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不要这样可好，我说过你要取我的精气也好，血肉也罢，便直接去取，无需这样糟践自己。”他无力靠在浴桶边缘，活像是刚受了极重欺弄一般。
倩倩歪了头，她这样已经可以算是十分过分的举止了，可眼前的小公子除了口头上的婉言相劝之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
她突然就不想伤他了，他如果是个没意思的傻子，那她才不要造这个孽。
“你没有脾气的吗？若是遇到了别的妖你肯定会被吃干抹净了。”
倩倩将自己有些敞开的衣领束了起来，趴在他边上，伸出一只手指勾住了小公子的发丝，一下下地打着圈儿，杏眼牢牢地锁住他，面上的不解表现得明明白白。
“我……”他张了张口，明明表明心迹的字都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可以演，甚至演得十分逼真，但发自内心的厌恶让他无法开口说出对一个妖精动心这种话。
“……无趣。”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东西，倩倩的兴趣败了个精光。
这小公子看着聪明却是个傻的，万一是什么十世大善人，害了他怕是渡劫的时候得被天雷劈死，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算了，公子你好自为之吧，我放过你了。”
她旋了旋手指，被她扔在地上的衣服飘了起来，妥帖地被穿回在她身上，发髻也仔细归了原状，又变回最初那个看上去乖巧无害的丫鬟。
转过身去，挥袖散了布在周围的结界，她毫不留恋地就要出去。
“咳咳，你要走了吗？”身后的小公子又开始低低地咳嗽，嗓音里带着失落。
“嗯，对了，你不要想着请什么道长，抓不到我的，小公子，下次可不要傻成这样了，会被害死的。”
她回头朝他盈盈一笑，眸亮如星，但里面是不带一丝涟漪，没有任何动情的迹象，天真且残忍。
转过头，还待继续往前走，就听见一阵水声响起，随后是穿戴衣服的声响，一个犹带着热气的怀抱自身后围了过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我不是对谁都是这般的，你若是要采补的话便采补我一人好不好，不要去寻别人好不好？”
像是将檐上的白雪全扬了，落在了尽是尘埃的地上，又或者是洁白的玉瓷有裂纹一点一点展开。
倩倩不可置否地弥生了一股破坏的愉悦，想看看这小公子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可是我们今日才见的面，公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喜欢上了倩倩吗？”
“我名谢蕴生，倩倩可唤我蕴生。”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试探。
“罢了，那便让倩倩看看公子的诚心罢，十五那日，晚上戌时，你若是有心，便上灵山脚下的那条小溪尽头等我。”
她早就偷偷探过谢蕴生的体质，他似乎身有痼疾，心脏有些毛病。
这个天儿晚上出去一个不觉就容易患上伤寒，加之还要费体力往山上赶，身患痼疾一个不察就能要了命去。他若真的如他说的那般倾慕她，想必赌上自己的性命去赴约也没什么不可。
更何况，十五月圆，是兽脉沸腾的时候，还有一道考验等着他呢。
若是谢蕴生真能打动她，他出了什么意外，大不了她就用妖气再给他救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她可就能拿这事儿在姐姐们那儿炫耀上好久，想想便快活极了。
要知道姐姐们见识的可比她多多了，却还是没有哪个人对她们这么上心过呢。
“好，我定会准时赴约。”
他放下手，踱步到她面前，眼底是沉毅的光。
倩倩踮起脚，凑到他面前，细细瞧着他，似乎想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花儿出来，“倩倩静候谢家公子的到来。”
随后就利落地拉开距离，绕过他，开门离去。
两人看似缱绻缠绵，实际上一个天生不懂情爱，天真残忍，心性顽劣，一个心怀不轨，造出无限假象要迷惑他人，款款深情都是表面浮冰，一击即碎。
可笑的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有真心。
谢蕴生看着倩倩走远，大敞的门将夜里的凉意一丝不漏地放了进来。
他受了寒，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心里仿若又有丝丝入骨的疼蔓延开来，像是无数钢针密匝匝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无比痛恨这副孱弱不堪的躯体，受够了别人对他投来的遗憾的目光，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受他不想再继续忍受了。
如若不是这副身体，他本该按照自己的设想的那样，一步步稳入云端，达到别人从不敢肖想的位置，却全因这心疾毁于一旦。
他被放弃，龟缩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为了活命，用自己的皮相去勾引一个顽劣的狐妖，违背本心，低声下气地求她垂怜。
这副恶心模样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可是他能如何，他想要活下去啊，所以卑劣也好，无耻也罢，他不会放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倩倩走在山道儿上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只杂毛猫，它远远儿地躲在草丛里跟着她，时隐时现地，估摸着还以为自己藏的不错，没被发现呢。
她身形一隐，下一秒骤然出现在那猫儿面前，一把拎住它的后颈皮。
可怜它还没反应过来，便四爪离了地面，四肢下意识在空中乱划，直到大眼睛里照出了她的面容后，奇迹地安静下来了，老老实实地任她拎着。
倩倩见状纳罕的很，“你怎么见了姐姐这么乖，是想要跟姐姐一起吗？”
那猫儿颇具灵性地点了点头。
“已经能听懂人话了啊，看来还是有些造化，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口吐人言了，也罢，我们也算有缘，那你便跟着姐姐混吧。”
说完她便把猫儿放到了怀里，“嗯，你的头生得不小，倒是不同于旁的猫，我便叫你‘大头’吧，听着也顺口。”
话音刚落，怀里本来还安安分分的大头就挣扎了起来，被她一巴掌扇到了屁股上，瞬间又安静了。
她不知道的是，作为“大头”本头的霸霸内心多么抗拒。
小鱼儿哪怕失去了记忆，这起名字的能力还是丝毫不见涨啊。
正当一狐一“猫”准备离开，角落里传来了“嘶嘶”的声响。
不疑有他，倩倩当即放轻了脚步过去。
拨开草丛一看，一条极大的赤蛇腹部受了伤，正不断往外汩汩地淌着血。
它还清醒着，见有动静，抬首看到她只吐了吐蛇信子就没有任何防备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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