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怀疑:“你不是说她独来独往,没有威胁吗?”
“我是这么说的吗?”王桦反问我:“我说的是,她很容易被除掉,活不久。”
我挠了挠脑袋,“这不差不多的吗?”
“那可差远了。”
王桦与我勾肩搭背,一边带着我往回走,一边给我分析:“你说她这么聪明,知不知道自己招人恨?”
我点点头:“知道。”
虽然我觉得她不招人恨。
王桦脑袋凑近了些,说话声音变小:“那你说,她想不想要活着。”
我:“肯定想啊。”
王桦眯起眼睛,笑得叫我毛骨悚然:“既招人恨,又想要活着,那她应不应该做点什么?”
我看着王桦这模样,心里毛毛的:“…应该?”
王桦一巴掌拍在我背上,笃定地说:“给我自信些,她这就是先下手为强!只要把你们都杀了,那就没有人恨她!”
我却觉得有些怪怪的,“那为什么杀我呀?”
王桦认真打量我,片刻后才笃定地说:“我估计是她第一次动手,没有经验,所以想找比较笨的下手。”
我这次可以肯定,她就是在骂我!我有证据!
我一把挥开了王桦的手,对她有些无语:“你就一天瞎猜吧。”
“你不相信我?”王桦突然戏瘾大发,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瞧着我:“你为了那个女人,居然怀疑我?”
恰好李思南经过,她定定地看了王桦一会儿,我都准备好她骂什么,我立马说给王桦的时候。她却就这样,从我们旁边走过了。
这感觉还挺奇怪的。
我戳了戳王桦,“她这次怎么不骂你了?”
王桦心情在片刻间低落下去,但只要和我斗嘴,她就会立刻精神起来:“她才不会骂我,她一直都是在骂你。”
“怎么可能?”
我像模像样地搂住王桦的肩膀,为她分析道:“你说,我和李思南无仇无怨吧。”
王桦小声反驳:“怎么没仇?她想入宫当妃子,你也要入宫当妃子,你挡了她的路。”
我一噎,很快又振振有词:“有这么多的人要当妃子,她怎么就偏偏针对我?”
王桦道:“因为你肯定能入宫,所以看你不爽。”
我一听这,指着吴昭昭问王桦:“那冷美人不也能入宫吗?为什么不去针对她?反倒是针对我?”
王桦沉吟片刻,一时半会没答上来。我瞧着,正准备继续延伸我的猜想呢,就瞧见她眉开眼笑地说道:“李思南肯定觉得,那吴昭昭会死得很早,所以不担心她。”
我无语道:“她怎么不觉得,冷美人会先下手为强呢?”
王桦自信一笑:“因为她没有本公主聪明!”
“傻蛋。”
李思南不合时宜地从我俩身边飘过,扔下两个字就走。这次我敢确定,她骂的人就是王桦!
我搂着王桦的肩膀,笑眯眯地分析:“你看吧,她就是对你有意见。”
王桦缄默不语。
别说,我是真的觉得她俩之间有什么小秘密。
不然王桦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李思南的气。
要知道如果是我这样骂,那黑心肝的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我视线在她俩之间来回,就是看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般有过节,无非是钱财、情感之类。
王桦欠了李思南的钱?这话要说出去,准叫人笑掉大牙。
王桦欠了李思南的情?
这个似乎合理一点。
她抢了李思南心上人?
我回想和王桦相处时的场景,直接摇头。这人是个不开窍的,每次去吃饭,多少公子哥装模作样从她眼前经过,她头都不抬。
不是这样的话,那就…
我大吃一惊,搂在王桦的肩膀上,小声地劝告她:“你是不是杀了李思南的心上人?”
王桦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眼中怒火翻涌:“李思南有心上人?!”
我反问:“没有吗?那她这么不待见你。”
“…”王桦回避这个话题,而是示意着远方的人群,问我:“你不过去吗?诗会要开始了。”
我看着那边的小姐们都开始磨墨,带着王桦离得远了些:“我过去干什么,闹笑话吗?”
王桦却笑眯眯的,从袖口里掏出一页纸来,在我眼前晃啊晃:“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老实巴交:“不想。”
“想知道就…”话说了一半,王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不想知道?”
我老实巴交地点头:“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王桦蹙眉:“什么事?”
我挺起胸膛,颇为自豪:“我钱袋儿,只对银子感兴趣!”
“…你没告诉我,但是我看出来了。”
王桦无语片刻,还是不死心,又问我:“你真不想知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我看过去,猜测道:“莫非是银票?”
王桦一巴掌打在我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你简直没救了!”
看我不被诱惑,王桦直接将纸塞到我怀里,推着我往诗会走:“里面是我找翰林作的诗,你快上去给我一鸣惊人!”
我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纸,无比真诚:“我的水平,她们还不知道吗?干什么弄虚作假,如果被戳穿,那得多丢人。”
王桦却大掌一挥:“戳穿就戳穿。你要珍惜,我皇兄就来诗会一小会,根本没时间理其中的弯弯绕绕。”
原来王桦是想要我在皇上面前多露脸啊。
她能处处替我着想,我确实很感激,只是还是拒绝了她:“不行啊,我老实巴交了一辈子,怎么能弄虚作假呢?”
王桦听着我这话,却站定,问道:“你叫什么。”
我:“姓钱名芊字袋儿。”
她蹙眉,又问我:“你爹叫什么。”
我真诚无比地说:“钱万里,左金吾卫将军。”
“你…”看着她还要再问,我不得不打断了她,“都是真的,你就别纠结了。”
王桦不满意,开门见山地问我:“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去诗会?”
我看着王桦,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作假…得加钱。”
气得王桦一句话都说不出,从脑袋上扯下凤凰步摇,就别在了我的发间:“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别别别。”我忙将步摇还给王桦:“你当我不知道啊,我这身份戴凤凰步摇,那还有命活吗?”
王桦听着,又打算去扯其他东西。我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争宠啊?”
王桦听这话,突然愣住。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她蹙气眉来,眼神也变得涣散,虚无地盯着前方,却在某一瞬间,视线渐渐凝聚。
我觉得奇怪,也跟着看过去。
那边什么也没有啊,就是一堆小姐在吟诗作对。
要非说有什么吧,也就只有李思南冷眼看着我们这边,那眼神,好像要把我俩身上的肉剜了吃。
忒吓人。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连忙移开视线,还不忘戳王桦:“你在干什么?回神了!”
王桦这才如梦初醒,脸色却比刚刚更加苍白。
我担忧地看着她,觉得奇怪。
这人刚刚都还好好的,活蹦乱跳。怎么发了个呆回来,就像病了一场?
我问道:“你没事吧?要不然咱俩去休息休息,正好我也去上点药。”
王桦却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之大,差点比上老虔婆。她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承宠吗?”
我摇头。
王桦道:“我之前也没想明白,可我现在突然明白了。”
我挥开肩膀上的手,活动活动后,方才问道:“是因为什么?”
王桦严肃地说:“因为位分低,不得宠的妃子,过得凄惨不说,死得也很快。”
听得我背后发毛,恰好一阵秋风吹过,吹起我一身冷汗。
我想要跳过这个话题,只是看王桦的模样,她分明还有什么没有说!
我爪子按在王桦的肩膀上,学她沉着脸,严肃道:“不止如此吧?”
王桦瞳孔猛得紧缩,视线却再度游移。我视线也跟着转,发现她又在看小姐们。
这人,还说我是色中饿鬼,她也不赖嘛。
我手上稍微用了点劲,叫王桦回神后,又问:“说罢,你看不惯谁?”
“看不惯?”王桦的视线逐渐由迷惘变得清明,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没错,我就是看不惯她!”
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王桦:“是谁?李思南吗?”
王桦面露犹豫,片刻后又被果决所取代:“对,是她,我看不惯她!”
我搭上王桦的肩膀,一切皆如我所料。
那李思南这么猖狂,王桦贵为公主,对她没意见简直不可能。
我和王桦勾肩搭背,推心置腹:“所以你想要我承宠,叫李思南入不了后宫?”
王桦看着我,一双眼里迸发出激动的光来,“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我点点头,沉吟一二:“也可以让她入宫,但是不受宠!”
这样对李思南那种心高气傲,一心想当皇后的人来说,或许打击更大?
我还在思索着呢,却听得身边人传来怪叫:“不行!”
“为什么?”我扣了扣脑袋,“你看李思南一心想当皇后,让她入宫却一辈子也当不上皇后,不是更能出气吗?”
王桦却铁青着脸,“不行!”
我看着这人,只觉得琢磨不透。
看来她也没有太看不惯李思南啊。
只要她不入宫就行,想不到王桦竟然如此心软?
我胡思乱想,王桦也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她也不再催我去诗会,我就慢悠悠地,转到溪边。
溪水清凌凌的,阳光洒下,我甚至能看见石头缝里的螃蟹。
我顿时把什么都忘在脑后,开心地朝着王桦挥手道:“王桦,这边来!”
王桦猛得回神,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朝我走来。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嘀咕:“你又要搞些什么?”
等她走近后,我把藏在身后的螃蟹举到她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气冲冲地对我撸袖子:“好你个钱袋儿,居然敢吓唬本公主?”
我脱掉了脚上的靴子,裤脚挽到小腿处,站在小溪的正中心,咯咯咯地笑着:“我吓唬你又怎么样?你来抓我呀!”
气得王桦也脱了鞋子,竟然真得下湖来了。
我也不怕,掬起一捧水,就往她身上泼,把那娇贵无比的凤凰,硬生生淋成了落汤鸡。
王桦看着自己满身水,气得有样学样,朝我泼水:“看招!”
我放肆地大笑着,是我入京以来,第一次如此大笑。我和王桦在水里嬉戏,掰石头,捉螃蟹,那些公子小姐们嫌弃的事儿,我们做了个遍!
恍惚中,我觉得我又回到了云梦十八乡。
我还是无忧无虑,横行霸道的钱袋儿。我带着我的小伙伴们,“无恶不作”,闹得鸡飞狗跳,天翻地覆!
笑声传了很远很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传回家。
我奶奶她,现在有在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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