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一条瘦长的人影,冲那匪首道,“刚刚收到飞鹰传书,请大当家过目。”
匪首听罢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清秋的下巴,走开几步又脚步一顿,回首看向陶酌风,残忍地咧嘴笑道:“有什么遗言,趁这会儿说给彼此听吧。等到了阎王面前,可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说罢迈开大步走出石屋,与那瘦长山匪一同没入了山洞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见两人离开,屋外又无人看守,清秋强撑着因恐惧而酸软颤抖的双腿,骤然起身扑向石门。
那道石门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无风自动,“嘭”的一声,在清秋扑过去的一刻重重合上。
“咔哒”,落了锁。
“可恶!”清秋狠一砸门,却听得石门那头传来一声铁片轻微的撞动。
她一愣,矮下身来趴在门缝之中,借着门外不太明亮的火光,仔细瞧了半晌,总算看清楚了,那响动正是石门的锁扣发出的。
方才石门自动关闭,门外无人上锁,这锁扣定是石门归位后自动落下的。这种锁扣必不会有多精密复杂,清秋暂住的霍家药馆便有一个这样的锁扣,铁条凭借自身的重量落入门框上的凹槽,便能将门锁住。
而这样简易的铁锁,要打开也不难。正巧这石门做工算不得精细,门缝留的足有一指多宽,清秋思忖片刻,抬手抽下了脑后别着的发簪。
没了发簪束缚,三千青丝如瀑落下,厚重的散在背上,更显得她身子单薄纤细。
清秋用发簪穿过门缝,颤巍巍去够那道铁锁条。
桃木发簪笨拙地一下下戳在铁条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清秋却顾不得这许多,明媚双眸紧盯着门缝那头的铁条。
努力了几息过后,掌心冒汗的清秋稍一错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木头发簪干脆的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出了老远。
清秋握着仅剩的半截发簪,眼中光亮尽失。
簪子断了,她手边再无能够打开那道铁锁的家伙,这石屋又没有窗户,根本不与外界相通。待到那匪首回来,等待她的便只有凌/辱和死亡。
清秋愣怔片刻,无力地瘫坐在门边,双目无神地望着桌上一闪一闪的烛火,缓缓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握紧了那半截断口参差不齐、木刺比匕首还要尖锐的桃木簪。
旁边的陶酌风受不住这洞中阴寒,烧得愈发迷糊,全然不知,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清秋想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
“王爷,村尾一处农院正屋中发现暗道。”
村中空无一人,宫哲与麾下神武卫四散开来,将每一间农舍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一间屋子的墙后发现了密道。
听到手下来报,宫哲快步来到那间正屋中,只见一排空空如也的衣柜被推倒在地,后面的墙上露出一个两人宽的大洞,黑黝黝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一阵阴风吹来,神武卫手中的火把晃了两晃。
“难怪乾州州府围剿了那么多次都无功而返,原来是将匪寨设在了玉泊山里。”
宫哲低声自语着,不禁又皱起了眉。
开凿山腹需要大量人力与时间,更何况这玉泊山临近乾州城,再往西便全是绵延不绝的大山,平日里寂静得叶落可闻,要完成这么大的工程,想不引起乾州的注意绝无可能。
而寻常山匪常被官府或其他匪帮赶着换山头,可玉泊山这帮人费时费力的凿开山腹,显然是要长期扎根在此处。
宫哲想不通这些山匪的目的,但多年征战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定有问题。
不再耽搁时间,宫哲接过一个神武卫的火把,沉声道:“隐藏行踪,进洞。”
话落,神武卫纷纷抽出两块油毡,严严实实包裹在了登云靴上。牛皮底的靴子本就柔软,再用厚实的油毡一裹,霎时落地无声。
这一连串举动全然无需谁吩咐,动作整齐划一的仿佛训练过无数次,这便是宫哲带出来的兵。
装备完毕,宫哲火把一挥,率先走进了那幽邃的暗道之中。
……
山洞深处,两个山匪正抱着大刀闲扯。
“哎,大当家的晚上带回来的那个丫头片子你看见没有?啧啧,那小身段,还有那小脸儿,俊得哟。兄弟我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人。”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小子?几天没进城开荤,看见个娘们儿都觉得是仙女下凡,就连葛三他老婆那又黑又壮的,我都看见过你小子盯着她瞧。你小子也真不挑食儿,不嫌腻得慌。”
“嘿,你别不信!要不打赌,待会儿大当家的出来,咱哥俩进去好好瞧瞧,我赌你看见那小娘们儿,当即就得腿软的走不动道儿……诶,这洞里哪来的马蜂?”
那山匪说着,拿过一支火把来照了照,随即闪电般出手,往眼前的虚空中一抓,一碾,再摊开掌心,只见一只指节大小、赤头黄尾的蜂子颤抖着破碎的翅膀,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那人嫌弃的甩了甩手:“奇了怪了,玉泊山上啥时候也有赤头蜂了……赤头蜂!”
另一人听见赤头蜂三字,也瞬间挺直了腰:“不太对劲,去报告大当家……”
话未说完,两只手便从身后的黑暗之中悄然探出,猛地捂住两人的嘴,明晃晃的刀子在喉头一划,霎时间血如泉涌。
两个山匪手中的刀都还未来得及出鞘,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股鲜血喷得老高,染红了眼前火把的光。
血光中,两具尸体直挺挺向后倒去,却被两名神武卫稳稳接住,轻轻缓缓地放在了地上。
一切完毕,神武卫向身后打了个手势,隐在暗中的其余人立即跟上,继续向山洞深处摸去。
如同黑暗中潜行的猛兽,诛千军、灭一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
“咔”,石门打开。
那匪首不知去处理了些什么要紧事,回来时脸上仍挂着冻死人的寒霜。
“遗言都说完了?商量好谁先死了……”
匪首转过身,恍然一愣。
温暖的烛光晃晃中,有一佳人秀发半束,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侧,眼中似有水光潋滟,双颊微红,衬得一张本就绝艳的小脸美得惊心动魄。
饶是他自忖对女色颇有几分抵抗的能耐,也不由得喉头一动。
见到那双摄魄的鹰目直勾勾盯着自己,清秋微微侧过脸去,不欲看他。
可这一举动却似乎引起了男人天性里的征服欲,匪首冷笑一声,迈开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了只铺了一床薄褥的石头床上,磕得清秋小腿剧痛,险些撞断了骨头。
“小子,还有气儿的话,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等下了阴曹地府,可就再也看不见这么精彩的场面了。”
说罢,匪首扯过清秋的手腕将她拉至身下,一只大掌扼住了她纤细的颈子。
“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是这小子的女人。”
匪首说完,便低头去撕扯她的衣服。
清秋狠命的踢动双腿挣扎着,吸引了那匪首的注意后,一只手悄悄摸到脑后,抽出那半支木簪,照着匪首的后颈狠狠刺了下去。
就如她梦中刺杀祁国国君时一般,凶狠、致命、带着无可转圜的决绝。
可那断掉的木簪不够尖锐,只堪堪刺进去半寸,匪首便一吃痛,一掌将她扔到一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按住涌血的后颈,发狠道:“找死!”
说着便要上前抓她。
清秋慌张一躲,许是匪首动作太大扯痛了伤口,这一抓没能抓住她,反而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清秋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踉踉跄跄地往石门外跑去,手中紧紧抓着那支断簪,力道大的整只手都在不住颤抖。
可那匪首又高又壮,一步比她两步跨得还远,即使受了伤脚步虚浮,仍很快便扯住了清秋散落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
“给老子过来!”
他手劲大得很,扯得清秋头皮生疼,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被他拖着往石屋里走。
“放开我!放开!”清秋知道自己一击不成,便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若是被他拖进屋子里去定然只有受辱这一个下场,于是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再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这厢的动静太大,惹得守在山洞各处的山匪纷纷探出头来,吹着口哨调笑。
匪首将她扯到身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按在石壁上,狠道:“再哭,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
“嗖——”
一声箭鸣。
那匪首的话陡然止住。
背后一只羽箭没入胸膛,带着碎肉与鲜血的箭尖穿透前胸,血像是被石块堵住了出口的水流般,无法喷涌个痛快,便从伤口的空隙间汩汩流出,眨眼间便打湿了整件黑衣。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捂着胸口仰面倒下,笨重的身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啊——”清秋一声惊骇刻骨的尖叫划破黑暗。
匪首一死,潜藏在黑暗中的神武卫手中长剑一扬,向那群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山匪砍去,齐声高喊:“杀!”
山洞中一时喊杀声震天,区区十几人的神武卫,却犹如千军万马,万夫莫挡。
一片火光与血腥之中,宫哲收起仍在微微嗡鸣的紫衫长弓,目不转睛地看着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清秋,迈步向她走来。
清秋眼前仍是那匪首死前口中溢血双目暴出的惨状,惶惶不安地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看他,手中那半段木簪胡乱舞着,口中喃喃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宫哲在她身前站定,缓缓蹲下身来,大手一合,握住她的拳头,稍稍用力,将那沾染着血污的断簪夺了过来。
“……安全了。”
声音温润沉着,一如幼时饱经战火后,那个时常出现在她梦中,定乱世、平天下的盖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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