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把酒对月歌》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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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上关注段泽闻表情。
谈萤语气不急不缓。
“这两年,多亏你照顾,我才能过得这么舒服,拍戏也一直顺风顺水的啦。其实我知道的,你还是忘不了钟绾绾。隐婚对我来说,也是一点小麻烦。所以咱们干脆就离婚好啦。”
短短几句话。
已经成功让段泽闻不自觉拧紧眉头。
声音也像是淬了寒刃,“我什么时候说……”
谈萤叹口气,没理会他,自顾自继续道:“段泽闻,你应该知道的啦,我一直都感谢你。所以就算离婚,也绝对不会对你狮子大开口的。要求不高,随便给我一套南城的房子,外加五千万投资谢恺德导演的新剧。一口价,不纠缠。”
顿了顿。
她将离婚协议拿出来,递到段泽闻面前。
又信誓旦旦地跟了下一句:“……你相信我,这部电影我一定会给你赚钱,绝对不止是赚回这五千万和房子。”
只可惜,段泽闻对她这种行为,完全没有丝毫动容。
他压根都没有接过那份协议。
眼神在纸上轻压了一下。
“所以,刚刚那个律师给你发的,就是这个?”
谈萤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只是要了个模板而已。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起这件事。段泽闻,你不要生气。”
段泽闻冷哼一声。
整个人往前凑了一段。
倏地,他伸出手、一把捏住她手腕,往自己这边重重一拉!
一切都在眨眼间。
猝不及防。
谈萤完全没有准备,对方力气又太大,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
前头就是床。
上面压了被子。
她被拉倒上去,坠入一片柔软之中。
下一刻,段泽闻双臂卡住她腰线,手臂发力,将她更往前提了提。
他翻过身。
压住谈萤柔软身体。
叫她尽在自己掌控之中,无法挣脱、也动弹不得。
接着,段泽闻才终于低声开口道:“谈萤,谁让你替离婚的?钟绾绾?”
“……”
此刻,两人姿势十分诡异。
谈萤整个人正面扑倒在床,段泽闻则是毫不留情地压在她身上,双手制着她肩膀,头凑在她耳边。
从谈萤角度,压根无法扭过头、去看段泽闻表情。
或是与他对视。
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吹得她耳廓有些微痒意。
连带身体都开始酥麻。
这并不是一个平等对话的姿势。
谈萤不想让这件严肃的事情成为一个情.趣话题,以段泽闻被激怒、狂.性.大.发为收场。
她勉强动了下手腕,反到身后。
手肘用力,试图去顶他侧腹,让他退开。
段泽闻立刻明白她意图,单手向下,死死卡住了她臂膀。
“……”
很显然,男人愈发生气,“还不说?”
谈萤吸了口气,心里已经有些泛起火。
但声音依旧还能保持平静。
似乎已经抽离在这场闹剧之外。
她说:“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段泽闻,你真的觉得,钟绾绾说的话,我会听吗?你把我们的关系想得也太好了点。”
或许在段泽闻想象中,她和钟绾绾还只是走散了的前闺蜜。
所以,他当年才会选中她,做钟绾绾的替身。
按照古早言情剧套路,确实是个最优选择。
你不是把我甩了吗?
那我就娶了你闺蜜,让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逃不开和我的关系。
总之,很适合虐恋情深。
但事实上,谈萤早在结婚后没多久、就和段泽闻交了底——她和钟绾绾,早就不是年少相识的姐妹关系了。甚至可以说比陌路人还要陌路人一些。
……他该不会忘了吧?
谈萤:“我和钟绾绾早就不是朋友了,凭什么她让我离婚,我就离婚啊?”
段泽闻冷冷一笑,“哦,那就是说,这是你的自主意愿咯?”
“当然。”
“理由呢?”
谈萤滞了滞,再次试图挣扎,顺口恼怒地答道:“这还要什么理由啊!我想给你们让路不行吗?”
段泽闻抿起唇。
很久没有再说话。
半晌。
他默默松开谈萤。
感觉压在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谈萤掌心撑了下床,“嘭”一下站起来。
还没站稳,就开始三两步、连连往后退。
一直退到男人绝对抓不到她的位置。
她一脸戒备地看向段泽闻。
段泽闻坐在床沿,食指和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几下,似是在沉思什么。表情却淡漠,宛如神祇一般、睥睨众生。
两人距离不过几米远。
在谈萤看来,却好似相隔天地。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会儿,他冷静下来,也该想明白了吧?
对峙了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
终于。
段泽闻开了口:“谁需要你让路了?”
“……”
“我和钟绾绾根本没可能。我也不想和她结婚。”
谈萤愣住了。
段泽闻捏了捏鼻梁,像是耐心渐失一般,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谈萤,你下午说不回家,就是因为这件事?你把我叫去和钟绾绾见面,是觉得自己特别贤惠、特别体贴是吗?”
“……”
“不需要。你安安分分的呆着就是了。别胡闹。离婚这件事,我就当做没听过……”
“不行!”
谈萤立刻开口,重重截断他未尽之言,“段泽闻,不管你喜欢钟绾绾也好,还是移情别恋也好,但是离婚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她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
无论是作为“钟绾绾替身”存在也好,还是作为“段二夫人”、“谈小姐”存在也好。
或者,作为金主的金丝雀存在,也可以这么说。
段泽闻根本不爱她。
至于钟绾绾和他怎么样,谈萤不想再关心。
她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契机。
毕竟,做什么工作都要有个时限吧,不可能干一辈子。
谈萤已经25岁了,马上就要26,已经不是能肆意挥霍的年纪了。她这一生,从16岁起,一直爱慕着段泽闻,已经蹉跎了快要十年。
若是不离婚,哪怕她对他已经没有曾经那点心意,只是在敷衍床伴而已。
这种蹉跎,也是没有止境的。
……
谈萤蹲下.身,动作不急不缓,把那份协议书从地上捡起来。
再放到旁边矮桌上。
她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段泽闻,谢谢你,很多事都谢谢你。”
无论是同她结婚、给她一个梦。
还是明确告诉她真相,却还是愿意在事业上帮助她、配合她。
亦或是,九年前那天夜晚。
对于谈萤来说,这些都值得感谢。
“……那今晚我就搬走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电话,我们去登记。南城的房子我也可以不要,但是五千万的投资就麻烦你了,就当做赡养费,可以吗?”
话音甫一落下。
段泽闻便轻嗤一声。
“你要走哪儿去?谈萤,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谈萤没再和他辩,转过身,离开了他卧室。
回到自己房间。
她将行李箱拉链拉上,提到手上。
箱子不过20寸,并不大,拎起来也不重,可见里面压根没放什么东西,只有几件贴身用品。
衣帽间还有很多名牌包、名牌表、以及名牌珠宝和衣物。
谈萤全都没有拿。
虽然,那些都是她刷着段泽闻的卡买回来的。
但事实上,她一样都不喜欢。
这些都只是她工作用的“道具”而已,为了扮演好“钟绾绾”这个形象。
谈萤小时候也是有钱人家出身,但因家道中落,从珠光宝气的世界、一下子跌入泥沼。乍然不习惯,时间一长,却也没得可挑剔什么,渐渐习惯过来。
随着年纪增长,各种事情一桩一桩发生,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
每天都要为生计奔波。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再去关注那些奢侈品。
等到出道、摸爬滚打至有了名气,品牌方会主动找过来,给她提供赞助。
全都是当季新款。
她更是不需要再自己研究。
两人之间,喜欢奢侈品的,一直都是钟绾绾。
现在,这些东西,却也不知道能不能物归原主了。
……
夜色混沌。
因为主人还没睡,别墅依旧是灯火通明。
谈萤单手拎着行李箱。
下到一楼玄关。
然而,尚未等她拉开大门。
“谈小姐。”
谈萤扭过头去。
两个阿姨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轻声道:“二少吩咐,请您回房间休息。”
谈萤笑了笑,“跟段二说,不好意思啦,恕难从命。”
说着,抬起手、拉开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站了两个彪形大汉,将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那俩大汉也正对着谈萤方向。
沉声开口:“谈小姐,请您回房。”
“……”
谈萤一直知道,别墅里是有保镖在的,但从来没见过人。
今天还是第一次。
却是来拦她的,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些。
她蹙起眉,语气不免严厉起来,“让开!别说我现在还是段泽闻的妻子,就算不是了,你们也无权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两人都没有动。
谈萤打算从两人中间挤过去。
只是,对方明显看出了她下一步动作,二话不说,上前来,一人卡住她一条胳膊。
谈萤168的个子。
竟然被两个大汉像是提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尖叫:“放手——”
可是,完全无济于事。
谈萤压根挣脱不了桎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将她提起来,稳稳拉上楼,丢进卧室。
“咔哒。”
一声轻响。
房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上。
谈萤变了脸色,扑过去,用力拍门,“段泽闻!你疯了吗!你这是想干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接着,便是钥匙与钥匙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段泽闻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他说:“我说了,不准走、那就是不准走。谈萤,最近你很不乖。”
“……”
就是这般霸道。
掌控欲几乎要从语句里溢出来。
段泽闻:“早点睡。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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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酒吧不眠不休地喧嚣着。
段泽闻将车钥匙丢给门童,步子迈得怒气冲冲,一派生人勿近模样。
老远,张程白就看到他身影。
举起手,冲着他摇了摇。
“段二!这里!”
段泽闻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张程白这边走来。
坐下.身。
他二话不说,先干了一杯。
张程白有点惊讶:“段二,你怎么了?不是说喝酒伤身吗?今天怎么不养生了?”
段泽闻抿起唇,没有说话。
张程白看了看他脸色。
酒吧灯光虽是不甚明亮,但也能看出许多端倪。
很明显,此刻,段泽闻心情非常差。
两人从穿开裆裤就开始一起玩,张程白自认还算了解他,却也极少见他动怒成这样。
因为段家那个夫人旷日持久的耳提面命,段泽闻从小就被迫着、往接班人方向培养长大。
接班人的素养就该是喜怒不形于色。
以免被人看穿想法。
但现在这会儿,换个瞎子来,大概都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张程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肃起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段二,你大半夜把人叫出来,要是一句话不说,那我可回去睡觉了啊。”
顿了顿。
他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张了张嘴。
“……难道是因为钟绾绾回来了?”
这下,段泽闻终于勉强施舍了他一个眼神,“张白,钟绾绾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张程白讪笑了一声,“那也不好说嘛,虽然你当时是那么说,但是意难平很容易发展成真爱的啊。谁知道你会不会改变想法。”
“我已经结婚了。”
张程白耸耸肩,不以为意,“我知道啊,那个大明星嘛,那又怎么样?”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
段泽闻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又很快泄了气,垂下眸子,“……也可能快要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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