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69
白锦扶在景彧床前守了一夜,等到了后半夜,他探了探景彧额头上的温度,感觉好像不那么烫了,立即又让太医进来瞧,太医诊完脉高兴地宣布景彧的病势有所好转,又命下人端了碗药过来给景彧服下,跟白锦扶说只要景彧不再复烧,等人醒过来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白锦扶听了太医的话,心弦稍松,他衣不解带照顾了景彧一整夜,到了天都快亮的时候,两晚没合眼的白锦扶才抵抗不住困意,趴在床沿上小憩了会儿。
不知睡过去多久,忽然有人进来叫醒他,禀报说隆庆帝传他进宫觐见。
白锦扶揉了揉眼,看向旁边床上躺着的景彧,人虽还没醒,但面色比之前已经好多了,呼吸平缓,身上也不烫,应该已经挺过了最难熬的那一关。
白锦扶很想等景彧醒过来确认他没事后再离开,可他已经在宁安侯府待了一晚上,现在隆庆帝又宣他进宫,要是他再继续留在这儿恐怕会引人非议,于是只能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把陆棠叫了进来,吩咐道:“陆棠,我知你对侯爷是忠心的,你替我好好守在这儿,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侯爷的院子,侯爷的饮食药物都要验过毒之后才能给他服下,你听懂了吗?”
陆棠举起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殿下放心,侯爷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一定会守好侯爷,就算有人拿刀砍小人的脑袋,小人也决不会挪动一步!”
白锦扶点了点头:“好,我有事得进宫一趟,侯爷要是醒了过来,你就立即让人传消息给我。”
说完,他又吩咐昨晚他带过来的几个侍卫守在院子外面,景彧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谁知道杨氏和景浩元会不会存了什么歹心,所以宁安侯府的其他人他一概不信任,这几个侍卫都是他的心腹,个个武艺高强且都只听命于他,有他们守在这儿,白锦扶也能稍稍放心些。
白锦扶交代完了这些,才急匆匆离开,先回王府换了身衣服后才进宫去见隆庆帝。
杨氏一大早也派了人去景彧的院子询问景彧的情况,却被门外白锦扶的侍卫毫不留情地赶了回去,杨氏知道后,气得将桌上的早饭全都掸在了地上,把景浩元吓了一跳。
景浩元放下筷子,不满地道:“娘,您这是做什么,我饭还没吃完呢。”
杨氏指着景浩元的鼻子骂道:“吃吃吃,成天不是玩就是吃,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饭桶!”
景浩元莫名其妙挨了顿骂,“娘,好好的,您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我又哪里做错了?”
“人家都到家里来打你的脸了,你还有闲心吃饭!”杨氏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下景浩元的手臂,忿忿地道,“一个外人倒跑到人家里装起主人来了,你大哥受了伤,我是他嫡母,你是他亲弟弟,却连看都不许我们看一眼,什么意思,是拿我们当贼防吗?”
景浩元听明白了杨氏为何生气,嘟囔着道:“那您生气有什么用,谁让人家现在是王爷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杨氏瞪了他一眼,“他从前只不过是寄居在我们府里的一个无名小卒,见到你我都要行礼,可人家如今是王爷了,而你呢?都二十多了,连个功名也挣不到!我将来还能指望你什么?”
景浩元不服气地反驳,“我和那些个穷秀才酸书生能一样吗?我是堂堂侯府嫡子,想要做官靠荫封就行了,再不济,不还有兄长呢嘛。”
“你要是什么都指望你大哥,那就做好一辈子被他压着抬不起头的打算。”杨氏胸口起伏着,眼神充满了算计,“如今太子眼看是倒了,烈王恐怕也失了圣心,那这皇位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熙王的,景彧和熙王那般要好,这府里将来怕是更加没了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
“不会吧,”景浩元对杨氏的话将信将疑,“就他这样的,也能当皇帝?”
杨氏冷笑道:“怎么不能,皇上就剩了三个儿子,太子烈王差不多都没指望了,熙王又在此次宫变中立了大功救了皇上,你说皇上有没有可能把皇位传给他?”
景浩元闻言睁大了眼睛,回忆起白锦扶住在侯府时,他三番两次占了人家不少便宜,还说了不少白锦扶和景彧的坏话,若是等白锦扶当了皇帝,想起这些往事找他秋后算账怎么办?想到这里,景浩元不禁额冒冷汗,不停地咽着口水,心里盘算,也不知道现在去给白锦扶磕头认错还来不来得及。
杨氏心里的担忧也不比景浩元少,她想起来那晚她让汪巧盈给景彧下药,这事儿白锦扶也是知情的,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防着她,和景彧母子关系交恶还不算什么,可要是见恶于将来的皇帝,那他们母子可就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母子俩正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呢,忽听下人进来禀报:“太夫人,韩相来了,说是来探望侯爷顺便来拜见一下太夫人您。”
杨氏心里正烦着呢,但韩玉成位高权重又不好不见,只好命下人将碎了一地的碗碟收拾好,再请韩玉成进来说话。
——
白锦扶那边进了宫,隆庆帝在御书房等他,本以为隆庆帝是要找大臣们一起商量太子谋逆一案,没想到隆庆帝却是单独召见了他。
今天没有早朝,隆庆帝坐在书桌后,身上只穿着常服,一夜过去,老皇帝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添了几条,原本锐利的双眸似乎也添了几分浑浊,无一不昭示着这位已愈古稀之年的老人在经历了这场父子反目的风波后,身体已经越来越差。
隆庆帝摆手让白锦扶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参茶,不紧不慢地道:“朕打算将太子谋逆案交给你来主审,你意下如何?”
白锦扶思考了下道:“多谢父皇信任儿臣,但此案关系重大,儿臣之前又并没有审案子的经验,怕做不好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隆庆帝放下茶杯,“你不必担心没有经验,朕自会给你寻几个帮手协助你审理,这也是对你的一次历练,你须好好把握,不得偏私也不得瞒而不报,明白吗?”
白锦扶起身行礼,恭敬地道:“儿臣遵旨,儿臣一定会秉公办事,不负父皇所托。”
“以后只有我们父子在的时候,不必这么多礼,坐下。”隆庆帝含笑看着白锦扶摆了摆手,转而又问,“对了,朕听人说前晚在金銮殿前面,是你一箭将烈王给救了,可有其事?”
白锦扶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儿臣箭术不精,不过是看到有人要杀五哥情急之中才射了一箭,能救下五哥完全是侥幸而已。”
隆庆帝摇头道:“不管是不是侥幸,你救了他是事实。”
白锦扶眼神真诚地望着隆庆帝道:“五哥对儿臣以前多有关照,如今他有难,儿臣自然也该尽力相助。”
隆庆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救老五是因为他以前对你多有关照,但无忌从前那般轻慢你,你后来为什么又救了他?”
白锦扶明白隆庆帝这么问是在试探他,现在要是说什么以德报怨那就过于虚伪了,不过好在他当时救烈王和段无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应对的说辞。
“回父皇,儿臣与无忌之间的确多有误会,关系不睦,之所以会救他,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怕父皇伤心。”白锦扶徐徐道来,“大哥和无忌是犯了滔天大错,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亲骨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绝路,而且父皇您如今有了千秋,若是再经历丧子丧孙的打击,儿臣担心您的龙体承受不住。”
隆庆帝听他说完,一连阴霾了多日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你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停顿了下,话锋一转,“可现在朝堂上群情激奋,大臣们纷纷上奏要求朕按律严惩太子和皇太孙,依你看,朕该怎么处置?”
若是按律严惩,太子和皇太孙都逃不了一死,白锦扶哪里会听不懂,隆庆帝这么问他的意思,老头子显然是不想让太子和段无忌死。
白锦扶装作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儿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大哥和无忌固然是有错,但他们起码对父皇您还是有敬畏之心的,说句大不敬的话,那天他们已经攻下皇宫,本来只要直接冲进您的寝宫逼您写下退位诏书便可成事,但他们没有,说明还是良知尚存。所以儿臣觉得与其天人永隔,将来后悔无用,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锦扶边说边观察着隆庆帝的表情,见隆庆帝眉头逐渐舒展开,双眸半阖微微颔首似有赞同之意,便知自己所言正中其下怀。
隆庆帝显然是想给太子和段无忌一条活路,之所以不和其他人商量,只单独询问白锦扶一个人,自然是别有深意。
在经历了一系列骨肉相残、父子反目的打击后,隆庆帝对下一任皇帝要求已经变成可以平庸甚至可以无能,但一定得仁慈良善,不会做残害手足之事。
这张龙椅,太子一脉已是无望,但假如传给烈王,烈王和段无忌有杀子之仇,等烈王登基,必然会对太子父子赶尽杀绝。
若是隆庆帝眼睛已经闭上,管不到身后事也就罢了,可他现在还活着,就难免不要为子孙后代打算。
老头子现在只剩了三个儿子,不能传位给太子和烈王,那还能传给谁?
答案不言而喻。
这也是为什么白锦扶当时没让段无忌杀了烈王,也没让段无忌自刎的原因,他得让隆庆帝相信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
商议完了事情,白锦扶起身正打算向隆庆帝告退,突然有个内官进来禀报:“皇上,宁安侯府派人进宫传信,说宁安侯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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