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王清莞的诗随着她的名一起传到了远方,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说,这诗空前绝后。


    有人说,这诗足以名传千古。


    ……


    更多的,是在说王清莞配不上这首诗。这句话过于文雅,翻译成市井中流传的版本就是:


    这首诗是王清莞窃的。


    论才名,王清莞以前传出来的比不上她弟弟;论境界,一个女子如何能热血,又如何能因报国无门而遗憾?这首诗分明是男子才有的境遇。


    那王清莞为什么窃诗?


    为什么?


    你可知那王清莞已是桃李年华,为何仍待字闺中没有婚配?听说那提亲的媒人可是一茬一茬的,丞相女愣是一个也瞧不上,你猜猜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追问。


    被追问的人将胡子一抹,眉眼因为揣测到真相而洋洋得意:“还不是为了嫁给皇家,攀那高枝。”


    “这丞相女可能没有想过,皇家若是有意,早就将她定下来了,怎么会让她蹉跎至今?


    “她在寿宴上的举动,称得上大胆,出手的诗句也足以震撼世人,可皇家又岂会被这种雕虫小技蒙骗?这丞相女此举,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待九湘和她对面的轻装女子说完话后,充当着守门角色的白薇愤愤不平,“公主,你看下面那些人是如何恶意揣测王姑娘的?”


    “明明窃诗的人是那个叫旺财的死阉狗,真正窃诗的人无人讨论,反倒揣测被窃的王姑娘,真是讨厌。”


    自从得知男主窃诗后,白薇对男主的好感已跌到了冰点。


    九湘自然也听到了楼底下人的谈话,他声音高亢,仿佛希望所有人都听见。


    自古以来,只要女性反抗某种暴力或是伤害,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名声。


    不仅名声会被破坏,伴随着一起的是各种污言秽语。会揣测她是不是为了博出位,会猜测她是不是另有所图。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愿意相信对方只是为了道义和真相。


    他们只接受女子逆来顺受。


    就如同王清莞的现状一样。


    九湘所处的时代也是如此,看来不论古今,这一点倒是一脉相承的优秀传统文化。


    九湘平静的面色下涌着嘲讽,“与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把这些人当作茅厕里不见天日的臭虫就可以了,他们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自然不知道人的高贵之处。他们不知道人的高贵之处,就只能靠这种方法来揣测,以为这样人和他们处在同一高度。”


    “不过是可怜虫罢了。”


    本来垮着脸的白薇眼睛大亮,“我知道了公主!”


    “公主说的不错,确实是几条可怜虫。”


    坐在九湘对面的女子潇洒地附和,随后抱拳告别:“话已经带到,我要回去给当家的复命了,告辞!”


    当家的,指的是蒋红缨。


    这个举止潇洒不拘小节的女子,是蒋红缨派来寻找九湘的,名唤铁石。


    铁石的名字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她以前的名字叫什么花,时间太长,铁石也不记得是什么花了。


    铁石自有意识后就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她喜欢碰一下能把人撞个大包的石头和铁器,就自作主张地改了名。父母双亡后,村里人欺压她,铁石干脆集结了同样遭遇的女子,上山当了土匪。


    远离以前,这日子也过得舒心。直到从外面来了一个女子,要她们臣服,这时候她才发现还能过一种更舒服的日子。


    到京城来找一个公主,也是铁石自告奋勇来的。毕竟是以后生活的地方,铁石打算先熟悉熟悉。


    而且这公主也不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跟个狗尾巴草似的没筋没骨,没想到说话挺合口味,给她卖命也不算差。


    九湘的注意力落在铁石因为抱拳而导致肌肉鼓起的手臂上,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肌肉?就算没有这样的肌肉,恢复她以前的身材也好啊……


    她真的怀念,尤其是发现这具身体怎么锻炼也没生出半块肌肉后。


    “公主?怎么了?”铁石的手在九湘面前晃了晃。


    九湘回过神,镇定自若,仿佛方才出神的人不是她一样:“没怎么。帮我给蒋红缨带句话:安全为上。”


    “铁石姑娘,也祝你一路顺风。”


    铁石又是一抱拳,在九湘眼热的视线中消失在了包厢中。


    这公主会说话倒是会说话,怎么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铁石前脚刚走,九湘和白薇又喝了一会茶,这才站起身打算离开。


    二人还没走到楼里处,就见有声音钻进了九湘耳中:“王清柬,那首诗真是你做的吗?”


    王清柬,原文中是恋慕女主顾九湘的一个男配。


    文中他颇有才华,恋慕女主,最敬仰男主的才华折服于男主的魅力。国破后,他为了九湘和男主,不顾自己死去的父亲和阿姊,追随男主离开了周国。


    只是自觉有负父亲和姊姊,他便封笔并将所有的诗作焚烧,直到死也没有写过诗。


    九湘不欲搭理,谁知脚刚迈出一步,又被迫停了下来。


    一个男声同时道:“诸位还不了解我吗?只是我那姊姊久待闺中……”


    九湘转头去看,只见几个人拥着一个男子往这边来,中间那个,正是方才开口,将王清莞称为姊姊的。


    “有这等作品,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就是就是。”


    左右的人连忙附和。


    那等旷古的奇作,居然不是他们第一眼看见的,实在是令人心痛。


    “王兄不要困扰,你看,世人也觉得那作品是你的。只是你……唉,下次不要再做这事了,君子应持身而立,应明辨是非。”


    “兄台教训的是。”


    王清柬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我这也是被逼无法,阿姊她想……”


    “你说,那首诗是你写的?”九湘拦在了王清柬身前。


    那首诗肯定是王清莞写的,九湘根本不需要怀疑。


    原书中,男主依靠王清莞的几句话,就可以作出一篇绝佳的诗,这足以验证王清莞之才。当日在大殿之上只与王清莞见过一面,九湘便肯定这个女子不是什么攀龙附凤之人。


    她从未看走眼。


    “见过公主。”


    王清柬自然也认得九湘,他眼中带了痴迷。父亲说,待他有了官位,就请求皇上给他和九湘公主赐婚。


    九湘又问了一遍:“那首诗是你写的?”


    在心上人面前,王清柬风度翩翩,“当然是在下所作。”


    “此诗既以送给别人,为何还要承认是自己所作?你如此背信弃义,这岂不是陷他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王清柬哑口。


    九湘绵软的声音中夹杂着尖刺,直直地戳破了王清柬的谎言:“因为那首诗本就不是你所作!”


    王清柬瞬间面如金箔。


    她是如何得知的?


    “即便你贵为公主,也不能血口喷人!”王清柬左右的人忙庇护他。


    “是吗?”


    九湘噙着这俩字,面上冷笑:“王公子既有这等远超古人的才华,想必也能三步作诗出口成章?既如此,王公子何不现场作一首相媲美的,以证清白。”


    “王公子能做出第一首,想必也能做出第二首吧。”


    原书中的王清柬,在九湘看来不过一个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


    他抛下父亲长姊,是不孝;背国投身男主,是不忠;以女主为由,掩盖自己想要飞黄腾达的想法,是不义。这种垃圾,又如何做得出那种诗篇?


    他若是能作出那种诗篇,又怎么会拱手让给长姊王清莞?


    现代人不让兄弟吸姊妹的血都是难得,至于给姊妹铺路?可笑至极!古代人只会比现代人更甚!


    想踩着姊妹的头上位?也不问问她九湘同不同意!


    至于他能做出来?


    能做出来又何必踩着姊妹的尸体上位?


    “王兄,快作一首给她看。”


    “王兄,快呀。”


    “好,我作!”


    王清柬已恢复了面容,幸好他有提前背一些姊姊的诗篇。


    王清柬清了清喉咙,嘴中刚念出一个字,就被迫卡住了,长姊那张冷清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那天寿宴结束,他愤怒地去找长姊,长姊说:


    “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此后若是被我发现了,你知道下场的。我能做出一篇绝世之作,就能作出比上一篇还好的。到时候谁是谁非,我相信天下人心中也都有个论断。”


    “你也不想让世人知道,你的才名是从我这里窃取的吧。”


    这两天有无数的好友问他,鬼使神差地,他应了下来。反正是最后一次,应该没有关系吧?眼下心上人眼中的怀疑,也实在是让他心中难受。


    这种时候,他为何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至于长姊——


    长姊有什么好怕的?反正现在被困在府中。而且父亲也说过,一切都会为他担着,长姊也会处理掉,会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王清柬沉思过后,念出了第一句诗。


    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紧接着将他的后三句也说了出来,和自己印象中一模一样。


    声音冷冷清清,还没有见到那人的长相,王清柬就能想象到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长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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