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71
隆庆帝命白锦扶主审太子谋逆一案,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深意,东宫倒台于帝位彻底无望,烈王连丧二子,经此打击实力折损严重,那今后谁最有可能继承大统,自然是救驾有功的熙王了。
朝中的风向很快就发生了转变,许多官员权贵纷纷转头开始奉承巴结白锦扶,各府的礼物像流水一样送进了熙王府,白锦扶没有像从前那样怕引起隆庆帝的忌惮,拒绝官员们的示好,老头子既然有心扶植他,自然会默许他栽培自己的势力,否则他一个光杆司令将来如何能镇压得住群臣。
况且,他现在的确也需要一些助力来帮他做事。
太子和段无忌的案子是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共同审理,白锦扶只是主审官,他虽没坐过衙门,但三法司的官员从上而下都相当配合,在查案上倒也不需要他操多少心。
东宫被抄,以往和东宫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都被下了狱,案子查了有半个月,查出来的却无外乎就是些收受贿赂、结交党羽等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白锦扶怀疑很有可能是韩玉成在暗中帮东宫隐瞒,这是他们心照不宣达成的交易。
韩玉成帮段无忌隐瞒罪证,尽量保住他们父子的性命,段无忌则不把韩玉成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同谋供出来。
白锦扶看到刑部交上来的调查结果,就知道这些官员不过是表面上对他恭敬,其实暗地里还是对韩玉成唯命是从。
一群阴奉阳违的老滑头。
不过他也没想把太子段无忌逼上绝路,单是谋反这一条罪名,就够太子父子俩好好喝上一壶,难不成隆庆帝还能无视朝廷法纪,姑息养奸?
这几日白锦扶王府皇宫刑部三点一线来回跑,忙得脚不沾地,案子查清后,结果上呈御前,隆庆帝的旨意也很快颁布了下来,他果然还是下不了狠心杀了亲儿子亲孙子,只是废太子和段无忌为庶人,迁居定州,终身不得回京。
但其他曾效命于东宫的官员就没那么幸运了,情节重者都被诛了九族,情节轻者则是抄家,男子流放,女子为奴,一时间京城之中,许多昔日的高门大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在往大街上扔一只鞋都能砸到三个皇亲国戚的天子脚下,老百姓对这些事情早就见怪不怪,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一群权贵倒下了,很快又会有新贵顶上,除了给老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增添些谈资,日子过得与往日并无不同。
这天白锦扶进宫给隆庆帝请安顺便汇报废太子一家不日就要启程前往定州的事,问隆庆帝在他们临走前要不要见一见儿孙,隆庆帝深知自己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果这次不见他们,很可能此生都见不到了,但沉思半晌后,还是跟白锦扶说不必见,只让白锦扶替自己给废太子一家送行便好。
白锦扶理解隆庆帝想见却又不敢见的心理,老头子是怕大儿子和长孙对自己仍心存怨恨,怨他若是早早退位将皇位传给废太子,也不至于酿成今日父子反目的祸事。
白锦扶请完安后便准备出宫,但刚出隆庆帝寝宫就被一眼生的内官拦下,内官称国师有请熙王殿下移步宝华宫见面。
自从隆庆帝身体不大好后,季风摇就常住在宫里伴驾,为隆庆帝炼制丹药调养身体。
白锦扶是现代人,虽然不是专门学化学的,但也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术,丹药是用矿物加药材炼制,其中重金属含量超标,隆庆帝眼下看上去精神尚佳,其实毒性早已侵入五脏六腑,身子底早已耗干,在油尽灯枯的边缘徘徊,随时都可能一命归西。
白锦扶随内官到了宝华宫,季风摇正在丹房炼丹,他炼丹时不许外人在场,凡事亲力亲为,炼丹炉里燃着熊熊烈火,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材烧焦了和不知名化学物质燃烧后产生的刺激性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不适。
白锦扶以袖掩鼻,选择站在味道相对较小的门边和里面的季风摇说话,“国师找我有何事?”
季风摇正在透过丹炉上的小门往丹炉里观察丹药炼制的情况,他穿着一身白色道袍,衣服上有被烟熏的痕迹,披散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像个不修边幅,执着于搞实验研究的科学家,精神不太正常的那种。
“殿下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你该服用解药的日子?”季风摇随手关上丹炉上的暗门,声音沙哑地问。
白锦扶怎么会忘,他一直都没弄清季风摇给他吃的药到底有什么用,也怀疑这药是真的对他有控制作用还是季风摇在装神弄鬼骗他,之前乖乖配合服药,也想麻痹季风摇,好让季风摇帮他在老皇帝面前说好话。
白锦扶其实早就想要停止服用季风摇给的解药,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毕竟是药三分毒,鬼知道季风摇又在这些药里加了什么料,他对追求长生不老没兴趣,也不想将来不明不白地折在季风摇这个老神棍手里。
白锦扶装作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假意笑道:“瞧我这记性,最近事情太多,还真给忘了,多谢国师提醒。”
季风摇转头扫了他一眼,指了指左边放药材的架子,不冷不热地道:“药在架子上面第三层,殿下自取吧。”
“多谢国师。”白锦扶走过去,找到了眼熟的药瓶,收进衣袖里就打算告辞,“国师还有什么事吗?若无交代,那我就不打扰国师炼丹了。”
“还有一事。”季风摇取了把蒲扇,拿在手里摇了摇,“皇上命本座帮你治疗隐疾,只有见到你有了后,他才会放心把皇位传给你,本座知道你没有那病,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才行。”
白锦扶愣了下,他差点儿都把这茬给忘了,是啊,封建王朝讲究皇嗣乃国本,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皇子,又怎么能坐得稳龙椅。
白锦扶收敛心思,含笑对季风摇行礼道:“多谢国师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季风摇嗯了声,淡淡道:“殿下自便吧,本座就不送了。”
白锦扶走出宝华宫,将季风摇的解药从袖子里拿出来,拔-出瓶塞把药丸倒在手心里盯着瞧了好一会儿,犹豫要不要服下,过了良久,还是把药丸装回了瓶子里,决定铤而走险探一探季风摇的底。
出了宫,难得有一天清闲的时候,白锦扶想了想,命车驾往宁安侯府行去,打算去看看景彧。
前一阵儿事务繁忙,他只能抽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宁安侯府,景彧的伤养了半个月已经能下地走动,隆庆帝为了嘉奖他救驾有功,除了赏赐下金银珠宝,还特授景彧金紫光禄大夫,领尚书事,并特许淑妃在景彧伤好后可以回宁安侯府省亲以示荣宠。
白锦扶是宁安侯府的熟客了,没让下人通报,熟门熟路地进了景彧的院子。
景彧刚服了药,闲来无事拿了卷兵书坐在书桌后翻看,已经过了立夏,天气慢慢变得炎热起来,他胸前有伤,出了汗不利于伤口恢复,得保持身上干爽,所以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半敞开,露出锁骨和小半片紧实的胸膛,一向以端方君子形象示人的景彧,极少有这般衣冠不整的时候,却也别具一番风流。
白锦扶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打开的窗户前景彧的身影出现在那儿,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子外面,隔着窗纱无意中竟然大饱眼福了一回,见景彧沉浸在兵法里,还没发现自己,顿时起了捉弄之心。
“啧啧,这是谁家的俏郎君,大白天的就衣衫半解,羞也不羞?也不怕被人看到,白白便宜了谁去。”白锦扶故意吊高了嗓音,语调阴不阴,阳不阳,促狭得很。
不过景彧还是辨认出了是白锦扶的声音,还没转头朝向窗外,嘴角已经先勾起来了,放下手里的兵书,笑着道:“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胆子靠近我的窗口?”
白锦扶手撑在窗沿上,理直气壮地道:“我这人气量小,是我的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只许给我一个人看,就算没有其他人,被树上的鸟啊雀啊什么的看到了我也不高兴。”
景彧无奈地笑:“我这明明还穿着衣服,怎么能说是没穿?”
白锦扶挑高了眉毛,正大光明地扫视起景彧的领口,“要露不露,你这还不如不穿呢,你别说,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有一番病美人的风流韵味,既惹人怜爱,又让人想欺负。”
景彧被白锦扶的话逗乐,想笑却又怕扯动胸前的伤口,只好辛苦地憋着,深深地看着白锦扶,点了下头,装成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好这口?早说我就自己捅自己一刀了,好叫你天天欺负我。”
白锦扶调戏不成反被骚了一脸,佯怒瞪着景彧,“……你是越发没个正经样了。”
“殿下谬赞,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景彧打量了眼白锦扶的穿着,了然地道,“你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白锦扶“嗯”了声,忽然灵机一动,反击的时候到了,于是离开窗前,进了屋里,却是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景彧见他神色烦恼,不禁关心地问:“怎么了?是有棘手的事?”
白锦扶点点头,走到景彧身旁,垂眸看着他,低声道:“皇上命季风摇替我治疗隐疾,说是要等我隐疾治好,有了后嗣才能把皇位传给我,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景彧没想到是这件事,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白锦扶见他沉默,不满地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下,“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分担分担啊。”
景彧苦笑,“这……我又不是女子生不出孩子,怎么帮你分担?”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白锦扶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枚药丸,两指捏着举在景彧眼前,神神秘秘地道,“这是我从季风摇那里求来的一枚奇药,说是男子服下之后便可像女子那般怀有身孕,你要不要试试?”
景彧拧眉怀疑地盯着白锦扶手里的药丸:“……?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男人能生孩子这种荒谬之言你也信?”
“是不是开玩笑,你服下试试不就知道了?”白锦扶拉下脸一本正经地道,“难不成,你是不想给我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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