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看到客人进门的一瞬间，他还是打起了精神——他看着店门口放空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有些诚惶诚恐地说：“这可真是令人惊喜的客人，两位是……”
他有些迟疑地说，“是新来的修女和神官吗？我似乎没有在教会内见过二位。”
缇娜瞬间紧张起来，但利维坦自然地往前一步：“请不用在意，我们不是哲夫镇的圣职者，我是钱德勒镇的神官。”
杂货店主更加惊讶了：“钱德勒镇！那里三年前就没有人住了！”
“是的。”利维坦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坚毅地开口，“但那里有光明圣殿。”
“无论哪里，有神殿的地方，就该有侍奉者。”
坚定的话语配上他人畜无害的外表，居然产生了几分宛如神祇的圣洁感，缇娜看着他的侧脸略微有些失神。
然后他飞快转头对她眨了眨眼，缇娜迅速收敛了表情，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恶魔。
但杂货店主已经上当了，他肃然起敬，近乎虔诚地说：“赞美光明神！”
“我就知道，‘每一座光明圣殿都是大陆的守卫要塞’不是说说而已！”
他感动地看向两人，“但两位还这么年轻……”
“还有，请不要误会，她并不是光明圣殿的修女。”利维坦笑容温和，伸手指向缇娜，缇娜一瞬间紧张起来——这家伙该不会打算给她找麻烦吧！
她听见利维坦微笑着继续说，“她是我……带来的小厨娘。”
缇娜：“……”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什、什么！”杂货店主大吃一惊，“这样的少女只是厨娘吗！”
利维坦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缇娜带着杀意的视线，继续自己的表演，露出了有些惋惜的表情：“是的，说来话长，她在过去的人生里也遇到了一些足以称之为‘麻烦’的考验，但所幸，她终究还是一路走到了这里。”
“愿往后光明神庇护她。”
杂货店主虔诚地跟着祈祷：“愿往后光明神庇护她。”
缇娜装模作样地也跟着举起了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这家伙擅自给她加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设啊！
“不过，我们确实因为过于年轻、经验不足遇到了一点麻烦。”利维坦寒暄过后，话锋一转，“钱德勒镇现在没有居民，我们需要的日常用品，就只能来这里购买了，之后我们恐怕还会麻烦您好几次。”
“这是我的荣幸！”杂货店主笑得灿烂，“两位都需要些什么呢？请随意挑选！”
“咳。”利维坦清了清嗓子，“我们打算先卖一点东西。”
他露出有些窘迫的神情，“那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几乎是百废待兴的状态，要买的东西有很多，我之前没有料到，会到这个地步，所以……”
“哦哦，我明白。”杂货店主看到眼前高贵的神官因为一时的囊中羞涩而露出了这样的神色，立刻体贴地开口，“我们这里也收很多东西的，无论是农作物还是魔兽肉，炼金药剂或者是首饰，什么都可以。”
“而且您是光明圣殿的神官，如果真的有些困难的话……”他有些委婉地开口，“光明神在上，您可以赊账的。”
“不，这怎么能行！”利维坦几乎羞红了脸，“我从来没有做过赊账这种事……”
杂货店主看他的眼神愈发慈爱，啊，这还是位脸皮薄的年轻人呢，看这高贵的作风，一看就知道肯定出身良好、受过不错的教育，说不定或许是个贵族！
“没事的。”他放柔了语气，“那么，您要卖什么给我呢？”
缇娜看了看那边仿佛在对待易碎玻璃品的杂货店主，又扭头看了看人设变成了“出身良好一时窘迫只能卖点东西的年轻神官”的利维坦，再次认识到了惯会蛊惑人心的恶魔到底有多擅长说谎。
利维坦面带微笑，伸手从神官外袍下面拿出了一个银质茶壶。
杂货店老板一瞬间有点傻眼，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面露苦涩：“这位大人，这是神殿的东西，我不能收……”
“不不不。”利维坦带着笑意地摆了摆手，“我不是要卖茶壶，而是这里面的药剂，生命药剂和魔力药剂。”
“药剂？”杂货店主愣了愣，然后下意识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副古铜色的古怪眼镜，他注意到缇娜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用来分辨药水品质的炼金道具，当然，对两位送来的药剂我们是丝毫不怀疑……”
缇娜只是好奇，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按正常的来就可以。”
“感谢您的公正。”杂货店主看她的眼神也一样慈爱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那么，我就先看一看了。”
他旋转着造型古怪眼镜的齿轮，看起来像是对着茶壶里的药剂对焦，随后发出了一声惊叹，“哦，这样的精纯度，完全是中级药剂的品质！”
“这个药剂的作者，已经完全是独当一面的炼金术师了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您说您有个朋友，没有提及炼金术师的名号，我还以为是炼金学徒的试作……”
利维坦略微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扫了缇娜一眼。
她看起来无动于衷，似乎还对为什么不是上级药剂而耿耿于怀。
她恐怕不知道，上级药剂需要用到“浓缩中和剂”，用来使同样的分量里包含更多的元素，但市面上几乎不会流通上级生命药剂，因为没有必要。
这种基础药剂，效用达到中级就相当够用了，如果要提炼精纯度达到上级，成本提升，反而得不偿失。
除了作风奢靡的贵族，大概没有冒险者会带着上级生命药剂出门。
但利维坦想的确实另一方面——一般药剂的品质，和使用的药草品质有很大关系，如果让杂货店主知道，这一壶“中级药剂”是用棕果炼成的，他大概会吓得把手里的眼镜丢掉。
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虽然浑身透着古怪，但炼金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利维坦脑袋里念头飞转，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确实很有本事，不过为人比较低调，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
杂货店主理解地点了点头：“毕竟是炼金术师嘛，什么古怪脾气的都会有的。”
利维坦晃了晃手里的茶壶：“不过我的朋友在炼金的时候，没有趁手的瓶子，所以就……”
“啊啊，这不要紧的，我们这里有药剂瓶子出售。”杂货店主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像是试剂瓶一样的透明瓶子。
缇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瓶子——居然是玻璃制品。
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能够在日常方面用上玻璃了啊。
杂货店主在谈起价钱的时候，自然而然显露了一点商人的精明：“我们的瓶子是按照80铜的价格出售的，而中级生命药剂是按照2银的价格收购，中级魔力药剂2银80铜，一直都是这个价格。”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肉痛地开口，“但两位是光明圣殿的人，所以……”
“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吧。”利维坦扫了缇娜一眼，露出和善的笑容，“我们需要药剂瓶子，就在结算的时候扣除价格吧。”
杂货店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搓了搓手：“一会儿您要买的东西，我给您便宜一点。”
利维坦礼貌地点了点头，而后举起了茶壶，把颜色漂亮的生命药剂倒进了透明的药剂瓶里。
他们一共出售了8瓶生命药剂和3瓶魔力药剂，多余的那些被利维坦当做赠品送给了杂货店主，又获得了对方极大的称赞。
一次药剂一共赚了15银60铜，缇娜的目光几乎黏在了钱币上，一边想着这么点钱距离金币还有点距离，一边飞快把钱币收进了怀里。
利维坦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幸好店主正好转身，没看到她巨龙一般锐利的目光。
缇娜对上利维坦的视线，下意识护住了自己装钱的口袋。
利维坦：“……”
她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买厨房用品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下次、下次会分你一点的。”
利维坦闷笑一声：“啊，不用了，看到您这幅样子我已经觉得很有趣了。”
店主在收起来的药剂瓶子上打上了标签，回过身问：“那位炼金师要留下标记吗？还是匿名？”
缇娜疑惑地眨了眨眼：“标记？”
“啊，两位不了解这些吧。”杂货店主露出和善的笑容，“一般有名气的炼金师都有自己的标志，通常会刻在瓶上，越是高等的炼金术师留下的标记就越难复刻，即使是同样的中等药水，如果是知名炼金师制造的，价格也会更贵一点。”
“而初期的炼金学徒大多就是像这样贴个纸条打个记号。”
“您说对方没有瓶子，我就猜他多半是不愿意透露姓名。”
杂货店主相当友善地给他们讲述这些恶魔和精灵都不太会了解的人类规则，缇娜点了点头，她开口：“那就画五个五角星吧。”
“五角星？”杂货店主看起来有点困惑。
异世界难道没有这种日常符号吗？缇娜也觉得有点奇怪，在柜台上给他展示了一下画法，杂货店主这才依法炮制，把它画到了药剂瓶的标签上。
“是从来没见过的标志啊，果然还是不想要显露名声吧？”杂货店主随口跟他们搭话。
缇娜已经开始看店内出售的物品了，利维坦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从来没见过吗？”
“嗯。”杂货店主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些名气但隐姓埋名的炼金术师吧，如果真的是新人的话……”
他像是觉得不可能一般笑起来，“那可真是怪物一样的新人呢。”
“我想也是。”利维坦不动声色地回答，扭头看向那位两人口中未来的大人物，她正蹲在杂货店的货架前，一本正经地比较着两种绿色长条植物。
利维坦收回视线，看向杂货店主，“说起来……您有什么难处吗？”
“哎？”杂货店主愣了愣神，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不、不……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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