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笑的合不开眼，“是。”
不过片刻，便有伙计将陆焕舟那些簪子用匣子装了起来。
陆焕舟将那只素雅些的簪子揣入袖中，眉目柔和几分。
伙计眼中有些艳羡，道：“殿下府中的女眷，一定会很欢喜的。”
“是么？”陆焕舟勾唇，笑了笑。指尖却在摩挲袖中的匣子。
酒过三巡之际，户部尚书提起家中妻妾，他脑中想起的，是柳思茵。
柳思茵出身低微，即使他再欢喜柳思茵，却也只能封其为宝林。甚至……连他的第一个孩子，都不能降生。
他看着她的消瘦了一圈，却还要善解人意，故作大度。他心中无力，亦不好受。如今连想独独赠她一只簪子，却也只能给所有妻妾都买上，只赠她一只特别的。
好在他知晓，柳思茵会谅解他的。
酒意在方才挑选之间又消了几分，他徐徐上了马车。
宁甘棠看着陆焕舟的马车在云台居前的路一点点缩小，松了口气。
裴锦姝将买的首饰衣裳都结了账，搬上马车。宁甘棠随其踏上了回府的路。
马车上，裴锦姝没有在提起旁的话题，只是微微阖着双目。
马车行驶一半时，车夫突然开口道：“二小姐，前面的路上有几辆马车相撞，把街边的摊贩撞倒了，一时怕是走不了了，我们好似只能换一条路了。”
路边的百姓议论纷纷，换一条路，意味着要多大半个时辰，马夫知晓裴锦姝的脾气，一时声音都小了不少。
裴锦姝皱了眉头，但挑开马车的帘子，远远便望见了人仰马翻的一幕。瓜果翻了一地，驱车的马夫和摊贩争执不断。她叹了口气：“罢了。”随即放下了车帘。
车夫松了口气，策马驱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一条路明显是尉都比较偏远的路，比起方才来时的路，离裴府可谓是绕了大半个尉都。
待周边的人声逐渐稀疏了起来，宁甘棠才察觉到不对，她一把掀开车帘子，却发现，车夫竟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裴二小姐，车夫，不知何时不见了……”话还没说完，裴锦姝自马车中探出头来，脸色难看了不少。
即使车夫不见，但马的速度却并未减慢，好似更快了。风自二人耳边呼啸而过，宁甘棠的浑身上下的血液，一瞬间冷了下来。
此情此景，便是个闺阁女子都会害怕，她倒是还好，只是侧目看了一眼裴锦姝，她的脸色已然惨白一片。
她是活过两世、死过一次的人，无论如何胆子都要大上一些。可裴锦姝，只是个闺阁千金……
“二小姐，别怕，有我在。”宁甘棠出声安慰，她便罢了，可裴锦姝，是金枝玉叶。今日若是裴锦姝出了事情，她的下场可想而知，便是裴敛之，第一个就要唯她是问。
“……”裴锦姝没有说话，但她眼中泛起的泪花，已然将她的情绪暴露。
马车依旧在疾行，无论宁甘棠如何攥紧缰绳，呼喊都已经停不下来，此刻她也不知，车夫是弃车而逃，还是旁的原因。若一味让马带着她二人乱跑，后果不堪设想。
粗粝的缰绳将她的掌心摩挲的红肿，她开始盘算，如今是带着裴锦姝自马车上一跃而下好，还是奋力一搏，割断缰绳的好。
可甫一冒出二人自马车上跃下的念头，她才发现，方才一路疾行，此刻已经到了偏远之地，地上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崎岖的很。而且，此刻马是在向着偏远的山路、树林而去。这是动物的天性，向着丛林跑。
若这般一跃而下，怕是要跌断骨头，何况裴锦姝身娇体弱，未必有那个胆子。
宁甘棠呼了一口气，道：“二小姐，借匕首一用。”
风声夹杂着宁甘棠的声音，裴锦姝如梦初醒。许是她的背影太过镇定，裴锦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将藏在袖中的匕首递给她。
匕首冰凉，宁甘棠弯弯唇：“多谢二小姐信任。”
“你……你要做什么？”裴锦姝语气几分颤抖。
“我知晓二小姐不敢自马车上跃下，所以，与我赌一把如何？”
裴锦姝方才也是考虑过自马车跃下的，可是一看到地上飞速转变的石子路，她犹豫了。她虽知晓宁甘棠不一定会驱马，可她却也知道，裴府驯养的马，都是极为温顺的，哪里有这种不管不顾撒着蹄子跑的情况。
马夫是他们裴府签了死契的马夫，怎么可能弃主而去。
裴锦姝本想说，要不再等等，等马镇定下来，可她的掌中，却突然摸到了一阵滑腻，鲜红刺目。
“……好，我信你。”裴锦姝咬咬牙，道。她不知此刻如何，但除了顺着宁甘棠说的法子还可一试。
“多谢二小姐信任。”宁甘棠自鞘中抽出匕首，一点点磨着马车与马连接的缰绳。
此刻她侧对着裴锦姝，裴锦姝看到她的脸上出了一大片的汗。
方才她也疑心过，宁甘棠是否有意害她，可若是她有意害她，早就弃马而去了，又何必与她一同在这里呢？
裴锦姝学着宁甘棠的模样，将鬓上的簪子取了下来，一点点磨着缰绳。
这一刻的时间，如流沙一点点逝去，被拉的极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缰绳断裂，巨大的失重让马车车厢偏了个大方向。
“小心！”宁甘棠大声呼喊。
车厢与林中的树木相撞，她的身子猛地撞上车壁，一瞬间，宁甘棠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巨大的力道让她血液凝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她两呼吸都几乎停止，像是即将支离破碎。
她会死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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