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您看这样可以吗?”程程坐在场边的折叠椅上,化妆师给她很仔细地做伤痕妆。
最近半个月拍的戏,是男女主角身份翻车之后的对峙。他们还没有搞清楚所有的事,但因为一直以来的刀尖舔血养成的多疑,以及对方居然是对家的杀手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人怀疑的,他们不可能坐下好好说。
又因为一下没收住...然后就打起来了。
她们在自己家打起来,这个过程可以用‘拆家’这个词完美诠释。
在剧本里,这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段戏了,不只是男女主角的转折要从这里来,也因为这是整部电影最重要的打戏!其他的,或许有场面更大的,比如之后面对公司的追杀,男女主角的联手抗敌,那开无双的嫌疑更大...但都没有这段打戏的张力。
毕竟,这部戏的重点并不是亡命鸳鸯反抗组织,而是一对夫妻重新找回爱、明白婚姻之中坦诚可贵的过程。整个电影的戏核也在于男女主角隐藏身份,然后翻车这一点。相比之下,和背后的组织对抗这种戏就见过太多了,从武侠剧到现代动作片,不要太多哦,没新意啊!
这段戏真的很重要,差一点儿都不行,所以张原导演看的也很严,要求很高,都是反复磨的。所以最后电影里估计能有6、7分钟的戏(包括战斗本身,以及战斗前的试探,战斗后的对峙戏,如果只算交手时间,大概就是4分钟左右了),现在已经拍了半个多月了。
虽然总听说某部电影为了最后剪出来可能两分钟的戏,前前后后打磨一个月的,但那其实是极少见的!像《邻家夫妻》这样的商业片,就更少见那种操作了——想也知道了,一部时长在两个小时商业片,一般3个月拍完吧(至少《邻家夫妻》的计划拍摄时间是3个月,程程签的拍摄档期就是三个月),平均每天就要拍1分20秒的戏。
考虑到有的日子不能正常拍摄,有的日子拍摄会遇到麻烦,正常拍戏的日子,要拍的戏还应该是多余这个平均数的。
所以说,拍了半个月了,6、7分钟的戏还没有拍完,而且还是抓紧时间拍的结果(因为是棚内戏,拍起来可以说是没日没夜)。可想而知抓的有多细!最近拍戏的演员也好,幕后的工作人员也罢,都已经□□了!
这种棚内打戏,拍起来真的可以没日没夜,而且体力消耗也大,准备一场也麻烦...再不拍完,真是大家一起死了。
当然,没有人责怪程程和杨新泽两个演员的,大家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演员都够可以了。只是有的戏就是这样,比别的戏麻烦,还比别的戏重要,演员演技足够、态度足够,也没办法一键快进。
化妆师身边的助理就在收拾化妆工具的时候说:“其实我们都还好,本来每天就要化妆,这几天的妆要复杂一些,画点儿伤口什么的,但要化妆的人也只有程老师和杨老师了,算起来可能还更轻松了。”
“组里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这半个月可够辛苦的,架镜头的几个老师,那前后忙的...当然,最辛苦还是两位老师,这是你们的戏,啧,这种棚内打戏,拍起来没完,要求稍微高一些,就很磨人了。”
“也到此为止了,看起来今天有希望拍完。”程程回了一声。
现在剧组其实已经回国了,泰国是给了拍戏的剧组很多‘都比国内拍戏要贵、要麻烦!所以凡是能在国内拍的戏,大多还是在国内拍。之前在国内就拍了一部分戏,之后又把要在国外唐人街拍的戏拍完了,还剩下的就是一些棚内戏。
这些棚内戏,是张原导演打算集中在一起解决的。
这样很方便,但就是辛苦了大家了...一般的棚内戏是比较舒服的,毕竟棚内风吹不到、雨打不到,不用在乎天气和时间,也好安排。只要没有白天黑夜不停地拍,每天工作时间相同的情况下,肯定是棚内舒服。
但问题是,作为一部动作片,《邻家夫妻》的棚内戏打戏挺多的。棚内拍打戏往往意味着中间能休息的时间更少(布置起来效率更高),导演还可以根据进度延长拍戏时间——如果是棚外,受白天黑夜环境的影响,很多时候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赶得太紧,总不能日戏夜拍吧?
旁边的化妆师‘嗯’了一声,也说:“我也看着今天要拍完了,再不拍完,怕后面进度也赶不完...其实说起来,张导这个戏拍的其实挺快的,就是内容太多了,场次多,3个月才紧巴巴的。”
“毕竟是计划120分钟的电影嘛...”电影时长其实是有一个越来越短的趋势的,很久以前三、四个小时的电影还时不时见到呢,两、三个小时的电影可以说是‘正统’,不长不短。90分钟的电影就嫌短了,让观众有偷工减料之感。
但在现在,90分钟的电影成为了主流,两个小时的电影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国内,这个情况可能更严重。
这其实也是院线的需求倒逼的,场内90分钟放完一部电影,对比两三个小时才能放完一部电影,前者同样的时间内,就可以放更多部电影呢!这就是经济效益不同了。
就算不同的电影可以有不同的票价,但决定票价的往往也不是时长,是否是3d,是否平台有打折活动,电影阵容情况...这些可能都比时长的影响要大。毕竟对于观众来说,买票的时候是很少在意时长的,并不会说看到这部电影时间更长,就认为它票价更高,理所应当、毫不介意了。
当然,如果是大导演、大明星、大制作,120分钟其实还是相对常见的,院线的接受度也高一些。毕竟票价可以高一些,观众的观影意愿也强烈...说到底,比起‘平平无奇’的90分钟电影,还是这个更赚钱嘛。
“你们在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的杨新泽也过来了,他的助理放下椅子,他就干脆坐到了这边。
“在说最近拍戏很紧张的事...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大概是因为我之前拍了很长时间电视剧?电视剧的拍摄进度可比电影紧多了。”程程对着镜子确认了一下没问题,转头说道。
“啊...这个啊...”杨新泽露出了一个‘不堪重负’的表情:“那我的抗压能力不如你,这戏再不拍完我就要疯了...看到我的黑眼圈了吗?所以我还是佩服你,居然还能每天出晨功......”
程程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杨新泽,打量了几秒钟,笑了笑:“看不出来,妆太厚了...而且遮黑眼圈是必须的吧?怎么可能还看得到?”
......
其实闲扯也没多少时间,很快拍摄场地那边重新弄好了,程程和杨新泽的休息时间也就结束了,要上了。
而正如程程他们都能预见的,这一天总算将打戏完成了。但打戏完成,不代表就能轻松了,接下来的戏某种程度上更让人紧张——不那么累了是真的,可张原和剧组其他人心里更担心接下来的戏。
打戏嘛,麻烦归麻烦,但《邻家夫妻》的打戏又不是那种难度特别高的,再加上杨新泽和程程都是好演员,最后按部就班地拍总能拍出来。之后的戏就不同了,之后是男女主角的亲密戏。
在剧本里,这就是男女主角打了一架,互相对峙,谁也不忍心杀了对方...然后突然的‘急转直下’。
不过,虽然很突然,但并不突兀,反而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之前打架时是肾上腺素飙升,现在要‘打架’了,是另一种肾上腺素飙升。攻击性和感情到达了姐姐,这更像是一种极端的表达与宣泄。
国内电影的亲密戏嘛,考虑到电影没有分级制度,一部要上院线的主流商业片,那肯定是要点到为止的。但就算是点到为止,那也有点到为止的拍法。有这方面能力的导演可以将这样重重限制下的戏拍的含而不露、旖旎性感,审片的时候又挑不出问题来。
堪称是戴着镣铐跳舞的极限操作。
一直以来主要拍动作片、男人戏的张原,不算特别擅长,但却能说够用——主要是,男人戏里往往也需要女人来点缀,这种点缀相比起爱情剧却会更加直接香艳,更给观众以感官刺激,正如男人戏、大场面本身...这算是给了张原一些锻炼吧。
不过,之前拍这类戏,和这次又不同。对于《邻家夫妻》这部戏来说,这一场戏可以说是至关重要,和之前的‘点缀’不可同日而语。所以真要说到这个,张原本身就有点儿不自信了。
更何况,这种戏在心态上,考验一直最大的还是演员啊!
演员要做到‘为艺术献身’,拍一些有‘突破’的戏都是有心里准备的。但在国内,女演员拍露骨的亲密戏还是非常危险的。之前就有相应的例子,有一位很优秀的女演员,拍了一部很优秀的文艺片,名气很大,里面就有这一段儿。
大家之后当然很称赞电影,称赞她的表演。但在‘理性评价’之外,更多的是电影上映时,以‘破尺度戏’为卖点做的宣传,是很多观众的猥琐讨论——他们不见得是恶意的,只不过是对一个离自己无限遥远的人,有着更大的胆子、更随意的心情而已。
而正是这种非恶意的恶意,有的时候才有更大的影响力...因为那本身就意味着广泛,意味着是群体的‘恶’!
最后那位女演员有不短的时间没有出来,再之后拍戏,也没有做特别主流的项目了,结婚也找了外国人——她曾经说过,她是刻意找外国丈夫的,国内的话,哪怕是比较能理解的圈内人,在舆论如此的情况下,也很难不受到影响。
倒不是说外国丈夫就一定没问题了,她的丈夫也是东亚人,算是儒家文化圈内的,对这种事不一定不在意。只不过,不处在国内的环境,少受国内舆论的影响,问题就不大了。
有这类例子在前面,即使都2017年了,大家也担心程程会心态上难以转变...这甚至都不是演技的问题。
张原要拍这个戏之前都还特别和程程聊了一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这个戏要过审的,还是主流商业片,要吸引最多的观众...肯定是收着来的。按照咱们商量的,哪里都不会露!你最后都穿着束身衣呢!”
大概是怕程程接受不来只穿内衣,服化道那边拿来的衣服是一身黑色的束身内衣。这种内衣为了达到‘塑造身材’的效果,遮盖度是比较高的,从胸部到腰部,再到臀部,都覆盖住了,还绷的紧紧的,穿上外衣就显得线条格外‘丝滑’。
这样的内衣露出度不高,还显得特别性感,并不影响这场亲密戏要表达的性张力,所以张原也认可了。
“唔,还有一场全露背的戏,我们也会用替身......”
程程其实不介意自己拍那场全露背的戏,不过温佩佩非常反对!为了说服她,还专门飞来片场...程程也不是真的认为特意要拍这类戏就是专业,是演员的职业道德了,在她眼里其实就是‘普通’。
她并不觉得这类戏不能接受,但也没有像十几年前的电影圈,风气刚刚开放,又觉得这样是开放包容的表现...反而‘高贵’了。
就平常心对待吧。
所以在温佩佩的强烈反对下,她也就没有坚持...其实她内心深处也不太愿意因为这种‘普普通通’的戏,影响到自己的演员生涯。虽然这年头比那位女演员的年代,情况又好一些了,不太可能有同样的影响,但谁知道呢?
考虑到有很多演员视她为压在头上的大山,极力想要抓她的把柄...她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
反正程程在拍戏前的心态还是很可以的,面对张原导演还能轻松地调侃他:“师兄是怎么回事啊?今天说话也太温柔了叭...希望平常也能保持!”
程程有时候叫张原师兄,有时候叫他张导,混着来的...这也是当初程程初次触电,拍摄《致命游戏》时就有的,张原一直没在意过。当下就‘呵呵’一笑:“看来是我白关心了,你明显心态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啊!”
然后板起了脸,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旁边看戏的剧组其他人,也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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