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转过头,食指在君策的脑袋上戳了一下:“了不得了你,已经会拿捏我了,快点脱了衣服去床上等我。”
君策连抗拒都没抗拒一下,就听话地解了外衣,坐在床上了。
姜恬笑眯眯地看看坐在床上的君策,也脱了自己外面的衣裳,往椅背上一扔,却没有上|床,而是转身去翻箱倒柜,不知道在寻什么东西。
寻了半日,姜恬方才在一层小抽屉里寻到一盒子针线。
他又不会穿针引线,自己瞎折腾了半天,才在灯下穿好了针线,将挂在椅背上的衣服拿起来,去缝刚才烫坏了的衣袖。
但他实在不是做针线活的这块料,封起来笨手笨脚的,阵脚乱糟糟的没法看不说,还总是把针戳在自己手上,疼得一惊一乍的。
姜恬也是第一次缝衣服,被自己折腾得手忙脚乱,缝来补去都不像样子。正发愁之间,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姜恬耳边响起:“给我。”
一只手在姜恬面前摊开。
姜恬拈着针线抬起头,只见君策站在面前,要接过他手中的针线。
姜恬迟疑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会?!”
君策不置是否,只是又说了一遍:“给我吧。”
姜恬自然不指望君策一个出身宫廷又长年舞刀弄剑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能会缝衣服,只道他是闹着玩的,一边把衣服和针线递给他,一边说道:“小心点,这很难的,不仅不好弄还扎手。”
君策“嗯”了一声,在灯前坐下。
他盯着衣服上歪歪扭扭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走线,唇角不自觉微微地一勾。
就像小孩子在白纸上乱涂乱画,这样稚嫩的东西,却出自姜恬这么一个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人之手,还怪可爱的。
君策有些舍不得,但毕竟还是要帮姜恬补衣服的,抬手用剪刀“咔擦”一剪,剪断衣服上之前缝补的线头,一下就把姜恬之前缝的线都扯开了。
姜恬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杰作”被毁尸灭迹,嘿嘿一笑:“以前翠……书友她们给我缝的时候我见过的,脑子看会了,手没学会……”
君策一边重新穿针,一边和姜恬问起:“为何在意这件衣服?”
以姜恬的家境,完全不需要如此节俭,坏了一件衣服大可以换一身新的,一天就算换十身新衣服,也只是小事一桩。
而且姜恬素日秉性,随手挥霍不计钱财,也不是一个节俭之人。
会缝补一件破了的衣服,不是因为节俭,只能是因为格外在意这件衣服了。
“别的衣服坏了也就罢了。”姜恬回答道,“这一件,是太皇太后亲手给缝的。”
君策缝针的手顿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原来太皇太后,也是会缝衣服的。”
听到君策这么说,姜恬这才想起君策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他刚一时嘴快说了外祖母给自己缝衣服,却从来没给亲孙子缝过,人家君策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他连忙说道:“就这一件,没有别的了,是我见她在缝就正好讨来的,本来未必是给我的呢。”
君策听姜恬在替太皇太后解释,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做的正适合你。”
姜恬歪了歪脑袋:“……诶?”
他到底是多虑了,君策和他那个弟弟姜桦并不一样。
姜桦心思敏感,却又心气甚高,总觉得父亲穆国公偏心,因此见了姜恬如同见了仇敌。
姜恬方才怕君策和姜桦一样怨长辈做事偏心,才多解释了一句,不过看起来君策并不放在心上。
其实平日里姜桦怨长辈偏心的时候,姜恬从来不理会姜桦,更不会和他解释什么。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会不自觉地这么在意君策的感受,还特意编了一段缘由去和君策解释。
姜恬一边坐在君策身旁看他缝衣服,一边笑道:“幸而是你,要是换成我那个弟弟,已经连衣服带针线扔在我脸上了。”
君策一边缝衣服,一边说道:“你那位弟弟,很自卑。”
姜恬想了想,说道:“才不是,他可自信了,天天自吹自擂。”
“正因为自卑,才心气高傲自吹自擂,唯恐被人看不起。”君策说道,“他知道自己不如你,才处处贬低你,视你如仇敌。”
“诶?”姜恬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怎么会觉得,他觉得他自己不如我?”
“你眼里原没有他,自然看不见这些。”君策说道,“我虽然只见了他两次,但看得十分清楚。他每一次看你的态度,都是羡慕和妒忌,他心中不愿意承认罢了。”
姜恬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道:“你很关注他哦?”
君策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看着姜恬,认真说道:“我在意别人看你的眼神。”
“咳……咳咳咳……”姜恬听到君策的回答,差点没被呛死,问道,“难不成你一直都在观察,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吗?”
君策竟然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异常,或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姜恬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有些人平日里行事十分谨慎仔细,所到之处就喜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不到君策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连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他都能洞察秋毫。
姜恬十分羡慕这种能力,给君策倒了一杯水,笑道:“我也想学会看懂别人的眼神,你怎么做到的,也教一教我呗?”
“你,”君策复杂地看着姜恬一眼,说道,“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还是最喜欢姜恬现在这样,眼里没有旁人的样子。
姜恬的手肘撑着桌面,把下巴搭在自己手背上,看着君策说道:“之前我还以为你和你那些兄弟一样,都挺讨厌我的。如此说来,你还觉得我挺好的?”
君策说道:“他们嫉妒你。”
姜恬不以为然,笑道:“我有这么好,他们都要来嫉妒我?我弟弟嫉妒我,你兄弟们也都嫉妒我?”
君策“嗯”了一声,扯断手中的线,将衣服递回姜恬手中:“缝好了。”
姜恬接过衣服来一看,只见君策递回来的衣服,缝线整齐细密,且都在衣服的内层,外层只能看到窄窄一道缝,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手艺,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会的。
姜恬捧着衣服,惊讶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君策淡淡地回答道:“出门在外,不比京城。短衣少食,自己缝补之时多了。”
君策说的虽然风轻云淡,半点没提其中的艰辛。但是言者无心,听者还是体会到了其中的辛苦和无奈。
人都只知道靖王能提剑上阵,收边退敌,威风凛凛风光无限,又有几人知道千秋功业的背后,有多少琐碎烦难。甚至有许多事情,在当时看起来于那些丰功伟业毫无意义,只是看似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什么事情,都不像想的那样简单。”姜恬垂眸看着手中细密的针线,说道,“有些人只知道提刀上阵建功立业,又怎么知道还有那么多缺衣少食还要自己缝衣服的时候,到时候可有他受的了。”
君策微笑道:“在担心你那位弟弟?”
姜恬:“……没有。”
“你平日并不放他在眼里,今日屡屡提起,必是放心不下。”君策说道,“不如明日请他一回。他这一去,与你不知何日再见。”
“等他走的时候,爹娘自然会给他送行的,我去凑个热闹就好。”姜恬把衣服在架子上挂好,说道,“早点睡吧。”
姜恬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心里有些犯难。
洞房那一夜,他是意外和君策躺在了一起。
入宫那两夜,他第一夜醉得记不清了,第二夜君策因为他病着,先把他哄睡了,导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君策那两夜里是怎么睡的。
因此前面三夜都是稀里糊涂,也没考虑过到底怎么睡的。
现在想想两个大男人要是躺在一起,还挺不自在的。
君策倒是毫不扭捏,已经坐在了姜恬的床上:“过来睡。”
姜恬也不好见外,就稀里糊涂也跟了过去,在君策旁边躺下睡了。
洞房那一夜躺在一起他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君策也没表达过什么不舒服,这一次他依旧觉得似乎还可以,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别扭。
好像好兄弟躺在一处,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大事。
姜恬躺在床上,却是一直睁着眼睛没睡着。他回头看看君策,只见君策也是睁着眼睛,看起来毫无睡意。
姜恬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自告奋勇要给君策讲睡前故事,说是哄他睡觉。
君策心中正百转千回难以入眠,见姜恬活龙似的跳起来要讲故事哄他入睡,也只随了他去,只当是权且一听。
姜恬起身去房里的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也不看书名是什么,随手就翻了一页,大致看了一眼,捧着坐到床上,给君策讲道:
“从前,有一个长得十分美貌的少年。长得多好看呢?大概就只比我丑那么一丁点儿吧。”姜恬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两指之间只余下比一根头发丝还短的距离。
君策:“……”
“这个少年家境贫寒,有一天,他进山里去砍柴。到了正午时分,坐在地上休息吃个饭。忽然,他看到有一名绝色女子路过,就跟了上去。”
“这名女子进到一座山洞,洞中竟然还有一名更加美貌的女子,与她姐妹相称。原来,这对姐妹是狐仙幻化人形,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把男人引回洞中,采阳补阴。她们早就知道少年跟了上来,于是将少年留在洞中,每日满足她们。”
“少年龙精虎猛,她们十分称心如意,所以就称呼少年为‘如意郎’。”
“有一天,姐姐出去觅食,只留下如意郎和妹妹在洞中。妹妹欲求云雨,可是道行太浅,竟然不小心露出原型,吓得如意郎当时就萎了。”
君策:“……”
不知姜恬是哪里翻出来的黄|段子,他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故事。
但他又被这离谱的荤|段子勾起了兴趣,问道:“然后呢?”
“然后,如意郎当时就拒绝了妹妹。妹妹恼羞成怒,一口——”
姜恬说着合上书,俯身凑近君策面前,与君策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说道:“把如意郎吃进了肚子里。”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吃的?”姜恬笑着问道。
君策直直地望着姜恬的眼睛,一时竟觉忘记了天地万物,眼中只剩下这么一个人。
“我给你展示一下。”姜恬见君策不回答,他嘻嘻一笑,张大了嘴,就往君策眼前凑过去。
他张着嘴一副要把君策吞吃了的模样,本来想停在君策眼前逗他玩玩,却觉得后脑勺被轻轻一按,双唇贴到了君策脸上。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如意郎,吃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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