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套公寓随着一盏盏镶嵌式水晶灯的亮起，清晰呈现在秋屿的视线里。
这套公寓比她上面那套公寓面积稍小一些，但也是错层，只是上层没有房间，玻璃围栏后面是一个开放式的半层空间，被布置了低矮的床榻、铺上柔软的长毛毯，摆放了书柜和沙发。
一层空间包括厨房和洗手间，落地窗前的区域简单布置了沙发、投影仪和柜子。
装修以简洁的灰黑为主，加入了一些金属色配搭，整体看起来非常简洁低奢。
公寓朝向和楼上那套一样，坐北朝南，可以将B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郁盛看着他走进来，见他抬头安静打量整套公寓，想象他即将露出的惊喜反应，她心底有压不住的喜悦。
公寓里的一切都是依照他的喜好来装修的，幸好原本就是有一些硬装的房子，所以工期很快，赶在他生日前完成了。
她想给他个惊喜，所以一直守口如瓶。
“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郁盛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电子门锁的密码你随时可以改。这套房子，你可以搬进来住，也可以租出去，反正是你的了，想怎么办都行。”
秋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时，眼底并没有她期待的喜色。
“你送我一套房子？”他看着她，眸色沉黑，声音里带上一点不易觉察的轻颤和愕然。
“嗯，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这几年，你全年无休跟在我身边，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无论我遇到什么危险都拼了命的护我。以前我没有能力，就那些资金，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现在——”
“这个礼物我不能要。”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低沉清冷，完全不是郁盛预料中的反应。
她有些怔怔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能要？”
他垂眸沉默片刻，再次看向她：“太贵重了，别说我在你身边工作三年，就算是十年，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礼物。”
“为什么不能，你帮了我这么多，这是你该得的——”
郁盛不解，见他转身要走，忙追上去拉住他，“你怎么了，你在生气？阿屿？”
拉住他手腕的手指柔软温热，哪怕是这点温暖，都是他所贪恋的。
他可以在她身边扮演任何角色，只要她软着语气轻轻喊一声阿屿，或是像这样触碰着他提出要求，他就能放下所有原则，答应她一切要求。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忍耐和接受一切：看着她和顾觉约会，看着她被其他男人示好，看着新来的保镖取代他的位置……哪怕现在她明明知道了却避而不谈，他都能极力压抑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这次不行。
她以为他是为了这些才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吗？
还是……她以为补偿了他这些之后，就算是还清了他的救命之恩？
再或者，是不是在她眼中，他们之间的默契信任和情感，是可以用物质来衡量的？·
他感觉到从心底传来的锐利刺痛，让他无法喘息。
他轻轻挣开她：“没有什么该得不该得，我也不是为了这些才跟在你身边。还是你觉得，如果没有这些额外的物质，我就会离开？”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只是一份礼物，我想让你开心，你没看出来这里面的装修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吗？”
礼物？
可这房子，明显已经超出了礼物的范畴。
秋屿沉默片刻，再次走回去，从桌上取过那份房产证：“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房子就当我买的，明天我会把钱转给你。”他说完，不再停留，直接大步离开了公寓。
郁盛有些怔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三年多来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可依然克制着没有冲她发火。
她不明白。
这几年两个人一起努力，他陪着她帮着她，将盛世繁华慢慢建立起来，如果没有他，她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
他是盛世繁华的元老和功臣，她送他一套房子又怎么了？
不过只是一套很小的公寓，又不是别墅大平层，怎么就不行了？
郁盛后来想想，这套公寓因为地段和面积，房价不算贵，但也要一百五十多万。
他说要把买房的钱给她？
这……确定不是在逞强吗？
然而第二天她真的收到了一笔转账，除了房子本身的价格，连装修费都算上了。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钱，想必问了他也不会说。
可对郁盛来说，那串数字，清清楚楚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界限。她第一次花尽心思送人礼物，对方却直接还钱给她，气得郁盛两天都没和秋屿说话。
秋屿还给她钱之后，倒是如常一般跟在她身边忙碌工作，就像是全然感受不到她刻意的冷淡，甚至半句都没多问。
但她脸色已经挂成这样了，唐宸就连开车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车速都不敢超过四十，秋屿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不想接受物质礼物是吗？
非要和她算的清清楚楚是吗？
郁盛脾气上来了，打电话给律师催促之前吩咐准备好的文件。
很快，在她打这个电话的当天下午，一份股份赠予书出现在秋屿面前。
郁盛给了他盛世繁华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是她过年之前就想给他的东西。
这家公司没有他根本不可能建立起来，哪怕他明面上的职位只是助理司机和保镖，但她心情很清楚他到底帮她做了多少事。
他完完全全担任了创业伙伴的角色，只要她一个吩咐，他可以通宵不睡把工作完成，并且做到最好。
这些股份是他应得的，也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当然，现在催促律师早一点走完程序，把文件呈现到他面前，纯粹是为了气他。
果不其然，秋屿在拿到股份赠予书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办公室里。
“郁总，股份我不能要。”
男人身上有沉冷严肃的气息散出来，即便隔着办公桌，她也能感受到。
“哦？”郁盛假装对着电脑忙碌，连个视线都没给。
谁让他假装看不到她在生气？
他还了房子的钱，他高兴了，可她不高兴。
以前无论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再分过的事，他都会迁就她。这次她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他也明明知道她不高兴了，可却一句软话都没有。
“郁总。”
对方修长的手指撑住了她的办公桌，郁盛假装忙碌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的人：“你既然叫我郁总，就该明白，我是你的老板，老板给你股份，你不是应该收下然后说谢谢吗？”
“谢谢，但我不会接受。”这不是一顿晚餐，一个好意的关心，只要她寥寥几句话他就会接受。
他的底线，牢牢的卡在这里。
郁盛气得脑门疼：“不要也得要！”
秋屿没再和她争论，只是淡淡陈述结果：“我会联系律师取消这份赠予书，只要我不接受公证，这份赠予书就不成立。”
郁盛：……
她不死心，之后想起先前和周洛一起投资了一款国产车的新车行。
这家车行虽未正式开业，但里面有款旗舰车型她却很喜欢，大型的SUV，可以挑战各种地形，全景式天窗，声控发动，手机无绳充电功能，按摩加温座椅，后座格外宽敞舒适，还比普通的SUV更加省油。
当初去车厂实地考察的时候，她记得她和秋屿一起试驾过这款车，他也挺喜欢的模样。
那时她就动过心思买，于是她给车行经理打了电话，直接指定车型，全额付款。
这款车恰好车库里有货，全新黑色。
“嗯，那就要这辆。”郁盛听到不用等还挺高兴。
和之前买房一样，因为不用贷款，所以她直接写上了秋屿的名字，还留了公司地址，并且特意嘱咐了一番说辞，让人第二天直接把车开来公司，然后上来将车钥匙和车产证交给秋屿。
于是这天下午，当秋屿陪同郁盛结束午餐回到公司时，全公司职员都簇拥着捧着鲜花的车行送车员，拍手祝贺秋屿喜提新车。
“郁总，听说这车是合作品牌方送的，可真大气啊！”
“虽然大家很羡慕，但秋助为公司这么辛劳忙碌，确实应该有这样的奖励！”
“秋助，车子我们已经下楼看过了，超级帅的！”
“秋助，怎么还愣着？是太高兴了吗？哈哈哈！”
“能不高兴吗？大伙，公司的福利已经摆在这了，大家都要好好努力工作啊！向秋助看齐！”
……
一时间，彩虹屁和羡慕齐飞。
不知道是不是送车员知道买车的是车行股东之一，还是现在车行服务确实周到，反正对方的工作到位极了。上来送个钥匙，还自配了鲜花蛋糕的领车仪式。
郁盛对此很满意。
秋屿眸光沉沉的看了眼郁盛，伸手接过车钥匙车车产证，开口问道：“真的是送的吗？”
那位送车员早就被各种关照过，此刻自然脸不红气不喘：“那是当然，我们大老板对合作方可好了！”
秋屿看了眼车产证，侧头朝郁盛缓缓道：“谢谢，郁总。”
“你该得的。”郁盛从一旁的分装蛋糕盒里挑了一块抹茶口味的拿在手里，转身笑着进了自己办公室。
不管他猜没猜着，反正她一口咬定这车是送的，他也没辙。
如果这回他敢再还钱，她随时翻脸给他看！
秋屿这次确实没有再还钱，因为根本没这必要。
这辆车从送过来后始终停在公司楼下，成为了她的专车——秋屿只在需要载她的时候才会开。
事实上因为小唐的存在，如今需要秋屿亲自开车载她的机会寥寥可数，所以这车送来一个星期后，只开过一次。
某天，郁盛经过地下车库看到这车时，发现全新的车身上，已经积了一层灰。
郁盛：……
**
盛世繁华全公司上下都看得出来，他们那位年轻的女总裁和她最得力最信任的特助，在冷战。
老实说，特助和总裁冷战这事搁在其他公司，那是不可能的，哪个敢啊？助理跟总裁冷战？那是什么天方夜谭，不想干了吧？
而在他们公司，比起助理是否“敢”跟总裁冷战，令大家更啧啧称奇的是，秋助理居然“会”跟总裁冷战？
像他这样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随时待命，把郁总的公司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的人，居然会和郁总冷战？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哟？
郁总不是才送了一辆车给秋助理吗？
难道这里面有内情？
秋助理其实是遭遇了超高薪挖角所以郁总紧急公关？
“搞不好是年薪百万还有年底分红！”
“那秋助理会走吗？”
“怎么可能，他对这公司比咱郁总还上心！”
“那他们怎么现在这样？”
“肯定有我们这些小职员不知道的事啦，别八卦了……”
“如果我是郁总，无论对方开什么条件，双倍照给不就好了，给多一点，直接灭了秋助理被挖角的可能！”
……
午饭后的休息时间，郁盛经过茶水间，惯例听了会员工们的壁角，随即无声叹了口气。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事实和众人的猜测刚好相反，不是她给的太少，而是她给的太多了……
送房还钱，送股票被拒，送车不开，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事情已经隔了几天，其实这几件事，郁盛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她惯常这样，怒意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但气性却总是不长——或者说，面对秋屿，她从来都气不长。
那个家伙，生气的时候连和她吵架都不会，她就算再气，又能气多久？
如今这场冷战，更多的是因为那天之后他的态度。在她送车之后，除了工作方面的事情，他私下很少和她交流。
花心思送礼被拒的人还没生完气，他倒是莫名其妙气上了，郁盛对此无语。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和她说话，或者不理会她工作之外的事，例如她冷了、饿了、渴了，他依然会第一时间帮她解决。
但郁盛能感觉出来，相比以前发自内心的关切，现在更多的是以工作的态度帮她解决。
其实差别不大，他依然妥帖周到，只是那一丝细微的不同，让她觉得不舒服。
偏偏又不是他工作没做好，她想找茬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于是到了最后，她干脆也以冷制冷了……
这天，郁盛回到办公室没多久，秋屿就敲门进来了，他过来是为了和她一一确认今天下午以及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
郁盛靠着宽大柔软的办公椅，一边玩着办公桌的水晶摆设，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
站在办公桌对面的男人脸色端肃，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平板电脑上，开口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公事，简直把公私分明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郁盛轻轻搁下水晶摆设，缓缓开口：“下午你不用跟我一起去了，有小唐陪我就行。”
男人声音一顿，随即抬起视线看她，深黑静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为什么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
他收紧手指，将情绪牢牢锁住：“好的，郁总。”
郁盛扬了扬眉，沉默着打量他片刻，又道：“等等，我改主意了，你还是一起跟着吧。”
“是，郁总。”
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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