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含玉的夜盲并不严重，只是正因为不严重，所以才让她却步。层层密林间，高大巨树的枝干堪堪高于二人的发顶，那上面垂满了藤蔓与细小的枝节，风一吹，便动了。
以苏含玉的眼睛看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中，有无数类人形的黑影在呜呜呼啸的风间晃动，像是无数伸着手的鬼影向苏含玉扑来。
风发出阵阵尖笑，藤蔓与枝节在地上滑过，发出“嘶嘶”的声音，时间最可怕莫过于，看不清，却听得到。
苏含玉给含渊抓在掌心的手已经沁出了冷汗，身子都忍不住发抖，到最后她索性闭起眼，和含渊说话转移注意力：
“含渊，含渊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夜盲的？”
苏含玉纠结了一下，还是嘴甜的叫了含渊一声姐姐，却没想到下一秒含渊立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撂了苏含玉的手：
“你，你叫我什么？！！”
苏含玉不解的皱起眉，站在原地竟不敢动了：
“姐姐年长于我，我叫一声姐姐，不应该吗？”
含渊默了默，舌尖将脸颊顶起一个小包，沉默许久，才任劳任怨的将苏含玉的手重又牵起来：
“得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到时候愁的不是我。”
含渊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苏含玉并没有听清，却仍皱眉软声道：
“含渊姐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问题？什么问题？”
含渊懒散的说着话：
“你夜盲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得了，小丫头别纠结这种事了，看你怕的厉害，我给你讲故事吧？”
含渊带着苏含玉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是此处巨木高大，树叶密密匝匝的将本就星光黯淡的天空遮掩，冷风阵阵，看起来颇有几分灵异现场的味道。
随后，含渊便轻咳一声：
“张三是一个赶考书生，某日傍晚，突降暴雨，张三被雨声弄的心烦意乱，无心读书便早早上榻歇息了。
却不想，在他将睡未睡时，窗外有人轻叩窗台。
笃——笃——笃——”
含渊的声音在全神贯注听故事的苏含玉耳中分外清晰，却又像隔着一层屏障一般，如风般在林间扩散。
苏含玉不禁打了个哆嗦，可是却又耐不住好奇：
“外面是什么啊？”
含渊发出咕哝的轻笑：
“那张三推开门，才发现外面只是风吹着院子里那棵大树的树枝撞在窗户上的声音……”
苏含玉终于送了口气，却不想下一秒含渊瞥了苏含玉一眼，然后道：
“那张三见到只是树枝，低骂了一句便回去睡了。等到第二天，他醒了。他推开门，看着空无一无的院子，才想起来这院子是客栈老板新建的，哪里……有什么大树呢？”
含渊故意拖长了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苏含玉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突觉自己的肩膀开始被戳了戳，她瞬间僵住了。
“含，含渊姐姐，我，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什么东西？”
阴暗到几乎看不到表情的密林中，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幽怨绵长，含渊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没什么吧……”
可是下一秒苏含玉急了，差点哭出来了：
“怎么会没有！它，它拉着我的衣服呢！！”
含渊强作镇定，丢出来了一颗鲛珠，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
“……只是被树枝勾住了。”
含渊额角青筋跳了跳，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绕进去了，真是……丢死人了！
苏含玉这才脸色稍好，将含渊的手攥的紧紧的，死活都不愿意撒了。
“还听故事吗？”
“听的！”
虽然含渊的故事让人听起来细思极恐，可是苏含玉有个小癖好，虽然她夜盲畏黑，更怕鬼，可是她格外喜欢这种恐怖故事。
尤其是，恐怖故事本就是又怕又想听，更别说在这颇有恐怖氛围的密林中了。
含渊听到苏含玉清脆应了一声后，眉梢一挑，便又开始讲了起来。含渊讲的格外对苏含玉的胃口，苏含玉听着听着，到最后竟忍不住抱着含渊的胳膊，差点挤进了含渊的怀里。
等到含渊讲到第四个山林诡事的故事时，两人终于找到了一片平地，那在两棵巨木中间，正巧这这两棵巨木隔的不近，还有那细碎的星子投下黯淡的光芒。
含渊将几颗鲛珠弹出，一下子映亮了一片天地，然后她又在周围撒了一圈驱虫药粉。
苏含玉也不是个干看的，这便用别枝剑清出了一片只有柔柔草茎的空地。
含渊取了毯子出来，看了一眼苏含玉手中的别枝剑，却再也没有挪开目光。
“她给你的剑点灵了？！剑魄是从何处来的？！”
含渊问的有些急，苏含玉不解却也将剑魄的由来细细说来，含渊听过后，被鲛珠映着的那半张脸，神色难辨，苏含玉有些读不懂她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半晌，含渊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苏含玉一眼，道：
“你可真是运气好啊。”
含渊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径自寻了毯子的一边打坐。苏含玉听着含渊的话，总觉得她似乎瞒着自己些什么，可细思又觉得毫无头绪，只得在另一边的毯子上学着含渊坐下。
苏含玉终究只是凡人，困极了后便不受控制的歪歪倒倒。
“砰——”
苏含玉直接倒在了含渊的腿上，细碎的星光下，少女的酣然入睡，娇小精致的小脸看着有种别样的模糊之美。
含渊低眸看着，她抬手勾勒苏含玉的眉眼：
“……原来，曾经的你是这样么。”
夜风习习，只听得一人熟睡时平稳的呼吸声。
翌日，天光大亮，苏含玉被林间的日光刺的双眼发酸，缓缓睁开眼。
“师尊！”
苏含玉看着那熟悉的容貌，直接一个弹坐。
随后，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是含渊姐姐啊。”
苏含玉又倒了回去。
含渊：“……”
“怎么，见到不是你师尊就跟没了骨头似的？”
苏含玉摆了摆手：
“师尊是师尊，含渊姐姐是含渊姐姐嘛。”
含渊看了苏含玉一眼，没说话。
小丫头，希望出去了你还能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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