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筷子骤然从许星衍的手中掉落,在桌子上萃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连着许星衍脑海里的那根试探的弦,也一并断了。


    他...死了..死了..


    谁死了?陆寂也死了?!


    默尧喜欢陆寂,陆寂喜欢默尧,许星衍的存在就是个多余。


    他就像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替身。


    男主攻男主受因为性格原因家庭原因各种狗屁原因而不能在一起,于是两人都以为彼此不喜欢对方。这个时候男主攻找到了一个与其背影相似的替身,将全部的爱意宣泄在替身的身上,一面贪图着相似的背影,一面刺激着男主受本人。


    然后在一个情绪的爆发点,两人看清了彼此的心,从此踹掉替身炮灰,永结连理。


    换到一般的替身身上,这事可能也就过去了。


    没办法,毕竟是炮灰么。


    而在许星衍这里这事过不去了!


    一般人,如果男人出了轨,受当其冲怪小三,一定是狐魅子把他勾引了去,而许星衍不同,如果家里的狗没有问题,狐媚子就是在他面前撒尿,他也不会看他一眼。


    所以在许星衍发现满屋子的情书以后,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找默尧的麻烦,而是直接提着菜刀去陆家了。


    而现在默尧说陆寂也死了...


    死得好!


    被当成替身整整十八年,十八年的青春与付出终究是错付了!


    许星衍曾经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傻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男朋友心中爱着他的宿敌,自己都不知道。


    想来想去,最后归结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忙了。


    他为了陆寂的那个破it公司,付出了所有,爱好、朋友、生活、身体...什么都搭进去了。


    本以为到最后陆寂会和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你太忙了,你忙得没有时间陪我,你忙得只能留给我背影,所以你不能怪我出轨,不能怪我移情别恋,不能怪我把你当成了替身...


    靠!好气!


    把他骨灰扬去了...哦!他现在还没死呢昂?


    没事,一会儿就去刨了他祖坟!


    默尧默默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盅,喝了一盅又一盅。


    许星衍这边还在气着,忽然看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一樽小盅,已经喝到眼神迷离、神色朦胧的默尧给他倒了一盅酒。


    “喝!”


    那双深邃的眼眸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在许星衍的桃花眸中千折百转。


    许星衍:“.....”


    他不能喝酒,他酒精过敏,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会不会过敏,但是以他现在仍然患有口欲症来看,大概率也过敏。


    更何况他上辈子就是因为喝酒死的,这辈子他要戒酒,一口也不喝了。


    而默尧却让他喝酒,为什么?


    喝醉了?又或者仍在试探他?


    许星衍对视着默尧像是毒蛇一般精准捕捉内心的深邃眼眸,妄图从他不近人情的褐眸中看出什么情绪,又扫过了他左眼角的泪痣,以及那巍峨的似远山般高耸的鼻梁。


    忽地却感觉到了一股冷雪般浸了酒的潮气。


    从近处拂来,越来越近。


    再定神之时那高耸的鼻端已经停留在了许星衍视线的方寸之内。


    那人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住了许星衍的椅子,整个身体缓缓地俯了过来,宽阔健硕的体型在许星衍娇小瘦弱的身上拓下无边的阴影。


    下一刻,忽而笑了。


    再下一刻,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许星衍:“.......”


    停顿了半秒之后,许老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小星衍睡了、季瑜喝醉了、默尧现在也趴了,桌子上满是吃完的剩饭余羹,屋里酒气熏天....而屋里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


    这一片狼藉该谁收拾,两个醉鬼该谁负责?


    身为一名幼教,能做出那种吃完就走、弃屋就跑的行为么?


    而且这他喵的是他自己的家啊!


    而原身的住所在哪里啊?谁他喵知道啊!


    许星衍愤愤的洗碗筷,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洗碗机器了。


    一块洗碗布在他的手里,用力用到碗都快要被他生生捏碎了!


    好家伙,真心是好家伙。


    默尧撬了他的男友,夺了他的公司,住着他的房子,变成了他的爸爸。


    而现在他还要帮默尧洗碗、收拾家,然后再把喝醉了酒的默尧拖进屋里去,伺候他睡下...


    许星衍要笑了,气笑了。


    他已经把碗举了起来,下一刻就要砸了!


    屋里真得好憋闷啊,尤其想抽烟,他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沙发上与桌子上的两名醉鬼,然后走过去直接给了默尧一脚。


    仍不解气,又给了一脚。


    准备出门透透气,开门之时犹豫的想去看看小时候的自己,但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睡眠特别浅,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就会被吵醒。


    算了。


    许星衍熟练地拿起家门钥匙,关门走了出去。


    而殊不知卧室内的小星衍从头至尾都睡得特别的香!


    —


    “给,还你们的20块钱。”


    小混混们吃惊的拿着几张零碎的纸币。


    他们刚才正在路边抽烟,打眼就看见一娟清隽的身影,本以为是哪个小姑娘,结果等走近了,才看清那张靓丽奶萌的脸,以及风情桃花眸中凌冽的刀锋。


    吓得他们扭头就走,不,是跑!


    下午挨打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们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活阎王,吓得不行。


    而现在更是吓得不行。


    许星衍说给他三天时间他就会把钱还上,当时小混混们听见的时候简直觉得是天方夜谭。


    结果一个下午,也就几个小时,许星衍真得弄来了二十块钱……


    “许哥许哥———”许星衍给完钱就走,混混们立即扑了上去,又不敢离得太近,“许哥许哥带带我们!”


    许星衍莫名有一种‘老司机带带我’的错觉,太夸张了吧,20块钱成这样?虽然是千禧年,但毕竟是两个世纪的交汇,在这一年《还珠格格》都播了两年了,一名工人一天的工资就已经有20多了。


    “我们是真的穷,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也没有头脑,不像你们幼儿园都快闭园了,你还能挣来钱。”


    许星衍上辈子就知道星睿幼儿园要闭院的事,因为拆迁办要拆的区域正好涉及到星睿幼儿园,而他们又没有办园许可证还没有钱疏通关系,所以拆迁已经成为事实。


    以至于刚刚喝瘫了的季瑜都已经哭成紫薇了。


    “行叭,先跟我一段时间,正好最近幼儿园缺人手。”


    “好好好,呜呜呜———”


    “.....”


    “我们一定为许老师马首是瞻!”


    “行,这可是你们说的,明天先去把星睿附近强拆的单子都撕了。”


    混混们:“......”


    —


    许星衍回来的时候,快要赶上千禧年的元旦晚会,街头巷尾热闹无比,各家各户点着灯欢庆新年。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从生前到现世、从两肋插刀的兄弟们到现在玩着泥巴的小孩们、从渣男陆寂宿敌默尧到现在小孩一般的他们,还有小时候的自己...最终又想到了挣钱的路子,蠕虫病毒谣言四起、计算机开始普及、智能手机、傻瓜相机、日韩引进...


    他需要找一个快速的致富方式,优先解决星睿幼儿园强拆的问题。


    染着稀薄的冷气进屋,客厅的两个人仍旧醉着,睡得五谷不分人事不醒。


    许星衍给季瑜扯了张毯子盖上,季瑜迷糊之中又拉住许星衍哭,说什么他对不起幼儿园的全体师生,对不起伟大祖国对他委以的重任,对不起临街那位卖cd的姑娘...


    越哭越离谱。


    比起季瑜,默尧从头至尾都很老实,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


    冷雪般的清香染着稀薄的酒气从他的身上传过来,匀称的呼吸轻若浮云,乍一听上去就像是没有。


    注视着那与曾经的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背影,许星衍愣怔了好久。


    如果自己还活着,如果自己也健健康康的活到了二十八岁,或许他也是默尧现在的这个模样吧。


    朝气蓬勃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一名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的肩膀会很宽,腰身窄细却并不女气,流畅的脊背线条像水流一样往下淌,穿什么像什么,往那一站永远都是最吸睛的存在。


    可是回不去了...


    许星衍叹了一口气,对着门口的镜子看了一眼现在的自己。


    “.....”


    算了,没眼看,太奶了!


    不过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许星衍连推带拽又打的才把默尧拖进了卧室,扔在了自己的床上。


    真自己的床上!


    卧室也还是那样,与许星衍大一离开那年一模一样,连被子褥子都如出一辙,甚至在默尧留下的冷雪芬芳之中还夹杂着自己曾经的雪松体香。


    莫名的有一种两个人曾经睡在一张床上的错觉。


    许星衍扔完人就走,没有一点关照的意思,直到轰隆一声,刚刚扔到床上的默尧摔在了地上。


    “.....”故意的吧?他是不是没醉啊?


    许星衍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默尧的手臂:“喂,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没反应,人就像死了一样。


    “.....”


    许星衍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真是日了!


    男人看上去不是很壮,可是撑起来是真的沉。


    放在现在柔弱消瘦的许星衍身上就更沉了。


    不过手感挺好,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隔着毛衫摸上去全是健硕的肌理,像是潜伏狩猎的狮子,酝酿着风暴等待着爆发。


    为了以防万一,这一回少年把他往里扔了扔。


    一张比单人床稍宽,比双人床稍窄一点的木板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床板磕碰了一下许星衍的膝盖下方,疼得他嘶了一声。


    身上的男人太重,在倒下去的一刻,惯性拉着他俯冲了下去,又为了避免再次磕碰上,许星衍往后退了一步,这就导致上身倾斜,下身不稳。


    几乎是在默尧摔在床上的一刻,他就也摔在了默尧的身上,许星衍啧了一下,转身就想起来。


    衣服拉扯之间,默尧黑毛衫的袖口唰上去了一点儿,借着稀薄的月光,许星衍好像看到了一道深刻入骨的伤痕。


    它割裂在左手的手腕之上,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的动静脉一并割开。


    这若隐若现的痕迹太过深刻,夺去了许星衍全部的注意力,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他惊奇的靠近着想要再看得更仔细一些。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默尧骤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彼此的呼吸在萦绕,冷雪与雪松以及少年人现在身上的奶香味缠绕在了一起,昏暗的卧室内两人的表情朦胧晕染,氤氲淼淼。


    默尧就这样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许星衍,视线略过了他的眉眼、他的鼻,最后是他的唇。


    呼吸的声音好像在逐渐加重,蓬勃的酒气一股股的涌到了许星衍的鼻端。


    都是男人,这个呼吸意味着什么,许星衍一清二楚。


    不是酒后乱性,还能是什么呢?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许星衍立即便要起来。


    可是脖颈后方却传来了一串电流般的酥麻。


    在许星衍要逃离的一刻,默尧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重新拽了回来,温热的指尖按在了他的后脖颈上,迷醉的酒香漫进了他的唇齿间,滚烫的温度像是灼水延绵不绝。


    屋外,新年伊始的烟花骤然绽放,流光点缀上了月夜。


    屋内,默尧吻上了他的唇,将他压制在自己的怀里,吻得难解难分。


    墙上的人影掉了一个个,潜伏的猛兽出了笼,压制着猎捕到的幼兽。


    齿咬、深陷、蔓延、禁锢。


    衣服被紧紧的拉扯,棉絮都混杂在了一起,一团一团的揉捻在了默尧紧紧不放的掌心,焦渴难耐的唇被一次次的诱捕,默尧像是拿捏到了许星衍的软肋一般,尽找许星衍薄弱的地方凌虐.肆.意。


    隐忍着的口欲症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


    许星衍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红成了一只虾米。


    他摸了一下自己唇上残留的咬痕,刚才默尧居然在咬他!


    他咬他!


    他是狗么?


    他转身就想给默尧一脚,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当成谁了?!


    可抬起脚来的那一刻却又放下了,杀了他太便宜他了,许星衍要慢慢报,先把小时候的自己争夺过来要紧。


    他狠狠的剐了默尧一眼,慌不择路的整理着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在客厅的大门骤然关上的一刻,床上的默尧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烟花的流光在深邃的眼眸中渐渐消失,独留眸中的夜色如月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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