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受邀前来的才子,进门的时候都会在门童那里领取一枚打过记号的小核桃。
画展中,每一幅画的旁边都有一个小箱子,喜欢哪幅画,就把小核桃投入箱子里。
没错,瞿秋离就是要搞个不记名投票,既然这颜料是能者居之,他也不好私心将颜料给祁明哲。
还不如直接公平公正公开!
园中准备得有茶点,还有侍女随身侍奉,添茶倒水,几个角落也都点得有炭盆,保持现场的温度,那富商之子准备得可谓是相当的周全。
汤朝的青年才俊们进了园子,大部分都没急着去投票,三五好友约在一起讨论在场的画作,也有人趁此机会拓展人脉,在人群中来回周旋。
当然了,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看墨弦公子的。
也幸好瞿秋离清冷的气质摆在那儿,就算有才子上来攀谈,也不会过分热情。
谈论的无非都是今天的画中,颜料会花落谁家,或者聊一聊诗词歌赋,或者是压一压明年春闱的试题。
瞿秋离还算是应付自如。
其实每当这个时候,瞿秋离都会觉得自己合该是个古代人才对,他不喜欢现代宴会中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他喜欢如今这满满学气氛围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这些汤朝的青年才俊们,交友时不看家世不看财力,或许只是一首诗,或许只是一篇策论,他们便能与之交好,以知己相待。
只是很遗憾,瞿秋离是个现代人,他不可能过多的融入这些青年才俊们的生活,虽然他无法做出改变历史发展的事情,但也难保自己的存在,会对这些古人造成影响。
这蝴蝶效应,翅膀一扇,那可就走远了。
他一直这么想,也一直这么做的,只是当门房通报祁明哲大佬到的时候,瞿秋离还是难免激动了一下。
“诸位,在下先失陪一下。”瞿秋离礼貌的离开了围在他身边的青年才俊。
青年才俊们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窃窃私语。
“墨弦公子这是?”
“是要去见什么人吧?”
“看他步伐冲忙,想必是个重要的人物。”
“我等也去看看?”
……
“阁下可是祁明哲,祁举人?”瞿秋离掩下内心见到大佬的那种激动,行了个读书人的礼。
“正是在下。”祁明哲回礼,反问:“阁下可是闻名遐迩的墨弦公子?”
“闻名遐迩不敢当!”瞿秋离端的就是一派谦逊有礼,“在下之前看阁下送来的山水图,甚是喜爱,还望祁举人莫要觉得在下的行为唐突。”
“不敢不敢!”祁明哲心里也熨贴,自己的画,能被美名远播的墨弦公子所喜爱,这怎么能不高兴?
“在下应当虚长墨弦公子几个四季,若是不介意,公子可唤我一声明哲兄。”祁明哲笑笑,“在下也是厚着脸面,想要与公子结交一番。”
“那便却之不恭!”,瞿秋离拱拱手,“明哲兄也换我墨弦即可。”
两人这你来我往的互相谦逊,颇有一番相见恨晚的感觉,看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这祁明哲无非也就是个进京赶考的举人,才学也并非出类拔萃,只是样貌姣好,这为何就入了墨弦公子的眼呢?
难不成,墨弦公子喜欢俊美男子吗?
提供场地的富商之子,见瞿秋离像是有话与这祁明哲交谈,主动邀请二人去了雅室!
二人也不推拒,毕竟周围耳朵太多,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墨弦可善黑白之道?可愿与为兄手谈两局?”祁明哲见雅室里有棋盘,主动邀约!
这聊天下棋两不误,还能加深印象交流。
围棋,瞿秋离是会下的,只是那水平却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但大佬都主动邀请了,瞿秋离也不好推拒,只能委婉告知:“在下不善棋艺,还望明哲兄手下留情。”
祁明哲原本还以为瞿秋离是在谦让,可几手棋子落下,便知道了这鼎鼎大名的墨弦公子确实不精通棋艺,就如同初学者那般。
他忍不住调侃道:“墨弦想必是长期在外游历,所以才无闲暇时间钻研棋艺?”
瞿秋离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明哲兄见笑了。”
话都说到这,瞿秋离也就顺势将话题引到了今天的画展和大佬的山水画上。
他想问一问大佬,为何在一场以颜料为彩头的画展上,偏偏画了一幅水墨山水图。
“黑白才是色之根本。”说起作画,祁明哲眉目里都是自信与欢喜,“若是黑白两色都运用不好,何谈那万紫千红呢?”
这说的有道理啊!
难怪大佬的字画在后世能卖出天价。
祁明哲也有些好奇的问,“那墨弦为何选中了我这一副山水图?”
他凭心而论,虽然今日在画展上只匆匆看了一眼,但他也看到了不少优秀的画作,有一两幅画作,他也是甘拜下风的。
瞿秋离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前些日子在外游历,曾在一座小城里听闻过明哲兄的大名,传闻中明哲兄便十分擅长作画。”
至于哪座小城,那自然是祁明哲家乡附近的小城镇了,真要摊开了聊,也不会露馅儿。
反正祁明哲的平生事迹,瞿秋离都是提前查过资料的。
他可能比祁明泽本人都还要了解。
“原来如此!”祁明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曾想过我祁明哲的画作还有被人传唱的一天。”
“明哲兄,何必妄自菲薄。”瞿秋离也笑了笑。
这未来一幅画能拍出天价,实在没必要这么谦虚呀。
看得出来,祁明哲现在心情很好,他心血来潮,“不知为兄可有幸见识墨弦的画作?”
瞿秋离的唇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尴了个大尬的。
他是真的不会画画呀!
国画这种高难度的东西,他想都没想过,手残!
毛笔字还能临摹,这画画,确实无能为力了。
只不过大佬都提出来了,而且刚才他又暴露了不会下棋的事实,现在再说不会画画,那他墨弦公子的人设还怎么立得稳?
灵光一闪,他决定另辟蹊径。
“愚弟曾学过一种别具一格的画风,还请明哲兄赐教。”瞿秋离也不客气了,拿起雅室中备好的笔墨就开画。
画的当然不是传统国画。
他画的是漫画。
虽然用毛笔画漫画,有些太高难度了,但画个简笔画还是没问题的。
笔下唰唰几下,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幅画就已经有了雏形。
祁明哲在一旁看着,起初还有些不知所云。
此等画风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笔下的人物背景逐渐成形,祁明哲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赫然,墨弦公子笔下所画的便是他二人方才对弈时的场景,只是画中二人都是一副脑袋身子一样大小,表情也生动有趣。
“有趣,实在有趣!”祁明哲忍不住抚掌。
“见笑了!”瞿秋离也挺不好意思,他这完全就是讨巧了。
“不知墨弦这幅墨宝,可愿赠予为兄?”
瞿秋离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他还真不敢把这画送出去。
简笔漫画这种东西简单易学,这万一一个不小心流传出去了,无数人感兴趣,那他可就追孽深重了。
“抱歉,明哲兄!”瞿秋离抱了抱拳,“教愚弟画这简笔画的先生,曾让在下发誓,不将此画风流传出去。”
祁明哲自动脑补了一出,自创一派画风的先生遗世而独立。
这画风虽然有趣,却也不是为大众所能接受的,理解,完全理解。
话至此,祁明哲也不再多说什么,反而将这幅画扔进了炭盆里。
“墨弦即是答应过那位先生,此后便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作画了!”
这性格,瞿秋离喜欢,“可明哲兄不是外人。”
二人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弦公子!”雅室外响起了敲门声,一名侍女前来通知,“公子让奴婢来问墨弦公子何时开始计票?”
“走罢!”祁明哲抛了抛手中的小核桃,“为兄这一票还没投出去呢!”
二人离开雅室,边走边聊,“明哲兄可有喜欢的画作?”
“自然。”祁明哲笑道:“只是为兄如今也想要墨弦手中的颜料,这一票怕是投给自己比较合算。”
“明哲兄说笑了。”瞿秋离认真道:“就凭明哲兄那大气磅礴的水墨山水图,必定能脱颖而出。”
就算是败了,瞿秋离还是能想办法再偷渡一点儿颜料过来的。
九曲回廊中,青年才俊们都开始了自己的投票,有的态度决绝地将下核桃丢进了自己的喜欢的画作下的小箱子,有的在两幅画中来回徘徊,不知该如何选择。
但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祁明哲的山水图已经得了不少的小核桃了。
在瞿秋离看来这一波,基本上是稳了。
但事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另一幅游春图的票数也在稳步增长。
那游春图的作者是当朝宰相之子,那游春图确实不错,作色大胆张扬,但画展中也不乏比那幅游春图更优秀的作品。
哎,这不记名投票有时候也不能完全公平啊。
这世道,士族阶层,总要高人一头的,有人想要讨好巴结,也正常。
果不其然,最后计票的时候,祁明哲的山水图和那幅游春图,票数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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