,又吃了好几块别的点心。


    姚顺见他还要吃,连忙小心翼翼的阻止道:“皇上,今日您用得了比平日多了些,小心积食,若是爱吃,晚膳再用些。”


    姜昭摸摸肚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已经吃好了,就是太好吃了停不下来,撤了吧。”


    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和点心,加上也不觉得难受,便一口接着一口。


    皇上的态度太过温和了。


    以往若是不顺着皇上的心意,不是一顿大骂便是拉出去打,哪里有如此温和好说话的时候。


    姚顺不明白,却对此十分欣然接受,做奴才的只要主子好伺候,就是他们的福气。


    姜昭在姚顺的伺候下收拾好了,屋里也收拾干净了,今日有些太阳,他便走到了窗边的榻上休息。


    姚顺走到他身边,询问道:“皇上,现下可要奴才去取奏折来?”


    “奏折?”姜昭想了想。


    早朝原本是三日一次,原身因为身体的缘故,每六日上一次早朝,其余时候都是由摄政王和首辅共同主持早朝,平日里摄政王和首辅大人共同批阅奏折,处理公务处就在御书房旁边的偏殿,一人一边。


    他摇了摇头,“不必了,奏折有两位大人批阅,朕十分放心,朕心力不济就不添乱了。”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他说得十分顺口。


    他说着就轻蹙了下眉,“朕再去躺会儿,你们退下吧。”


    姜昭确实很困了,吃了东西就更困了,一沾枕头就睡着。


    姚顺询问了姚喜早些时候的情况,便出了永宁殿,他一路往御书房走去,先去了摄政王所在的偏殿说了一声皇上在休息今日不看奏折,便又去了隔壁的首辅大人偏殿。


    “不要奏折了?”宇文绪停下朱笔,抬眸看向姚顺,眼里带着几分兴味。


    姚顺立在不远处,细细学了一遍姜昭的话,末了抿了抿唇,道:“大人,皇上今日似乎平和了许多。”


    宇文绪手指轻敲黑漆的案桌,他一身白衣如雪,面容俊美无俦,可眼里总是深不见底。


    “不发脾气,没挑吃食,连折子都不看了,咱们这位皇上在想什么,难道当真是今日发病烧坏了脑子?”


    他身边站着一位黑衣侍卫,面目冷厉并不说话,这位石墨侍卫一向冷淡。


    姚顺看向他,有些迟疑道:“大人,奴才听姚喜说,今日大人与摄政王走后,皇上问了江太医……还有多久可活。”


    宇文绪顿了顿,看向他问:“江大人如何说?”


    姚顺道:“江太医说,至多还有一年。”


    “至多一年。”宇文绪轻嗤了声,“所以,皇上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姚顺又细细把姜昭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统统说了一遍。


    宇文绪沉默片刻,没有情绪道:“吃得还挺多,还精神不济?”


    很快,萧从妄也知道姜昭吃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他神色不明,继续处理手中军务。


    白风道:“王爷,皇上不是昨夜才发了急症,今日这吃得好睡得香,瞧着没事啊。”


    萧从妄没表情时,那张脸便显得冷酷,“没事,就不该疏于朝政。”


    白风觉得自家王爷真是的,皇上只有一年寿命,还让人埋头公务,太过不近人情了。


    虽然他也不喜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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