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斜执意追问, 本只是想了解宋芜噩梦的根源,好安慰他,帮他摆脱, 但宋芜不想说的样子, 却招来了他的兴趣和怀疑。
面对沈斜探究的目光,宋芜眼神闪烁,不敢与之对视,索性侧过脸, 把心虚的目光落在他宽厚结实的肩膀上。
“我现在以你男朋友的名义正式询问你——是什么让你做了这么久的噩梦?如果你不说或者是说谎骗我的话,那么我会与你分手,而且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沈斜故意板着脸, 威胁道。
“不理就不理, 有什么大不了的……”宋芜皱了下眉。他自己随便提分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当换成他听沈斜这么说的时候,就很不开心了,还有点生气。
沈斜挑了下眉,抬手捏了下宋芜的另一侧脸颊,又气又爱道:“啊呜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疼, 你不要捏我的脸……”宋芜双手捂着脸, 身体还一扭一扭地试图往后缩。
沈斜大长腿一抬一勾, 轻轻松松地就把人困在双腿之间, 接着他掐住宋芜的腰,把人提了起来, 放坐在自个的大腿上。
“啊呜, 换做你是我呢?”沈斜的双手牢牢地捧住宋芜的脸, 不给他一丝一毫的逃避机会,“看着自己心爱的恋人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以致于天天从噩梦中惊醒,一副惊惶不安的可怜样子。但当你问起时,恋人却什么都不肯和你说。”
宋芜抿紧了唇,眼里的水雾越来越多。
“所以你只能日复一日,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承受一切——夜间噩梦不断,白日里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平静样子。”沈斜顿了下,叹息道,“仿佛你与他并不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不要这么说……”宋芜抽泣了一下,他这短短的一生,亲近的人太少,沈斜几乎可以说是他目前除了家人外,最亲密的存在了。所以沈斜的诘问对他而言,不亚于亲手拿刀剖开了自己的心,然后残忍地让他直面这血淋淋的场景。
沈斜看着他心爱的小玫瑰落泪,忍着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厉声质问道:“啊呜,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可是、可是会有危险啊,我不想让你遇到危险,你为什么要问?为什么非逼着我说出来?”宋芜的情绪有些崩溃,“我已经失去了卡卡,爸爸,就连父亲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想再失去你,我就只有你了,你明白么……”
沈斜叹了口气,心软地把人揽在怀里,一下下地亲吻着他柔软的头发、微凉的耳朵以及满是泪的脸颊。
宋芜躲了一下,没躲开,便只能任由他亲吻。被亲得烦了,他就低头在沈斜的脖子上咬一口,用力不大,连皮都没咬破,就叼着块肉不放,时不时用牙齿撕磨几下,像是在借此泄愤。
沈斜莫名地想笑,但心知此刻不是他笑的时候,便低咳了几声,勉强忍住,好歹没坏了这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见宋芜的情绪有所平复,沈斜便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紧拥着人缓缓说道:“危险?啊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王叔他们一直在等我体内的基因封锁剂失效,之后他们就会来狱星取走我健康的基因,而为了不留下后患,他们一定会选择杀了我。”
宋芜攥住了沈斜的衣角,紧紧地攥着,用力到指尖发白,他想起了今晚所做的噩梦——沈斜死了,他再也看不到他了。
“你看,我本来就身处危险之中,不是吗?”沈斜低笑道,“啊呜觉得,我还会在乎这危险再多上一分吗?”
宋芜有些被他说服了,慢慢地松开嘴,放过沈斜脖子上的肉。
沈斜再接再厉道:“我不是个会就这样认命的人,我想啊呜你也不是。”
“嗯!”宋芜道,他本打算先与控制着诺曼的那些人虚与委蛇,等确定父亲没落到他们的手里后,再想法子摆脱他们,如果摆脱不了,那就与他们——鱼死网破。
“你把遇到的事说出来,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它,如果暂时解决不了,那我们就先想办法先逃离它。”沈斜忽然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道,“我们一起从这危险里逃出去,怎么样?”
接着,沈斜便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拥着他心爱的小玫瑰,一下下抚摸着他瘦削的背部,耐心地等待宋芜给出答复。
许久之后,宋芜脸上的泪渍都干了的时候,他才从沈斜的怀里抬起头,哑声道:“好,我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闻言,沈斜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宋芜双手环住沈斜的脖子,缓缓往下压,沈斜便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
宋芜闭上了泛红的眼睛,额头贴上沈斜的额头,接着便有精神力从他的眉心倾泻而出,瞬间就充盈了整个牢房。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沈斜感觉自己被“宋芜”包裹住了,身体的每一处都能感受到宋芜的存在,随着呼吸,“宋芜”又进入到他的体内,与他完全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
沈斜也闭上了眼睛,但等待着他的却不是黑暗,而是站在一片光芒中的宋芜。
“跟我来。”宋芜朝沈斜伸出了手。沈斜按下心中的疑惑,把手交给了宋芜。
宋芜便牵着沈斜,走入了那光中,把自己心中藏着的秘密展示给他看。
——会见室内,他与摩菲的交谈,现在看来好像在与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做交易……
——医务楼里,那些关于格雷医生、诺曼以及阿尔法星的记忆……
——还有典狱长办公室内,乔伊对他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当那些记忆片段如泡沫般一个个出现,又陆续破裂消失后,沈斜与宋芜出现在了一所独栋别墅外,陡峭的斜屋顶,精致的烟囱,对开的老虎窗……
这是宋芜远在谷神星的家,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如今他在精神海内重建了它。
“欢迎回家,我的小主人。”一个仿真机器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朝他们微笑道。
“卡卡……”宋芜呢喃道,然后恍然回神,那只是他的一缕精神力模拟出来的东西罢了,真正的卡卡早就当着他的面四分五裂了。
宋芜不再看那假的卡卡,牵着沈斜走了进去,来到他家的客厅里。客厅很大也很安静,但因为摆放了很多毛绒绒的玩偶,看着竟有几分诡异的热闹。爸爸去世后,父亲并不能天天陪伴他,而在父亲不在的那些日子里,陪伴他的除了机器人保姆卡卡外,便只有这些可爱又温暖的玩偶了。
沈斜还沉浸在他所看到的记忆里没有回神,宋芜便把沈斜按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坐在旁边,拿起一个精神力模拟出的兔子玩偶抱在怀里,静静地等待沈斜把接收到的信息消化完毕。
等宋芜差点在精神海内睡着的时候,沈斜才缓缓回神,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兔子玩偶从宋芜的怀里抽出来,然后环顾左右找到一个老虎玩偶塞给宋芜。
宋芜不解,但却没有拒绝,抱着毛绒绒的小老虎,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沈斜。
沈斜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道:“首先,我们的敌人应该是一致的。”
“?”宋芜歪了歪头。
“我王叔胸口上也有个纹身,就是你曾在那位诺曼先生记忆里看到过的黑色鸢尾花,上次凌空说起往事,曾说过他爷爷手上也有这种纹身。而我王叔和凌氏,都是鸢尾花慈善基金会的会员,不止是他们,各国有不少权贵都是这个基金会的会员……”沈斜之前贵为桑德罗王子,曾参加过几次这个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晚宴,知道这是个成立了有两三百年之久的组织,不论如何,至少明面上这个以金色鸢尾花为标志的基金会一直致力于星际的慈善事业,因此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宋芜皱起了眉:“如果黑色鸢尾花就是鸢尾花慈善基金会的真正面目,那么就能说得通,为什么阿尔法星上发生的一切,能被掩饰得这么好了。”
“我怀疑十二年前,我父母出事后,王叔他能迅速上位,恐怕背后也少不了鸢尾花的支持。”沈斜当年想不明白的事,如今终于能想明白了。
他王叔年轻的时候是曾入伍,还一路从小兵做到了少将,但却因为在星兽潮中受伤被污染了基因而退了下来,之后便一直在帝星养病,便是私底下了偷偷养了些人,能袭击得了他父母的星舰,但之后又是如何镇压下桑德罗内的反对声音呢?要知道,当时即便他被污蔑成了凶手,但继位的也不该是他的王叔,而应是身为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沈衡才对。可事实上,他王叔却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坐稳了桑德罗的王位。
宋芜搂紧了老虎玩偶:“现在想想,其实我入狱的事也有点奇怪。我那室友林蒲只是个普通人,他是怎么知道隔壁学校的那位受害者对玫瑰花粉过敏的呢?还有我被抓进执法局后,卡卡本不该过来的,星际法不允许卡卡这样的存在,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不许他表现出异样,也不许他随便离开寝室的。可那天,他却主动来了,来得还很巧,正是受害者家属气得想杀了我的时候。”
学院星上几乎每个学校,都有被机甲研究中心免费赠送的精神力测试仪,而学校则要求学生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行一次精神力测试。现在想想,在林蒲表露出异样前,他就曾按规定进行过一次精神力测试,负责测试的老师曾说他的精神力很活跃,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
宋芜当时不理解那位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却是明白了——他的精神力有突破至ss级的潜力,而ss级的精神力者有治愈诺曼的能力。
“我怀疑卡卡是被人通知过来的,为就是用卡卡的死,来刺激我的精神力突破。”宋芜红了眼睛,颤抖着声音道,“是我害死了卡卡,都是我的错。”
沈斜却对他摇了摇头:“啊呜,害死卡卡的不是你,是鸢尾花的那些人。你不能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味地责怪自己,却放过真正的凶手。而且你也是受害者啊,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啊呜现在还在学院星上好好地上学呢,而不是来到狱星这个糟糕的地方受苦……”
宋芜丢开了怀里的老虎玩偶,朝他面前真正的大老虎扑了过去,闷声道:“这里一点儿也不糟糕,这里有你,还有鲸和凌空他们。”
沈斜拥住小玫瑰,深深地吸了一口玫瑰花香后,沉重的心情终于好了些。思索片刻后,他忽然问道:“啊呜,你既然能把我的意识带入你的精神海内,那么你能把凌空和鲸的意识也带进来吗?”
宋芜愣了一下:“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那么就把他们带来吧。”沈斜道。
“现在吗?”宋芜迟疑道。
“嗯。”沈斜郑重道,“我们该商量一下逃跑的事了。”
宋芜猛地从沈斜的怀里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他。其实他对这事,早就隐隐有了点预感,但当沈斜真的开口说出的时候,还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啊呜,你愿意陪我疯狂一回吗?”沈斜异色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就算成功逃出,后面的日子也不会轻松。而如果我们失败了的话,我会选择死亡,因为我绝不会让我王叔如愿得到我健康的基因。”
“我愿意。”宋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沈斜的邀请,“你们都说我乖,那就让我叛逆一回吧。”
“欢迎加入,啊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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