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对视着,唐寄安先受不了的移开了目光,薄唇轻吐出道,“拿开你的手。”
小哑巴顿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漂亮公子刚才还很舒服的样子,现在又这般冷漠。
让宁言不由想起那只猫幼崽也是这样,用掌心温度给它暖和过来后,竟然给了自己一爪子,蹬着后腿就逃跑了。
唐寄安尝试活动身子,宁言察觉到漂亮公子有起来的想法,托着人后背把他扶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妙珠呢?”一般早上都是妙珠来,那个小丫头也不会让其他人来代替,今天早上怎么好端端的人不见了。
想到问宁言如此复杂的问题,他必然不能解释,到时候一通乱比划还浪费时间,“罢了,我喝口水继续睡一会。”
宁言点头,转身小跑过去端来了一个玉碗,唐寄安额头一跳,还没怎么靠近那股味儿就散了过来,二公子眉头要揪在了一起。
只觉得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宁言像是从哪个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不然怎么会让他这么讨厌。
“我要喝的是水,不是这个。”唐寄安装傻看不明白宁言要做什么,作势要下床自己去倒。
哪想着小哑巴胆子在这方面莫名其妙大了起来,空出来的手直接按在了二公子的肩膀上,把人摁坐回了床上,碗也跟着凑到了嘴边。
怕漂亮公子不明白意思,还用碗边碰了碰他的唇。
若是妙珠这么做,唐奇安还能找其他的借口暂时推辞,可宁言这人,有时候唐寄安还真拿他没办法。
两人实力悬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还能怎么办?
唐二公子就着碗边两大口囫囵的吞了下去,药材的苦涩味弥漫整个口腔,气的唐寄安想要抬脚把眼前碍事的人给踹开。
“啊~”头顶是奇怪的声音。
唐寄安震惊的抬头,刚才的声音是宁言发出来的?
他有些不确定。
他只知道先天性耳聋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宁言听力完全正常,所以他是可以发出简单声音的。
是气流通过嗓子的振动发声。
也难怪唐寄安惊讶,和宁言相处的这些时日,都没听过他发出一点声音。
震惊让唐二少嘴唇微张,小哑巴的计划得逞了,快速塞了什么东西给唐寄安嘴里。
吓得唐二少立马用舌头想要将东西推出去,舌尖却在触碰到的时候品尝到了甜滋滋的味道,是蜜饯。
宁言见漂亮公子眉眼舒展开来,自己也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露出了嘴角边的小梨涡。
逼着漂亮公子吃药,是因为宁言觉得公子太过于虚弱,身体不好就该吃药,所以漂亮公子不是一个合格的病人,他需要帮郎中看着一些。
药也是宁言亲手熬制,从味道上就能闻出有多苦,怪不得漂亮公子不愿意喝。
所以宁言就想了个法子,从前见小孩不愿意吃药,大人都是拿蜜饯来哄着,说不准这一招在漂亮公子身上也有效。
唐寄安的耳朵根泛起薄红,故作淡定的移开视线,“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
也没说让小哑巴离开,算得上是唐二公子变相的示软。
暖暖的药流入胃中,竟然带起了浓浓倦意,唐寄安没理会宁言要去哪,要做些什么,倒头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日头高高悬挂在天上,恍的人眼睛疼。
唐寄安起身,看见妙珠正摆弄桌子上的鲜花,靠着缓了缓神才出声。
“公子,您醒了啊!”妙珠上前,身上还染了鲜花的清香,“是否要起来用膳?”
“几时了?”唐寄安拿过水杯微抿了一口。
“刚巧正午,二小姐还跑来看过你,见公子睡得熟,就又回去了。”妙珠一一道来。
叫唐朝夕二小姐是因为上头还有一位小姐,也就是唐寄安的姐姐。
唐璇。
此人在唐寄安心中的分量极重。
早年间唐璇就开始习武,一手□□耍得了得。
儿时的唐寄安还被阿姐抱在怀里,讲过和父亲上战场的事情,那时候的唐璇也不过十三岁,唐亓邦还在追着野鸡斗智斗勇的时候,唐璇就靠着天生聪慧上战场见识去了。
算下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二年前,唐璇在北方清缴余孽,陛下也不知怎么的,拖着迟迟不将人召回京城,唐璇也就只能守在原地。
想起这件事情,唐寄安心中便愤怒。
“先洗漱,我待会儿去娘那儿一趟。”唐寄安道。
唐寄安过去主屋的时候,唐童氏也在,两人谈笑风生的不亦乐乎,唐朝夕就乖巧的坐在旁边,时不时的来上几句逗的大人嘴角上扬。
见此和睦的情景,唐寄安心中的郁闷也减轻了不少,抬步走进去笑道,“谈什么这么高兴?”
唐氏见唐寄安来了,招着手让人在身边坐下,抖索着桌上的信封给他看。
“是阿姐寄来的!”唐寄安一瞧就认出了唐璇的字。
唐氏点头,笑得眼角冒出了皱纹,“你瞧瞧里头写了什么。”
一目十行的看下来,唐寄安眉毛越扬越高,笑容挂在脸上怎么也消散不去,“阿姐要回来了!”
“这封信早上就送来了,只是你在睡觉,娘也不忍心叫醒你。”
唐氏知道小儿子晚上睡不好,总要靠白天来去补足精神,所以没忍心打扰他。
“倒是朝夕跑过去看了你好几次。”
唐寄安将信件对折放回了信封内,“按照信上的说法,也就在元宵前阿姐就能回来!”
知道这件事后,唐寄安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询问道,“大哥知道吗?”
“这封信就是亓郎带回来的。”唐童氏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暖和了,衣服穿的少的缘故,唐童氏的肚子越来越显怀,人也开始有胖态了,倒是比瘦的时看起来有福气的多。
“大哥人又不在?”唐寄安蹙眉。
如果自己是嫂嫂,怀着孕,挺着肚子,夫君还不在身边,怕是要破口大骂,可嫂嫂的样子反而是更心疼大哥。
“亓郎事务繁忙。”唐童氏敛眸笑道。
“我定要和大哥好好说说,最起码让他元宵的时候,陪着你去街上逛逛,也好让我侄儿好好看看京城的繁华。”
唐寄安其实是想碰碰唐童氏的肚子,他很好奇一个生命竟然在另一个生命中孕育。
但转念又想,这种无礼的行为要是有人敢对自己未来的夫人做,别管是不是亲弟弟,都要将人揍一顿。
也就遏制住了想法。
提到孩子,唐童氏脸上就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说不准是男是女呢?”
唐氏在旁打趣道,“以后卿儿怕是要被惯坏了。”
唐朝夕眨巴着眼睛,走到唐童氏身前,白嫩的小手摸上了隆起的肚子,天真稚子的问道,“朝夕是要有玩伴了吗?”
正聊着天,突然下起了雨。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也不妨碍雨水落下,滴滴答答的打在屋檐上,顺着凹槽滑落下来,连成了一串水线。
对于自然的变化,孩子最是觉得新奇,唐朝夕拿着自己吃奶羹的碗,伸着小手要去接外面的雨。
也没人拦着,随着二小姐如何玩闹。
闲聊了几句都是女儿家的话题,唐寄安呆着也浑身不适,找个借口便走了。
好在一路都是长廊,不至于打湿鞋袜,小厨房已经在准备晚上的膳食了,青色的烟从烟囱中升起,带着人间烟火气。
一路走回了院子中。
唐寄安褪去外袍来到书案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突然看见宁言顶着雨跑了回来,站在屋檐下拧着湿漉漉的裤脚,被打湿的头发粘在脖颈处,脸上是郁闷的表情。
沾了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一笔一捺皆如刀锋,看过的人都觉得一个病歪子竟然能写出如此有气势的字,无一不惊叹惋惜。
青瓷小瓦叮当响,
垂髫捧碗等天露。
袅袅炊烟散风中,
谁家喑人笑无常。
换上了干净衣裳的宁言端着茶水走进来,放在了唐寄安的手边,全然没有一副刚才落汤鸡的模样。
“你可知是什么意思?”唐寄安没看他,将毛笔放于盛满清水的瓷罐中,轻轻晃了晃。
墨汁在清澈的水中晕染开,眨眼的功夫一瓷罐的水都变成了黑色。
宁言摇头,他不认识字,但他能看出来纸上写的东西很漂亮。
手指点在了喑人二子上。
他知道这两个符号的意思,说的是像自己一样说不出话的人,还会被带去山庄的时候,有一个穷秀才教他的。
每次见面穷秀才都会喊他喑人,还会写给他看,久而久之也就将这两个符号记在了心里。
漂亮公子写的比那穷酸秀才好看的多,宁言心中是这么想的。
“罢了。”唐寄安失笑,他怎么会愚蠢到去问小哑巴。
漂亮公子脸上失落的神色宁言看的真真的,可他确实不曾识字,山庄里的老师傅也没有教他。
这样的死侍用起来才会更加放心,不是吗?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唐寄安将干了墨汁的纸随手放在了一旁,提笔又写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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