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改的。”他又说了一句,朝前走了一步。


    不,他不会改的,游澜京这一生都是以伤害取乐的人,他口中的喜欢,实则是把人灼烧成黑窟窿的火。


    “你别过来啊。”


    玉察惊得手一抖,“铿锵”一声清响,压裙刀竟然落在了地上,两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那柄,制作精良却带着西北悍气的刀。


    玉察慌乱地捡起了压裙刀,也不再掩饰,明明拿着刀的人是她,可她却颤抖得厉害,一颗心跳得几乎跃出胸膛,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这辈子,哪里动过刀啊,现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其实,她没有想伤害游澜京,更不会杀了他,只是妄图有一丝依仗,这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是真的决心离开他。


    游澜京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收回,曾在战场上经历过数次杀伐,浑身浴血活下来,他可以在顷刻间,一只手就拿住玉察的刀。


    这点小小的杀伤力,对他来说几近空气,但是,压裙刀却是玉察心中……最后一丝防线,她唯一能拿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看到她拿刀,游澜京心头一紧。


    究竟……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步?


    “公主,何苦拿着这物件,会伤了你自己。”游澜京轻轻说。


    这句话,是威胁吗?玉察已经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但她可以确定一点,游澜京绝不会这么简单放她走。


    她不愿意让皇弟或者慧娘娘知晓这件事,一是难以启齿这段隐秘的关系,第二便是害怕皇弟纠缠其中,会扰乱了朝堂布谋的大局。


    哪怕今夜再惨烈,她也会为自己当日踏进首辅府买账。


    “好了,玉察,我就当作,没听过你说这番话。”


    游澜京忽然缓缓伸展开手臂,雪肤上绽出笑颜。


    玉察的瞳仁倒映出深深的恐惧,对面的人无异于像一条王蛇,展开了蛇冠,危险的预警。


    “我说了……你别过来,首辅大人,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何必要强求。”玉察眼眸含着希冀,只盼他能回心转意,好好想一想,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日了。


    慧娘娘说,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如流云稍纵即逝,为什么游澜京对她的情谊,隔了数年仍是斩不尽,真是孽缘!


    “公主以为,微臣不想吗?”


    他微微侧过头,竟然弯起了嘴角,这是这抹笑容,竟然在夜风吹拂下,在心爱女子持刀相对下,带了几分凄凉。


    笑容席卷了眼眸的恨意,发丝被扰乱,衣袍翻飞,像有什么坠入了他的眼底,一直沉,一直沉。


    衣袍红到张牙舞爪,红到疯狂,最极致的恨意,掩饰在最平静的湖面下,回旋、汹涌、一下又一下拍打,直恨得他喉咙涌上腥甜。


    “数年间,公主从未曾施予微臣一丝目光,微臣记得,御书房,我跪着,你站着,你夸我豹韬体写得好看。”


    “后来,我认真写了好几个日夜的庆生贴,就为了再次得到你的称赞,没想到……宫宴上,那封未启开的庆生贴,被你随手一放,便一直被遗落在石桌上,你的目光,又被李游放的烟花吸引去。”


    “那天晚上,我拿着那封永远不会被开启的庆生贴,撕得粉碎,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再看你一眼,世间女子多如浮云,貌美心善者比比皆是,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结果第二日,微臣上朝时,看到了元福宫上空的蝴蝶风筝,会不会是公主放的,我又鬼迷心窍地驻足,怔怔看了半日。”


    “你从来只会客气又疏离地说,见过首辅大人,首辅大人……”


    他抬起头,眼眸有片刻的迷茫,自我嘲笑一般,露出了凉薄的笑意。


    “为什么要是公主呢,为什么要是玉察,为什么非得是你。”


    “义父逼我……与圣灯宫那位道心初成的山上仙子双修,我不答应,宁愿这一生堵滞在剑道上,再也无法精进,我只想,能每年在宫宴上,心无旁骛,清清白白地看公主一眼。”


    一字一字,说得平淡极了,轻拿轻放,仿佛泣血,说不干净这些年的不甘心。


    从御花园到倚翠小亭一共有多少个台阶?没有人比他清楚,每年宫宴,他站在最后一道台阶,遥遥一望,五百零二十七个台阶,那是他与心上人的距离。


    这一生,能否往前踏一步呢?


    多情人,自讨苦吃,灰头土脸。


    玉察缓缓开口,语气也柔和了三分:“大人,我今日终于明白,你这些年的心意,可是,世事不能勉强,我们原本没有缘分,幼时在紫云峰皇寺,爹爹让我在菩萨面前抽取命牌,抽到的是李游的名字,可见,连菩萨也没料想过我们会有今日。”


    她只盼他能想想,再想想。


    游澜京忽然轻声一笑。


    “我不信神佛,只信我手里的剑。”


    “你尽管在紫云峰抽取命牌,盛京城上千个登对的世家子弟,抽到一个,我就杀一个,直让你抽到我的名字为止。”


    游澜京忽然动身,他一个跃步便来到了玉察身前,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他的手那样用力,不仅弄疼了她,也让她吓得脸色煞白,心慌意乱,就像不慎一脚踩进茂密草丛,盘旋伺机的毒蛇,冷不丁窜出,毒牙注射,刺疼。


    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刺啦”一下子,衣袍裂帛之声,玉察心神不定,下意识的,压裙刀反手就是一下,割破了红色的袖袍。


    还未等游澜京叫疼,她手中的压裙刀……已经跌落在地,刀柄与地面,发出“嗡”地一声震鸣。


    少女的眼眸前,溅过了一串血珠子,鸽子血红玛瑙似的,红得鲜艳,让人魔怔,这点点滴滴的血珠,瞬间在空中,幻化、交汇……罗织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撒在她的瞳仁,捕捉那一点神光。


    她只觉得那一刻呼吸都凝滞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的动作那样慢,他为什么不躲开,生生挨这一记?


    不通武的人动刀,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往往下手不知轻重,而且不知道哪里是致命的地方。


    这一刻,风声水声通通静止,远去的人声复来,她心头的这面大鼓,震天响,咚咚咚直冲天灵盖,从未有这样慌过。


    眼前血肉翻卷的一幕,在她的眼前模糊,像自动卷上一层薄雾,压裙刀又重又悍,只轻轻一划,便导致这样严重的伤口。


    她心头有太多不解与震撼,游澜京……为什么不躲呢?


    “不打紧,只是看上去吓人罢了,公主别看了。”


    游澜京迅速捂上垂落的手臂,伤得很深,血流出来接近暗红。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可是他不愿意,只想挨这一下子,让自己清醒清醒。


    被冷风激灵的伤口,剧疼敲筋震骨,一股一股地往神智涌。


    不仅没有片刻清醒,反而,更加沉沦,一脚踏去,万丈空。


    因为,受伤的红袍青年,一抬头,看到了玉察怔怔的面庞,他多想在公主面前,看到一丝伤心之色。


    “微臣不疼。”


    没有人问他疼不疼,他只静静兀自回答。


    游澜京好像修罗恶神,缓缓扬起嘴角,这种笑容,那天晚上他推了李游后,玉察看到他脸上也是这副笑容,游澜京一步步逼近,几乎要逼得她落入水中。


    强烈的压迫感逼上来,玉察脚步一乱,差点踩入水中,底下涌出一咕噜的黑水白泡,真险,冷风一过,玉察发现自己遍体生寒,细细汗珠冒出来。


    她竭力保持镇定,抬起头,望着游澜京。


    “首辅大人,是不是想推李游那样,也推我下水呢?。”


    游澜京本来准备俯身,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此刻,却缓缓直起了身子,这是他第一次退后两步,给了少女一口喘息的机会。


    “玉察,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都答应你。”


    他揣起了袖袍,长长的红袍,掩盖住了腰际,一条黑流苏的貔貅玉坠子。


    血依然在流,势头却被遏制住了,他一手捂住,雪白的手指间,鲜艳的血液从缝隙间,汩汩溢出。


    一条、两条血线斜斜的,扭曲、毫无章法,如清静小山峰上,那株干枯了一百年的挂月怪树,枝干蔓延得歪歪扭扭。


    答应?玉察的眼眸燃起了什么,她不敢说话,只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似乎在等待他嘴里说出什么。


    生怕一说话,他就要反悔了。


    少女的这份认真,令游澜京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良久,竟然落下一声笑,俊美的脸庞,半边儿陷入了阴影,无奈却动人的神情。


    他也生怕少女听得不清楚,于是,他放缓了语速。


    “从现在开始,只要公主转头,走出十步,微臣这辈子,再也不会贸然出现在公主眼前。


    玉察一脸不可置信,朱唇微启。想要说什么,却不敢多问,他随时会反悔,而且,万一他赖账,这十步间,动用蛮力,拖着自己不许走怎么办,自己又打不过他。


    “真的吗?大人,你不许耍赖。”


    “说好了十步,便是十步,你会不会拿剑挡在我面前,这可不算,拖着我的腿,这也不算,扯着我的袖子,抱着我的身子,通通不算。”


    玉察认真地计较着,想遍了游澜京耍赖的方法,她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不知道他那个聪明的脑袋里,会找到什么漏洞来戏弄她。


    所以少女绞尽了脑汁,竟然不知说了多少条。


    游澜京望着少女认真计较的神情,心下只想着,这两边儿脸颊粉晕,看起来便软乎乎的甚是好捏。


    “公主,你说的,微臣都记着。”


    他竟然这么安静地听完了玉察的要求,头一次包容她说了这么多话。


    “真的?”


    游澜京看到玉察脸上渐渐升起的欣喜之色,忽然有些恍惚,为何在白马津,从未见到这样的笑容呢?


    一直以来,总想着……能够近距离地凑近了看公主的笑容,没想到,竟然是在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极其讽刺。


    “虽然公主总是食言,可是微臣从不会对公主许下做不到的承诺。”


    他松开了手,小臂上的伤口,已不再溢出血,凝固成了黑血块,染得红袍颜色更加深重,或许,之后,这里会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那又如何呢?


    “那好。”


    玉察似是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起先,脚尖一提,脚后跟重重落下,慢慢地踏出了第一步。


    这第一步还是沉重的,小心翼翼的,她迟疑地偏过头,发现身后毫无动静,一颗心稍稍落了下来。


    于是,这第二步也从容地走出来,起初的两步,都是试探的,带着不确定性,谁敢把背对着一条毒蛇,而不担心他突然袭击呢?


    第二步,也没有人上前阻拦,猜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来,他这次竟然破天荒地守信?玉察心中只觉得诧异,随即释然,看来,游澜京终于想通了,这便是最好的。


    接连几步继续走出来,她只觉得晃了神,竟不知如此轻易,步伐越来越快,逐渐轻盈,好像这些日子,被黑洞漩涡吸走的灵气,又重新回来。


    她每走一步,感觉吸进胸膛的空气,是那样甘甜畅快,哪怕混了湖水的腥气,夜色倏然一下子亮了半分,乌云下隐隐可见三三两两的星子,远处的山峰线迤逦峻秀,翠色正浓,饱满得几乎要滴下来,如果是在白日,应该更是惬意的好风光吧。


    哪怕只是这简单的两三步,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不可多得的愉悦。


    游澜京能放手,她心中充满了谢意。


    眼前的一切,果然开朗,一扫阴郁的雾霾,从此在梦中,再也不会梦到那一袭红袍了。


    正准备走到最后一步,一丝不详的鸟哨声,惊得玉察一激灵,一股警惕从脚底,猛地窜到了天灵盖,为何,掌心竟然沁出一层薄汗?


    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不愿回头,可是蓦然袭击心头的恐惧,令她踌躇许久,终于,一咬牙,攥紧了拳心,僵硬的脖颈,仿佛数年不曾开启的木门,“吱呀吱呀”缓慢沉重地开启。


    夜风也在催促她转过头,月色惨淡,乌云悄然移来,竟然盖得一丝都渗透不进来,天,倏然就黑了。


    她的眼眸中,倒映出假山上的那一袭红袍。


    游澜京……何时站在了那么高的假山上?


    红袍青年一步步走上去,脚尖逼近了假山边缘,底下,是玉葫洲幽深的湖水,黑漆漆,竟然连影子也投不上去。


    底下黑水翻滚,掀起一阵又一阵,好像张开了大口的恶兽。


    红袍青年的脸上,毫无惧意,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天上,湖中,俱是一丝光亮也看不到。


    于是,他又低低地瞥了一眼。


    那本该走到第十步的少女,正停住了,仰头望着他。


    黑暗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游澜京想起了那个大雨夜。


    从华盖香车中,珠帘帏帐内,破开暗沉沉夜色的的那只手,一瞬间,雨幕都好像中断了,那只手,越过凄惨苦涩的人生,越过教坊司嬷嬷惊慌失措的咒骂,抵达少年肮脏又绝色的脸庞。


    一滴雨珠划分开两道世间,一面是温暖的香香的,永远充斥着善意的人生,一面是坠入污泥,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要问,就问菩萨,为什么让他在最狼狈耻辱的那一晚,从车帘中,替他破开一丝光呢?


    后来游澜京修行剑道,每每在境界停滞不前,心神动荡时,便有所领悟,破镜时,推开黑铜铁门,从中泄漏出的光芒,与那天夜晚的……一样令人舒畅。


    但是,这一丝光,终于也熄灭了。


    “或许来生,微臣能明白,如何真正地对公主好,如何真正地……喜欢一个人。”


    他明知,这笑容她看不见。


    玉察心头一震,紧接着,假山上那一袭红袍,直直地坠入玉葫洲的一湖黑水。


    “哗啦”一声,水花拍壁,破开的水面重新聚拢,恢复如初,好像这里,并没有落下什么人。


    可是玉察看得清清楚楚,游澜京……这次真的坠水了!


    疯了,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蟒!


    玉察倒吸一口凉气,满眼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她再度确认这曾上演了无数遍的事实,游澜京脑子有问题。


    确实,他没有拉住她,没有用剑横亘在她面前,更没有抱着她不让他走。


    这头疯蟒采取了更加决绝的方式,那就是在她面前跳水!


    她似乎能听到游澜京在她耳边的邪恶呢喃。


    “玉察,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在你面前,你还能无动于衷地离开吗?”


    “今日,你要是狠心走了,我就永远地死在玉葫洲底。”


    “我没有其他法子留住你,只有我这条命,我最高兴的是,以后你的脑海里一辈子忘不掉这一幕,无论是恐惧还是厌恶。”


    “公主,你再也忘不了我。”


    “我哪怕死了,穿着红袍死,也要化成厉鬼,不许李游接近你半步,永永远远地守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


    玉察跌坐在白台,脑子里纷乱如麻,理不清头绪,小火点儿就在前头的船上,她忽然如梦初醒,想喊一嗓子,把禁卫军叫过来,赶紧救人啊!


    可是,禁卫军来了,她该怎么解释这发生的一切?


    那就……不管游澜京了?反正是他自己发疯作死,怨不得旁人,这份业障,玉察不背。


    一个人活生生地当着她的面儿,从假山上跳进水里,这无异于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此刻怔怔的,眼眶中,竟然情不自禁地蓄起了泪花,这里又黑又冷,她的心头被一道死亡阴影笼罩。


    玉察哪里见过这阵仗,自然怕得落泪了。


    她摸索到游澜京坠水的白台附近,探过半边儿身子,一看,底下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动静都没有。


    坏了,他怕是已经死了,哎,死了就死了吧。


    玉察转过头,可是下一秒,她便纵身一跃,跳进了这潭幽幽的深水。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玉察没办法过这一关。


    再说,如果游澜京真死了,那才是如他所愿,他将会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辈子邪恶地缠绕在玉察心头。


    从此只要有水的地方,玉察就会打寒颤,那样,就真的一辈子摆脱不了他了。


    “游澜京,你给本宫站出来死!”


    她心底发出恶声,真要寻死,你去找个清静地儿自挂东南枝好了,或者被马蹄子踏死,在战场上给大魏做贡献被万箭穿心而死。


    可别不清不白地死在这儿,坏了玉葫洲的风水,别让这白日风平浪静的湖泊下头,永远沉了一条作恶多端的恶蟒,游澜京……休想成为自己的阴影!不肯让他阴谋得逞!


    等他死在别处的时候,玉察一定会在他的白事上,请来盛京城最热闹的戏班子奏乐,沿着朱雀长街撒银钞,非舞个三天三夜不可!


    没想到,玉葫洲看似浓墨一样的湖水下,竟然清澈通透,碧莹莹的,并非浑浊浓腻的碧色,而是清浅的,颜色净如慧娘娘脖颈上坠着的碧玺。


    玉察跟皇弟一样,游水都是爹爹亲自教的,水性极佳,她在水中寻找,两只手轻轻拨开水浪,钻入水中潜上潜下,身形清瘦流畅,一尾敏捷伶俐的鱼儿。


    她就找一小会儿,倘若找不到,也决不肯危极自己的生命,不能冒风险在水下多停留一刻。


    那么,这就是游澜京的造化了,他这么爱折腾,看来是上天要收他。


    玉察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岸上的时候,忽然,腰身被人搂住,水中无法轻易地控制自身,她握住了腰间的手,只轻轻一触,便明白这个哪个冤孽了。


    倘若这家伙死了,玉察会生气他计谋得逞,但是,一看到这家伙竟然没死?玉察就更气了!


    游澜京啊游澜京,正好!玉察一脚朝他踹去,直想将他踹落下去,没想到,少女力气本就弱,在水中腿脚行动更艰难,明明该是一记狠踹,却软绵绵的,动作缓慢极了。


    红袍青年的面庞上,是一副“我就知道公主不愿我死”的惊喜神情。


    刚好,他握住了少女的腿,往自己这里一拉,游澜京不愧是头疯蟒,在水下竟然也这样气定神闲,来去自如。


    玉察只想喊一声滚开,或者去死,没想到嘴刚一张,一连串咕噜噜的水泡,本就不多的空气散出。她吓得又闭上了嘴。


    只见通透的水底下,游澜京的一身红袍随水波飘逸,一头墨色发丝,倾散开,美不胜收,他将少女抱在怀里。


    那冰冰凉凉的唇便倾覆上来。红袍笼罩着她,玉察的手,按在了游澜京的伤口上,他疼得嘶气,却也不肯放开怀中珍宝似的姑娘。


    两人发丝相互勾缠,衣袍衣带也绕在一起,玉察心头冰冷,却不知此刻的模样,倒像与他永不分离。


    游澜京的嘴角略微扬起,这个姑娘,以为他死了,所以跳下水来寻他。


    哪怕她是出于道德感,又或者,她是不愿游澜京诡计得逞,但是游澜京总觉得,那五百零二十七个台阶,好像少了一个呢。


    玉察在水中游了这么一会儿,消耗了不少体力,想推开眼前的人,却如同撼山一般不可动摇,反而累得心力交瘁。


    游澜京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前,她身子娇柔,此刻更没有一丝力气折腾,只能任由他抱着。


    而另一只手,开始往上划,水面上的光亮,从模糊到清晰,倏然近了,那丝光悬在上头,从未如此温暖,让人渴望着接近。


    玉察不来,他就死在这儿成为玉察的阴影,玉察来了,他就好好带着她一起活着。


    大魏最精明的管家,果然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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