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娜被拖了出去,这一次,原本在王庆国对顾楚动手动脚时开口制止的那个男人没有说话。
隔着一扇门,可以听到赵卓娜凄厉的惨叫声,以及男人一些不可描述的污言秽语。
林莫妮和其他几个小姑娘蜷缩在一起,对于赵卓娜的遭遇,她们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惧,生怕下一个被这样对待的人就是自己。
至于其他几个男人,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表情都还算镇定,心中的恐慌也更多来自于被绑架这件事,毕竟在他们看来,被强/暴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们男人身上,这一点比女人安全多了。
“那还是个小姑娘,你们都是求财的,我们给钱,你就放了她吧。”
“你们家里也有女人,难道愿意人家这么糟蹋你家姑娘吗?”
倒是李季平,一脸担忧的看着门外,还试图跟看守着他们的人说说好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惜他的这番话只惹来了看守的暴怒,几棍子下去打的李季平抱头鼠窜,脸被打肿了,牙齿都被打掉了两颗,脑瓜子嗡嗡的。
这种情况下,李季平也不敢说多了,他已经尽了自己的本事了,可手脚都被绑着,总不能送命吧,只是心里为那个女孩感到难过。
“都老实点,乖乖呆在这间房子里,谁要是敢乱跑,呵呵……”
王庆国拽着赵卓娜的头发从外头进来,一脸餍足,而赵卓娜衣不蔽体,只是蜷缩着躲回了角落。
有了这个杀鸡儆猴,屋子里的人顿时都老实了,连连点头,深怕下一个被迫害的人就是自己。
“我觉得还是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在那些人离开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几声压抑的啜泣和极低的咒骂声。
许久过后,李季平才鼓起勇气开口。
这些人看上去穷凶极恶,他们被抓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女人可能会被卖去山区活着其他地下场所,男人可能会被卖去黑窑或者卖到国外当苦力,更有可能,他们这些人都会被摘掉内脏直接没命,总之不论是哪种可能,都是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李季平觉得还是得试着逃出去,大不了到时候被发现,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没命,也没什么差别。
可惜他的想法得不到其他人的响应,他们都被刚刚赵卓娜的遭遇吓破胆子了,最后李季平只能选择一个人逃出去,他保证自己要是逃出去了一定会报警找警察来救他们。
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其他几个人最好能帮他掩饰一下,房间里那么多个人,到时候即便有人过来了,粗略看一眼也不会发现少了一个人。
有人愿意冒险,其他人肯定是愿意的,至少多了活命的希望。
因为手脚都被束缚着,李季平环顾一圈没找到开锁的工具,最后咬了咬牙,直接掰断了自己的大拇指,嘴巴里咬着一团衣服,差点没疼昏过去。
在掰断手指后,手掌才勉强从手铐里扯出来,不过还是扯下了一层皮,他只能忍着痛,用外套将手简单包扎了一下,至少现在双手得到解放了。
等出去后,再想想办法,把脚铐打开,不然也跑不开。李季平看了眼链子的粗细,觉得应该可以用石块砸开。
就这样,在侧耳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后,他将门打开,悄悄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蹑手蹑脚离开了这座小屋。
顾楚他们就像背后灵一样,跟在李季平身后,看着他小心谨慎地在村子里乱窜,寻找逃跑的路线。
但是没过多久,警报声还是响了。
有人找到了李季平,然后在他惊恐的视线下,砍掉了他的脑袋。
至于缉毒警们的遭遇,和第一夜差不多,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顾楚他们的出手,最后那个老巫还是炼化了无头神,炼成的头颅将村子里的活人吃的干干净净,然后老巫操控着炼化后的飞头离开了这座村庄。
又一夜过去了。
第三夜,场景再一次重置,只是这一次,又有了新的变化。
整座村庄,都变成了鬼蜮。
张泽几个却松了口气,觉得现在这样阴气森森的场景才像是《十万》该有的样子。
这一次,被绑着的李季平等人全都变得面目狰狞,他们是惨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怨气难消。
顾楚几人也重新跟这个世界有了接触,但他们开心不起来,故事人物开始不受控制显露出恐怖的一面,这也意味着任务越来越危险,如果再找不到那一线生机,他们都有可能被困死在这个故事里。
“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此刻几个读者都不避讳地凑在了一起,小声交谈着,视线却看向另一边的李季平等人。
他们的身上都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眼珠浑浊,毫无焦距地转动着。
李季平拎着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砸向墙面。
“为什么,为什么……”
口中不断呢喃着听不太清的话语,其余人也各有各的死相。
顾楚的眼神在李季平身上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转向赵卓娜。
她的死相和其余人不太一样,身上到处都是撕咬过的痕迹,脖颈却是完整的。
“我觉得既然这一次故事没给出提示,那就该从故事上寻找答案。”
陶学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向顾楚。
他觉得这次的故事对于顾楚来说应该是有利的,当初他被分派协助顾楚的时候曾经了解过关于她的一些讯息,知道她曾经是一名刑警,对于她来说,破案是特长。
这个案子,又是他们之前接触的封门村案,如果要找一个最有可能解开谜题的人,那应该就是顾楚。
【迷失的人在徘徊,归途无门】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间封门】
这是《十万》给出的唯二两句话。
“从故事上看,似乎是要我们帮助这些灵魂解脱,可按照这个推理来说,第一次我们杀了那个巫师,没有让他逍遥法外,应该就已经完成任务了呀。”
张泽满脑子问号。
“难道那些人的执念不是这个?或者说,不全是这个?”
林杰也在一旁提出自己的疑惑。
“第一句也就算了,第二句话什么意思,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间无门,是指人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没有灰色地带?这句话和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这一场故事里的人,被绑架的肯定是无辜的,牺牲的缉毒警是正义的,而这座村庄里的人,全都罪大恶极,生活在这儿的这些人里,就连孩童都不见得单纯,前者是好人,后者是坏人,难道还有其他属性?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每一个夜晚有人逃跑以后村里的警报声就会响起?”
茅十七说话了,这也是他在这几天里为数不多的开口。
确实很奇怪,第一夜,警报声响起,他们一直以为是李季平和赵卓娜触发了警报,第二夜,他们作为旁观者,看着李季平跑出去,一路上,他都十分谨慎地避开了村子里的人和几个监控设备,可没一会儿,警报声还是响了。
茅十七提出的这个疑点陶学成他们之前也想到过,但最后还是归结在巫师身上,或许对方有什么手段监视整个村庄。
但这样一来,又有了一个悖论,村子里有监控器村在,村庄还有几座高塔,上面有村民监视,如果巫师能够时时刻刻监控整个村子的动静,那么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
只能说,巫师或许拥有这种能力,但应该不是时时刻刻都运行着,夜做不到特别全面,所以需要其他工具的辅助。
这样一来,每一次逃跑都被发现,就存在疑点了。
“有一个人,你们可能都忽视了……”
顾楚看向房间里的某个方向。
茅十七嘴角微微上扬,显然,两人同时想到了。
如同原本的轨迹一样,李季平拎着自己被砍下来的脑袋,麻木地开门,离开这座屋子。
他知道自己逃不到,他会被抓住,被砍掉脑袋,最后脑袋被邪巫炼制成邪物,身体则作为养料被吞噬,永远囚困在这个地方。
他恨!为什么,为什么!
他像游魂一样,徘徊在村庄里,等待那个砍掉他脑袋的男人。
另一边,陶学成、林杰听从了顾楚的安排,留在了房间内,盯着其中一个人,然后让他们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被王庆国玷/污的赵卓娜躲在角落里,背着其他人,小心翼翼掏出了一个东西。
两人相视一眼,快步走过去,从赵卓娜手中抢走那玩意儿,这是一个能发出讯号的警报器,他们完全没想过,作为杀鸡儆猴的那一只鸡,她居然会是那群人的内应。
陶学成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一个故事。
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有一个被拐去的女人,她曾经拼命反抗过,但随着时间,逐渐变得麻木,甚至被村里人同化。
为了讨好自己的男人,她会主动照顾那些同样被卖来的女人,以被拐卖者的身份或许那些人的信任,这样一来,只要那些女人逃跑,她就会第一时间得知,并且告诉村子里的人把那些逃跑的女人抓回来。
她觉得自己没错,是逃跑的女人错了。
当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陶学成冒出一身冷汗,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这到底是谁的错?
其实赵卓娜的经历和他看到的这个故事类似,她就是被人拐到这个村子里的。
因为被王庆国看中,她免于一死,不过想要活下去,她觉得必须要证明自己的用处,于是她主动提出要帮着他们看好这群货物,只要有人逃跑,她就发出警报。
至于被“强/奸”,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其他被绑来的人老实点,另一方面,也是王庆国玩腻了她后提升兴趣的小游戏。
他喜欢看到女人反抗却求而不得的可怜模样,有时候甚至会当着其他人的面玩这个游戏。
第一个夜晚,李季平带着赵卓娜逃跑,甚至为了救她选择牺牲自己。
当他死死困住王庆国的时候,捅向他的两把刀,一把来自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一把就来自他身边的赵卓娜。
李季平死不瞑目。
善意被愚弄,让怨恨更翻腾。
这也是为什么,在第一夜的祭坛前,他们看到了李季平,看到了被拐来的其他人,却没有看到赵卓娜的原因。
那个时候,顾楚和茅十七就已经注意到了,并产生了怀疑。
张泽他们也发现了,不过当时他们只以为赵卓娜跑掉了,藏在了其他地方。
在陶学成他们从赵卓娜手中抢到警报器的那一刻,房间里这些麻木的游魂好像忽然活过来了一样,嘶吼着冲向赵卓娜,一个叠一个,将她完完全全埋没。
一块块带血的肉从她身上被撕咬下来,房间里充斥着她凄厉的惨叫声。
又有人进来了,是李季平。
他的眼角是斑斑血泪,如同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冲向赵卓娜,从她身上撕咬下一块块皮肉。
这是复仇,也是宣泄。
直到赵卓娜全身上下的肉都被咬掉,骨头都被砸断,其余人的灵魂才逐渐变成他们第一次见到时的正常模样,然后又逐渐变淡,消散在空气中。
消失前,李季平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冲着陶学成和林杰露出感激的笑容。
他想起了总是碎碎念,怪他太爱管闲事的老婆,想起了临出门前,还偷偷在他耳边求他带一盒盲盒,还让他别告诉妈妈的女儿……
他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陶学成和林杰解决了部分谜题,可心情却更加沉重。
“警号xxxxx。”
在夜纷进入村子后没多久,茅十七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在对方警惕地举起木仓时,茅十七自报家门。
“我们在调查一个人口走私案件,怎么回事,你们今晚也有行动吗?”
茅十七看着眼前的女人,吐了口气,缓缓开口。
夜纷晃了一下神,接过对方手中的证件,相信了对方的身份。
其实证件是假的,只是一种障眼法,这也是他和顾楚之前沟通的计划。
虽然同属警察,但不同职责的警种之间有时候确实不会互报彼此的行动,特别是一些需要保密的计划。
在茅十七的讲述中,他们刑警在破获一起人口买卖案件。
夜纷是因为察觉到了面包车的异样才进来的,她也发现了那座关着人的小屋,所以很顺利地接受了茅十七和他同事出现在封门村的原因。
不过这两个案子本质并不冲突,他们都是以抓获封门村的犯罪团伙为目标的,今晚正好能一起行动。
茅十七配合着她,在村子的好几处都设置了炸/弹。
“身手不错。”
夜纷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小男孩,说实话,在得知对方是刑警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因为他看上去脸太嫩了,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实际接触下来,对方的身手丝毫不逊于她这个经验老道的缉毒特警,可惜她就要离开警队了,不然一定惜才心切,想尽办法好好培养他。
而且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夜纷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
“能被夜队夸奖,我这尾巴该翘起来了。”
茅十七笑了笑,然后看向她:“其实你是我的偶像,我一直想当缉/毒警来着,但是不久前我听说夜队你已经提出辞呈了,为什么?”
按理说,依照夜纷的警惕心,即便是同僚,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很多话她都不会说,但现在的她好像变了个模样,有种畅所欲言的轻松感。
“因为我要补偿我的儿子,我答应他了,等完成这次任务就接他回家,以后我会学着做一个好妈妈。”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夜纷此刻笑的温柔极了。
茅十七深深地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震惊,外界都知道,夜队的孩子很小就被保姆拐走了,好多年了都没有找到,可在夜纷的口中,她好像已经找到那个小孩了,这也是她选择离开缉毒警队的原因。
……
张泽的任务是来到封门村外保护那些埋伏着的警察,他果然有发现,捏死了好几个有古怪的飞虫。
……
至于顾楚,她的任务是弄死那个巫师,显然,没有炼化邪物的老巫并不是顾楚的对手。
她主动选择了这个任务,又提出了让张泽去负责村外潜伏的那些警察的安全,目的就是将夜纷留给茅十七。
当时茅十七只是凝视了她一眼,然后默认了这个安排。
……
之后的一切按照夜枭小队的计划进行着。
没有了巫师,就是正常的警匪较量,突袭,激战……
夜枭小队的成员虽然也有不少都受伤了,但没有人牺牲,封门村里的毒/枭们部分被击毙,部分被炸/弹/炸死炸伤,其余人全部逮捕,没有漏网之鱼。
“太好了,完成了这次任务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正好陪陪我女朋友,省的她总怨我工作忙,总是见不到人。”
黑子捂着胳膊上的枪伤斜靠在墙上,等待大部队和医护上山。
“我也好好陪陪我老婆小孩,嘿嘿,这一次应该有个团体一等功吧,必须记族谱上,老子光宗耀祖了。”
一群人疲累地坐在地上,脸上却是轻松的笑意。
“我该走了,回家了。”
夜纷拍了拍茅十七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朝村子外走去。
夜枭小队的其他人也跟着起来,一行人,朝着远处,慢慢消散。
他们的执念是队友的牺牲,是没有抓到罪犯的遗憾。
任务完成!
每一个读者都收到了《十万》的提示。
顾楚一直凝视着茅十七的侧脸,在脱离故事的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茅十七眼神的变化。
不是释然,是更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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