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死磕 > 12、第 12 章
    第一次这样看着他。


    护士说他出手术室时已经醒了,可她进来这半天,他一直闭着眼睛,大概是累,又睡了?


    监护室里亮着各种灯,脚边的夜灯、仪器的光亮、还有台灯和壁灯,都是哑下来的冷光,整个房间像覆了一层发青的白霜。


    白色的被单盖着,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塑。莫名地,就和烈日背影里那个冷淡的白衬衣重合,静得毫无生命的迹象,却不妨碍在她心里慢慢地结成冰疙瘩……


    许湛。


    迟心怔怔地看着,脑子里小心翼翼:二十年前,他的样子瞬间就扑灭了大狗的凶恶,那种突然被冻住的感觉在她心里再也没有解封过。


    这个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在那场家庭变故中把父母两边都照顾得很好。据老妈说,他妈妈没有再发神经寻死觅活,全靠许湛了。甚至,离婚最后的协议都是他促成的,后来又不动干戈地悄悄跟了他妈走,离开了新婚的二人世界。一步一步地走,既没伤了他爸,也没让后妈难堪。


    对老妈来说,这是个完美的编外儿子。其实,迟心自己也应该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也许……差点儿就成了拖油瓶。小的时候不懂,现在想起来,是当时那双眼睛、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眼睛让她明白了自己是谁,该在哪儿。


    从小,长大,根深蒂固。现在一想,一身鸡皮疙瘩。


    可他,为什么会问“我妹”?


    不知道……


    他们不是兄妹,从来都不是。这辈子不是,下辈子不是,再下辈子,可能都不会是同一个物种。如果,他可以选的话。


    现在,是她选。她却没的选。


    陪床的椅子靠在他病床那边的窗下,迟心轻轻吸了口气,迈步。


    嘎吱!


    胶底的鞋子和地板居然磨出这么尖的一声!吓得迟心蹭地蹲了下去,怀里的袋子捂着怦怦的心跳。好一会儿,悄悄地抬头瞄一眼,他没动。


    咻,好险!就这么青蛙似把鞋子拽下来,起身。


    袜子踩着,轻轻走过去。椅子和床的距离正好能看着病人,照顾点滴,看仪器。


    不敢挪,慢慢地,慢慢地,以每秒几厘米的速度坐下来。果然,她估计的不错,椅子是有声响的,好在有准备,身体落下来,吱扭声很轻。


    终于坐好,这才发现原本看起来还可以的距离让她一填进来,瞬间缩短。太……近了。不得不屏着点呼吸,怕吹到他。


    近在咫尺,许湛的脸。


    这么多年,和她记忆中一样。岁月也许把他变成了男人,棱角和尺寸都变了,可在她眼里,一模一样。可惜,记忆里可以用别的东西遮住这张脸、埋好,现在她必须练习看他,看习惯,不然,接下来……怎么伺候他?


    好在他闭着眼睛,好在他伤痕累累,让她能有个过渡。抱着怀里包,认真看他。


    本来是很漂亮的宽额挺鼻,眉骨高,眼窝便显得有点凹,鼻翼线条挺直干脆,眼睑下像切出来的倒三角毫无多余的线条和赘肉,干净立体,可惜额头包着药纱,脸一下小了,徒留好看,气势锐减。


    鼻子倒依然□□,迟心忍不住悄悄纳闷儿:都撞成这个德行了,额头、颧骨、下巴无一幸免,这么高的鼻梁居然没事?看来老天撞人也看脸。


    床头的灯光侧过来,鼻翼拢出眼窝的阴影,很静。双眼皮窄而深,眼头却没有连接,显得眼睛很长,一旦睁开,配上密密的睫毛,摄人心魄。真的……很吓人!


    嘴巴闭着,第一次注意他的唇线,棱角分明,可看起来却好温柔。原来,看不到眼睛的时候他的嘴巴是最好看的。姥姥说相由心生,杨硕说许处长说话总是很亲切。动听的嘴巴,当然好看,就像那天让她离开莫斯,他每一句话都温柔又关心。


    迟心轻轻歪头。朵朵说,男人尖长鼻子桃花眼,不是情圣就是渣。迟心当时忍了没问:这两个有区别么?


    悄悄吸了口气,鼓着嘴巴,轻轻地,轻轻地吐出。


    她正泄气,忽然,灯光侧影里那双眼睛慢慢睁开。说慢,下一秒就四目相对,迟心激灵一下,蹭地直起身,手里的包倏地往下掉,赶紧抱住。


    那模样,活像一只猫鼬。


    整个房间,惨白发青的灯光,他的目光这么近,直接就看在她眼底,硌得她一动不敢动,干干地咽了一口,“你,你醒了?”


    眼看着他皱了眉,迟心立刻知道错了,往起站,“我,我去叫护士!”


    “冷……”


    嗯??迟心愣了一下,才反应他的话,监护室说是恒温20到22度,可这半天她穿着薄羽绒居然不觉得热!抢救时他的衣服都被剪了,手术出来肯定是……□□的,现在身上只一条薄被,能不冷么?


    赶紧起身,帘子那边有一张空床,被子先拿过来,给他盖好。弯腰掖被角,不小心碰到他露在外面的手,天哪,冰冷!上面还有针头在打点滴,也不能放两层被子里压着,迟心想了想把围巾摘下来。只是……已经这么冷,包了也是半天不会热,小心地瞥了他一眼,握了一下他的手指,他没动。两手轻轻握住他,先,咳,先捂暖点儿再说……


    好冰,她低着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握,轻轻搓着。


    好一会儿,总算有点温度了,用围巾小心地包好,回身把椅子拖远点,这才轻声问,“感觉好点么?”


    他没吭声,眉头似乎更重了。迟心稍微靠近些,才发现他在抖,牙关咬着,依然肉眼可见地在抖。


    “是还冷么?还是疼?我,我去叫护士吧?”


    “压……压着点……”


    压着点??这算物理疗法么?


    迟心犯了难,环顾四周,这屋里除了仪器就是椅子,几十斤的东西压上去,不疼也压疼了。记得姥姥那时候手术出来也是冷、疼,那时候大舅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脸色煞白,刚看到杨硕时迟心已经觉得憔悴,现在看他,真的一点血色都没有,醒来前像个雕塑,竟然不觉得怎样,现在眉头皱着,看起来好难受。


    人在这样的痛苦中大概……不会计较那么多吧?迟心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拉过椅子,坐下。面对着病床,想问一声行不行,他能给什么答案呢?这个时候,还让他想么?


    咬咬牙,附身,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口鼻中都是消毒被上浓重的药水味,心怦怦跳,不敢呼吸。只是用胳膊压着、搂着,身体不敢俯在他身上,怕压到她看不到的伤口,也怕……激起他的生理性厌恶。


    几秒钟就该有反应的,可是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是……默许了么?


    两层被子下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感觉到他的抖。她大胆地用力,搂紧他。平常看他个子高,可是不算魁梧,哪知道这一抱,男人的宽肩、胳膊,真的很吃力才能搂住,她几乎就是匍匐着。


    悬着身,撑着胳膊,很快就肌肉发酸,感觉不到自己的力气。不过,也许是双层被终于捂出了效果,也可能是她这强迫物理疗法真的起了作用,慢慢地,他不抖了。


    迟心抬头,悄悄地瞥了一眼,他还皱着眉。大概是疼,虽然有镇痛泵,也不过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骨折手术,想想也是疼得厉害。


    “咳,疼吧?”嘴巴就在被子边,她嘟囔着,“要不要给你拿手机、平板什么的……”


    “不要。”


    “分散注意力”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迟心立刻闭了嘴巴。虽然有气无力,那语气还是足够许湛,她缩了回去不敢再动。


    疼……


    医院的夜,没有黑暗,只有惨白,掺和着点滴和不知哪里传来冰冷的水滴声;时间挂在门口的墙上,一分,一秒,静静地拖着人的神经。


    手臂已经没有感觉,身子悬空匍匐着,眼前白色的被单和仪器是这么单调,脑子里本该是天马行空,可迟心什么都不敢想。被子底下已经不再抖了,却能分明感觉到他的僵硬。应该是握了拳,在尽力屏着。


    脚踝,跳得狠了都会痛,那种痛牵着神经,就像玻璃上划过的指甲,过敏地疼,只是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等在手术室外,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此刻那种疼痛在脑子里特别清晰地熬着,好难受。


    “呃……”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喉中很轻的一声。


    “那个……”憋了半天开口,她的声音又小又哑,“我知道个故事,你想听听么?”


    一句很快说完,抿了嘴巴,等着。


    没动静。又等了两分钟,好像……是可以。


    “嗯,”迟心稍稍清了清嗓子,“圣经,应该都听过,那有没有听过魔鬼……”


    “大点声儿!”


    他的嘴巴几乎就在她耳边,突然这么一下,震她的心通通直跳,努力咽了一口,“圣经,嗯,圣经的原本已经无从考证,目前流传在地球上的都是抄本或者译本,其中一本来自十三世纪初的捷克,一个偏远的本笃黑袍修道院。本笃会是很严格的教会,对于犯规的修士轻则会有鞭打自省的惩罚,重则会处以极刑。传说,有一位修士犯了戒条,很严重的破戒,被判处inclusus。字面意思是困入、包入,实际就是活埋,埋入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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