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第七年鹤归 > 22. 第二十二章
    季洲和奶奶去买年货,去了个小的批发市场,奶奶进店去挑东西,季洲说:“奶奶,我好像看到我同学了,我先跟我同学说几句话,一会儿我们就在门口汇合。”


    “行啊,洲洲,你去吧。”


    季洲转过脸,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这家伙只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身型瘦而高,五官俊朗淡漠,散漫笑着。


    季洲拉着陈止到了市场旁边的小巷子,小巷子七七八八好多条,天空被电线分割成六角形的天空。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


    季洲说:“你那个跟班呢?怎么没跟着你?”


    “问他干什么,”少年俯下身,还是比她高了不少,“想跟我单独相处啊。”


    “臭流氓。”季洲直白道,“上次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陈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没你那个跟班,我更好把你解决了。”季洲冷嗤一声。


    “你想怎么解决?”陈止坏坏一笑。


    他的相貌真真上乘,眉骨硬朗,睫毛漆黑,还很长,如果一直盯着看,就不显得那么凶了,还会生出一点缱绻深情的感觉。


    额角一道疤,又衬得他整个人散发着冷戾。


    总之,非常不好惹。


    初中时代的季洲,或许很想跟这种小混混谈场恋爱,似乎也能使自己身价提升似的,倍有面子。现在她非但不想,还不想靠近男人。


    任何异性离她近一点,总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滑腻的爬行动物在她身上游走的感觉,冰凉,令人窒息。


    现在陈止就离她很近,她眉眼间的排斥与嫌恶都要溢了出来。


    她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世间最令人作呕的东西。


    陈止也被这目光刺到了,内心陡然升起一股烦躁。


    少年反手将她压在电线杆上,眸色深沉:“老子只想和你谈情说爱,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生气了?”季洲说,“生气了还不滚远点,早跟你说了我不是好惹的。”


    陈止抚上她的脸,觉得好笑,啧一声:“色厉内荏的猫。”


    亲密的接触使她反胃,胃里翻江倒海,季洲狠狠皱了眉头,抬脚踹他一脚,少年丝毫没动。


    她撸起他的袖口,用了全身的力气咬他,感觉到牙尖刺破血液的声音,嘴巴里弥漫着铁锈味,味道并不好闻,整个人都快咬懵了。


    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


    “咬够了吗?”陈止将另一只手臂抬起来,淡声说,“没够的话这只继续。”


    疯了,真是个疯子。


    “你放开我,我奶奶快出来了,”咬出来的血液鲜红刺目,季洲的仇恨不知不觉冲淡了,语气都平淡了很多,“不然我怎么解释。”


    陈止果然放开她了。


    “说实话呗,就说我在追你,”陈止笑,“你还没同意。”


    “流氓。”季洲用目光剜他,自顾自走开了,这次他倒没有再拦。


    季洲还奇怪,哪想到奶奶已经走过来了,正对着他们笑,奶奶笑得和善:“洲洲,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季洲努力装出波澜不惊:“奶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门口那个卖枣的阿婆说的,说你们朝这边来了,”奶奶问,“这个男生是你们班同学吗?”


    “奶奶怎么没见过啊?”


    陈止牵唇笑了笑。


    多了点少年气,不显得那么凶了。


    季洲生怕他真的说出来刚才的答案。


    陈止懒洋洋地插着口袋,向前一步:“奶奶好,我是陈止。”


    “是季洲的——”他故意顿了一下,语速也慢下来,尾音打了个转,“季洲的同学。”


    少年吊儿郎当地看着季洲,慢条斯理地笑。


    “哦,原来是同学啊,”奶奶热情得很,“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季洲疯狂朝他使眼色,他明明看懂了,却轻飘飘地移开视线,脸上明晃晃写着“我不听你的”几个大字。


    痞里痞气的样子让季洲想要抽他一顿。


    陈止笑了笑:“奶奶,今天我就不去了,下次有机会再去奶奶家做客。”


    少年皮相好,骨相更好,下颌线流畅坚毅,嗓音低沉好听,又有礼貌,奶奶喜欢他,又交代了几句别的。


    季洲帮奶奶拎着东西,一老一少渐渐走远了。


    陈止点燃一根烟,指尖烟雾升腾。


    他看过她好多次背影。


    宋望宁除夕在医院待了一天,到傍晚才回家。


    宋国军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但是总体来说比上次强很多,或许是病房里的人都在劝说,稍微有了点进步。


    宋国军一整天都在说年后的打算,说开一个五金店,店铺也盘下来了,有个中间商,愿意便宜一半给他。


    不停地说着遇见贵人了。


    他还让沈书珺把家底都拿出来,其实家底真没多少,这次投出去,基本就是什么都不剩了。


    宋望宁听不进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爸妈,我先回去了。”


    “注意安全。”


    “嗯。”


    她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在医院吃过饭了,肚子倒是不饿,中途遇到邵梨家的酸奶吧,好久都没光顾生意了,便想着进去买两瓶酸奶。


    哪想到,邵梨竟然走了出来,啊了一声:“宁宁姐姐,你是老天派来的天使吗?”


    她笑笑:“怎么了?”


    “我一个人放烟花,好无聊,想找个朋友,也没有。”


    宋望宁心里重重一跳:“你哥哥呢?”


    “过年了呀,我哥哥当然要回家。”邵梨笑了,“宁宁姐姐,你有时间陪我放烟花吗?”


    宋望宁停下自行车。


    天色黑透了,是放烟花最好的时机。


    邵梨手里提着两大袋子,大多都是喷泉烟花和二踢脚,安全系数比较高,不过宋望宁不怎么放心,一直在旁边看着。


    寂静的夜,不时传来小孩子欢声笑语的声音,还有烟花噼里啪啦响动的声音,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两人站在一旁欣赏喷泉烟花,静极了,美极了,像自暗夜落下的一场灿金色的骤雨,席天卷地,有如八月飞雪。


    邵梨说:“姐姐,你说烟花的寿命这么短,它会后悔吗?”


    想不到她竟然问出来这么有意思的问题。


    宋望宁想了想。


    应该不后悔吧,万物各有活法,有人一秒钟彩票中奖,有人一辈子奔波劳累。烟花也不会后悔,声势浩大的璀璨过后付出强烈的代价,这就是它的宿命。正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已经完成了产卵的使命。


    “我想不后悔。”


    宋望宁声音静静的:“我相信万物有灵且美。”


    邵梨疯狂赞同,没一会儿,她又问:“话说,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该不该说出来?


    宋望宁到底摇摇头:“没有。”


    “啊,那你的青春真没意思。”邵梨自顾自地说,“其实我初中这两年都没怎么学习,我妈妈,我哥哥都劝不动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学习了吗?”


    听沈如鹤的只言片语,邵梨以前确实不学无术,今年夏天突然改变了。


    少女捧着脸,满脸憧憬:“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男生,他向我表白了,不过我说了,我不想早恋,让他等我到十八岁,不知道他会不会等。”


    “他学习可好了,就像我哥哥那样,我想着再努力一点,这样的话,我站在他身边,总不至于有人嘲笑我配不上他。”


    宋望宁苦笑,她都没有小孩子勇敢。


    连承认自己自己有喜欢的人都这样困难。


    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喜欢,是这么勇敢、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她竟然被一个小孩子治愈了。


    距离十二点越近,窗外烟花的声音就越响,整个世界都在庆祝。


    宋望宁也收到了好多句“新年快乐”。


    她一条一条回复,心中像是下了一场酣畅淋雨的大雨。


    宋望宁打开沈如鹤的对话框,很想说点什么,删删改改,最终写了条“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即将发送时,又打怯了,最终点了群发。


    为了给你祝福,我发了全班同学。


    烟花砰砰然,阒寂的夜里异常清晰,她睡了过去。


    梦里她不再是宋望宁。


    她长出洁白而轻盈的羽翼,扑棱展翅飞跃粼粼大海,每一片蔚蓝都记录她的踪迹,接受风雨摧残,跨过千重万重,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她是鹤,她比风还要自由。


    同样的夜晚。


    季洲和奶奶要守岁,老人年纪大了,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季洲手机信息响动声不断,气得她关了机,将手机丢在一旁。


    像陈止这么不要脸的人真的少见,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外人看了可能还得夸他一句痴情。


    在季洲这里,却是影响了正常生活。


    她将奶奶叫醒,奶奶迷迷糊糊地回房间睡觉了。


    季洲也想睡觉,躺下了又睡不着,翻来覆去。


    心乱糟糟的。


    到底打开了台灯,季洲站在窗前,偷偷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少年,仍然站在原地,指间一点星火,似要变成永不衰败的雕像。


    她叹了口气,披上衣服往下走。


    “季洲,我打赌你会在十二点之间下来,我赢了。”少年目光如炬,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将烟碾灭,懒洋洋开口,“你到底不忍心。”


    数九隆冬的季节,光站这一会儿,她都快冻死了,陈止站了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怎么受的。


    “不是不忍心,是怕你冻死了,你家人来找我麻烦。”


    少年笑了声:“我没有家人啊。”


    季洲惊讶了。


    他玩世不恭,好友成群,好像宇宙的重心。她以为他家境优渥,是哪户人家的小少年,不想竟然没有家。季洲的心脏被人敲了敲,可她没有再问。


    季洲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以为他听不见,可这黑夜落针可闻。


    “陈止,不要喜欢我了,我没钱,道上也没人……”


    她口气一本正经的,透着微微的无奈,少年被逗笑了,勾了勾她的下巴,漫不经心道:“图你漂亮,行么?”


    说难听话的不走,讲道理还讲不通。


    季洲快要烦死这人了,将头晃开,不让他碰,陈止就真不碰了。


    她转身就要上楼:“既然你不怕冷,就继续站着吧,我得睡觉去了。”季洲冷飕飕地开着玩笑,“希望明天别让我看见某不良少年露宿街头惨死的新闻。”


    陈止一把扯住了她,少年的手冰凉,冷得刺骨,冷得硌人,像个冰块。


    都是肉.体凡胎,谁都不是神仙,季洲的心倏地一纠。


    陈止看了眼手表,小声倒计时起来。


    十二点整了。


    漫天的烟花盛放在夜幕,炫目如星辰的烟火朵朵盛开,极快地盛放,又迅速地跌落,整个世界亮如白昼。


    天上有烟花盛景,地上站了个很不好惹的少年。


    她低下头。


    一条暖融融的、小太阳一样的白色围巾系到脖子上,她与温暖撞了个满怀。


    痞里痞气、顽劣的少年朝她笑:“洲洲,新年快乐。”


    “祝2012年的洲洲每天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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