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烈,溪流潺潺映着点点碎金似的光,为这燥热天气添了几丝凉意。


    一双手伸入汩汩的流水中掬了一捧送入口中,因为喝得潦草,嘴边漏下了溪水,转瞬被肩上的杂毛猫用尾巴扫净。


    随后其主人发出了一声喟叹,“再往西几十里便是陇北妖域了,要去融虚大典还必得经过此地。


    那儿妖魔横行,灵力匮竭,想御剑过去难于登天,还得费脚程走过去,看来这试炼自前往的途中便开始了。”


    “小鱼儿,这你懂得就不如你师兄多了。融虚大典历届由灵虚三重天的那几个大能主持,是修界盛会,年轻修士名声大噪天下的最佳时机。


    这样重要的试炼自然门槛不低。那几位大能修为已臻化境,心境容括天下,人、妖、魔于他们来说界限早就模糊,因而与比邻的妖域妖主关系十分不错。


    自然这陇北妖域就成了为融虚大典把门的第一道关卡。毕竟,这盛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李榭扇着她送的那把玉骨扇,煞有介事地解释与她听。


    他们一行人此行前去融虚大典的原因还是因为昨日一早令师姐收到了二师叔的讯息,命他们不必回长华,直接前去灵虚三重天参加三月后的融虚大典。


    近些年来虽说长华门表面上仍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门派,奈何极具天赋的弟子越来越少,后备力量不足,再不复往前荣光。


    好不容易到了池鱼他们这代,情况稍稍好些,师兄弟几人都实力不俗,自是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


    “我们此行定要夺得融虚一甲的位置,不论我们之中是谁获得都是对师门最好的结果。”令红濯握紧了手中的长鞭,目光坚定地望向灵虚二重天的方向。


    池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们此行代表师门,自然会全力以赴,以求得最佳结果。”


    不远处的燕兆抱着道幽剑靠在一棵巨树下,望向的却是陇北妖域地界,眼底晦暗不明,不知是何心绪。


    少年一身便于跋涉的赭红劲装,鬓发随风在琢玉般的面容旁扬起,多了几分潇洒意气。


    “师姐,你说,妖主会出些什么难题给我们呢?”窦师弟拉了拉池鱼的衣角,将她游出九天的神魂拽了回来。


    “啊……这师姐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总归是不会出太大纰漏。”


    “好,兰奕也会努力的,不叫师兄师姐们失望。”他鼓着双腮,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好,那师姐可就拭目以待了啊。”她蹲下身,捏了捏窦师弟雪团子般的面颊。


    休整完毕重新出发后,大约行了二十里后,天光渐暗,树林越发匝密,阔若鼓面的厚叶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渐次遮蔽了天光。


    “这地方不对劲,大家小心。”令红濯将长鞭举至胸前,浑身绷紧了弦,低声提醒他们。


    “是,师姐。”池鱼随其他几人异口同声道。


    越往前走,一股血腥味逐渐从淡淡一缕,几不可闻,转变为有如实质一般浓重。


    几人屏了气息,缓缓移动。


    等到了血腥味的源头,池鱼看到一头几乎有一幢小阁般高大膘壮的灰熊正与一名衣衫褴褛,身上遍处伤口的年轻女子对峙。


    她手里只有一柄短刃,其长度甚至比不上灰熊尖利长甲的一半,却仍被她牢牢握在手里,充当攻击的利器。


    就在此时,灰熊一声长啸,四肢贲起肌肉,一跃而起,带着地崩山摇之势向那女子冲去,眼看大张的巨口就要将她吞噬。


    池鱼杏目一厉,携赤流飞身而上,使出穹天漏第三式攻向那灰熊的眼睛。


    随着“噗嗤”一声激响,带着热气的腥臭眼浆扑射而出,眼看便要溅她一身。


    荧绿光华骤然亮起,是霸霸画出了一道结界替她挡住了污浊。


    她虽是给了灰熊沉重一击,但是没能阻止它前冲的惯性,那女子就算不被吃掉,也会被它的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击波及。


    所幸师兄师姐他们都及时赶上,纷纷用武器挡住了巨熊的冲势。


    灰熊被这巨大阻力反弹,捂住受伤的眼睛退了数十米远,一连压倒了好几棵巨树。


    池鱼见状赶紧乘胜追击,使出第九式,运灵力于剑尖,直直刺入了巨熊的心脏处。


    鲜血溅射,又遇到结界停下,缓缓流了下去,她浑身不见半丝污迹。


    少女维持着举剑刺入巨熊胸口的架势,乌发与红衣无风自动,明眸如辰星般透亮,端的是灵秀蕴洁,英飒意气。


    见灰熊还有气息,似乎还要扑腾、挣扎一番,她赶紧又补了几剑下去,直至巨兽完全失了心跳,没有了气息,这才将赤流拔出。


    她回头,见燕兆站在那女子身旁,手持道幽,眸光温温看向了那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温善的目光。


    一旁的师兄师姐和小师弟见她已杀死熊怪,安然无恙,给她递了递眼神之后,也偏头过去温声询问那女子的安危。


    池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如何疏解。


    自己完全有能力杀死熊妖,那姑娘身上遍身是伤,理应以伤者为先,而她安好无恙地在这儿,确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关注的地方,自己决计不能小心眼儿了去。


    只是她无论如何劝慰自己,都无法忽视掉燕兆面对那姑娘时的眼神,她之前从来未曾在他眼中瞧见过。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糟糕的负面的情绪窦抛诸脑外,但接下来只一点便叫她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自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只觉手腕上的红豆手绳突生了灼人的温度引她看去。


    一条靡丽红线自红豆手绳中迤逦而出,如游行的蛇一般指向了燕兆与那姑娘。


    红线将他们勾绕在了一起。


    她从前调侃的自己穿成话本女配的话似乎应验成真了。


    所以说倘若没有她的介入,上神的每一次转世都会有原定的女子与他相遇,教与他爱恨情仇,修补他的情丝么?


    摊开手掌一看,她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了丝丝冷汗,在灼日的映照下熠熠生光。


    没事的,如今手绳给了她启示,正好这个任务也有人替她顶了上去,她只需要在一旁替他们助助力就好,替他们牵牵红线,做做媒人。


    正好也乐得清闲,不是吗?


    燕兆这样猫嫌狗弃的恶劣性子,其中好歹她已经全然领教过了,倘若那姑娘日后也心悦于他的话,那她就可以安心退居二线了。


    只需要在一旁为他们的感情的升温添火加柴即可,省却许多功夫气力不正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吗?


    是的,就是这样,这就是她想看到的,纵使燕兆是上神的转世,但他终归再性子上与本体相差太远,况且以他现在对她虚以委蛇的状态想必也是谈不上喜欢的,她何必费这个心力再去应付。


    说到底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内里的芯子已经换了,她不必过于纠结什么,毕竟她恋慕的是上神临岐,而非半妖燕兆。


    这样一番心理建设做下来,池鱼暂且好受了许多,只无意识捏紧的泛白的指尖昭示了她内心深处纷复杂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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