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萧敬和王六的面,扶姣踮起脚尖,再次给了李承度一吻,不带任何旖旎,只是单纯的祝愿。火光融化在二人唇畔,青年和少女出色的面容如珠玉交相辉映,极为般配。
萧敬和王六适时移开目光,彼此交流了个眼神。
王六想,主子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连这等时刻都不忘记向小郡主表达心意,叫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同样是征战,他至今孤身一人,主子却已经佳人在怀。
轻轻一碰,二人分离,扶姣面上的红晕不知是因这吻而生还是因方才的兴奋所致,灿若朝霞。
李承度的手虚虚掠过她发顶,绷紧手臂肌肉,轻轻一撑,直接从墙上跃下。
与此同时,宫门大开,两方大军在这天下权欲的中心正式交战。
这次扶姣被真正掩护在了后方,身前是几十人围城的人墙,便是流矢飞窜也伤不了她。
再出众的目力都无法看清沈峥和李承度交战的情形,且他们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扶姣没有执著再看,她隐约听见了前方援军到来的声浪。
胜负已定。
果然,李承度和她就是最强的。
迈着轻快的步伐,扶姣特意走到宣国公面前转了圈,在他愤怒的神色下理了理鬓发,故意冲他露出灿烂一笑,随即飞向了在后方被带来的帝后二人。
“舅母——”她扑在皇后怀中撒娇,“我好想你啊。”
皇后拍拍她,前方还在打斗,她到底不能像扶姣这样笃定胜负,“那位李公子呢?”
“去揍沈峥了。”扶姣的话令皇后一惊,忍不住向外眺望。
“无事,他会赢。”扶姣享受着熟悉的气息和怀抱,声音也娇娇软软,全然不复方才立在墙上挑衅沈峥时的清脆有力,“他很厉害的,不用担心。”
先前还有些紧张,一听这话,皇帝就变成了酸溜溜。他方才被皇后捏着耳朵教训了顿,说这位定是纨纨亲自看中的夫君,让他大气些。
可他,高兴不了啊。
当初把纨纨许给沈峥,都费了他好大的功夫来劝自己,那还是不得已为之。
正想嘀咕什么,扶姣赖在皇后怀里的模样被人瞧见,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嗤笑,“十七的年纪还赖在长辈身上撒娇,扶姣姣,你是光长个子不长心智罢,来日用饭是不是还得人喂?”
明眸皓齿,一身骑装飒踏而来的,不是乔敏又是何人?
乔敏视线在扶姣身上转了圈,见她容色未减,反而愈发得神采奕奕,就知道这两年她是一点苦日子都没过过,说不定比在洛阳的自己还要滋润,枉费她时不时的那些担忧。
一个不爽,嘲讽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扶姣已经有了十足的进步,不会再被轻易气得跳脚,上下打量乔敏,轻哼一声,慢吞吞道:“就算是又怎样,有人愿意喂。”
见乔敏装束,她就知道乔敏定是被外祖父林老将军拉去练武了,不由幸灾乐祸。
扶姣记得,乔敏很小的时候展露练武天赋,就被林老将军拉着去练武带兵,说要带出一个女将军。但乔敏本身很不情愿,道讨厌浑身流汗脏兮兮的模样,要成为大鄞最漂亮的仙女儿。
当时听说后,扶姣就嗤一声,道大鄞最漂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明月郡主,乔敏敏还是赶紧当她的女将军去罢。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凡出现在同一场合,必能看到她们针锋相对的画面。
思及方才远远瞧见的场景,乔敏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扶姣当真是什么都爱出风头,谈情说爱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害臊。
不过,她大抵是不知害臊为何物的。
二人对视片刻,扶姣又道:“许久不见呀乔将军,今日真是威风极了。”
这得意的小模样,欠揍极了。
乔敏气噎,对自身装束也是嫌弃得很,恨不得立刻去换上漂亮的衣裙和扶姣一较高下。但没办法,这是她应下外祖父的事。
为了劝外祖父不要再和宣国公为伍,两年来,乔敏用尽浑身解数,还险些被外祖父嫁给沈峥,如今好不容易才劝得他离开宣国公的贼船。
说来,外祖父答应宣国公造反,其中还有李蒙大将军的原因。
外祖父极为欣赏敬佩李将军,纵然二人不同辈,也视其为生死兄弟,所以李家一家被抄家流放后,外祖父才会对圣上那般失望,应了宣国公所求。
乔敏好不容易搜集大堆证据,证明李家冤案的主谋正是宣国公,又得知李蒙大将军之子横空出世,立刻迫不及待地告诉了自家外祖父。劝了许久,费尽心思,才终于让他和李承度搭上联系。
然后便有了今夜的里应外合。
不善看向扶姣,乔敏道:“有本事来打一场。”
“不要。”扶姣拒绝,躲在皇后怀中,“术业有专攻,我才不和你打架,有失风度,也不雅观。”
她很有自知之明,论武力,是不可能比过乔敏的。
反正不管乔敏怎么激,都不动如山。
乔敏此人,于皇后而言并不陌生,外甥女和她相争多年,时不时就要到她身边埋怨一番,又是林老将军最疼爱的外孙女,不至于不认识。
“乔二娘子?”她迟疑道。
乔敏应一声,“臣女奉外祖父之令前来护驾,娘娘放心,今夜,此战必胜。”
似为验证她的话语,不远处传来震天的呼声,场中人心中都明白,援兵已至。
收回目光,乔敏瞥了眼暗暗对她做鬼脸的扶姣,臭着脸道:“这儿还要段时辰,我们先到别处去等。”
一直待在这儿确实不妥,交战中还要人分出心思照看,扶姣亦无意见,随乔敏往正阳宫方向去。
三两侍卫举火把开路,慢慢行去,都是扶姣熟悉的景色。年幼时,她几乎用脚丈量过宫内的每寸土地,如今重回故土,却没有太多感怀,反而一个劲向皇后撒娇抱怨,本肃然的氛围,也在她左一言右一语下变得松快起来。
关于离开洛阳后的生活,每一日在扶姣口中都饱经煎熬与折磨,被扶侯抛弃,思念帝后,整日在山林游荡,遇到大雪拦路只能去雪地拉着马儿前行。这只是行,还有吃和住方面,本来她极爱的野果和蜂蜜烤鱼变成了只能在山林中捡果子饱腹,吃半生不熟的鱼。自己闹着要看雪景而不去村庄睡也变成了居无定所,只能在马车上靠火堆取暖。
饶是皇后深知她添油加醋的功力,听了会儿,也不由深深心疼,抚她面颊道:“纨纨真是辛苦了。”
扶姣连连点脑袋,挤出几滴泪水,“如果不是惦记着你们,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你们救出来,我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皇帝涕泪不止,几人中就他哭声最大,“都怪舅舅没用,害纨纨要为我吃苦,呜呜呜……”
若非宫殿未至,三人几乎要抱成一团。
乔敏从旁竖起耳朵听,本来觉得定都是扶姣夸大其词,毕竟看她模样就知道过得很好,但听着听着,也不由半信半疑,“什么是冻疮?”
“冬日若不好好保暖,无暖衣暖食,手和脸就会变红变肿,奇痒无比,严重些还有可能化脓,留下疤痕。”
详尽的解释令乔敏轻嘶一声,如果没有经历过,扶姣想必不会这么清楚。那,她当真吃了这些苦?
思及此,乔敏目中带了些愧疚,觉得自己方才见面就奚落的行为不大好,若非扶姣姣人傻心大,寻常人恐怕就要哭了。
说话间,正阳宫终于到了,乔敏回头对侍卫吩咐一声,令他们去把御膳房的厨子们稳住。
触及扶姣被风吹红的面颊,她移开目光,道:“冻顶茶行不行,还要什么点心吃食?”
冻顶茶,扶姣曾在她面前夸过的一种茶。
单看乔敏别别扭扭的模样,皇后就知道,这位乔娘子性子和自家小祖宗得有七成像。
她主动示好,扶姣却不领情,完全没察觉到乔敏这硬邦邦话语下隐藏的关心,道:“不吃,我要等人喂。”
乔敏:“……”绝对是为了回敬她那句讥讽罢。
“爱吃不吃,饿死你算了。”她恶狠狠道,起身往外走,不想再看见扶姣这讨人嫌的模样。
跨出门槛离开里面人的视线后,步伐却不由自主慢下,对宫人说了几道记忆中扶姣爱吃的点心,又回看一眼,这才找自家外祖父去。
这方天地彻底留给三人,扶姣更加无所顾忌,说得极欢。除去诉苦外,和自己有关的威风时刻也是要讲讲的。譬如在雍州大闹气得扶侯跳脚还耍弄他一番的事迹,譬如她一箭镇住所有山匪解救村民,又譬如她在被沈峥挟持后故意和他们周旋让太子逃跑。
说起自己的英勇,本三分的口才也发挥到了十二分。帝后二人的情绪就随着她抑扬顿挫的讲诉起起伏伏,一会儿惊叹,一会儿锁眉。
李承度推门而入时,扶姣正讲到她为寻李承度从武陵郡偷偷潜至洛阳,遇到敌兵时一箭一个的神勇,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若非记着时刻保持形象,怕是脚都踏桌子上去了。
“舅母你不知,李承度奄奄一息之时,正是我从天而降,如神兵突现,救他于——”
“咳咳咳”王六激烈咳嗽。
得意忘形的扶姣这才发现来人,有一瞬间心虚,下一刻就坦然了,无辜眨眼。
扶姣想,她说的和事实出入也不大,不过是去掉了些不重要的细节,再着重讲了些自己的厉害嘛。
李承度静立在门侧,浑身浴血亦无损风姿,他颔首道:“无事,郡主请继续。”
谦虚有礼的模样瞬间获得了皇后好感,不由抬手推了推扶姣。
“不说了。”扶姣小跑过去,“怎样,赢了吗?沈峥抓住了吗?不会又让他逃了罢?”
“幸不辱命。”李承度回得很平静,唯有唇畔的笑意显露此刻心情,他将头盔取下,颇有些恶趣味地压在扶姣头顶,“如今人就在外面。”
扶姣哇得一声,头盔重重压在脑袋上,她都没想起计较这“大逆不道”之举,艰难拨开它,激动地几乎一蹦三尺高,抱住人,重重在李承度脸上亲了口,“李承度,你真的太厉害了!”
吧唧一口的声音极为响亮,屋内众人几乎都呆了瞬。
皇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感慨这些小辈儿女的热情,顺带拉住了急得要跳过去的皇帝。
王六则是见怪不怪,自从主子和小郡主确定心意后,时不时就亲亲抱抱的,方才大战时都不忘呢。
“他在外面是吗,我现在就去骂他——”松开手,扶姣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安全,崽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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