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看着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两人,这才敢从府兵身后走出来:
他眼神直勾勾的阴郁的盯着两人。像极了地狱里的勾魂无常。
“张让!你杀了我就是与曹家作对,你可想好了!”
曹操冷着脸,也盯着他说道。
张让已经气到做不出什么表情了,想自己在皇宫中沉浮半载,今晚竟然被一黄口小儿逼到跳窗而逃,这是何其的耻辱。
“张大人?”
府兵首领有些犹豫的问旁边的张让,此人的武力,他们也不想去硬战此人。他要是拼死一搏,他们也必然要损伤多人。
张让心想:
曹家?杀就杀了,曹家又能奈何?
他挥了挥手,对手下道:
“上弓箭手!格杀勿论!决不能让他们踏出府门半步!”
曹操和付槐玉看着府兵退后,后面的弓箭手上前半跪,拉弓张箭。
两人都是紧张的僵住了,就算曹操一人武力再强,也挡不住这样的箭雨啊。
况且,他们现在背后就是院墙,就是连逃的地方也没有了,这不就是活靶子吗?
“放箭!”
张让兴奋的大叫。
就在此时,道道黑影黑衣蒙面束发,跃上张让府的墙头,又迅速落下,刀兵挥砍间,挡下了所有的箭矢。
其中一人,更是长刀一挥,挥开了飞近在曹操面前的利箭。
那挥刀姿势,曹操是再熟悉不过了,徐晃!
“小曹大人,是我们,你们找到机会先走,我们断后!”
徐晃怕曹操认不得他们洛阳北部府衙的人,连忙说道。
他们并没有穿衙役的衣裳,而是以黑衣素服自愿来援助他们敬重爱戴的曹大人。
曹操看着来人,众人能挡下箭雨,但是在人数上还是不占优势,和张让的府兵比,虽然算少了,但是也够用了。
他冷静的朝面前的徐晃小声道:
“背后有墙,摆雁阵。”
徐晃闻言朝其他手下打了手势,又听曹操说道:
“待会我一出府,你们就翻墙分开逃散,不要恋战,不要离墙太远,保全自己。”
徐晃想的是曹大人有难,兄弟们来帮他,怎么走,倒没有谋划,听曹操一说,立刻诺了下来。
战术安排好,徐晃打头,众人雁阵排开,把曹操他们挡在身后。
付槐玉抱紧曹操紧张的听着。
她不是很懂他们的话和手势,但是,她能看见众人瞬间排好的位置,与院墙正好成三角之势。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聚可移动,散能翻墙。
不由得心中佩服。
张让看到这群蒙面的黑影,气的直跺脚:
“反了!反了!你们曹家竟然敢在洛阳城内,暗养私兵,意图谋反!!!!”
曹操此时来人撑腰了,底气又上来了。
底气一上来,这嘴就越发不能闲着了。
“张让大人的张府,可不也是,彼此彼此!”
这查起来,谁也别想撇干净。
况且徐晃他们拿的都是官衙刀兵,怎么算是曹府私兵。
“上!杀了他们,统统杀了!!!”张让暴跳如雷,对府兵一声令下,两拨人刀兵交接混战在一起。
曹操带着付槐玉一边战一边退,终于退到了张让府衙门口,付槐玉快要激动哭了。
这可太不容易了。
这一开门,外面竟然停着一辆玄色四马车驾。不着寸金,却贵气难言。
付槐玉看着那车架,就知道这是不得了的人,因为紧靠着的曹操竟然看到那车架,停下了脚步,紧张的僵住了。
她有些害怕的看着,过了一会,一只细长白净的手掀开车帘,不急不慌的从车里走了出来。
她看见这车驾,里面坐着什么人,她猜了很多,但是看见那人之时,还是震惊的和曹操一起僵住了。
面前之人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却保养的极其好,一张脸白净细腻,虽为古人却不续须,细长的眉眼鼻唇处处都十分秀气,他一身官服,穿的是一丝不苟。
付槐玉眨了眨眼。
此人容貌看着像个太监,却是那种绝对俊美细致的。但是他那一身比曹操的官服规格制式还要繁复的官服,一身的喜怒难测的官人贵气,又让人完全不敢把此人往太监那样的词上想。
付槐玉想着,这人才应是那种抱猫牵狗的洛阳贵人。
后面刀兵交接,所有人在这人面前都狼狈极了。
他走下马车,站在门口。
“住手。”
众人看向他,都愣住了。
张让气的太阳穴都跳了跳。挥手朝自己落了下风的府兵道“退下。”
曹操也朝徐晃连忙打手势,让他们跟着自己退出府外。
就算自己能出府,张让追来,也是个死,拖久了对洛阳北部尉府衙的人总是不利。
付槐玉不明所以,两拨人马就因为此人一句话,分开了?
“曹大人。”
“张大人。”
张让和曹嵩先是打了个照面。
付槐玉抱着曹操,从后面看着那个茕茕孑立的背影,
曹大人?天啊!曹嵩?曹操的爹???
“小儿莽撞,冲撞了大人,希望张大人不要和孩子们一般见识。”
“若是我见识了呢?曹大人要奈我何?”
张让冷眼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像面首似的男人,他这模样是讨洛阳贵妇们喜欢。但是,他可看着就讨厌极了。
“我自然奈何不了大人,但是陛下那里……张大人要如何交代?”
曹嵩不急不慌的从官服袖袋里拿出一块带血的锦书。
那正是,他们所有人都在找的东西。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手上的血书。付槐玉感觉曹操似乎是在发抖。气到发抖。
“是他,是他写书,让我单人来洛阳赴职。”
曹操小声的呢喃道。
张让也是老狐狸了,立刻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哈哈大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曹大人手段狠辣,真是布了好大一场局啊。”
利用曹操,引出他张让的杀手,追查到血书下落,自己坐收把柄,又调查了蹇氏一族。
他这一出手连着扳倒两家,曹家又会重新回到宦权之巅。
“既然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亲身赴险,现在这又是来演什么父子深情呢?”
曹嵩并没有打算辩解,而是顺势接下,语气平静道:
“总会有些我算不到的变数。”
就像不知自己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逞这种匹夫之勇,夜闯张让府。
还得他这个当老子的出来救儿子的驾。
而且张让着实想多了,曹嵩并没有这么深的意思,他让曹操一人来洛阳,仅仅只是让他在路上能在官驿遇见些同时赴任的官员,打好基础。
况且自己儿子的武艺自己清楚,就算路上不太平,也不会真的危及性命。正好历练历练。
但是,能这么的不太平他没算到,付槐玉出现,他也没算到。
“到底是张大人,棋高一着。”曹嵩语气平静道。
“我把张大人最想要的血书交给你,张大人就此放了这些人,不再追究如何?”
张让犹豫着要不要接,却突然听后面的曹操发话了:
“曹嵩!你要是把东西给他,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他把手中的短戟架上脖子,怒道。
如果现在交出去,那他们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众人齐齐的看向这边。
“曹大人……。”徐晃他们想来拦,被曹操瞪了回去。
曹嵩拿着血书的手有些颤抖,他语气也有些颤抖,
“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现在这样威胁我吗?”
曹操眼角红了,怒道:
“你是我爹,你利用我,我不怪你,但是血书不能给他!天下会因此而乱啊!张哲不就白死了?!!!”
三方就这样僵持着,连张让都不禁在心中感叹还好自己没有儿子,实在是头疼。
付槐玉方才紧张了一会,可是她眼尖的瞥见了那血书重重叠叠的字迹似乎有些太端正了。
这可不是一个满腔热血,怒发血谏的文臣笔迹啊。
她突然搂住曹操哭了起来,
“曹大人,你我不怕死,难道曹大人不为大家,不为今夜特地来救大人的兄弟们考虑一条生路吗?”
徐晃一听,立刻道:
“我们不怕死,我们必和曹大人共进退!”
付槐玉背过脸,躲在曹操身后,朝后面的人连连眨眼,示意他们跪下,求一求。
府衙衙役里有些聪明的立刻跪下来,道:
“求曹大人三思!”
徐晃恨恨的踢了他们一脚,怒道:“你们有点骨气。”
“假的……。”付槐玉搂着曹操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
曹操的耳朵红了红,只是在夜色里看不出来。但是,付槐玉这样提醒,他还看不出来,他就傻了。
显然,他不傻。
刚才他只是心急了。又因为对曹嵩的官场作风有些成见,加上观察不如付槐玉仔细,一下被懵住了也没有办法。
“我现在知道了,我得演给张让看,让他相信这是真的,你让我把戏演完。”
曹操小声回复付槐玉。
曹嵩板起脸,怒道:“曹操!”
曹操恨恨的把架在脖子上的短戟砸在了地上。他转过身,冲自己后面站着跪着的衙役们道:
“都起来,走!”
张让看到这,得意的笑了,拍拍手,道:
“那面前的这位曹大人,书给我吧。”
曹嵩把手中的血书这才交给了张让,张让伸手来拿,被他又避了避:
“家父对张大人有抚养提携之恩,张大人就是这样报答家父,报答曹家的吗?”
这倒是说中了张让的痛处,所以,他更加的怨恨,都是太监,太监要什么家族,那人为什么要抛弃他们!那人也是太监,凭什么只有他有儿孙!
“那是因为,只有你们姓曹,随他!”
曹嵩失言,不再说什么了。而是把血书交给他,转头就走了,上了车驾,这种地方就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曹嵩看着张让府门外,遣散了部下自己背着人往回走的曹操,掀起车帘,冷冷的吩咐:“上车。”
曹操讪讪的笑了笑,背着付槐玉,上了马车。
马车上极其宽敞,曹操放下背上的付槐玉,让她靠着车门坐下,自己坐在了她旁边,挡住曹嵩。他还记得曹嵩说的娼妓就是娼妓。
恐怕也是难办的。
马车上,夏侯惇和夏侯渊也在,两人已经从阿饼手里拿到了真正的血谏书。
他们有些好奇的看向付槐玉,可是看清她的脸,和因为受刑有些破烂的衣裳的时候,两个小少年脸都红了。
就连一向活泼的夏侯渊,都规矩的坐在曹嵩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到处乱看。
曹嵩瞥了一眼付槐玉,道:
“让她滚下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配吗。”
“哼。”
果然,人都还没坐稳,曹嵩这就开始连珠炮了。
这婆媳关系总是不好办的,何况曹嵩这样,又是公又是婆的。
付槐玉收了收脚,正窘迫着,想着怎么应对。
车马晃了一下又被人拦下了。
事情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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