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第七年鹤归 > 25. 第二十五章
    宋望宁回到了看台上,擦着汗。


    周围的女生议论纷纷。


    “宋望宁,你也太棒了吧。”


    “要不是你,咱们班真输了。”


    “太牛了,真的有人成绩好,体育还好诶,好意外。”


    好多个平时不怎么熟悉的同学拿来了矿泉水,饮料,巧克力,堆了一堆,宋望宁被这热闹弄得不知所措。


    程佑歌笑:“哎,待遇真的不同。”


    程佑歌也比完赛了,拿到了第二名,还可以。她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参加的,也并没有非说要取得多高的名次,故而并不失望。


    “还是逆转全局的宁宁厉害。”


    “吃醋啦?”宋望宁笑着看向她,说罢就把身上那些巧克力什么的都放她腿上了,“都送你了。”


    程佑歌挑眉:“又不是我喜欢的人给的,我才不要呢。”


    她嗓音低了低。


    说起来,程佑歌喜欢这个人已经半年多了,平时也没有透露什么,只偶尔提一嘴,宋望宁没主动问过。


    “对了,洲洲,”程佑歌突然转头看向喝水的季洲,“我那天放学,看到你跟一个男生说话,是咱们学校的吗?”


    季洲拧上瓶盖:“不是咱们学校的。”


    “追求者?”


    季洲“嗯”了一声,又说:“是个神经病,不用理他。”


    “我看背影倒是挺帅的,如果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毕竟你这么漂亮。”


    季洲笑了声:“我现在就想安安稳稳考个大学,别再发生什么事情了。”


    “别这么苦大仇深,十几岁的年龄谈个恋爱多快乐啊。”


    季洲低头叹了口气。


    程佑歌又扯扯季洲,视线投向远处:“那不是老尼姑吗?运动会这么大排场吗?连她老公都来了。”


    宋望宁也循着视线望去。


    在操场外围,站着江萍和她老公,江萍虽然是中年人,但是保养得当,穿了身西装短裙,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看着很有气质。


    她老公就不行了,身材发福,看着也猥琐,不过据说也是个大官,是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江萍也看不上他。


    程佑歌说:“还是女人漂亮,随便打扮打扮就很有气质,四十岁的男人就是头猪。”


    宋国军也是这样,邋里邋遢,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明明年轻时候长得挺帅气的,而沈书珺现在还是充满韵味。


    没人注意,季洲没说话。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


    她似乎又感觉到了那双令人作呕的手抚摸她的身体,像是无数只小蚂蚁啃噬着她的心,她很想去洗澡,迫切非常。


    季洲知道,自己肯定得了心理疾病。


    她不想给奶奶添麻烦,一直伪装着,压抑着。


    没一会儿,江萍和她老公离开了,毕竟运动会是学生的天地,除了班主任,其他老师也不爱凑这热闹。


    程佑歌拉着她们俩去了趟小卖部,买了点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就听到广播声响起:“请高二女子组三千米运动员到检录处集合。”


    季洲没听到。


    还是宋望宁提醒的她:“洲洲,到你了。”


    宋望宁推了推她,季洲才从恍惚中回转过来:“噢,行。”


    去检录之前,又看了某个方向一眼。


    “洲洲怎么了呀,心不在焉的。”程佑歌疑惑,“她刚才是不是在看老尼姑那个方向?”


    “好像是。”


    “她这么喜欢以前的班主任吗?这都得看一眼?”


    宋望宁扯了扯嘴角,分明不是喜欢,是惊心动魄的恐惧与逃避。


    季洲换好了运动服,站在起点处。


    三千米比赛不是一个小的项目,大家都穿得清凉,短袖,超短裤,还有几个女孩穿了露肚脐的衣服。只有季洲最特别,头发高高地扎起来,她下身是宽松的长裤,上身是校服短袖。


    居然还是刚才的那身衣服。


    “不是吧,这么累的比赛,竟然穿这么厚!”程佑歌瞠目结舌,“我还以为她长裤里头有条宽裤呢,居然真穿着长裤比赛!”


    宋望宁也惊讶。


    她也是偏保守的性格,今天也特地换了短裤。


    她有种直觉,季洲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


    操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了热闹的议论声。


    大多都是些女生窃窃私语,嗓音低低的,脸蛋红红。


    “啊,好帅啊。”


    “这款帅哥怎么咱们学校没有呢。”


    “我的天,荷尔蒙爆棚了,太帅了吧。”


    “我第一次见人脸上有疤还这么帅。”


    这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嘴角一抹痞气又张扬的笑,有同样道上混的兄弟,赶紧给他搬了张凳子,少年大剌剌地坐下了。


    “止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


    季帆一个眼神瞪过去:“止哥爱来就来,那是给你们面子。”


    那学生胆小,吓得不敢说话了。


    陈止笑呵呵的:“看人比赛。”


    那学生说:“还是我们止哥接地气。”


    季帆贱嗖嗖地说:“岂止接地气,这都有点不要脸了。”


    陈止懒洋洋抬眸:“要脸能追到老婆?”


    这边热闹非凡,可宋望宁那边听不到一点动静,她们屏气凝神,专心凝视着赛道,季洲在最左边,大家统一做出起跑的动作。


    枪声过后,一同迈开了腿,一共十个女生,大家都知道长跑要储存力气,最开始都没使出来真本事。


    基本保持着平衡。


    跑到第二圈,就开始拉开差距了,有的女生气喘吁吁,落后了小半圈,季洲排在第四名,她有她的策略,这个名次还可以。


    到了第三圈,又陆续有女生体力不支,步伐慢了下来,可季洲却还保持着匀速状态,脸色也平静,不被台下的声音困扰。


    她甚至到了第三名,越来越稳,稳步上升。


    季帆喝彩:“止哥,你看上的女人体力不错啊。”


    又促狭道:“身材也好,你看那胸,啧啧。”


    陈止皱皱眉,不悦地看过去:“不想看就给老子滚出去。”


    季帆被骂傻了。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思维活跃,说点带颜色的东西再正常不过,他们私下也没少开过玩笑,怎么着就说不得了?


    季帆一凛。


    草。


    不是吧,止哥这次是认真的?


    体力消耗越来越多,其实季洲也有点累了,毕竟高中以来学业繁忙,留给锻炼身体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咬咬牙也要撑下去,再怎么也要稳住前三的名次吧。


    既然参加了,也要给班级争光。


    第五圈了。


    一共七圈半,赛程已经过半了,再坚持坚持就熬过去了。季洲闭了闭眼,经过自己班坐区的时候,听到排山倒海班的加油声。


    整整齐齐,一声赛过一声。


    “季洲,加油!季洲,加油!”


    程佑歌喊得最卖力,脸蛋涨得通红,刘海被风吹起来,也一点儿都不介意,仿佛比赛的是她自己。


    季洲也在心里给自己加油。


    拐过去这个弯道,就能看到操场外围,也有稀稀落落的加油声,都是给别的运动员加油,季洲也不关心。


    远远的。


    季洲却看到了张竹庆。


    男人站在操场外围,暖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那张脸显得更加阴沉,可怖,满脸横肉堆在一起,他对着季洲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伸手做了个动作,像在炫耀。


    季洲胃里一阵恶心。


    她差点就吐了,身体条件反射一般,一激灵,小腿一软,马上就倒下了。


    有些事过去了很久,可记忆却鲜活得醒目,想忘也忘不了。


    无数次想冲过去把张竹庆杀了,碎尸万段,放到绞肉机里变成肉馅,丢到厕所里日夜与蛆虫为伴。只有他死了,下地狱,她的心魔才能结束。


    她咬着牙,想要停下。


    不能停下,长跑可以跑慢,最忌讳暂停,一旦停下想重新开始,两条腿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更加无力。


    季洲的反常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那个一号选手怎么回事啊?刚才不还跑的很稳吗?”


    “我本来还想押她赢,怎么突然就跑不动了。”


    “诶,一号好漂亮啊!”


    “这是你看美女的时候吗?”


    程佑歌也急死了:“我艹,季洲怎么了,眼看着就要赢了!!”


    季洲已经被三个选手反超,落后到第六名。


    后面的四个选手早就放弃自己,有两个已经躺在操场上,还有两个慢吞吞地跑着,时不时还跟自己班同学互动。


    季洲满头大汗,脚步却发虚。


    季帆也发现不对劲了:“不对啊,她体力很好的,初中长跑就破纪录了啊。”


    季帆看向陈止,陈止脸色沉得要命,视线紧紧盯着季洲,抿着唇一言不发。


    季洲仍然慢吞吞的,整个人看着都要脱力了。显然她不想放弃比赛,却好像被什么冲击到了一样,拖拖拉拉的。


    大家都暗自捏了把汗。


    “止哥,嫂子啥情况?”季帆心里也干着急,推了推身边人,却发现旁边空了。


    等季帆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止已经一跃到了主席台上,一把抢过了话筒。


    “季洲,别走神,跑起来,老子还等着你拿冠军呢!”


    少年嗓音洪亮,肆意张狂,响彻云霄。


    季洲身体晃了一下,看向主席台的少年。


    主席台坐着不少播音员,男男女女,穿着三中校服,各个正式。


    只有陈止格格不入,少年很高,额头有道疤,五官凛冽而英俊,整个人透着股野蛮与痞气,坏坏的。


    他像个坏学生,却是那种让好学生发疯的坏学生。


    “我去,这不是五中那个陈止吗?”


    “好帅好帅啊!好有男人味。”


    似乎沉睡了一个混沌的黑夜,她从梦中醒来。季洲的力量爆发得突然,倏然激活唤醒。


    她不能倒下,她如果倒下了,只会让同学失望,坏人得意,她明明有能力拿到名次的。


    季洲咬咬牙,重新调节自己,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身体,她迈起大步,一往无前。也就剩下不到两圈,也到了彻底冲刺的时候了。


    刚才的慢跑也给季洲积蓄了力量,前面那几位选手都累得不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洲超了过去。


    季洲赢了,掌声无极限。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她戴着那小小的金牌,唇角弯起来,笑得像个太阳。


    少女明媚的笑,陈止从来没见过。


    季洲下了台,消耗的体力也逐渐回转,上了趟厕所,正往操场看台方向走,却被陈止拦住了:“恭喜啊,季洲同学。”


    她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喜欢陈止大摇大摆出现在她的学校,却又不得不承认,是陈止唤醒了颓丧的她,如果不是陈止那一声张狂的大喊,可能她真的倒下了,而后陷入后悔。


    无论如何,她都该说声谢谢。


    可面前是不可一世的臭屁少年,她若表达了感谢,又不知道被他曲解成什么。


    梧桐树哗哗作响,被风吹得树枝乱摆,像群魔乱舞。


    “你拿到了名次,我得奖励你。”


    季洲笑了声:“你少在我面前晃就是奖励了。”


    她照样得理不饶人,可陈止看出来了,今天她不讨厌他,还能好好跟他说句话。


    少年笑得散漫:“季洲,我们去看日落吧。”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筛落点点光斑。今天天晴日暖,日落必定极美。


    后来季洲想,她一定被鬼上身了,否则喉咙怎么会干涩得要命,说了声“好”。、


    陈止净出些损招,打算翻墙出去,运动会结束还得有一个多小时,门卫不会放行。


    陈止扶着她爬到围墙之上,她瑟缩着不敢动,倒是陈止一下就跳下去了。


    少年歪了歪头:“季洲,你放心跳。”


    “只要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她仍旧没动,陈止又勾了勾唇。


    “怎么,还不相信我啊?”


    陈止张开了双臂。


    季洲心一横,纵身一跃,落入了一个稳重而温暖的怀抱。


    她与少年咫尺相闻。


    心跳声似要跃出胸腔,陈止在笑,下颌线条利落性感,眸色越发深沉。季洲猛然逃开,围墙之下,并排放了两辆摩托车,黑色的,很拉风。


    少年回味似的笑了起来:“真不错。”


    这人不要脸,季洲不爱理他。


    谁知他又慢条斯理补充一句:“抱着喜欢的人,真不错。”


    季洲:“……”


    “你还骑摩托车过来的?”


    “嗯,不骑车怎么去看日落?”


    哦,还挺有道理。


    季洲坐上车,陈止给她戴上头盔:“坐稳了。”


    她是第一次坐摩托车,原来摩托车的速度真正快起来,和汽车也没差距,眼前的世界飞速变换,时而尘土飞扬,时而风清气朗,季洲甚至看不清眼前的风景,只觉得距离学校越来越远。


    季洲内心澎湃。


    有多久没这样放纵过了?甚至连快乐都不曾有。


    她的人生像是套上了枷锁,她如何能戴着镣铐跳舞?


    “到了。”


    陈止带她到了海边,海面波涛澎湃,冲刷着礁石,愈发明亮。海水湛蓝,还没到落日的时候,可天色渐渐变晚,像是撒了一层金粉,波光粼粼。


    大海汹涌宽阔,容纳万物,吞噬所有不快。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最美的日落,”陈止说,“我前几天无意间发现的,就想带你来。”


    季洲找了块岩石坐下了。


    海水舔舐着她的脚踝,海面离她愈发近,季洲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厌世的情绪发酵着。


    总有一天会熬不住,会死,如果可以变成礁石上的泡沫就好了。


    “陈止,你有梦想吗?”季洲突然问。


    她眼睛很大,很亮,水粼粼的,像是浸泡了月光,直勾勾看人的时候带点魅惑。


    “没啊。”


    “你撒谎,不会有人没有梦想,只是梦想有大有小。”


    他连家都没有,何谈梦想。


    “那从这一刻开始就有了,成么?”


    ——光明正大娶她回家。


    陈止勾了勾唇。


    季洲说:“我的梦想就是变成礁石上的泡沫。”


    少年皱眉:“为什么?”


    “因为泡沫很美啊。”她笑容虚晃。


    想变成泡沫,可以浪漫地逝去,没人记得她,更没人为她难过。


    不远处有个卖花的老太太,面前摆着各色的鲜花,老太太辛辛苦苦招徕顾客,可惜无人问津,季洲指了指远方,嗓音轻轻的:“那花好看,你给我买花吧陈止。”


    不等陈止开口,她说:“我要黄玫瑰。”


    少年扬眉,低低笑了,口气纵容:“你要月亮老子都给你摘下来。”


    等陈止拿着花回来,原地已经没人了。


    咸湿的海风吹过来,陈止眼底一寸寸冰冷下来,火热的心被丢到了冰冷的海水里,将花丢到垃圾桶里。


    黄玫瑰代表纯洁的友谊和美好的祝福。就不该信她的话,连日落也没看成。


    宋望宁八百米比赛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只得到了第二名,不过这方面她看得开,也没什么感觉。参加八百米的同学很多,她比完赛喝了两瓶矿泉水,就到了看台上。


    周围的同学低声议论着。


    “卧槽,闻宜体育也这么好?”


    “天呐,飒爽野玫瑰啊!”


    “她跑步的样子好美啊!”


    原来此刻操场上闻宜在比赛,宋望宁把水放到一边,坐下来观赛。


    闻宜的身姿就像从森林里跑出来的轻灵的小鹿,全程都处于冲刺状态,真正的美女在表情管理失效的时候也极美,比如闻宜,哪怕使出了全身力气,可五官仍旧灵透明艳。


    她像天生的王者,永远的第一名。


    赛道就是她称霸的地方。


    宋望宁的心恍惚了一下,挨个将自己班同学看过去,没有沈如鹤,他去哪里了?她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当她再将目光投向闻宜的时候,闻宜已经闯过了终点,轻巧夺冠,清风明月般的少年拿了瓶水递过去,在终点处等她。


    少年盈盈笑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宋望宁的目光被刺痛,嘴唇咬得生疼。


    在爱情里,不可能没有嫉妒,哪怕这爱情是最卑微的暗恋。


    今天周浩和李荡也参加了好几项比赛,累得不轻,可沈如鹤却始终没有下台。


    只有闻宜让他破例,成为他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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