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他与她◎
楚煜死死地盯着那女子的眼睛, 那双干净清亮,仿若盛着盈盈水光的眼睛,这一双眼, 他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这个人就是清歌!
楚煜意识到这一点,盯着那女子的目光愈发炙热起来, 甚至在女子朝着屋里走来时,他竟无意识地迎了过去。可毫不意外, 他根本无法触及到她,而且她的视线也分毫没有落在他身上。
她径直地朝着书案走去,面上怯生生的,但又没有半分犹豫。
楚煜这才明白自己竟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 或者说就是他的人在和清歌说话。
他看不懂她的手势,他就强势地要求她写下来。
他嫌弃她的字迹难看, 于是手把手教她练字。
他在亲近时喜欢亲吻她的耳后, 喜欢拨弄她的长发。
他喜欢她不能说话安静地陪在身边,于是不管公事还是闲时, 书案旁总会有她纤瘦的身影。
楚煜看得双眼通红,看得心口胀.热, 这一幕幕,这肉眼可见的亲密,只在他模糊的梦境中出现。而现在,这个男人却轻而易举地牵动着清歌的心, 甚至他的姿态比当初的自己还要高高在上, 可清歌却从不会拒绝。
即便眼前这个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可楚煜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心底的愤怒与酸涩, 他想宣泄, 想怒吼,可一睁眼,梦却先一步醒了。
楚煜大口喘着气,眼中还残留着因梦境而生出的焦躁与暴戾。
他并非第一次在梦里见到清歌,可却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她与自己的点滴,那些情景真实得让他差点以为曾经的确发生过。
可他从没有过失忆,身边的人也都没见过清歌,“曾经发生”显然是一个荒唐的猜想。
离朝阳升起还有好几个时辰,可楚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睡去,这一夜,注定无眠。
半个月后,一个身着劲装的青年借着夜色进入睿王府主院,几经飞跃落在一间寝屋外,他抬手叩响屋门,低声喊了句:“王爷。”
楚煜正在坐榻上看着一本书,那是清歌离开前曾读过的一本医书。听见外面隐约的声响,他眉心一定,薄唇动了动:“进来。”
门推开后,楚煜也已经医书放到一旁。
青年踏进屋里,随手将门关上,而后才单膝一跪:“暗卫金辞叩见王爷。”
楚煜私下设有暗卫,分别为金木水火土五部,其中金部只负责难度等级最大且最为紧要的任务。
而就在前段时间,金部收到一个新的指示,要求在半个月内找到一名女子的踪迹。
如今时间已经过半,金辞专门来王府向楚煜禀报进度,谁想在前头楚煜的寝屋书房看了两圈都没能找见踪影,直到他来到后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查到线索了吗?”楚煜抬眼,目光淡淡地看过去。
虽然没有太多情绪,可金辞还是察觉到了对方带来的压迫力,那是无需言语,也无需任何威胁,与生俱来的一种压制。
但他到底是受金部特训,即便感受到压力,仍能镇定迅速地回道:“已经查到清歌姑娘的一些踪迹,但她似乎有人相助,那些线索都是断断续续,无法深追。”
若是以前,楚煜听见这般含糊的回禀,定要治其罪名,但在清歌这件事上,只要有线索,哪怕只是她在何处掉落了一根发钗,他都已经感觉心满意足。
楚煜继续问道:“你说有人相助,可有依据?”
“清歌姑娘去的每一处几乎查不到任何踪迹,偶尔能遇上见过一面的人,却也无法打听到她的去向。”
“她既然出现,那肯定要解决吃住问题,从这方面难道也查不到?”楚煜有些不相信。
金辞稳住语气回道:“所有客栈酒楼茶馆甚至附近的村庄,我们一一搜查询问,但都没有结果,也正是因此我们才敢猜测清歌姑娘有人相助。”
楚煜微微眯起凤眼,道:“你的意思是她留宿的地方故意隐瞒了她的踪迹?”
“是,王爷英明。”
楚煜面色紧绷,清歌的身世他虽没有细查,却也是知道一些的,她不可能会有这般的人脉完成此事。
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身影,但还没成形却又立刻散去,不可能,这段时间来,尧山一直在盯着他,他断不可能将手伸到那么远。
“王爷,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线索,但依据几次见过清歌姑娘的人看,姑娘应当是在往南边走。”
“南边?”
楚煜眸光一紧,突然想到什么,“去,派人一路往江南找,尤其是苏杭两地,必须细查!”
金辞得到指示,当即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
等金辞离开,楚煜转头摩挲着之前那本医书,半晌后忽然起身也走出了屋子。
怀溪一直在屋外守着,见他出来,便走上前:“王爷,今晚是要回去歇息吗?”
自从半个月前的某一夜后,楚煜就开始在清歌之前暂住的寝屋就寝,今天见他出来,怀溪还挺意外。
楚煜没有废话,直接道:“去给宫里传个信,就说本王要去外地暗访,问及具体去向,就说本王吩咐不得透露。”
怀溪听得一愣一愣:“王爷这是准备去哪儿?”
“江南。”
怀溪一听这两个字,很是意外:“王爷怎么突然想到去江南了……”
他一顿,思及方才离开的暗卫,猜测道:“难道是清歌姑娘在江南出现了?”
楚煜没再解释,只冷冷丢下一句:“快去。”
怀溪不敢怠慢,只能匆匆离去。
*
扬州城天清客栈。
“清歌姑娘,我们如今已到淮南,你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厢房桌子边,严弈有些不大熟练地倒着茶,嘴里还不忘问话。
相处近一个月,清歌一些简单的手势他已能看懂,于是她便没有去拿纸笔,只是抬手比划道:“我很好,严公子为何这么问?”
严弈将其中一杯茶推到她跟前,爽朗笑道:“还不是徐镖师让我问的,他说我们日夜兼程,除了几个时辰休息,几乎半刻不停歇,怕你一个姑娘坐马车撑不住。”
徐镖师是严家镖局里的“老人”,年逾四十,身高体壮,武功极高,这次来江南,更重要是为了给他们东家看顾这位继承人。
清歌会心一笑,脑海里浮现出徐镖师憨厚的笑,比划道:“我撑得住,况且这一路徐大哥他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几个镖师一开始还有些冷漠,但这大概是本身性格所致,后来发现清歌安安静静,人也勤快能干,便对她格外友善起来。
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省下自己的干粮给清歌,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委婉地拒绝了。毕竟比起她,他们才更需要填饱肚子。
这一段去江南的路,清歌的心情是越来越放松,可有时候安静下来,或是赶路时看着马车外往后退去的茂密的树林,她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楚晞。
不知他的身体有没有好些,天已经渐渐回暖,他的情况应该会比之前要好吧。
她心里暗自祈祷,也像是在做自我安慰。
严弈见对面的人突然沉默下去,不由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清歌被声音惊醒,一下子从思绪中回过神,她勉强勾了勾唇,面上明显有些迟疑。
严弈是个直爽的性子,一路来对清歌也从简单的好友组托变成以友相待,自然不满她对自己有所保留,于是哼声道:“有什么事还不能与我说吗,虽然楚大哥没有明说你为何要离开京城,但我也不傻,能看得出你可能是在躲什么人。”
“既是如此,那你如今应当将我当作自己人,一条船上的人,不然到时遇到什么危险,我连怎么救你都不知道。若是真出了意外,那我可怎么向楚大哥交代,你可不能让我失信于人。”
严弈振振有词,倒让清歌有些愧疚起来,人家待自己真诚,自己若不坦诚,确实不妥。
她想了想,终是将自己的顾虑表达出来:“我担心三爷的身子,也不知他有没有按时服药。”
严弈见她担心这个,很是意外:“楚大哥这般稳重妥当的人,怎么会不按时用药,你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吗。”
“……”
清歌不愿反驳,虽然楚晞确实有过不按时服药的经历。
“再说,楚大哥不是说了吗,等你在越州安定下来,他就会找机会过来。”严弈信誓旦旦,“他素来是信守承诺之人,既然他说会过来,那你就不必太过担心。”
清歌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说此事,面上有些意外,忙抬手比手势道:“他同你说过一定会过来吗?”
虽然之前约定她先走,他后跟,可这近一个月过去,她都快要放弃这个念头了。
严弈点点头:“当然,我诓你做什么。”
清歌方才还茫然无措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心里也期待着尽快到达越州。
又过十数日,众人即将抵达苏州,距离越州愈发接近。
“少东家,前面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前头去探路的镖师突然折返回来,面色有些奇怪地看向马车里的人。
严弈撩着帘子,闻言顺势往城门的方向看去,皱眉问道:“怎么了?”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一路来也没听说苏州发生什么事,但前头城门重兵把守着,进出严查得紧。”
镖师的话落下,清歌的心莫名一紧。
人的本能有时候就是这般神奇,她虽未确定什么,却还是伸手拉了拉严弈的衣袖,等他转过头,而后比划道:“现在还能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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