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吹来一阵带着桃花花瓣的微风,飘飘然然落在窗棂上,余风不休,花瓣摇晃着又落在容里妆台上的胭脂盒里。


    她午睡才醒,此刻正睡眼惺忪地坐在铜镜前梳妆,墨发如瀑,山眉海目。


    秋云往她略显单薄的唇上点口脂,容里抿嘴晕唇,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那双眼睛又是闭了起来,像个含着起床气的小孩儿。


    这边有人悄无声息地莲步过来,秋云抬眸见人朝她挥手,十分识相地退到了一旁。


    大夫人注视着镜中那个半阖着眸的清丽美人,手指轻柔地搁在了她的额头两侧慢慢揉按:“久睡头昏,该是让秋云早些叫你的。”


    容里享受着大夫人的专业手法,语气里带着有恃无恐:“春日里总觉得困乏,我是想着有姐姐帮我纾解这才敢多睡一会儿的。”


    “贫嘴。”话是怎么说,大夫人却极是受用,揉了一会儿她便拿起篦子帮容里梳头,镜中的容里眯着眼地饮了一口秋云送上来的茶水,姿态娇憨地像一只慵懒的猫。


    连岁月都眷顾着这个女人。


    都说孩子催人老,这么多年了,就连鸢儿都出落成了大家闺秀,而容里则还是几年前的模样,与鸢儿站在一起,不知原委的还以为是一对姐妹。


    可是是她,大夫人的手指顿了顿,相形见愧地将自己的身影移出了铜镜。


    “怎么了?”容里察觉到了大夫人的动作,不解地仰头。


    “容儿...一如当年风华,倒是我,已经徐娘半老了。”大夫人自嘲道。


    容里挑眉,本来睡意顿失,眼前的大夫人颇为黯然神伤。


    在这个世界待了六七年了,说没跟这些人培养出来感情那是假的。


    虽然0918时刻叮嘱着她,让她与这些剧情人物保持距离——


    手指抚摸着鬓角往上,缓慢触碰到了大夫人的手。


    大夫人抬眼正对上容里含笑的眼睛,“姐姐。”


    “嗯?”大夫人的手被容里牵着牵到她身前,让她不得不弯下腰贴在她脸旁边,靠得太近了,大夫人呼吸都缓了缓。


    容里凝视着镜中大夫人略显慌乱的表情,笑意不减:“人美不在皮,容儿偏觉得姐姐美貌更胜当年。”


    这话说得也不算夸大,大夫人虽说已经三十有余,可因为保养得好,脸上细纹极少,又兼的岁月沉下的华贵气韵,并没有她口中所说的如此显老。


    抑或是因为已经嫁了人,那种气质,也很难得。


    【可以了可以了。】再近就擦枪走火了!


    跟在容里身边,0918每天都跟老妈子一样操不完的心。


    容里:我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0918不想跟容里讲道理,反正她是讲不过的。


    “你惯会跟我耍嘴皮子。”大夫人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再握下去,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容里轻笑一声,大夫人别看都三十有余了,还那么容易害羞。


    秋云垂着头:“奴婢为夫人盘头?”


    “随意挽个髻就行了。”


    发髻挽好,容里往上面簪了一根银钗,由秋云扶着站起身:“鸢儿呢?不是说提前回来吗?”


    “刚刚跟着的萍儿来说,跟着陆家的小姐去庙里烧香去了。”一想起鸢儿与陆丞相家的公子,大夫人便难免脸色不虞。


    “又是陆家小姐?”容里挑眉,似乎也有些惊讶。


    赵府的家长对于赵鸢儿的意思了解的不能更仔细,不过这样频繁的接触,实在不合规矩。


    虽然男女主搞对象是容里喜闻乐见的,但处于封建社会,还是谴责几句为好。


    “你怎能这么晚才回来?”


    偏快晚膳时赵鸢儿才回来,大夫人的脸色尤其差,容里也一副忧心的模样。


    站在容里身边的赵鸢儿此时已经长成了成女模样,琼鼻朱唇,顾盼生辉,此时的她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看看两位母亲。


    她比小时少了些可爱,更多了几分娇憨美艳,眉目也长得与裴容越来越像,站在哪儿,直让人觉得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赵鸢儿是被整个府里宠着长大的,就算大夫人有时对她发凶那也只是做做样子,要真罚,没人舍得。


    “我们今日上香的时候,见庙里有个妇人与僧人吵了起来,说什么她许的愿不灵,那僧人说她心不诚,两人差点打起来。”


    “我不爱看那场面,但陆小姐喜欢凑热闹,拉着我硬是不让我走,鸢儿没办法,这才回来晚了娘亲。”鸢儿转述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讲道理,要是陆小姐在旁边,这个交她是绝定了。


    身边的莫微月低着头忧心不已,这么离谱的理由夫人怎么会相信。


    “你还撒谎!”大夫人坐起来,“说实话,是不是跟陆家的公子在一起呢?”


    “没没没!”赵鸢儿连忙摆手:“怎么可能,陆哥哥没事去庙里做什么,庙里尽是女子上香,他去了怪好笑。”


    赵鸢儿说着说着居然笑了出来,大夫人脸色越发不好:“你真的去了庙里上香?”


    “是啊,鸢儿特意去庙里求神佛保佑两位母亲身体康泰、容颜永驻呢,菩萨听了感动得都要落泪。”赵鸢儿捏起袖子,擦着虚无得感动得泪。


    大夫人看了一眼跟在鸢儿身后的莫微月:“莫丫头,你说是真的吗?”


    莫微月早于赵鸢儿对了口供,虽然有点羞于出口:“是,当时、当时庙里人见佛祖流泪,直说菩萨显灵..小姐福泽深厚。”


    “你看吧,是真的。”鸢儿得意道。


    大夫人当然知道这两个丫头沆瀣一气,根本不相信。


    “前些天皇城来了新戏班子,听说是外域人,还会吹笛引蛇呢,也不知道真假...”容里喝了一口茶水,状似无意提到。


    赵鸢儿今日才和几个好友去看了,当然清楚,连忙兴奋地去回自己娘亲:“真的,是真的!鸢儿今日亲眼见了,那蛇好长,陆哥哥说...”


    “小姐!”莫微月低声急促地提醒了赵鸢儿一声。


    忽地发觉自己失言,赵鸢儿青葱手指遮住嘴巴,一双含着秋水地眼睛睁大看着容里:“啊,娘亲,你套我话——”


    容里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坐上的大夫人,赵鸢儿一撇嘴,果然...


    “赵鸢儿!”大夫人拍桌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模样:“我昨日才说过不让你与陆公子多接触,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你看看你,哪还有名门闺秀的样子!”


    “你看谁家小姐成天与男子厮混在一起,说出去,谁以后敢来提亲!?”


    鸢儿垂头听着,听到这句突然低声反驳了一句:“反正有人。”


    容里扑哧一笑,茶杯险些端不稳。


    “赵鸢儿!今日你给我闭门思过,在不能出府一步!”


    “娘娘!我还要去宫里学琴呢。”赵鸢儿不服争执道。


    “我会同皇城告假的,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府里吧。”


    这话出口,赵鸢儿眼都红了,但见大夫人是来真的,娘亲又只会套她的话,顿时气性上来,哼了一声回了自己住的阁楼。


    容里轻呷一口香茗,朝着府中丫鬟点头:“该用晚膳了,将晚膳送到小姐房里去,这段时间要是有人说来找小姐,就说小姐痴于学琴不见人。”


    “是。”


    ————


    这边莫微月端着赵鸢儿洗漱后的盆具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瞒着夫人,算个什么头。


    “叹什么气?”容里提着灯笼,踩着小步子到了莫微月面前。


    莫微月如今也快有二十了,身量纤纤,不知为何,站在鸢儿身边空有一副姐姐相,身量却尤为娇小。


    不同于鸢儿的娇憨,莫微月长开了后皮肤更加白皙,五官虽说不是极为精致但也格外清秀可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与容里初见她时一样,墨色的眼眸中清澈见底,宛若稚子。


    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容里莫名有些欣慰感,一定程度上,还真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了。


    暖黄的烛火映在她眼中,莫微月微微诧异:“夫人您来了?”


    “我来看看鸢儿怎么样了,谁知道刚到这儿就听到有人唉声叹气,怎么了?”容里一袭青衫,玉立在莫微月眼前,她脸上还挂着笑意,甚是可亲。


    二夫人还是那个模样,就算这么多年过去,莫微月还会忍不住想去亲昵的冲动。


    身后赵鸢儿的住处灯火明亮,莫微月转头看了一眼。


    “夫人,奴婢有错。”她放下洗漱的用具跪下。


    容里连忙一手执灯笼一手去扶她,“诶你别跪下了,多脏,你说,怎么了?”


    “奴婢知晓小姐与陆公子有接触,却未将此事告诉夫人。”莫微月哪敢让容里扶她,虚扶着她的手臂便站了起来。


    不过她站起后便立刻又追道:“不过奴婢见陆公子也确实是个好人..鸢儿也很喜欢他,奴婢想不明白,为何、为何夫人不允许..”


    有容里的努力下,‘恶毒女配’莫微月不但没有成为两位男女主的阻力,反而成了二人之间的助力。


    这就是用爱感化的力量。


    容里的回答出乎莫微月的意料:“我并没有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相反,陆公子是陆丞相的长子,对于鸢儿来说是个很好的归宿。”


    “那为什么大夫人如此生气小姐去见陆公子?”莫微月有些不理解。


    容里抬手轻敲她的额头:“你看谁家未出阁的姑娘每天去找男子相会的?两情相悦也要守规矩,让你护着鸢儿,怎么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这一下并不疼,落在额头上反而带着微微的痒,莫微月愣了愣,低下了头:“奴婢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以后不能由着鸢儿来了。”容里又怕打疼她,在她脸上揉了揉:“回去吧,我去看看鸢儿去。”


    “是。”莫微月点头,清秀的小脸上终于见了点笑。


    赵府中的怒气从来不会持续太久,今天晚上容里留宿在了赵鸢儿的小阁楼里。


    凌晨熹微,后院小门后传来几声怪异的杜鹃声。


    莫微月手里拿着一包银子,小门打开,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拿过银子后,莫微月皱着眉说了句什么,便将小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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