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池鱼和窦兰奕一前一后走入了洞口。


    一进去就能明显感觉到洞内的气温不同于外界,降得飞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血腥气,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洞顶的倒垂的乳石尖偶尔滴下水来,滴到身上叫人冷不丁地打个冷颤。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将女鬼牢牢控制住了。


    明明都追进了老巢,女鬼已经是奄奄一息,却仍不见背后的始作俑者出来。


    正中心是一个巨大的铜鼎,鼎中盛满了刺目而黏稠的血液,时不时有残肉断块上下沉浮。


    其中多半是那无辜婴孩的尸骨了。


    那女鬼看到铜鼎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嘴中发出了桀桀怪笑,令听者头晕目眩。


    燕兆似是烦了这笑声,皱眉又给了女鬼一剑,不耐道:“若是再不出来,便将这女鬼与炉鼎一并毁掉。”


    所幸威胁还算有些作用,“这位小友戾气这般重做什么?”


    阴影里走出了一个身着紫衣,袒胸露乳的邪肆男人,浓妆艳抹的脸上是令人极为不适的笑。


    就像是嘴角努力上勾,却被僵硬的肌肉遏制了笑意一般,皮笑肉不笑,看着很是吓人。


    “没想到那老儿这回请来的散修都是面皮极精巧的少年人,真是叫人下不去手剥皮呢。”那人勾了勾自己鬓边的发丝。


    燕兆想必也很烦他,提步便要攻上去。


    “哎哎哎,小友莫慌,我既是默许了小七带你们来,自是备了份好礼的,怎么能不看完就动手呢?”


    那人拍了拍手,一瞬间鼎内的血咕咕直冒热气,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出。


    而后竟冒出了一个又一个肢节东拼西凑的婴孩尸体,破碎拼接的血肉外长满了獠牙。


    四十二只怪物从那巨大的血鼎中爬出,发出尖齿摩挲的哧哧声响,令闻者颤栗。


    一旁原本虚弱不堪的女鬼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直直立起。


    在周围怪物的尖啸中,她的头发像是若潮水一般向四周扩散,无论如何用剑斩断都无法阻止它的生长。


    斩断了还会有新的源源不断地涌发出来,一时间众人陷入困境。


    婴尸四肢快速地攀爬,很快就涌至众人跟前。


    被一剑斩杀了之后还能再重新拼接粘连,像是杀不死一般,况且还有后来的补上,一时众人难以脱身,加之头发的困扰,局势实在有些不妙。


    在池鱼第三次斩杀扑上来的婴尸并削断第九股欲从她脚踝攀沿而上的头发时,才发现之前的紫衣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虚空中传来他雌雄莫辨的绮丽嗓音,“礼也要观完了,接下来,该是好好邀请各位逛逛这里了,也不枉各位赏脸来我寒舍。”


    女鬼的头发一转攻势,死死地抓嵌他们各自脚下的硬地,不消一会儿,地板产生丝丝裂缝,且在不断扩大。


    他们被婴尸所限,根本移不了多远,所以当地面裂缝大到可以掉人下去的时候,五人无一幸免。


    迫降而下时,池鱼将赤流踩在脚底。


    本想御剑向裂口飞去,不成想上方的缝隙顷刻间就闭合上了,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她只能顺势而下,提高警惕,以不变应万变。


    平稳落地后,池鱼发现她正身处一处有四个出口的石室内,灵识外放,察觉到暂时没有危险之后,她踱步观察起了这间石室。


    中央砌有一桌一椅,无任何花纹作饰。


    四面墙壁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反倒是这四个入口,都隐隐从深处传来微风,像是通着外界似的,勾着人择一处往深处看看究竟。


    池鱼从芥子袋中拿出联络符烧掉,试图联系其他四人,没成想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丝毫没有回应。


    眼见枯坐在石室内也不是个办法,池鱼凭着直觉,选了自左向右数的第二个洞口,径直走了进去。


    长长的甬道深不见光,隐隐有幽风裹挟着腥气往面上扑来,无端叫人生了不适。


    池鱼蹙着眉头,握紧了赤流朝暗道里面走去。


    这女鬼背后的人不是个善茬,他们几个修为已臻元婴的修士都不能一时脱身,果然他们几个还是一时轻敌了。


    前面原本黑洞洞的一片隐隐传来微光,池鱼见此加快了脚步。


    灵识不动声色地往前探去,尽头竟然是燕兆背对着她,闭着眼斜靠在石壁上,像是受击不浅的样子。


    她见状提步疾行而去。


    在这黑漆漆的地底,伸手不见五指,见到一个队友简直如同沙漠旅者遇见了绿洲一般稀罕。


    “燕兆,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闻言转过来,胸口裂了个大洞,正汩汩地流着血。


    姝丽倾绝的面上满是血污,看起来十分得脆弱不堪,唇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在地。


    “师姐,救救我……”他一只手徒劳地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她,眼里满是希冀与哀求。


    池鱼皱紧了眉头,正要上前涌灵力给他治伤,芥子袋里的金创药见效慢,远不如灵力来的直接、明显。


    结果她正要迈步上前,突觉不对劲。


    燕兆说什么也不会不带道幽行走,但现下,眼前的这个人却两手空空,连把剑的影子都看不见。


    实在是不对劲,就算是打斗落下了剑的话,道幽绝非凡品,不可能连跟随主人都无法做到啊。


    其中必定有诈。


    她往后退了退,“燕兆,你的道幽呢?”


    虽然她识破了伪装但她并不打算立即拆穿,毕竟还不清楚这人的目的,打草惊蛇并不是个好办法。


    姑且先试探试探。


    “师姐,我的剑方才打斗时不慎落下了,本打算等伤好了些就回去拿,不成想遇到了师姐。”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会用这套说辞搪塞她。


    “既然是这样,那我先治好你的伤再一同陪你去寻剑罢。”池鱼顺着他的话头讲下去。


    “谢谢师姐。”他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墙上,看上去十分脆弱。


    池鱼慢慢走近他,准备给他来一个偷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等到二人距离不足一臂时,池鱼握紧赤流正欲出手,就见一道湛蓝剑光刺透眼前人的胸腹,黑雾自伤口溢出,不断升腾。


    整个人渐渐化为虚无。


    煞气散尽之后是燕兆本尊潋滟的形容,那双浮着脉脉温情的凤眼此刻正带着讽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明明在大妖梦境中都已经那般……没想到师姐还是轻易就被这阴物化出的□□迷惑住。


    或许,是师弟还不够努力罢,来日方长,往后有大把时间足够让师姐好好‘了解’我。”


    无论是因为忌惮抑或别的什么,她既然招惹了他便别想全身而退了。


    明明已经唇齿相依,却连个假扮的都认不出,他该如何罚她?


    “等等,你说这是那人的‘□□’?看来师姐他们危险了,若是被迷惑住,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池鱼抓住了重点。


    不知为何,燕兆听到她如此关心那三人,却不曾第一时间问及他有没有受伤时,心里顿时妒意四起,然而面上却不显,仍是一副兰芝玉树的好模样。


    “地面坍缩前道幽分了几缕剑气在你们几人身上,虽然微弱但勉强可以感应,我便是循着剑气赶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们快去寻他们罢,对了,你没受伤吧?”


    “没……”现在才想到他么?


    “那便好,那我们快些动身罢。”池鱼走到他面前,点漆似的眸子盈盈地望着他。


    “好。”他顺口答应,食指中指并拢,点在道幽的剑身上,口中轻念着什么。


    下一秒道幽嗡鸣声起,缓缓飘浮在半空中,剑尖直指池鱼来时的方向。


    “走。”池鱼率先跟上道幽往回走去,不曾看到她转过身后,跟在其后的燕兆看着她的背影时眼底晦色不明。


    秀毓少年走在她背后的阴影里,一半光一半暗,玉匀骨肉撑起的这张美人皮是伪装的利器。


    他的师姐可千万不要再受旁人的影响而变回原形了,平白叫他失了乐子。


    或许他得想想办法,得叫“三心二意”的她将心思一点一点地偏斜向他,直到心里堪堪只够放得下他一个人。


    池鱼不知道的是,燕兆的心境正缓缓发生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变化。


    要知道,独占欲是爱欲之始。


    他们回到了最初的石室,又遵循道幽所引,择了右手边的洞口进去。


    “师姐,你知道方才我见那妖物引你靠近他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狭长的甬道里响起了燕兆玉质的嗓音。


    “什么?”


    “我在想你会如何反应,哪一种情形都料到了唯独没成想你竟然没有认出我来。”虽然池鱼走在前面,但还是敏锐地听出了燕兆话里的嗔怪。


    明明是口蜜腹剑,被他这样的语调说出来竟像是纯粹地醋了一般,叫人听了只顾着责怪自己。


    池鱼其实很想隐瞒她其实认出了伪装的事实,来虐他一虐,看他吃瘪。


    但是眼下还要靠他寻其他三人,还是不作妖的好。


    “其实我认出来了,靠近他只是想来个偷袭,没想到被你抢了先手。”池鱼实话实说了。


    “原是如此,能被师姐辨出来,在师姐心中留有位置我很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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