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林沛羽还未走到座位，李知砚便径直朝他走过去，待看清林沛羽眼下的青紫后，李知砚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林沛羽摇头说只是没睡好。
李知砚随手接下林沛羽脱下的外套挂起来，动作自然的林沛羽想拒绝都显得刻意。
林沛羽垂眼整理衣摆，随口问李知砚到了多久，李知砚说他也刚到，只是怕堵车所以提前走了一会儿。
林沛羽没有多想，事实上他也没有心情多想，李知砚自然知道他这会儿心里不会多好过。
没让服务生帮忙，李知砚自己动手给林沛羽添上茶水，声音很温柔的说：“饿了吗？我已经提前点好菜了，怕待会儿人多上的慢，没提前征求你的意见，不介意吧。”
林沛羽怔怔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杯，冒着热气的水让他觉得很温暖，听到李知砚的话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水杯。
“怎么，发什么呆呢？”李知砚把菜单递到他眼前晃了晃，“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就再加。”
林沛羽皱了皱鼻子，一把抓住在眼前来回晃的菜单，随便瞟了一眼，不禁‘哇哦’一声。
“没有了，这些就行。”林沛羽眨了眨眼睛说道。
他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发现李知砚点的几乎都是他喜欢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知砚没有强求，重新拿过他手里的菜单，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林沛羽抓了抓头发道，“那多不好意思，还要你迁就我。”
李知砚挑眉，“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呢？”
林沛羽讪笑道，“那确实不知道。”
李知砚笑笑低下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席间李知砚真的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照顾林沛羽，饶是一向少爷脾气的林沛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到两人吃完饭林沛羽准备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李知砚已经提前结过了，林沛羽再大大咧咧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虽说都不差这点钱，但事儿不是那么个事儿。
“这、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林沛羽无奈道，“大老远回来给我过生日连顿饭都没吃上，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在圈里混啊。”
李知砚看着他满是歉意的表情，隐忍的笑笑，“正好家里有点儿事，趁着一起回来了，不是专程为你的，别有什么压力。”
话是这么说，可林沛羽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压力。
林沛羽努努嘴，“这下可好了，昨天欠的还没还完，这又欠了一回。”
李知砚不在意的笑说：“没事，就欠着吧。”
看林沛羽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李知砚又说，“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陪我一起去c国玩几天怎么样？”
这个当然不行，自己这有家有口的，怎么能抛弃伴侣和独自和朋友去疯玩，林沛羽赶紧拒绝，“和朋友有什么好玩的，让你对象好好陪你吧。”
李知砚没有勉强，也没有解释自己并没有对象，只是又提议，“看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去喝一杯？”
这话要是放在十分钟之前，林沛羽肯定就拒绝了，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此时此刻他要是拒绝的话就似乎很不近人情。他也做不出那样的事，谁对他好对他不好他还是分的清的。李知砚一向像哥哥般待他，可即使再像也毕竟不是亲哥，不可能一味地让别人迁就他，感情是需要有来有往的，不能只由一方永远的付出。
可昨天回家晚了钟离北那么生气，动作又凶又狠，说实话林沛羽有点害怕，肯定不敢再烂醉着回去。可转念一想，不让自己晚归，可他呢，却和别的女人被拍到共进晚餐，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非要让所有人看自己的笑话吗？况且别说是哄哄自己了，直到现在他连个解释都没有。
光是想想林沛羽眼睛都有点热，要不是顾忌着李知砚在场，眼泪可能早就出来了。
无论自己怎样付出，无论做什么那个人都不会放在眼里，自己在他面前恐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李知砚看出林沛羽的挣扎，本不忍逼他，正想说要不算了，林沛羽却突然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状似轻松的说“好呀”。
李知砚看着挺高兴的样子，抢在林沛羽前面帮他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原来自己的行为也可以让人感到开心自在，林沛羽总算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一无是处。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喝醉酒的人跌跌撞撞的往前冲差点撞上林沛羽，李知砚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护在身后。
林沛羽心惊的拍着胸脯直呼，“好险，那么大块头还不得把我撞死啊。”
“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乱说话。”李知砚在他头顶拍了拍，“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沛羽缩缩头，嘟囔道：“迷信。”
直到坐上车之前，李知砚的手一直虚搭在林沛羽肩膀，呈现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好像很暧昧，也好像关系很好的兄弟。
钟离北收到那些看似很暧昧的照片的时候，正在开公司内部的高管会，发信人来自于某个损友。
钟离北开会时一般不怎么看手机，可能是恰巧正在做工作汇报的高管方案不够精彩，让人昏昏欲睡，也可能是钟离北就是想看手机，所以他点开微信就看到了让他瞬间皱起眉头的信息。
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或许别人认不出，但钟离北明显能从身形和衣着上认出那个依偎在高大男人怀中的青年昨天还躺在他的床上，被他抱在怀里，压在身下。
偏偏发信息的人还很贱兮兮的问他如何看待自己被绿，小男友都跟别人卿卿我我了，是男人能忍？
钟离北一直没理他，他便一直发消息，说他们俩果真是各玩各的，还说他们俩真是有趣，今天你绿我，我明天绿你，后天是不是又该轮到钟离北了，用不用他给提供点优质资源方便下次以及下下次。
正在汇报工作的高管看着钟离北的脸色，有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以至于让总裁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自信满满汇报的声音不自觉从小到无。
“怎么停了？”钟离北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淡淡的说：“继续。”
到底是在听还是没听啊，满座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明显的感觉出总裁不太对劲，不过也没人敢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林沛羽不是爱喝酒泡吧的人，主要是也不敢，偶尔喝多了还要被钟离北嫌弃让离他远点。本身就不怎么爱，男朋友又不喜欢，是以林沛羽也很少主动去沾酒，除非一些无可避免的应酬交际，不过也会注意把握尺寸，不敢太过。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要善于管理自己，万一喝大了沾上什么桃色新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男朋友。
可他心心念念着自己有家室，要注意分寸，害怕传出绯闻，而另一位呢，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归根结底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不在意他会不会受伤，不在意他会不会难过，不在意他会不会难堪，更不在意他。
会在意的至始至终只有自己，因为爱所以在意。
如宝石般晶莹，眼泪般透亮的液体被一杯一杯被灌入口中，面前喝空的玻璃杯子三三两两歪斜摆放，在绚丽的灯光下闪出尖锐的光芒，美丽又无用，被废弃似乎是它唯一的宿命。
知道他不开心，李知砚并不怎么拦着他，人都有压抑不被理解的情感需要宣泄，都是普通凡人，没有谁的心坚硬如铁。只是在他的特别关照下，林沛羽喝的那些酒精度数很低，基本上跟喝果酒没什么差别，只是在口味上动些手脚，不易被发现罢了，尤其是像林沛羽这样对酒研究不深的人，更不会轻易发现。
可即使酒精度数再低，实打实喝那么多液体也会不舒服。李知砚把一碟摆放精美的果盘推到林沛羽面前，顺手递过去一块，“小羽尝尝这个，还挺新鲜。”
林沛羽果然被那摆成各种动物形状的水果吸引了视线，他捏起那个被做成了雪人形状的草莓，兴致勃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李知砚看他终于被转移了一点注意，欣慰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林沛羽竟难得的没有躲开，李知砚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柔软起来。
李知砚也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就看到林沛羽身边站着一个手里端着酒杯的身影。
从李知砚的角度看过去，就见那人的嘴巴似乎一直在动，不停的说着什么，林沛羽还在维持着方才趴在桌子上观赏果盘的姿势。看他脸上红扑扑，眼睛却好像没有聚焦，完全没有在意什么，与周围的舞曲声、吵闹声格格不入。
不知道林沛羽有没有注意到那个不停跟他搭讪人的形体外貌，李知砚却注意到了，跟周围那些打扮非常新潮的人相比，在李知砚眼里那个人从外表看已经相当正经，穿着休闲衬衫，戴金丝边眼镜，怎么看都一副‘精英相’。
待稍微靠近后便听到那人声音温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觉得比较投缘，想认识一下。”
“我真不是什么坏人，”那人无奈的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也不要喝太多了。”
林沛羽置若罔闻，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盯着草莓雪人。
李知砚想，摒弃爱泡吧的都不是什么老实人的固定印象，其实那个人也没有那么聒噪，只是林沛羽实在太无动于衷便显得那人过于殷勤。
“能认识一下吗？”
林沛羽终于开口，仍旧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不。”
“那……交个朋友可以吗？”
“我有男朋友。”林沛羽喃喃地说。
有一瞬间李知砚甚至想，如果真是那个精英也未尝不可，或许小羽就能没那么伤心，也不用在深夜买醉。是谁都可以，只要能让他不那么伤心。
李知砚走过去把手搭在林沛羽肩膀上，林沛羽和那个人的眼神一同落在李知砚身上，李知砚没去看那个人，垂眸低声在林沛羽耳边说了什么，林沛羽很轻的摇了摇头。
即使靠得那样近，仍旧没人能真正落入林沛羽眼中，那人定定看了林沛羽一会儿，自觉没趣，摇头苦笑着离开。他想大概不是真的没人能进入那个人眼中，可能是他眼中已经有了某个人所以便拒绝任何人的进入罢了。只是那个人的眼中为何全是悲伤，天涯何处无芳草，罢了罢了。又不是谁离了谁不能活，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成年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周围到处都是不时瞟过来的身影，真正敢上前的也不是没有，林沛羽苦笑着想自己也不是那么没市场啊，为何有人就是看不上。
“砚哥，几点了呀？”林沛羽捏着被咬掉半颗的草莓雪人，有些不是很清醒的问道。
“怎么了，你还有门禁啊？”李知砚原本就已经看不下去他拿酒买醉，让他来喝两杯是为了陪他解解闷，而不是让他借酒消愁。本是想打趣他一下，却见林沛羽听见‘门禁’俩字时刹那间变了脸色，李知砚就知道还真被他给随口蒙对了。
林沛羽没否认，小心的看了李知砚一眼，似乎是在不好意思，怕扰了李知砚的雅兴，毕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李知砚强压下内心的复杂，扯着嘴角问，“就管你这么严啊？你还真是什么都听啊。”
林沛羽闷闷的把酒杯扣在桌面，没有说话。
“他这么要求你，那他自己呢？”李知砚又问。
林沛羽局促的四处看了一圈，没找到哪里有可以显示时间的地方，他便低头去摸自己身上，似乎是想找手机。
“好了，还不到九点你急什么？”李知砚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要实在是急，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林沛羽搓搓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良久，他皱着鼻子笑笑，跟李知砚道歉，“对不起啊砚哥。”
李知砚心下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疑惑的看向他。
林沛羽闭了闭眼睛，“让你开开心心吃顿饭，痛痛快快喝次酒都做不到。”
林沛羽在笑，可李知砚从没看过这么让人难受的笑。
“真是对不起哦砚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你见到这么糟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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