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软绵无力地倚在浴桶,羞答答的眸眼如同雨水冲刷过的露珠,清纯又妩媚。
身上依然挂着一件薄薄的绢纱,湿透着贴在她玲珑的身段,她实在乏力,懒得褪去,干脆一股脑子坐在浴桶里,任那绢纱缠着她,仿佛遮掩着最后一点羞涩。
她闭目浅浅的吐着兰息,脑海里依然嗡嗡作响,脚尖绵绵发软,浑身如同被抽了筋,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她算是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种密不透风的纠缠。
这一场燕好仿佛将她彻彻底底冲刷着,洗礼着。
将所有的犹疑与顾虑冲洗得干干净净。
她从小自立,习惯一人撑起家,可是,皇宫于她而言太过遥远,那个世界太大,纷繁复杂,不是她所能掌控,她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皇帝也不成,她没有把握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是以,大报恩寺那一日,机会出现在眼前时,她果断抓住,离开京城。
三年的沉淀,孩子的成长,让她心地越来越广博,再次重逢,那份沉甸甸的真心捧在她眼前时,她不再犹豫,她已从内监处得知,皇帝大致遣散后宫,只留下少数无可着落的妃子,他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与其说,为了孩子搏一搏,不如说,不想再错过他,回到他的身边,迎接他的一切,与他风雨同舟。
皇帝踏入浴室,瞧见美人湿漉漉地靠在浴桶假寐,柔软白皙的玉臂从浴桶滑了出来,懒洋洋搭在桶沿,细碎的湿发贴在额尖,遮掩着她眉眼的妩媚与彤红。
听到动静,她费劲地睁了睁眼皮,一双水杏眼含情脉脉。
他眉目温润,气质清爽矜贵,与刚刚那狠戾勃发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将笨笨哄睡了,你可还好?”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
傅娆面儿薄,依然羞涩,乏力地摇了摇头,“您先去歇着,我马上就好”
费劲地褪去那薄衫,用帕子给自己擦拭身子。
待裹着一件粉红的绢纱薄裙出浴,还未来得及系上腰带,那人从屏风后走出,将她打横给抱了起来。
她罗衫半解,肌肤沁红,双臂勾着他脖颈,鼻息扑洒在他耳郭,酥痒的气流滑入他衣领,激起一阵颤粟。
也不知是吃了那补汤的缘故,抑或是渴了三年之久,他舍不得将她放下,气息摩挲着她鼻梁,来回缱绻,也不说话,眼神沉沉的,呼吸绵长。
傅娆知他想做什么,下颌搁在他肩颈,将俏脸埋向另一侧,嘀咕着道,“不要,我乏了”
皇帝嗤的一声笑出来,抱着她不动,仿佛是不答应他,就不放她上床似的。
傅娆又气又恼,柔声道,“您不是生我的气么?”
一句话将皇帝心头的热浪给浇灭。
他脸色拉下,哼了一声,“你算算,你离开了朕多少时日,一夜一次,你该欠朕多少回?”
傅娆被这话给砸蒙了,全然忘了自己软软的贴在他身上,“您这是耍赖?”
“耍赖?”皇帝作势要将她放在浴室的长案上。
长案上搁着着二人湿漉漉的衣裳,寝室微弱的光芒从门口倾泻,浴室烟雾迷茫,幽幽暗暗,浮尘缭绕,无端勾出几分旖旎。
傅娆见状,赶忙双手双脚紧紧搂住他,不让自己跌下,急得眼眶泛红,
“陛下,我身子吃消不住来日方长”她颤声求饶。
皇帝将她悬在半空,低低闷出一声笑,“哟,朕的傅太医胸怀天下,朕那区区皇宫,哪能绊得住你的脚,可别埋汰了您的才华,韶华易逝,只争朝夕”
衣衫从她滑嫩的肩头溜下,露出骨细丰盈的曲线。
傅娆又气又恼,细声软语求了好久,也许了不少好处,皇帝方才作罢。
在村里耽搁了两日,龙舟一案已有眉目,纷迭的奏折砸来,傅娆也知他在这里待不太久。
小金子与刘桐亲自来接他,马车在傅家前方狭窄的路口停了十来辆。
为了感谢邻里对傅娆母女的照料,小金子再一次挨家挨户送了礼仪,众人才知傅娆与笨笨要被接回去,一个个酸了眼眶,极是不舍。
傅娆带着笨笨给师母曹氏磕了头,陈一山前不久去往东北深山,家里只剩下师母一人,傅娆极是不舍,曹氏抱着笨笨也湿了眼眶,她一贯内敛,唯独对笨笨多了几分柔情和耐心,抱着她念叨了许久,傅娆承诺回头必来探望,曹氏方才撒手。
午后,皇帝亲自抱着笨笨器宇轩昂踏出傅宅,“笨笨,爹爹带你回家。”
笨笨搂着他脖颈,指着傅娆道,“那娘亲呢?”
皇帝回眸觑了傅娆一眼,扬起唇角,“傅太医既是活着,那便是太医院在册的御医,朕此次出巡,身旁没有御医,傅太医正好伴驾。”
傅娆倒是不惧他,他不过面上呕着气,也不做理会,还真就做太医装扮随他一道回了行宫。
通州文武,巡城御史,派遣操持龙舟一事的京官悉数跪在行宫前的广坪迎驾。
皇帝前三日分别接见文武大臣,询问政事,丝毫不提龙舟一案,直到第四日午后,方将谢襄宣入殿内。
“谢襄,事情查得如何?”
谢襄一身绯袍跪在地上回禀,“回陛下,查出是户部郎中沈晖暗中收受贿赂,导致木材商以次充好,不过,以臣之见,沈晖怕是没这个胆子”他眉宇凛凛往皇帝望了一眼。
皇帝眯起眼,哼笑了一声,挪了挪御案的镇纸,心中已明白谢襄之意,沈晖是户部尚书李维中的人。这三年,李维中确实精干,边关三年的粮饷无一日拖欠,棉衣军器之类也均是如期送达。
李维中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可这些年锦衣卫查访,得知李维中暗中培植了不少人手操控漕运。身为帝王绝对不能忍。
皇帝淡淡啜了一口茶,凉凉发问,“除此之外呢,你就没查出点别的?”
谢襄失笑,伏在地上道,“还真是瞒不住陛下,臣还查出漕运有问题,不少客商走船,夹带私盐,臣手中已握了些证据,昨日臣下令,着沧州守备扣押了几艘货船,打算引蛇出洞!”
谢襄回完这话,心中做了一番思量。
近三年半,皇帝骤然遣散后宫,众臣便知这位帝王断了女色一途,是以,后宫怕是很难再有皇子出生,大皇子身子日渐康复,年初代皇帝祭祀太庙,气度清贵,令群臣赞赏。老臣本着无嫡立长的原则,支持大皇子。
三皇子母家势大,又是一直以来默认的太子人选。李维中如今高居内阁次辅,聚在他身边的官吏不在少数。
是以,朝中这三年已渐渐形成两派,虽不明朗,可暗中党派之争已现端倪。
除了少数如他这般深谙帝心的臣子,众多臣属已迫不及待站队,生怕尘埃落定时,自己无立锥之地。
可谢襄很明白,面前这位手掌乾坤的帝王,要的不是权臣,而是纯臣,谁搞党派之争,他斩谁的手脚。
前三年他远在边关,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一朝回朝,势必要料理那些魑魅鬼俩。
身为佥都御史,本身不可能置身事外,谢襄暗想,他虽愿意做皇帝手中的剑,可在这之后呢,朝中只有两名皇子,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又如何在这夹缝中替谢家博出一方天地?
矜傲如他,也没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旋涡中,独善其身。
谢襄暗中思量之际,皇帝已下旨,
“谢襄,朕以龙舟遥祭为幌子,着你暗中调查,务必抓到实证。”
“臣遵旨!”
谢襄正要退出,忽然瞧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跨过书房,瞥见他,朝他露出大大方方的笑容,旋即径直往皇帝怀里栽去。
“爹爹!”
皇帝一改平日的冷肃,满眼柔爱地将孩子提留起来抱在怀里,
“哎哟,朕的小公主这是吃了什么,嘴角还有残屑”皇帝宠溺地,擦拭笨笨的唇角。
笨笨咯咯直笑,不许皇帝碰她,将他的手推开,自个儿拂袖将唇角一抹,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父女俩笑起来,竟是一模一样。
谢襄瞧见这一幕,止住步子,微的亮神,“陛下,这是您的公主?”
皇帝将笨笨抱起,指着谢襄介绍道,“笨笨,这是谢家哥哥。”
谢襄闻言,立即长袖一抖,扑跪在地,“臣给公主请安。”
笨笨娇憨,哪里懂得君臣礼仪,只笑嘻嘻道,“哥哥”
奶声奶气的,甜到谢襄心里,他抬眼打量笨笨,只觉她眉眼似有相识之处,心中疑惑。
“臣恭喜陛下,喜得明珠。”
皇帝哈哈大笑,拨弄着笨笨的脸颊,“谢襄啊,朕不怕告诉你,这是朕的乾帧公主,乃朕心中瑰宝。”
“乾帧”二字,已昭告帝王之心。
谢襄含笑退出,出了正殿,沿着廊芜折去环廊,正要下台阶往督察院临时办公的宜春宫,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打后殿长廊迈来。
谢襄驻足,下意识朝她望去,只见她身着六品太医官服,头戴乌帽,俏脸粉白如玉,眉目生辉,不知那小黄门说道什么,引得她低眉浅笑,将身上的医囊紧了紧,抬目往前方望来。
四目相对。
谢襄震惊当场。
“傅傅姑娘?”他几乎失声,他与面前的女子相处不多,可受她恩惠,闻她死讯,怅然许久。
傅娆倒不惊讶,朝他屈膝一礼,“见过世子。”
谢襄面露激色,上上下下打量她,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感慨着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原想细问潭州之事,却终是忍住。
傅娆失笑,“玲儿可好?”
谢襄微愣,旋即颔首,“挺好,去年她诞下一孩儿她心里时常记挂着你”
傅娆露出喜色,“待我回京,便去看望她,对了,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弟弟的关照。”
谢襄恍惚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关照他的是陛下”
倏忽,谢襄嗓音戛然而止,回想陛下对傅坤的另眼相待,再联想傅娆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玉琢可爱的小公主这位聪慧的佥都御史,骤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脸色煞白,眉目怔怔,竟是罕见露出了几分惊愕,诸多心绪滚过一遭后,最后只余怔忡。
原来如此。
那小黄门见谢襄脸色不对,轻飘飘问了一句,“世子莫不是不适?”
谢襄回神,立即慨然一拜,“臣还有事,先告退”旋即冲傅娆浅淡一笑,转身快步离开。
至转角处,谢襄猛然伏在栏杆,重重吐了浊气。
山风拂猎他绯色的衣袍,他忽然咧开嘴轻轻苦笑出声。
大皇子羸弱,三皇子跋扈,都不是陛下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他真正瞩目的怕是傅娆,待傅娆生下皇子,那才是未来的皇太子。
人,贵在识得先机。
那么,他必须来当帝王手中这柄利剑,替未来的皇太子扫除障碍。
许多年后,当谢襄屹立朝堂,高居左都御史,入阁为相时,不禁感慨当初窥得天机,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谢襄离开后,皇帝抱着笨笨坐在案后批改奏折。
“笨笨,你娘亲可教你习字?”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捏着御笔,盯着那奏折睁大了眼,上头的字可好看哩,她提起笔在奏折上呼来呼去,将旁边伺候笔墨的小金子吓了一跳,
“我的小公主诶,您小心些”
他话未说完,被皇帝冷瞥了一眼,立即噤声。
皇帝扶着笨笨软乎乎的小手,往奏折上一笔一划写着,
“笨笨你瞧,这奏折上头写着‘思往年汨江中断大汛,至百姓流离失所,谷物无收,特,恳请户部拨银五千两,筑高堤,以防来年春汛’,笨笨,你说爹爹批不批?”
笨笨细眉拧得紧紧的,眨巴眨巴眼眸道,“谷物无收就是没得吃的吗?那爹爹得想法子呀”
“对,朕的乾帧公主真聪明!”皇帝很是欣慰,抓着她小手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可”字。
“笨笨这么聪明,咱们改个名字怎么样?”皇帝笑盈盈逗她。
笨笨哼了一声,不快道,“不要,哥哥取的,不许改!”
皇帝多次从笨笨嘴里听到这个苗疆哥哥,心里很是不痛快,也知自己缺失多年,一时半会取代不了。
他将早准备的一盒彩绘瓷偶送到她眼前,从中掏出一个粉琢可爱的小女童递给她,
“笨笨刚刚表现极好,爹爹赏你一个娃娃玩。”
笨笨眼神闪亮发光,笑眯眯接了过来,将小女娃抱在怀里,伸手又去够盒子里其他人偶,皇帝却是抬手一挪,避开她的小手,
“笨笨,爹爹跟你商量一件事。”
“爹爹请说”笨笨嘴里应付着皇帝,眼巴巴望着盒子里的人偶。
皇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商量道,“笨笨今晚可不可以跟姑姑睡?将你娘亲让给爹爹一晚?”自驾临行宫,皇帝便给笨笨挑了伺候的女官与小内监。
笨笨闻言眉头立即竖起,小身板挺得直直的,“不行,笨笨打出生就随娘亲睡,没有笨笨,娘亲睡不着”
笨笨说的是实话,傅娆这三年来,皆是将孩子塞在怀里带睡,孩子一日不在身边,她根本阖不了眼。
皇帝闻言大感头疼,除了头一日笨笨趴在他怀里睡下,新鲜感一过,孩子习惯性的就挨着她母亲呼呼大睡,不仅如此,小家伙也不知怎的,缠傅娆缠得紧,他好不容易将人哄开,见缝插针与傅娆亲热一番,没多久笨笨又折了回来,坏他好事。
倒不是他性急,一来确实想她已久,二来,朝中两派为太子之争暗潮涌动,可他的皇太子犹然不见踪影,他能不急么?回宫便要册立皇后,他希望傅娆尽早怀上他的骨血。
皇帝昧着良心,将那锦盒往笨笨眼前来回晃动,“笨笨若是不乖,爹爹就将这彩俑给哥哥姐姐玩。”
“哥哥姐姐?”
“对,你还有哥哥姐姐。”
小笨笨眉头苦皱,小脸垮了下来,她瘪着嘴委屈巴巴望着彩俑,似在做剧烈斗争。
皇帝瞧在眼里,笑在心里。
也不知为何,每当傅娆眉头一皱,他的心立即就能软下来,可对着笨笨,他仿佛还多了几分耐力。
小孩子终究是耐不住玩具的诱惑,抉择一番,笨笨将锦盒抱了过来,全部兜在怀里,一本正经道,“爹爹,那笨笨就把娘亲让给你一晚。”
“不成,你拿了几个,就得让几晚,你数数,你怀里有多少个彩俑?”
笨笨自小学会数数,数了一下,发现怀里有五个彩俑,
“五个!”
“除去爹爹赏你的那个,你得将娘亲让给爹爹四晚”
笨笨艰难地抿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可小家伙瞥了瞥怀里的宝贝,最终委屈巴巴抱着锦盒去到窗边的罗汉床上玩耍。
皇帝乐开怀。
傅娆拧着汤药进来,瞧见的就是父女俩为她讨价还价,她无语地嗔了皇帝一眼,将食盒置于桌案,“陛下,该喝药了”
皇帝视线从笨笨身上挪回,瞅了瞅那黑乎乎的药,脸上笑意顿失。
他这是心病,如今傅娆寻着,还顺带获一宝贝闺女,心口早已不疼,“朕身子康健得很,你也行了三轮针,不是说好了么?”
傅娆面不改色将药碗往前一推,她如今是生育的最好年纪,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少不得替他生个儿子,搏一方不败之地。
“陛下,这是补肾健体的药汤。”
皇帝脸色一黑。
是夜,京中李相府。
李维中书房传来瓷器碎地的锐声,紧接着响起一声暴喝,
“逆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维中一巴掌抽在李勋脸颊,李勋那张俊脸顷刻现出五指红印。
李勋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渍,神色冷淡觑他,“父亲,陛下是什么心性你难道不了解?您是有些能耐,也有些许城府,可这些,便足以与陛下抗衡了吗?”
“陛下并不宠幸宫妃,您只要等,回头太子之位迟早是三殿下的,您迟早能位列首辅,您现在做这些无异于虎口拔牙!”
李维中额尖青筋暴跳,怒视面前的嫡长子,低喝道,“你懂什么?韩玄,柳钦,程康这几只老狐狸成日嚷着无嫡立长,言下之意便是属意大皇子继位,陛下一向信任这几位老臣,若真如此,爹爹这些年的谋划岂不完了?”
“还有,你姑姑至今被幽禁翡翠宫,因何故得罪陛下已不得而知,可为父这些年,兢兢业业替他卖命,依然没能让他松口将你姑姑放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已彻底失去圣宠,原先大皇子身子不好,凌儿的太子之位稳稳当当,可如今局势大变,为父若不争,李家便是一败涂地!”
李勋皱眉,“陛下已有咳血之症,连周太医都束手无策,您急什么?”
李维中面色激荡,“正因为他身子每况日下,我才急,一旦他立大皇子为太子,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我!”
李勋默了默,凄然一笑,“退一步来说,哪怕真立大皇子为太子,以大皇子的心性,他也不会将三殿下和李家怎么样,您若铤而走险,想过失败的后果吗?龙舟一案,父亲已脱不了干系,陛下亲临通州,已是打算查清始末,父亲又如何抽身?”
李维中侧身过去,冷冷掀起唇角,“自古成王败寇,为父不会坐以待毙。”
李勋知劝不动,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到了门口,李维中喝住他,
“勋儿,你是李家嫡长子,为父对你从来寄予厚望,可你若一意孤行,为父不介意换你庶弟继嗣。”
李勋眼底一片默然,冷冷吐出两字,“随你。”
他不顾脸颊的灼痛,掀起衣摆,大步离开,心里却暗想,李家上下不能为李维中的疯狂陪葬,他得设法在李维中做出错事之前,保住李家弱小。
连夜,他孤身上马,朝通州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行踪并没能瞒住李维中,须臾,便有暗卫来到书房禀报。
李维中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随他去吧,通州那头已准备好了?”
“三年磨一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维中闻言唇角微微扯了扯,目光挪至腰间,那里缀着一块和田黄沁小玉,小玉通体沁黄,油润泛光,是上好的黄沁籽料,为十四年前,皇帝表他从龙之功所赐。
时过境迁,不曾想,二人会沦落到尔虞我诈的地步。
自古夺嫡艰险,不成功便成仁。
朝臣皆以为那断裂的龙舟是他的败笔,却不知,那只是他虚晃一枪。
他真正的后手,一定会令世人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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