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是莽撞,也是勇敢。……
过去的那些旧事,苍寒并不经常回忆。
徘徊在饥饿与寒冷中的童年,和现在似乎不是一个世界。
人总要朝前看,他不喜欢忆苦思甜。
可是林空桑想听,苍寒就愿意说出来。
尝试着开口,慢慢地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艰难。
林空桑像本十万个为什么,在他断断续续的回忆里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而苍寒顺着她的问题回答,过程中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两人就这么你问我答,以对话的形式一点一点把那些一直困扰林空桑的谜团给解开。
苍寒的故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或者可以说,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心疼难过。
不只是父亲,苍寒之前口中的爷爷,也并非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原本的祖孙三代,不过是个被拼凑出来的、濒临破碎的家。
“我的脑子不好,小时候…很笨。”
“所以,把我丢了。”
苍寒声音很轻,垂眸盯着饼干上的粉色蝴蝶结。
他似乎陷入沉思,被翻涌上心头的回忆触动神经。
不会哭,不会笑。
不会走路,不会说话。
世界一片灰白,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威胁。
后来——
“后来,我爸认识了我妈。”苍寒像是笑了那么一下,“她和你很像。”
“我?”林空桑瞬间紧张起来,“是那个、那个测血压的阿姨吗?”
苍寒点点头:“她只大我十岁。”
大概是有了追求和渴望,一切都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苍寒读了小学,读了初中,现在在读高中。
“然后,李来贵出现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林空桑在听到“李来贵”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笑了那么一下。
“对不起。”她赶紧把脸重新板起来。
“没关系,”苍寒似乎已经习惯,“我也想笑。”
林空桑托着腮看苍寒:“还有你想笑的东西啊?”
“因为我的名字,”苍寒也看着她,“和这个同类型。”
林空桑花了几秒时间才反应过来苍寒口中的“我的名字”,应该是出生时亲生父母给他取的名字。
她觉得莫名有些沉重。
可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却又像是毫不在意。
“什么啊?”林空桑问道。
苍寒动了动唇,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口:“李进财。”
“噗——”
林空桑直接捂住自己的嘴,把身子躬去了桌面水平线以下。
憋都憋不住,忍得后脑勺绑着的马尾都在抖。
苍寒见小姑娘笑得开心,眸中闪过些许温和:“我不太喜欢。”
“你喜欢就不对了,”林空桑像是别过了气,把一只手臂搭在桌边,艰难地重新撑起上半身,“大哥对不起,我不该笑你的。”
“没关系。”苍寒的心情似乎不错。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突然来找你肯定有事吧?”
“嗯。”苍寒敛起唇角丝丁点笑意,似乎不打算把这个问题深入。
林空桑也识趣地打住,没有继续追问。
故事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苍寒把饼干袋上的蝴蝶结重新系好,低头搁进桌洞。
林空桑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苍寒。”
她没有目的地喊了一声。
苍寒的目光上移,眼皮叠出好看的褶皱。
那是一双狐狸眼睛,左边眼尾还带着伤疤掉落后淡淡的粉。
可是人又乖得像只小猫,吃块饼干都要分四口慢慢地嚼。
“嗯?”
尾音上扬,带着疑问。
目光相撞,随后错开。
有些东西藏不住,纯粹透明,滚烫热烈。
懵懂时不懂约束,不知收敛,像瀑布倾斜,一股脑地全往外泄。
粉身碎骨没关系,河落海干也没关系。
就算什么都没有了,那还留下一面嶙峋峭壁,罅隙间全是曾经冲刷过的痕迹。
那是莽撞,也是勇敢。
是奋不顾身,更是孤注一掷。
“我还是喜欢你这个名字。”林空桑笑着说。
苍寒搁在桌上的手指蜷起,指尖在掌心下的桌面上不动声色的蹭了几下。
他眨了半天的眼睛,视线总垂在下方,可是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偏右,睫毛扑闪得有些厉害。
耳朵红了。
像一只不知所措的猫。
林空桑眼睛一眯,“嘿嘿”笑了几声。
傻乎乎的,跟她平时一个样。
“嗯,”苍寒目光闪烁,“我也喜欢。”-
十一月末又飘了场雪。
雪不大,但是却把气温直线降低至零度以下。
林空桑开心得不行,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南方麻雀,一下课就去雪地里扑腾。
乔伊的感冒拖了大半个月还没好,似乎还有继续传染给林空桑恶性循环的倾向。
加上林空桑压根没点防备措施,出去野一圈回来就挂清水鼻涕。
所以她就如愿以偿的感冒了。
“我的桑桑我的宝贝,”乔伊抱着林空桑使劲吸着鼻涕,“咱们终于可以亲密接触了!”
林空桑双目无神任她蹂/躏,最后两节课头晕得就像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天旋地转。
病来如山倒,她这是整个世界都倒了。
努力撑到放学,林空桑和乔伊两人废物贴废物,互相感染恶化。
“我觉得你应该去挂个吊水,”乔伊摸摸林空桑的脑袋,“你好像比我严重。”
“放学了吗?”林空桑把桌上的东西胡乱往书包里一扫,只想投入妈妈的怀抱,“我要回家…”
出校、坐车。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林空桑出了一身冷汗。
公交车上人多,也没有位置。
她有点脚软,站不住。
一个刹车,林空桑眼前一黑。
已经做好了脸着地的准备,却被稳当接进了一个怀里。
半迷糊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傅,能下车吗?”-
不知过了多久,林空桑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卧室。
窗帘拉着,也没开灯,屋里黑暗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她吸吸堵住的鼻子,张口叫了声妈。
付清溪女士推门进来,客厅里的光线很弱,但依旧照得林空桑眼睛一眯。
“醒了?”她转身把门半掩上,走到床边坐下摸摸自家闺女的额头。
“妈…”林空桑拖着声音,有气无力。
“在呢,”付女士的声音难得温柔,“还晕吗?”
晚上快六点,林空桑足足睡了一下午。
说实话,睡饱以后感觉好多了。
她本来就不容易生病,连药都很少吃。
这回直接上的吊针,自然药到病除,十分显著。
但是她犯矫情,哼哼唧唧说这儿难受那儿难受。
付清溪在床上支了小桌,端了咸粥过来喂她。
林空桑勉强吃了半碗,身子一缩又埋进被子里。
“我就一上午没见着你,能给我烧到三十八度。”付清溪看林空桑大体恢复过来,语气也变得没那么三月春风。
林空桑在心里嘀咕一通,心道凶我做什么,这不应该去找乔伊算账吗?
这人传染给她的病毒是超级变异形态吧?左右不过一上午的时间,直接让自己倒公交车里。
“……”
公交车里。
林空桑一个激灵从被子里弹了起来。
“妈——!”她大喊一声,跟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正在刷碗的付清溪连忙跑回来:“怎么了?”
林空桑坐在床上,话哽在喉咙口,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怎么了你?”付清溪又问了一遍。
林空桑拉拉被子,缓慢恢复神智:“呃…今天中午…那个…”
莫名其妙心虚起来。
问题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你同学。”付清溪一语中的。
“嗯嗯,我同学,”林空桑连忙点头,“我好像、好像晕车了、就…”
应该是大哥吧?好像是大哥。
如果不出意外,车里晕了之后那岂不是…
“哪个同学?”付清溪打断她的磕磕巴巴。
林空桑“啊?”了一声:“你不知道?”
“你们陈老师给我打的电话,说你高烧在小区门口的小诊所输液,让我赶紧过去。”
林空桑抻着脖子,片刻后跟大白鹅似的往里一缩,被子一掀又要睡觉。
“你哪个同学?”付清溪非要追问到底,“那个大哥?”
林空桑眼睛瞬间瞪圆了:“你不是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付清溪一提到就好笑,“输液的时候嘟嘟囔囔地喊,生怕别人不知道!”
“啊啊啊——”
林空桑了直接把被子蒙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是不是之前送你回家那个?”付清溪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林空桑我告诉你,高考之前不许给我谈恋爱!”
“我没谈!”林空桑跟她妈瞪眼睛,“我还没答应他呢!”
付清溪直接笑出来了:“你是不是快要答应了?”
自己老妈套话水平一流,林空桑干脆直接把嘴一闭,以免祸从口出。
——也出的差不多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林空桑什么德行,付清溪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老妈面前没什么丢人的。
但是,但是!!!
她嘟嘟囔囔喊大哥的时候苍寒在不在啊!!!!!!!
万一、万一老班也在,老妈也在,苍寒也在,她一口一个大哥,想想就快原地去世了。
林空桑觉得自己已经原地去世了,
“我不上学了,”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条蛆似的拱来拱去,“我不上学了我不上学了我不上学了!!!”
“腿给你打断,”付清溪用电子体温计测了一下林空桑的体温,“行了正常了,明天给我老实去学校。”-
林空桑抗议了一夜。
睡前在床上抗议,睡着在梦里抗议。
第二天闹钟一响,付清溪没点怜惜直接掀被子赶人下床。
“今天下雪了,秋衣长袜围巾手套都给我装备齐全。”
林空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自己房间的窗帘被“呼啦”一下拉开。
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哇——!”
她瞬间忘了不开心,满是惊喜地趴去窗边:“好大的雪!”
“昨晚下了一夜,最近有的化,”付清溪给林空桑拿好袜子和手套,“下雪不冷化雪冷,桌上有保温杯,我给你装满了,你拿去学校慢慢喝,喝完了就去老师那里倒。”
“我又不是小孩,”林空桑蹬着棉拖去了卫生间,“家里开暖气了吗?好暖和呀!”-
林空桑的体质很神奇,病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过一天时间,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依旧病殃殃的乔伊羡慕得不行,林空桑把自己的保温杯往她手里一塞,赶紧推开保持距离。
“你确定那个人是大哥?”乔伊问。
“不知道,”林空桑嗡着声,“感觉像。”
她昨天晕得又快又死,就听见了一句声音,现在非要让她确定还真的挺强人所难。
“你昨天下午怎么没来?”付阳用英语报纸在林空桑脑袋上轻轻抽了一下,“报纸写了吗?给我抄。”
“没写,”林空桑仰头去看桌边站着的男生,“我现在要好好学习,不抄作业了。”
付阳嗤了一声,随手顺过乔伊的报纸离开。
“真不抄作业?”乔伊抱着保温杯,凑过来幽幽地问。
林空桑把她的脑袋重新推开:“真的,马上又要月考了,我这次数学必定猛超半百。”
乔伊笑歪了身子,跟个老太太似的没完没了。
“我有大哥笔记加成,”林空桑还偏不信那个邪,“你看着吧。”-
认真学习了一个早自习,林空桑觉得自己有点虚。
外边没出太阳,教学楼窗沿上还坐着隔夜的雪。
比起之前那几片雪,这才可以算得上是初雪。
下了课,教室里的人一窝蜂全部跑出去玩。
大课间的广播体操被临时取消,校长不知道发什么疯,空出半小时让老师带着各班学生去班级相应的卫生区铲雪。
当即获得了一片欢呼。
“凭什么不让我去…”因为生病被剥夺了铲雪资格的林空桑往桌子上一趴,闷着声音抱怨,“乔伊比我严重多了…”
外面传来欢呼和打闹的声音,林空桑趴在窗户边看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指把那一点点零碎的雪捏在一起。
都不够堆雪人的。
突然,身后有细微的声响。
林空桑一转身,是苍寒。
对方手上提了一杯奶茶,搁在了她的桌上。
“……”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早上到教室开始,林空桑就没敢往后排多看一眼。
然而没想到,不动如山的大哥,竟然能过来找她。
“乔伊…”大哥一个字顿三下,“给你买的。”
林空桑低着头,连忙把那杯奶茶捧过来:“谢、谢谢!”
也不知道是谢乔伊还是谢大哥。
苍寒的目光扫过窗边,轻轻“嗯”了一声。
林空桑心里打鼓。
大哥都没问自己昨天下午为什么没来,看样子把自己送医院的就是他。
不过,自己——应该——没说——什么——吧?
“……”
“你怎么没去铲雪?”林空桑猛地抬头,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要爆炸了。
“竞赛小组,”苍寒收回视线,低头道,“有事。”
林空桑使劲点了一下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苍寒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是不是应该要对他说声谢谢?!
林空桑开始内心谴责自己,最起码当初送他去医院的人是大哥。
可是大哥当时为什么在公交车上?
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噗”的一声,吸管戳破纸盖。
林空桑看了眼杯身上的标签,是自己喜欢喝的布丁奶茶。
乔伊有毒啊,给自己买奶茶为什么让大哥送过来?
这个班里敢把大哥当外卖小哥的,也只有这位大姐了吧。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不是给自己的,大哥也不会送。
毕竟,大哥喜欢自己。
“……”
“呃啊啊啊…”
她一手握着奶茶,躬身把脸埋进另一只手臂里,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怪叫。
越想越离谱。
林空桑的脸上通红一片,感觉自己又要发烧了。
接着,又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桌上。
她睁眼一看,是一个点点大的雪人。
乒乓球大小的身体,拇指甲盖大小的脑袋。
身体两边插了小树枝,还顶着一个枯叶帽子。
林空桑:“?”
她仰起头,是苍寒。
少年指尖冻得发红,随后蜷缩收进衣袖。
那一瞬间,林空桑耳朵像是灌进了窗外的雪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
撞得胸口生疼。
“外面很冷,”她听见苍寒的声音隔着水雾,一点点飘进耳膜,“不要生病。”
第22章 大哥不在第一层,大哥他……
奥数竞赛的时间挨着十一月末的月考。
老师在课下为参赛的学生辅导,林空桑去办公室接水时撞见了几次。
一开始她还能看见苍寒的影子,少年个子很高,总站在人群最外,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老师在说什么。
后来,他干脆就不去了。
程予姝来教室找过他,每次苍寒出去的时候班级里总要起一阵骚动。
而林空桑往往就是议论的中心,还时不时被怂恿着让班嫂赶紧正正家规。
她分明和苍寒也没怎么样,可是全世界都把他们当一对。
林空桑最初还解释两句,后来干脆脑袋一缩装乌龟。
“竞赛小组没人了吗?”林空桑小声嘟囔着,“每次都是她来?”
“我也奇怪呢,”乔伊吸吸鼻涕,“他们组长不是曹云岸吗?”
林空桑给她抽了张纸:“好熟悉的名字。”
“我们年级第一啊,”乔伊惊讶道,“不是吧?曹云岸不知道?”
林空桑还真不知道。
她以前不太关注成绩,关注也只关注自己上下那一小块,年级第一太遥远,不是她这种小废物可以企及的高度。
“他长得肯定不帅,”林空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然我早关注了。”
“我觉得还行吧,”乔伊摸摸下巴,“和大哥不相上下。”
那这绝对不可能,林空桑直接在脑海中把这个年级第一叉掉。
她觉得这位学霸既然都能和大哥相提并论,那自然也就是同一类型。
然而当真正留心去看对方时,却惊讶于只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的消瘦少年。
林空桑:“……”
这就是乔伊嘴里的、和大哥…不相上下?
上下也差太多了吧?!
走廊上人来人往,曹云岸抱着书本,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声锁扣落下的轻响,防盗门从屋内被关上。
林空桑有一瞬间的愣神,对方似乎在关门前的那一刻和自己对上了目光。
“看到了没?”乔伊悄悄问道。
林空桑连忙偏过脸:“看到了。”
她还在回味刚才那一道视线,像是被门缝活活夹断,折了一支凌冽的箭。
乔伊:“我感觉和大哥挺像的。”
林空桑摇摇头:“我觉得一点都不像。”
两人除了都挺沉默,且皮肤苍白,似乎也没什么相同点。
且曹云岸的白隐约显出那么一点点的病态,如果非要拿出一个类似,林空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黛玉。
看着也不像是为了小组人员来回奔波的人,怪不得什么事都是程予姝出来办。
“他和大哥一样,数学贼强。初中就是我们一中的,拿了好多奖项。”
林空桑是高中才转来临城一中,对曹云岸没什么概念也是正常。
再说又来一个数学小变态,林空桑最怕的就是这种人。
“我记得大哥当年也在一中?”乔伊努力回忆着。
“不是说大哥初中去工读学校吗?”林空桑问。
“他半道上离开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时感觉事情闹的还挺大,不过我没关注就是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教室。
林空桑拿出数学卷子订正了几道错题,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教室后排的苍寒。
临城一中可是他们这里最好的重点中学。
初中时林空桑挤破了头都没进来,进来之后又出去的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为什么要离开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心里憋着事,几节课都不痛快。
等到大课间,广播体操做完后的空档,林空桑拉了一把付阳的衣服,准备向他请教一二。
“初中的事?”付阳挠挠后脑勺,有些惊讶,“你初中不在一中?”
“我小学成绩差,哪能考上一中?”林空桑撇撇嘴,“你最厉害了,你跟我说说呗。”
付阳像是恍然大悟般对林空桑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你敢跟他走那么近,原来是不知道啊。”
林空桑:“……”
“到底什么事儿?”她急了。
“知道大家为什么那么躲他吗?”付阳扫了一眼周围,唇角噙了丝无所谓的笑,“初二那年他霸凌同学,对方退学进医院了。”
林空桑得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答案。
“你觉得可能吗?”她直接反问回去。
“现在是不可能,”付阳长叹了一声,“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的。”
“以前也不可能!”林空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大哥不可能霸凌同学。”
“以前的事谁说的准?”付阳皱皱眉头,“知错能改不就行了?”
“什么知错能改,”林空桑心烦意乱,连话都不想多说,“我是根本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动作快到马尾差点甩到付阳的脸上。
“你能别恋爱脑吗?”付阳几步追上去,“谁没混蛋过啊?”
“这不可能!”林空桑坚定自己的想法,“大哥他怎么可能啊?”
那个问什么都说喜欢,问谁都说好的大哥,怎么可能霸凌同学?
有什么动机,有什么理由?
离谱。
离大谱。
林空桑决定换个人问。
“啊…”林晏似乎有点呆,想了半天才开口,“是有这么回事。”
林空桑一拍桌子,恨不得原地走人。
“不过当年那个被打的也不是好鸟,”林晏又补充道,“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凭什么就是大哥霸凌他?”林空桑找到了新角度,“总不能看谁伤的重,谁就是受害者吧?”
“当然有凭据了,”林晏说,“有人看着的。”
林空桑:“谁?”
“曹云岸。”-
事情兜了个圈,像是把周围的一切都囊括了进去。
中午放学,林空桑拿着她考了四十三分的数学模拟测试卷,“啪”的一下拍在了苍寒桌上。
“十六题,”她捞过板凳,大咧咧把自己往上面一砸,“不会。”
小姑娘心情不好,说起话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和他犯冲。
苍寒把笔搁下,手指捏住卷子一角,拿到自己面前细细地看。
“十七题也不会,十八题更不会。”
林空桑把两条手臂往桌上一叠,人也跟着趴了上去。
苍寒手指划过纸张:“我写好下午给你。”
“我今天中午不回去,”林空桑蔫蔫道,“家里没人。”
苍寒拿了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写了没两行,又问道:“不吃饭吗?”
“不吃了,”林空桑盯着他的手指看,“一点都不饿。”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苍寒会霸凌同学。
而且更可气的是,林晏付阳竟然都信了。
几个男生熟悉起来好歹也有一个多月,平日里三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可是私下竟然这么看苍寒。
林空桑越想越气。
突然,一袋小饼干放在了她的面前。
是一个星期前自己送给苍寒的那袋蔓越莓曲奇。
“干什么?”林空桑把饼干拿过来看了看。
苍寒垂眸继续写着答案:“可以吃点。”
那袋小饼干依旧很多,数量似乎没变。
粉色的蝴蝶结系在最上面,崭新崭新的,像是没有动过。
“你不喜欢吃吗?”林空桑解开蝴蝶结,拿出一块饼干开吃,“你如果不喜欢可以跟我说,我也不会不开心。”
苍寒笔尖一顿,抬眸看向对面姑娘:“没有。”
“那你怎么不吃?”林空桑问。
苍寒的视线转向饼干,轻抿唇瓣:“吃了。”
“哪有?”林空桑皱眉。
苍寒把话说完:“…一块。”
不喜欢还勉强自己吃了一块?
林空桑叹了口气,跟个小猪似的“咔咔咔”的那一小袋饼干都给吃完了。
苍寒:“……”
他像是微微有些惊讶,或许是觉得这进食速度格外离谱。
“不能浪费呀!”林空桑把食品袋一团,起身扔进垃圾桶里。
苍寒的目光跟着那朵粉色的蝴蝶结走了一段,最后还是重新定格在了草稿纸上,轻轻叹了口气。
“答案。”他停了笔,把草稿纸和卷子一并推到林空桑面前,“哪里不懂?”
林空桑托着腮帮看了一会儿:“你能都跟我说说嘛?”
“嗯,”苍寒蜷起四指,用食指点在题干下方,“向量,懂吗?”
林空桑数学底子不行,很多苍寒认为众所周知的定义,她压根就没听过。
摇头,摇头,还是摇头。
林空桑原本还是直着腰听讲,可是听着听着她就趴了下去。
苍寒在试卷上写了一串公式:“背掉。”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天天给苍寒递英语翻译时对方是什么感受了。
“你英语背了吗?”林空桑突然问道。
苍寒一顿,木讷地看着她:“你先背。”
林空桑没忍住笑了出来。
奇怪得很,她刚才分明烦躁郁闷,气结不解。
但是苍寒的一句话就能直接让她破功,心里只剩下好笑。
“为什么不背英语?”林空桑问。
苍寒老实回答:“不会。”
“我教你。”林空桑说。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又不乏认真。
“我…学不好。”
他说得小声,像是有些沮丧。
“没关系,”林空桑把卷子拿过来,“我会好好背公式的,你也要好好背英语。”
苍寒的字迹工整,一排排公式写在题号旁边,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分明很好。
“大哥。”林空桑放下卷子,突然有些丧气。
她看着苍寒欲言又止,脑子杂乱一片,最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
“你觉得我怎么样?”
苍寒一懵,像是被这句话惊到了。
林空桑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连忙摆手更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我的意思是,我这个人,就客观来看,还好吧?!”
苍寒的肩膀稍微松下了一些:“嗯。”
林空桑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手臂间:“那你觉得别人呢?”
苍寒的回答依旧是老样子:“都很好。”
“都很好。”林空桑没有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你温柔对待这个世界,却不见世界同样温柔。
你口中“都很好”的人披着伪装,口腹蜜剑,暗中捅刀。
“你觉得有人不好吗?你觉得谁都好。”
林空桑抿了抿唇,没忍住说了出来。
想起刚分班那会儿,苍寒独自坐在教室角落。
没人和他同桌,也没人跟他说话。
少年像是永远沉默,除了低头写写停停,就是抬头去看窗外一片梧桐翠绿。
林空桑有点难过,心里泛酸。
“可是别人不一定觉得你好。”
大家传他的事迹,唯恐避之不及。
林空桑承认,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那些无知化成愧疚,一点点腐蚀着她的心脏。
生疼生疼。
苍寒沉默片刻,开口道:“没关系。”
林空桑红了眼睛:“你怎么就、就像个傻子!”
她胆子肥了,有些恨铁不成钢。
想摇着苍寒的肩膀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友好。
教室内的空调到点停机,“嗡”的一声,叶片收拢。
白噪音在耳边骤然消失,像是突然失聪一般,周围寂静一片。
苍寒垂眸,像在沉思。
再抬头时,他的眼底染了笑。
“我知道。”
“这世上的善意很少。”
第23章 大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苍寒没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泡在蜜罐里的小姑娘提醒世界的善恶。
对方气急败坏,为他鸣着不平。
“这世上…善意还是有的。”
林空桑有些萎靡不振,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自己只是想让苍寒留个心眼,却并没有让他对这个世界失望。
苍寒微一点头,在座位上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教室后的垃圾桶旁,把林空桑扔在最上面的包装袋捡了起来。
“你在干嘛?”林空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苍寒把那个粉色的蝴蝶结取下来收回手心里:“我没有不爱吃。”
林空桑“啊?”了一声,思路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个话题中跳转过来。
苍寒回到桌边:“我是舍不得。”
林空桑:“……”
这样直白的话着实让人脸红心跳。
“你刚才怎么不说?”她像是有些懊恼。
大哥放着舍不得吃的饼干,自己噼里啪啦全给吃完了。
野猪过境也没她这么凶残。
苍寒站在桌边,把书本合上。
他掀起眼皮看了林空桑一眼,没有出声但更胜解释。
当然是因为不好意思。
林空桑的脸上就快烧起来。
“那你干嘛现在又说?!”
“想让你知道。”苍寒淡淡开口。
世上的善意本就稀少,如果再被误会牵绊,实在可惜。
林空桑愣了会儿,然后原地鼓起了腮帮。
像一只气呼呼的小河豚,脸上泛着淡淡的粉。
“不就吃了你一包饼干,我再给你带就是。”
她把试卷和草稿纸一并收起,像是生了不轻的气,走回自己座位的步子都重了不少。
之前的不开心一扫而光,现在剩下的只有暖胀的心口和呼之欲出的喜欢。
“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苍寒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林空桑刚好拉上笔袋拉链,压在书上转身看他。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阳光。
大概是屋顶窗沿的雪,晒化之后“滴答滴答”往下掉着水滴。
屋里还残留着课上时的温暖。
分明隔了半个教室的距离,可是目光相对,却热进了心里。
“什么事?”林空桑手指轻轻点在桌边,慢慢走向他。
苍寒看着对方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自己身边。
小姑娘背着手,认真等他说话。
“我妈妈怀孕了。”
林空桑眨了眨眼:“你高兴吗?”
苍寒思考片刻,微一点头。
林空桑探着上半身,往苍寒面前凑了凑:“大哥?”
苍寒不动声色地后仰一些:“嗯?”
“干嘛要告诉我?”林空桑笑着问。
小姑娘矮了对方半个脑袋,问话时得仰着下巴。
少年身上带着干净的洗衣粉味道,像立于窗外的梧桐,被雪水清洗得愈发挺拔。
“因为…”
“是个好消息。”-
数学竞赛的时间定在十一月底,天寒地冻的时间,还占着双休假期。
不过好在考场就在本市,从学校坐公交半小时就到。
林空桑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参加还十分重视这场比赛的人。
她甚至还有些迷信,在考试前一天给苍寒塞了一大堆新文具。
水笔、铅笔、修正带、透明胶。
苍寒拿过一支水笔,看着笔身上贴着“孔庙祈福”“逢考必过”之类红底金字的话。
“好运加成!”林空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冲!”
“考试不能用…”苍寒的指腹挨个擦过其他物件,“…这些。”
能用他也用不着。
一根笔足够了。
于是林空桑又从书包里给他掏了三根笔芯。
“拿第一!”林空桑气势十足。
苍寒眼底带笑,轻轻点头:“好。”-
两场考试聚在一起,竞赛结束就是月考。
这次数学试卷遇到了原题,林空桑的成绩不仅破了半百,甚至直飚及格线。
她把自己八十六分的数学卷子翻来覆去地看,眉眼里全部都是笑。
“大哥!大哥!”
一路欢呼去了后排,恨不得把分数贴人脸上。
苍寒看着林空桑兴奋到转圈,唇角也带了一丝笑意。
“你英语考多少?”林空桑又去扒拉苍寒的卷子。
苍寒:“……”
那点笑意又没了。
“大哥,你怎么回事?”林空桑把苍寒三十六分的英语卷子翻过来,“作文拿了十五分…”
写的啥啊,乱七八糟的例句好像还是自己翻译的那些。
也算是友情分了。
“大早上就查岗?”有人笑着打趣了一句。
林空桑把卷子一折,字正腔圆道:“我这是友好互助。”
谁都不能耽误她学习。
大概是进步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林空桑在考试后几天的学习兴趣格外高涨。
睁开眼是三角函数,闭上眼是立体几何。
有事没事就捧着题目去找苍寒,歪头看对方修长手指握住笔身,为她写下大段答案。
“大哥,”林空桑心思明显没在题目上,“你怎么不用…”
她顿了一顿,但还是说了出来:“我送你的笔。”
苍寒手上停下,而后从桌洞里拿出那根“逢考必过”的笔出来。
“它…坏了。”苍寒垂下眸子,说话没什么底气。
“坏了?”林空桑把拿过来,“哪儿坏了?”
她特地买的新笔,特地回家试了。
而且她还觉得这个笔芯有点卡墨,特地换上了她经常用的——
“嗯?!”林空桑把水笔里的笔芯取出来,“你换笔芯啦?”
从考试到现在总共也不过一个星期,大哥除非一天写一张文综,不然也用不完一根笔芯吧。
苍寒一愣:“没有。”
“不对呀,”林空桑把那根笔芯拿到苍寒面前,“我分明换了笔芯。”
苍寒接过那根白色不透明的原配笔芯:“给我之前?”
林空桑点点头:“这个笔是晨光的,但是真彩的笔芯更好用一点。”
苍寒把笔芯重新装进笔身中:“你换的笔芯,是什么样的?”
“呃…就、就普通的笔芯。”林空桑抿了抿唇,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笔芯是挺普通的,但是那支普通的笔芯…是情侣款。
林空桑自然不会说出来。
突然,苍寒站了起来。
林空桑一个仰头:“你干什么?”
苍寒没有应答,转身出了教室。
林空桑愣了两秒赶紧跟上去,看对方直接走去走廊尽头,推开了高二一班的门。
林空桑一脸懵逼,这是要干什么?
“还给我。”
她硬着头皮刚进教室,就听见苍寒单手按住最前排的桌子,微微俯身像是威胁。
周围的同学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林空桑忙不迭过去想把人拉走,却意外发现那张桌子上坐的是曹云岸。
“什么?”曹云岸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他。
苍寒沉着声音:“我的笔。”
上课铃在此时响起,周围同学议论纷纷,明显对他们抱有敌意。
曹云岸垂下目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先不管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反正林空桑是听懂了。
苍寒这是怀疑曹云岸换了他的笔。
“你们是哪个班的?”来上课的老师皱眉看着他俩,“上课铃响了不知道回自己教室吗?”
林空桑连连应下,拉住苍寒衣摆轻轻扯了扯。
苍寒满脸不悦,但是到底也乖乖听话,跟着林空桑出了教室。
“大哥,”林空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觉得他把你的笔换了吗?”
苍寒的视线落在走廊外:“嗯。”
“为什么是他呀?”林空桑又问。
苍寒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换笔这事儿,很难定义。
往大了说,是嫉妒同学故意陷害,在笔上动手脚,想影响苍寒竞赛。
可往小了说,他实际上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即便考试被耽搁了近十分钟,苍寒依旧拿下了竞赛最高分,稳稳当当摘得奖牌。
但是苍寒不在意这些。
他只想要把林空桑送他的笔要回来。
“没了,扔了。”
曹云岸把话说得决绝,没给苍寒留一点希望。
放学的时间,教室里还有人没走干净。
他仗着周围有人,目光里的挑衅几乎就要冲破眼眶。
没人会把关键的东西放在身上,曹云岸不是傻子。
苍寒喉结一滚,拇指扣在食指关节处微微用力,发出“哒”的一声骨骼相错的脆响。
“这么多人,”曹云岸把声音放低了一点,“你敢对我动手?”
苍寒眸子一暗,抓着对方衣领“哐”的一声把人按在了墙上:“别太过分。”
“打人了打人了。”
“快去叫老师…”
一班里仅剩的几人狂奔出去,如避蛇蝎。
可是没等到老师过来,反而等到了林空桑。
小姑娘肩上的书包背带掉去了手肘,她眸子瞪得老大,闯进教室直接上手包住苍寒的拳头:“你干嘛呀!快快快,快松手!”
她手脚并用,恨不得上嘴开咬。
把两人分开后,又慌不迭地抓住苍寒往外拉。
苍寒阴沉着脸,身子一歪被扯去走廊。
今天没风,阳光灿烂。
算是雪化后最好的天气。
林空桑将他的一只手臂夹在腋下往前拖,小姑娘手指用力,握住少年宽厚干燥的手掌,像是怕人跑了一样。
“我说怎么一放学就没人了,一会儿没看住就跑出去惹事。”
“你不要当着他们的面这样呀!不然还说你欺负人。”
苍寒走进阳光里,感受着小姑娘柔软的力度。
软的,像握了团棉花。
“你要笔我再给你买就好了,我给你买两支,买十支行不行!”
“全部印上逢考必过,全部给你换新笔芯!”
“……”
苍寒看着林空桑轻荡的马尾,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只觉得今天太阳真暖啊。
觉得路真宽,
觉得风真热,
觉得人间真美好。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林空桑半天没得到回应,忍不住回头看他。
视线相撞,苍寒把头偏到一边。
他死盯着地面,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晒的,少年耳尖通红,薄得透光。
“你先…松开。”
第24章 我不能受这个窝囊气。……
林空桑关心则乱,眨巴着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只想着把人抓住,却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回想刚才,自己跟个流氓似的,强行扯着良家妇女回山寨。
而现在,她占完便宜,头顶炸朵蘑菇云,强行角色转换。
这回成良家妇女的,是林空桑。
放开苍寒的时候,林空桑几乎都是用甩的。整个手臂猛地一扔,用力之大连带着肩膀都一并跟了过去。
“大大大大大大大哥…”
林空桑扔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合适,双手僵在空中,还想着是否可以挽救一下。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苍寒掩唇轻咳一声,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
大哥能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扒大哥裤子,干什么都没关系。
这句安慰并没有缓解林空桑的尴尬,她脸部温度过高,导致大脑暂时死机。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书包坠在后腰,拖着衣袖就往下滑,林空桑捞了一把,终于反应过来。
“那、那我走了。”
她手臂僵硬,随便一挥拔腿就跑。
可跑了几步,又担心苍寒原路返回继续找曹云岸的麻烦。
林空桑怎么跑出去,怎么跑回来。
苍寒站在原地,看小姑娘跟个回旋镖似的,在外面飞一圈又回到了自己面前。
“我给你买笔!”林空桑攥了攥拳头,“一、一起吧!”-
苍寒很少去学校外面的文具店。
不像林空桑笔袋里花里胡哨的一堆,他除了一根笔,再多出来的也就是尺子。
而且那些东西压根不需要他自己去买,家里有一大堆,根本用不完。
“大哥,这个!”林空桑站在一排货架后,抬手把水笔举给苍寒看。
苍寒在零食区摘了两根真知棒,刚去收银台付了钱。
林空桑喊他,他就过去。
“逢考必过,”林空桑又拿了第二根,“有钱!给你买两个!”
苍寒声音温和:“一个就好。”
“两个两个,”林空桑拔开笔帽,在试纸上挨个试了笔尖,“一个用着,一个备用。”
苍寒垂眸看着身边喋喋不休的姑娘,没再拒绝:“笔芯呢?”
“啊?”林空桑合上笔帽,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结巴道,“我觉得、这个原配的笔芯…也、也好用。”
苍寒没挪步子,就这么看她。
“……”
分明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这眼神怪可怜的,像是耍赖撒娇,不换不给走了。
“换!”林空桑一个咬牙,“换换换!”
她像只夹着尾巴的猫,一溜烟跑去旁边挂着笔芯的墙,仰头找了几秒后从上面拽了两根笔芯下来。
苍寒跟着她的步子,不急不慢走过去。
目光扫过一片笔芯,只见刚才被林空桑拿下来的那一串的第一个还晃着。
浅绿色的藤蔓覆盖了整个包装,左下角有个女孩儿,接到了一只纸飞机。
而旁边的另一根同色系同类型,是将飞机投出去的男孩儿。
这笔芯还是一对。
“走了。”林空桑闷头走过来,捏住苍寒的衣摆把人往外拉,“都给你买了,还看什么?”
她心虚地瞅了眼琳琅满目的笔芯货架,把买来的笔塞进对方的手里:“不过大哥,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曹云岸拿的?”
苍寒接过水笔,拿在手里细细地看:“他动过我的笔。”
“考试前?”林空桑问,“有人在旁边吗?或者有监控拍到?”
苍寒想了想,然后缓慢摇摇头。
林空桑皱着眉,半天也想不出个主意来。
就算苍寒的笔真是被曹云岸偷偷换了,可是现在没有物证,更没有人证。
如果对方咬定没做过,苍寒一张嘴说出花来也没用。
“你不要去找曹云岸,以后留点心,离他远一些。”
林空桑真是怕了这种风吹草动,苍寒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点融进这个集体,她不想因为曹云岸的事回到曾经。
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事情,林空桑又想到了当初付阳和林晏说的那些,更加烦躁了。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个曹云岸。
突然,一根真知棒出现在她面前。
“啊?”林空桑有点懵,定睛一看,是苍寒拿在手里的。
“给我啊?”她问。
苍寒轻轻“嗯”了一声。
“也不用,”林空桑下意识地推辞,“两根笔没几块钱。”
苍寒手指微蜷,攥住糖果垂下手臂。
像是有些失落。
两人沉默片刻。
“给我吧给我给我给我…”林空桑破罐子破摔,直接上手把糖抢过来,“我走了。”
苍寒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嘴角抿出隐约笑意:“再见。”
林空桑咬住下唇,攥着糖把手揣进口袋:“你中午别再去找曹云岸,就当听我的话,好不好?”
苍寒脸上的笑容消散,继而应允道:“好。”-
对于自己能管住大哥这件事,林空桑还挺有成就感。
只不过这耽误了中午好一会儿时间,当她回到家的时候,付清溪已经换好鞋子准备出去抓人了。
“看看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如她所想,先是劈头盖脸被训一通。
接着,付清溪下了死命令,以后上下学只给二十分钟,超时回家就要挨打。
对于这种不平等条约,林空桑直接原地起义,但很快被暴力镇压,并且当即实行。
付清溪不让早走,当天下午她愣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
“我去…”林空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她卸了书包塞进桌洞,抬手胡乱抓了几把额前凌乱的刘海,“还好老师没来。”
“你今天来得怎么这么迟?”乔伊拉过她的手臂,“出大事了。”
林空桑转过身子:“什么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乔伊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给林空桑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大哥霸凌同学被监控拍下来了。”
“……”
林空桑一怔,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放屁。
“怎么可能?!”林空桑道,“我中午跟大哥一起的,他还答应我…”
“老班一早就把他叫去办公室了,”乔伊直接打断她的话,“现在还没回来呢。”-
林空桑第一次那么没理智。
最起码课上时间直接出门、还和过来的上课老师撞了个正着这种事情,她活这么大没干过。
“林空桑?林空桑你去哪儿?!”
她甚至没有理会老师在楼下喊她,闷头跟个小火箭似的一股脑冲去了老班办公室。
喊报告的同时直接推开门,屋里站着的几个人全部转身过来看她。
苍寒在这儿,没缺胳膊断腿。
林空桑松了口气。
“林空桑?”老班眉头紧皱,“我正要喊你呢。”
她抬脚走过去,目光一一扫过桌边的几人。
曹云岸、程予姝,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大概也是一班的人。
三个人站成一边,苍寒站在另一边,跟两面对立似的,怎么看大哥怎么可怜。
因为是第一节 课,没课的老师基本不来这么早,所以整个办公室除了她和苍寒,就只剩下坐着的老班和一班的班主任了。
大哥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受了多久的委屈。
林空桑心里一酸,嘴巴也跟着撇了起来。
老班给她挪了个位置:“你来说说今天中午发生了什么事。”
林空桑一五一十地说了事实经过。
她的叙述应该和之前从别人口中了解的差不多,两个老师全程阴沉着脸,没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林空桑比他们多说出了个理由——苍寒去一班找曹云岸的理由。
“我没拿他的笔。”曹云岸一口否决。
林空桑忍住火气:“那笔芯怎么被换了?你解释解释?”
“不关我事,”曹云岸依旧还是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我为什么要解释?”
没有关键证据,根本拿捏不住对方。
林空桑气红了眼睛,自己也知道说出来的话不可信。
她深吸一口气,忽略这个卑鄙小人,看向老班:“我知道这件事我没证据,但是原因就是这个,而且苍寒并没有霸凌曹云岸,我拦住了他,他也和我保证没有再去找曹云岸。”
一班班主任指着苍寒,眼睛却看着林空桑:“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还没霸凌?!同学看得清清楚楚还没霸凌?!”
“苍寒不过是想找曹云岸要回自己的笔!”
林空桑气急之下也不顾什么尊敬师长,扯着嗓子直接开怼:“曹云岸动了别人东西你怎么不说?动就动了还扔掉了你怎么不说?苍寒考试没笔用你怎么不说?当初是你们让他参加奥数竞赛,干嘛又在他考试途中动手脚!?”
“林空桑!”老班及时制止,“注意态度。”
林空桑吸了吸鼻涕,抬手抹了把眼泪:“你们说苍寒霸凌,他打人了吗?他只抓了曹云岸的衣领。”
说着,她转头看向程予姝和那个男生:“你们都看到了?还是放监控我们一起看?苍寒除了这一个明显的动作,还干什么了?”
程予姝明显有些心虚,垂眸低下了头。
可那个男生却小声争辩了一句:“那也算打了。”
“那算霸凌吗?”林空桑被气得眼泪直往下掉。
“那肯定算。”男生嘀咕一句。
林空桑懒得继续跟他说下去。
“反正事情就这样,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四张嘴,你不信我说的,不信监控里的,非要给苍寒安一个霸凌的帽子,那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反正一班是好学生,从来不说谎话,那你还问什么?直接判死刑让他拎书包退学就是了!”
“……”
办公室陷入一片沉默。
这哪是一个人说不过四张嘴,这一个人能说他妈的千军万马。
林空桑边哭边吸溜鼻涕,呜呜呜呜的一个办公室全是她的声音。
站了半小时没动静的苍寒难得挪了步子,把老班桌上的一盒抽纸拿过来,抽出两张放在林空桑的手里。
“我让你过来,就是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班使劲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看上去整个人都累得不行。
“我不是都说了吗?”林空桑擤完鼻涕又是一条好汉,“曹云岸换了苍寒的笔,苍寒只是想把自己的笔要回来,可是曹云岸不给,换谁谁不生气?”
“你没证据证明他换了笔。”一班班主任说。
“我换了那支笔里面的笔芯,但是曹云岸把笔扔掉了。我就是人证,只是你们不信。”
“就为了一支笔?”老班打断她。
“那只笔…”林空桑胸膛起伏,急急地吸气,“那只笔是我送给他的!”
老班猛地往后一仰,抿着嘴把唇线拉的老长。
他像是明白过来了,但是一班的班主任却没明白过来。
“一支笔能这样?”一班班主任说,“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林空桑反问,“他们两个平时又不——”
她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卡住,随口打听来的曾经像是开闸的洪水,“哗”的一下冲进林空桑的脑海。
——“凭什么就是大哥霸凌?”
——“当然有凭据了,有人看着的。”
——“谁?”
——“曹云岸。”
苍寒和曹云岸,在初中时还有过一段渊源。
“我看他就是还记恨着。”
一班班主任说了这么一句。
“有些人骨子藏着坏,安静不了几年,就又开始了。”
林空桑愣住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下捅进了林空桑最柔软的心窝。
她呆了几秒,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心疼得就像被挖了一块,血水混着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淌。
带着体温,心都凉了。
“哎,老陈,”老班连忙接话,“咱们不能当着学生的面这么——”
他的话断在了倒吸一口的凉气中。
林空桑抢过苍寒手里的抽纸,直接砸去了一班班主任的脸上。
她满脸的泪,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你道歉!!!”
第25章 当人足够强大,就会变得……
原本一场单纯的学生矛盾事故,因为林空桑纸巾贴脸,直接升级为了师生矛盾事故。
这样的发展无非就是请家长,而且还是现在、立刻、马上。
老班掏出手机就要给付清溪打电话。
林空桑压根不在意这些,她伤心之余又多了几分害怕,干脆放开嗓子哭,根本停不下来。
对于情绪失控的小姑娘,老班一个大男人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欲言又止,手忙脚乱,看了苍寒好几眼,都没把对方的魂看回来。
苍寒站在一边,像是被林空桑给哭懵了。
左右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大概是没见过这个架势。他低头眨了半天的眼睛,这才动了动手指,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巾。
“能找我爸吗?”他当着两个老师的面,轻轻握住林空桑的手腕,“我妈妈不方便过来。”
接着,也没管应没应允,就这么转身把人牵出了办公室。
林空桑虽然哭得惨烈,但还残留一些意识,一出办公室哭声就小了许多。
她的步子比苍寒慢了许多,跌跌撞撞,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小小的手粘了泪,往袖子里一缩,继而被握住了手指。
少年的手掌很凉,皮肤干燥且略微粗糙。
她能感受到虎口的老茧,和关节处硌人的骨头。
可是对方又握得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随便挣扎一下就可以摆脱。
可是林空桑不想摆脱。
苍寒带她走过走廊,下了楼梯。
她逐渐开始努力忍住,低低地呜咽。
鼻涕吸了又吸,就快过河,苍寒抽出纸巾,递到她面前。
垃圾桶就在旁边,林空桑一口气擤了七八张纸。
巴掌大的小脸通红,一条一条挂着的都是泪痕。
她低头顺了半天气,直到把呼吸理顺了,这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就这样还不忘安慰别人。
真是操心的命。
说完她似乎是又想起刚才,原本清亮的眸子又迅速蓄上了水雾:“怎么会有这种老师?”
情绪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小姑娘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在下一秒重新恢复平静:“这学我不上了。”
能把卫生纸直接怼老师脸上的,临城一中自开学以来估计就出了她这么一个。
而且有这样的老师,她也不想上。
上个屁。
教学楼的垃圾桶一般放在背光处。
上课时的楼梯间更是没有人。
林空桑破罐子破摔后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苍寒手上拿着纸巾,同样沉默,他时不时抽出一张,跟个机器人似的,递到她面前。
“他们污蔑你,”林空桑看着苍寒这毫不在意的模样,又开始生气,“你不会说话吗?”
没等苍寒回答,她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不会说话。”
大哥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他会替自己辩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所有人误会。
笨得要命。
林空桑偏头去看走廊上落下来的阳光,心里还泛着酸。
怎么就、就有这样的猪!
她心口憋了口气了,脚走出教学楼。
下午的太阳比中午还热,只是起了点风,吹在脸上紧巴巴的。
林空桑绕着教学楼走了半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梧桐树下只有脚腕高的花坛边上。
苍寒在旁边站了会儿,然后屈膝蹲在了林空桑的面前。
他蹲得低,歪着脑袋去看对方的脸。
林空桑红着眼睛跟他对视,接着伸出食指,点在少年前额往后一推。
“你蹲着不累吗?”林空桑问。
苍寒把手臂横在自己膝盖上,躬着身的样子像一只盘起尾巴的猫。
“还好。”
“好什么好,”林空桑吸吸鼻子,“你什么时候不好?你什么时候都好。”
她又开始替苍寒不平,又开始替苍寒生气。
那些偏见误解在所有人的心里扎了根,表面看似和谐平静,可是鼻梁上架着的全是有色眼镜。
每一个细小的错误都被无限放大,不管做什么都要结合过去。
仿佛一定要去证明“难改本性”,在有一点点风吹草动时,都会朝着他们想要的结论给出定义。
【我看他就是还记恨着。】
人性本恶吗?
还是一开始她就错了?
或许苍寒的远离才是正确的决定。
不是这个世界不接纳他,是他不接纳这个世界。
“我是不是不应该劝你参加奥数比赛?”
林空桑盯着手上的纸巾,喃喃道。
“如果你不参加比赛,你还坐在教室后面。不会和曹云岸有交流,也不会被污蔑。”
过去的事情不会被翻出来,那些恶毒的话也不会被宣之于口。
语言的力量可真大啊。
听进耳朵里可真疼。
这是她小心翼翼护着的男孩子,可是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林空桑鼻腔一酸,眼睛里的眼泪又打着转。
她又抽了好几张纸,使劲擤了鼻涕。
“我不在意,”苍寒垂眸看着纸巾,话中听不出什么起伏,“你不要哭。”
“我为什么不哭?”林空桑把纸揉成一团,砸在苍寒胸口,“我就要哭,我偏要哭。”
都被人踩在脸上了,还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她快气死了。
苍寒被小纸团砸了一通,垂眸一个一个捡起来,再轻轻放在自己脚边。
“你说得对,这世上善意很少,就像一班的那些人,都是坏的。如果你不接触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不应该参加奥数比赛,甚至不应该参加篮球赛,你就应该保持你原来的状态,做那个人人都怕你的大哥。”
最起码那样的苍寒不会受到伤害。
因为善意少得可怜,没有人会一直好运。
林空桑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像是整个世界都变了,变得陌生又冰冷,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也开始害怕周围。
“我小时候,有人说我偷东西,老师去我家,碰到了我妈妈。”
苍寒缓缓开口,突然开始说起了以前的事。
他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林空桑没有打断,安静听着。
“那时她还在上学,和我们差不多大,和别人吵起来。”
“后来我爸爸来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吵。”
“……把人吵走了。”
“和你刚才一样。”
林空桑:“……”
这么有活力的父母,怎么就养出了苍寒这样的闷葫芦。
她撇着嘴:“你想说什么?”
“我…运气很好,”苍寒手指捏着纸巾边缘,来回搓了几下,“遇见你们。”
“这算什么运气好?”林空桑又揉了个纸团,“你小时候就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苍寒停顿几秒:“我不合群。”
如果说林空桑是光,那苍寒就是影子。
亮处吸引人的注意,明艳活泼。
而暗处却无人在意,顶多反衬突出。
他被逼着长大,提前看清了世间险恶。
无数的恶意向他奔涌,从出生开始,到被遗弃的瞬间。
可是他又同样遇到了那么多的善良。
他被爷爷捡回来、被养父抚养、被妈妈疼爱,甚至,有个乖巧的小姑娘,会为他气到大哭,直接和老师动手。
苍寒垂眸笑了那么一下。
“世上的善意很少,但我都想遇到。”
家人、朋友,他也想拥有。
如果一味退缩,就只能看着他们夹杂在恶意的洪流中一闪即逝。
他不怕那些,也从不在意。
苍寒明白好坏,知道轻重。
当人足够强大,就会变得异常温柔。
即便对方怀有恶意,但也会因为丁点善良无限包容。
因为他的铠甲坚硬,根本不会受伤,
“我没有那么脆弱。”
“所以,别为我难过。”-
付清溪匆匆赶到学校时,林空桑已经整理好情绪乖乖地在办公室罚站了。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般的指责,也做好了屁股开花的凄惨后果。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付清溪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意外沉默了。
“所以那个同学到底有没有换别人的笔?”
林空桑没想到自己老妈的关注点会在这里。
“我自己的女儿,我明白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她也会撒谎,但是这种连细枝末节都非常具体的谎话是说不出来的。”
“您作为一个老师,没把事情调查清楚就对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说出那种的话,我不是他的家长都感到气愤。”
林空桑越听越奇怪,最后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老妈一人说两个。
苍寒在一旁听完全程,心想这大概就是基因的力量。
事情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老师不得不让学生暂时回避。
林空桑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一转身差点撞上来人胸膛。
对方个头很高,宽肩窄腰。
他似乎匆忙赶来,正垂眸卸着西装袖口上昂贵的珍珠袖扣。
有那么一点霸道总裁的意味。
“爸。”苍寒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林空桑瞬间后退半步,脖子一缩,条件反射地跟着喊:“叔叔!”
对方抬头十分敷衍地“哎”了一声,也不知道应的是谁。
男人的眸子细长,视线扫过两个小屁孩,叹了口气。
他的大手在林空桑脑袋上一扣:“小同学。”
林空桑心脏骤停,乖得像个鹌鹑。
温暖的手掌只在头顶停了一瞬,接着,又一巴掌拍在苍寒后脑勺上。
“兔崽子。”
林空桑:“……”
帅哥的教育方式也这么清奇吗?
她回头目送对方走进办公室,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你爸爸…”林空桑摸摸自己的脑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好、好帅啊。”-
林空桑没有听苍寒老爸的帅哥发言,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自己妈妈一样角度刁钻。
她挪着步子回到教室,半路上遇见匆匆赶来找她的乔伊。
“乔——伊——”
林空桑看到对方的瞬间,泪腺又绷不住了。
“哎哟妈耶,”乔伊连忙把人抱住拍拍肩膀,“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我——生——气——”林空桑也不顾走廊上人来人往,嗡着声音就开始诉苦,“他们都有病——”
乔伊抱着人边哄边走,两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赶着上课铃声回教室。
林空桑哭了快有一上午,就算再怎么洗脸依旧掩盖不了通红的双眼。
在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她能感受到班里静了那么一瞬。
绝大部分人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有毫不遮拦的,也有遮遮掩掩的。
那一刻,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大哥的待遇。
手上被握着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乔伊拉着她,一起走到座位上坐下。
“没看出来她也是那种人?”
“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玩。”
“他们都不知道教室里有监控吗?”
“是啊,真的太嚣张了。”
周围议论纷纷,林空桑能感受到时不时就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像是被赤/裸着挂在了镁光灯下,所有人都拉满圆弓,随时射出语言的利箭。
“你别管他们。”乔伊把前几节课发的试卷整理好放在林空桑的课桌上,“好好上你的课。”
林空桑坐在位置上没动,垂眸盯着那一行行印刷体:“乔伊——”
“嗯?”
“你说大哥,他那么那么长时间,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能吧。”
林空桑拉开书包拉链,动作僵硬地拿出课本。
这不过才几分钟自己就有点受不了了。
苍寒是怎么扛过一年又一年。
她一想就心疼。
鼻腔酸涩,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抬手抹掉眼泪。
乔伊撕开纸巾,拿出一张放在林空桑的手上。
突然,教室后排猛地炸起一声巨响,林空桑吓了个激灵,眼泪打在了纸上,湿润了一小片。
“上课铃响都他妈没听见吗?”付阳刚摔了书,十分暴躁地踢了凳子站起来,“英语课,不知道提前背背单词吗?就你他妈有嘴,说你妈呢!”
“关我什么事,”被付阳针对的男生怂道,“我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你在说,”林晏长腿一伸,踹上了前排的座椅,“要说话就滚出去说,别他妈在这耽误我学习。”
教室重新安静了下来。
窗外阳光温暖,却也夹杂着入冬的寒。
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奇怪地看了他们好几眼:“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乔伊拉过林空桑的手,低头偷笑。
林空桑抹了把眼泪,终究还是勾了唇角。
因为啊太阳一直都在。
温暖从不会败给严寒。
第26章 勇敢桑桑,不怕困难。……
一节英语课,林空桑全程都在神游。
浑浑噩噩熬到下课,又被重新叫去了办公室。
机械性地重复着替换笔芯的经过,说完之后又让离开。
跟召唤小鸡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乔伊陪着她,一起走在课下闹嚷的走廊。
“我妈和苍寒爸爸都在纠结事情的起因,可是曹云岸早就把笔扔了,根本没有证据。”
事情进入了死胡同里,翻来覆去,根本无解。
“如果,我是说如果,”乔伊叹了口气,“如果事情就这样了,你准备怎么办?”
林空桑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苍寒之前就有记过处分,要是再被定义成霸凌同学,等待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大哥可能会被退学吧?”乔伊推测道。
林空桑停在楼梯转角:“那我也不上了。”
“你怎么…”乔伊一时气结,“你怎么这个时候恋爱脑?!”
“我没有恋爱脑,”林空桑愣愣地看着前方,平静道,“这个老师不公,这个学校也不公,我不想在这里,我看到他们就恶心。”
“可是桑桑,”乔伊拉住她的手,“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林空桑睫毛轻颤,眼睛慢慢变红。
是啊,哪有绝对公平的地方。
可是,她不服、也不甘。
她偏要迈出这一步,再遇不公,她就再迈。
“我不服。”林空桑哑着声音道。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聚在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掉。
曹云岸先撩者贱,也未受伤。
可是万夫所指,全是苍寒。
未经打磨的璞玉,浑身全是棱角。
有些只需用砂纸摩擦便可圆润光滑,可有些却连钝器都无法挫其尖锐。
当傲骨折断,那是最锋利刀刃。
而掉下来的眼泪,比密度最大的钻石还要沉重。
林空桑是柔软,也是坚硬。
她非要和这个世界抗衡,哪怕明知无法抗衡。
“林空桑。”
突然,有人从转角另一边喊了她的名字。
林空桑转身去看,竟是一班的程予姝。
对方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和她一样红着眼睛。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中午放学,付清溪在校门口接了林空桑回家。
苍寒看着小姑娘萎靡不振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出息了,”苍澈下巴微抬,单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跟你妈一样,高二准时早恋?”
苍寒收回目光,沉默片刻:“没有。”
他们并肩走着,绝对的身高优势让路人纷纷侧目。
不同年龄段男人的特点在父子俩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西装和休闲服,皮鞋与双肩包。
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却隐约有着相同的影子。
他们漠然。
漠然又懒散。
“不是你的错就别认,大不了不上这破学。”
他出了学校,把车门打开。
苍寒坐进副驾驶座,垂眸看自己的手指。
“怎么,舍不得?”苍澈发动汽车,偏头嘲笑一波。
苍寒目光转向窗外,看着那个熟悉的巷口逐渐远去:“爷爷还在家…”
“爷爷,还他妈知道爷爷,”苍澈单手扶着方向盘,微微侧过身来,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来,给你个机会,跟我坦白。”
苍寒的眉头微皱,轻轻抿了抿唇瓣。
“十八了,”苍澈感叹道,“知道瞒你老子了。”
苍寒纠正他:“十七。”
苍澈懒得跟他废话:“你说不说?”
苍寒屈于淫威,还是开口:“李来贵…”
他只说了个名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那些关于自己的破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小时候还能颠三倒四说个几句话,越长大嘴巴越张不开。怎么,你妈天天给你喂胶水,黏住了?”
苍寒:“……”
“李来贵找爷爷借钱。”
“借多少?”
“两万。”
“给了吗?”
“没给。”
爷爷那抠得跟铁公鸡似的,别说两万了,两百都别想让他掏出来。
“我想也是,”苍澈叹了口气,“要不是我遇见当事人了,你们爷孙俩还打算瞒我多久?你不告诉你妈就算了,怎么连我都不告诉?”
苍寒顿了顿:“你在外地。”
苍澈在外边奔波忙碌,有时候几个月都回不来,告诉他也只会徒增烦恼。
再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没有赶着趟告诉的道理。
“那你现在怎么想?帮帮你那倒霉爹妈?两万你老子还是能给的。”
“不给。”苍寒把话说得干脆,没有一点犹豫。
像李来贵这种癞皮狗吸血虫,但凡尝到一些甜头,就会像个黑洞一样,永远也填不满。
肉包子没办法打狗,得用棍子。
“行。”苍澈眉头皱起,趁着红灯摸出根烟来。
没点火,就这么干咬着:“这事儿别让你妈知道,她刚怀孕不太舒服。”
烟瘾犯了,又不敢抽。
苍寒点头,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说。
苍澈从兜里掏出手机扔给苍寒,“给你妈打个电话,说我们过去了。”
苍寒拿过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从最近通话里点开备注是“宝贝老婆”的联系人拨过去。
“今天去外婆家?”苍寒问。
苍澈一抬首:“就等你了。”-
苍澈以前很少回临城,就算回来也是赶着节假日,好几个月才一次。
这次大概是因为姜周怀孕了,近几周回来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
爷爷性子犟,不爱出门。
也就在苍澈婚礼上出现过一次,其他时间就闷在自己那破房子里,哪都不去。
苍寒小时候就跟爷爷一起生活,自然比苍澈要依赖一些。
他洗了手去厨房,看姜周正往保温桶里盛大骨汤。
“天气越来越冷了,老人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和防滑。我在汤里加了几味中药,你带回去让伯伯趁热喝了。”
“我来。”苍寒接过姜周手上的汤勺,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让着地方。
“你怎么跟你爸一样?”姜周笑着往苍寒背上拍了一下,“我这还没到一个月,有那么紧张吗?”
骨汤冒着热气,咸香扑面。
苍寒揉揉鼻子,将骨汤装进保温桶里。
他的视线扫过女人腹部,那里平坦,还没显怀。
“少吸点油烟,”苍澈从厨房外探了半个身子,一手扣着姜周肩头,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扇了扇,“咱出去坐着。”
姜周被强行带出厨房,还觉得十分好笑:“我盛个汤,哪来的油烟?!”
“那种小事就让你儿子来,”苍澈的声音走了一段距离,“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全家好像也就孕妇本人没那么在意。
苍寒拧紧保温桶,眼底笑意浮现,转瞬即逝。
一顿饭吃得热闹,一家人一起七嘴八舌说着闲话。
苍寒话少,就一边听着。
家里即将多出一个小生命,话题自然往这上面靠。
他们说了幼儿园,也说了学区房。
“这头胎上学还算简单,二胎就得分流,以后上不上得了一中还是问题。”外婆操心道。
“妈,这您别担心。”苍澈给姜周盛了碗汤,挑走里面的冬瓜,“苍小寒户口跟着陈叔,当时没签过来。”
苍寒刚想点头,就见姜周眼睛一瞪,苍澈瞬间闭了嘴。
苍寒:“……”
他又愣是没把这个头点下去。
吃完饭,苍寒帮忙收拾了桌子,准备去厨房拎保温桶。
推拉门开了条缝,他听见姜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少提苍小寒户口的事,以后能签赶紧给签过来,咱们一家四口,少了谁都不行。”
“我哪有那个意思,”苍澈连忙解释,“再说这么多年不都这样,他不在意这些。”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姜周声音放低了些,“现在小孩内心敏感着呢,特别咱俩刚结婚有了孩子,你要多关心关心苍小寒,不能让他觉得被冷落了…”
苍澈干笑几声:“我儿子哪有那么矫情?他有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觉得被冷落?”
“你怎么就知道是妹妹?”
“苍小寒想要妹妹。”
“……”
客厅的电视机放着连续剧,外婆坐在沙发上,翻了翻茶几,翻出几罐白色的药瓶来。
“苍小寒,”她喊了一声,“我这儿有两盒钙片,你拿去吃。”
苍寒应了一声,将手指从厨房门上拿下来。
他转身走去客厅,外婆正眯着眼睛看瓶身上的文字。
“你外公从外地寄回来的,我说你个头都快赶上门框了还吃什么钙片…”
苍寒想了想:“留给妹妹吃。”
“哎哟,”外婆瞬间笑了,“少你这一口啊?”
屋里开了暖气,就算脱了外套也不是很冷。
苍寒听外婆絮叨完日常琐事,然后拎着保温桶准备回去。
“我自己回去,”苍寒在苍澈拿车钥匙之前喊住他,“外面不冷。”
“让你爸送,”姜周把钥匙抓过来,不由分说塞进苍澈怀里,“只有爹惯儿子,我还没见过儿子惯爹的。”
苍澈有些无辜:“我说不送了吗?”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把门打开。
苍澈低头整理了一下外套,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儿子。
“一年一个样。”
苍寒也看他:“外婆也说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大后营养又过于充分,苍寒这几年发育起来快得可怕,甚至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苍澈笑了笑,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在肩头搓了一把。
男人间的交流方式简单粗暴,没那么细腻,但是苍寒明白,也懂其中意思。
“走吧。”-
汤带回去,爷爷看了一眼,也没立刻喝。
老人家有个毛病,好东西总想着留一留。
“晚上我回来帮你热热。”苍寒把下午的课本装进书包,想想把屋里的暖气打开。
以前穷,房子破。
现在有钱了,爷爷还在这儿捣鼓他的小车修车铺,说什么都不搬家。
苍澈犟不过,就把房子翻修了一遍,现在住着也挺舒心。
中午快两点,苍寒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
“我走了。”
他临出门喊了一声,也没得到回应。
不过这也都是日常,爷爷一直都不爱搭理人。
出了巷子,路上都是上学的学生。
打打闹闹,骂着笑着。
十几岁的年纪,脑子里除了玩就是玩。
苍寒走进一家文具店,摘了两根爬满绿色藤蔓的笔芯。
小男孩站在城堡上,撑着身子往下探。
那个纸飞机不知道去了哪儿,有没有到女孩的手里。
小男孩不知道怎么办。
苍寒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不在乎曹云岸,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但他在乎林空桑,在乎到对方掉滴眼泪都心疼得不行。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没有接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如果林空桑不曾走到教室后排,那她现在是不是还是那个每天开心的小姑娘。
如果那天的梧桐没落满地金黄;
如果人群中她的欢呼没那么疯;
如果太阳没那么暖;
如果他不喜欢。
“苍——寒——”
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过就是喊了个名字,却带着藏不住的开心。
苍寒抬头去看,林空桑半个身子都悬在窗外,使劲冲他挥了挥手:“你怎么才来——”
他脚步一顿,还没作出反应,对方又飞快缩进窗口,没了身影。
“啪啪啪——”
走进教学楼内,苍寒都能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中那不同的一簇声音。
林空桑一步三个阶梯,整个人的重量都跟着踩了上去。
又急又重。
小姑娘像阵风,从三楼风风火火地闯进他的怀里。
没有,是快要闯进他的怀里。
“苍寒!”林空桑被苍寒扶住手臂,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的小脸通红,眼睛弯弯,像拱弯月。
“我们有证据了!”
第27章 出门自然是靠朋友的。……
——这是谁家的光。
苍寒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念头来。
他差点就抱上去了。
林空桑开心得不行,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少年指尖的僵硬。
喘匀了呼吸,静下气来,站原地都要蹦跶几下表示自己的兴奋。
“我送你的那根笔!”
“它在程予姝手里!”-
苍寒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这么个进展,应该说,所有人都是一懵。
——包括曹云岸。
不过他很快调整心态,迅速冷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让程予姝来作伪证,一根笔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当着三位老师、众多学生的面还可以这样思路清晰不急不躁,林空桑还真是有些佩服他。
不过曹云岸说得在理,虽然最有力的证物出现了,但是如何证明“证物就是证物”,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转头看向程予姝。
结果让林空桑惊讶的是,程予姝竟然哭了。
她也不明白曹云岸都没哭,程予姝哭什么。
“我问了林空桑,里面的笔芯颜色她说对了。”
程予姝和林空桑一嗓子嚎出来方圆百里都能听见的暴躁哭法不一样,她哭起来没什么动静,就连说话都四平八稳,只是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
“当时我们是被大巴车一起载去考场,你去商店买了一根笔,我看着你买的,买了逢考必过的笔。”
“你从来不信这些,而且以你的性格,应该是最讨厌这种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后来你竟然主动去和苍寒说话,我更奇怪了,觉得你不对劲。”
“然后你们分开,你去了考场外的志愿者站,把这根笔放在了自助文具盒里。”
“我把它拿回来了。”
程予姝一点一点,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林空桑看着曹云岸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就知道这段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谎话实在可笑,”曹云岸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你考试前从头到尾一直盯着我看?连细枝末节都记得那么清楚,就像把我要做的事情都计划好了一样。你知道正确的谎言该怎么撒吗?有粗有细才是真的。”
“我没有撒谎,”程予姝深吸一口气,接过林空桑递过来的纸巾擦了眼泪,“志愿者站就在校门保安厅旁边,应该是摄像头可以拍到的地方。”
所有人都沉默了。
嘴上说出花来都能确定,很明显,这句话才正中红心。
“程予姝!”突然,曹云岸大喊一声,“为什么!”
他的音量很大,把在场的两个女生吓了一跳。
苍寒不动声色地挡在林空桑面前,林空桑反应过来连忙把程予姝也拉到自己身边。
“做错事就要承认!干嘛污蔑别人!”程予姝挣开林空桑的手,也哭着吼了回去,“曹云岸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啊!”
曹云岸登时愣在原地。
程予姝像是有些崩溃,推开苍寒跑出了办公室。
林空桑原地犹豫两秒,脚一跺也跟着追了出去。
守在门口地乔伊和她大眼瞪小眼:“刚才…”
林空桑来不及解释:“快追!”
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都会爆发出巨大的潜能在,比如看着挺文静的程予姝竟然能一口气跑到校门口还甩了林空桑几百米。
乔伊飞奔过去把人抱住,累得就像耕了几百里地的牛。
“桑…桑桑!快,快点!”
林空桑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苟延残喘地跑到她们身边:“你跑什么呀!吓我一跳!”
程予姝挣扎无果,干脆在乔伊怀里脱力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乔伊累得半死,也不管地上脏不脏,跟着一起坐了下来,“办公室隔音效果真好,我在外面愣是、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程予姝对着乔伊哭:“他为什么是那种人啊呜呜呜…”
乔伊被她哭的也想哭,低头掏出纸巾胡乱往程予姝脸上抹:“谁啊?”
林空桑蹲在她们身边皱眉:“曹云岸。”
“啊?”乔伊依旧不明所以,“那个傻逼怎么了?”
程予姝闭着眼“啊!”了一声,把纸巾扔在乔伊脸上:“不许骂他!”
“我去?”乔伊又把纸巾扒拉下来,“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程予姝不回答,继续哭她的。
“有毒吧?”乔伊又抽了几张纸,全部盖在对方脸上,“哭哭哭,全给你!”
林空桑想笑。
然后她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曹云岸真的算不上聪明人,虽然事情勉强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但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他以为耽误考试会激怒苍寒,进而引发矛盾好泼脏水。
可是却没想到却坏在了一根笔上。
不,应该是坏在他自己身上。
“你干嘛喜欢曹云岸?”林空桑掰过程予姝的肩膀,“他是个坏心眼。”
“苍寒还是坏心眼呢!”程予姝反驳回去。
林空桑瞬间收起了笑:“苍寒才不是坏心眼!”
程予姝也跟着学:“曹云岸也不是坏心眼!”
乔伊像是全部明白过来,单手往后一撑就笑起来:“你们口味真独特…”
林空桑:“曹云岸能和大哥比?”
程予姝:“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他就是坏!”
“你才坏!”
“你坏!”
“你坏你坏!”
“……”
女孩子的骂声没什么威力,跟挠痒痒似的,还混着乔伊的笑。
保安大叔闻声而动,把她们重新赶回教学楼里上课去。
“别喜欢他了。”林空桑扶着程予姝劝道。
“要你管。”程予姝吸吸鼻涕,“用不着你的好心,你以为我在帮你吗?”
“嗯嗯嗯。”林空桑点头敷衍着,“你肯定不是帮我。”
“苍寒以前帮我捡过书,我只是还他人情而已。而且、而且我不想看班长犯错误!”
“那你不离不弃?”林空桑问。
程予姝瞪她:“你不也是一样?”
“你们俩都加油?”乔伊憋笑憋得难受。
“我才不跟你们加油,”程予姝把她俩推开,重新板起脸板来,“再见!”
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
“这个小公主,”乔伊把自己仅剩一张的纸巾拿出来,愤愤道,“她用了我一包纸巾,连声谢谢都不说!”
“谢!谢!”程予姝在楼梯上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林空桑和乔伊对视两秒,一起笑了出来。
“她好生气噢!”-
老师们去考场调了学校监控,而曹云岸也默认了自己污蔑的事实。
闹得沸沸扬扬的“霸凌”事件终于告一段落,只剩下人口相传,让时间还苍寒一个清白。
“真好。”林空桑评价道。
她现在头抬老高,腰杆也直。
从教室走一圈就跟黑猫警长巡逻似的,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付阳!”她把一盒旺仔牛奶放在对方桌上,“给你喝。”
付阳皱着眉:“我才不喝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
“不喝给我喝,”林晏伸手就要拿。
“滚,”付阳把牛奶扔桌洞里,“我拿回去喂猫。”
“你也有,”林空桑笑嘻嘻地也给了林晏一盒,“我这还有我妈妈做的小饼干,甜口咸口都有,你们要哪一个?”
她拎着食品袋,把零食都分干净。
最后剩下一包黄油曲奇,再别别扭扭挪去苍寒的座位。
“喏。”
林空桑把饼干放在桌边,用手推到苍寒面前。
苍寒没有立刻拿过来,而是一翻桌洞,拿出一盒旺仔牛奶。
“我给过你了吗?”林空桑震惊道。
“没有,”苍寒把牛奶放在桌上,像她刚才一样推到桌边,“我给你的。”
“哟~”
有人起哄。
林空桑赶紧把牛奶拿过来,屁颠颠跑回自己座位上了。
“发完了?”乔伊歪歪身子。
林空桑兴奋地把那盒牛奶给她看:“我还拿回来一个!”
“可把你赚死了,”乔伊打趣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算这事儿在老师那里有个交代,但是有些人还是觉得苍寒霸凌同学。”
“算了,”林空桑咬了咬唇,“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乔伊叹了口气:“大概是当年的事深入人心吧。”
“我觉得当年的事都不大一定是真的,”林空桑放下牛奶,陷入沉思,“曹云岸那种人什么话说不出来,他说霸凌就霸凌?我真不信他。”
乔伊:“这事都好多年了,你信不信又有什么用?”
林空桑沉默片刻:“乔伊,你记不记得你早上还劝我,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乔伊抿了抿唇:“你想表达什么?”
“可曹云岸换笔这件事,就是公平了呀!”
“你别跟我说你想去查四五年前的事。”乔伊瞪着眼睛,握拳捶了林空桑一下,“见好就收啊林空桑!你以为你是名侦探柯南?”
“可是!”林空桑蜡烛乔伊的手,“曹云岸是什么人,他和大哥你选谁?”
“我谁都不选,”乔伊缩缩脖子,“我看你是要疯。”
林空桑是要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现在事情还没发酵,曹云岸这个卑鄙小人大家迟早都会知道。不如我们乘胜追击,把之前的事也翻出来,这样事情叠着事情,动静闹得越大,大哥就越清白!”
乔伊震惊地看着她:“你做梦呢?”
林空桑也看向乔伊:“凭什么大哥就要受委屈?难不成你是真觉得大哥当年霸凌同学?”
乔伊摇了摇头。
虽然她和苍寒没有太多交流,但是即便如此也能从细节上感受到对方的确是个温和的人。
“可是你要怎么做?让曹云岸承认?还是那个当初‘被霸凌’的同学?事发时只有他们三个人,我觉得他们都不会承认的。”
林空桑左右看了看周围,拉过乔伊,刻意压低了声音。
两个小姑娘头抵着头,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我问过林晏了,事发时还有第四个人。”
乔伊睁大了眼睛:“什么?!”
“她是个女孩子,”林空桑笑声道,“老师为了保护她对外之说了三个人。”
“你想做什么?”
“去找她。”
“然、然后呢?”乔伊对自己这个只会喝旺仔牛奶的傻白甜好闺蜜开始改观。
林空桑把手摊开,随后往上一抓:“智——取!”-
林空桑花了三天时间,打烂了各种电话跑断了腿。
因为事发第四个人在场很少人知道,所以联系起来异常困难。
她找了所有认识的人,甚至强行按头让林晏也跟着找。
在无数次碰壁、无数次失望后,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个女生。
对方名叫彭媛媛,就在临城二中上学。
只是年级比他们低了一届,今年在读高一。
一中二中都是临城里比较好的学校,之间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林空桑摸清最短路线,中午放学拎着乔伊就跑去二中门口蹲人。
“老师都保护她了,我们还这样找是不是不太好?”乔伊挤在人群里,有点儿心虚。
“我管她好不好,”林空桑眼睛死死盯着学校大门,“当年她为什么不站出来?怎么没人问苍寒好不好?”
乔伊不再劝说,也跟着林空桑一起盯着出口:“我们跑来还浪费了一点时间,她会不会已经走了?”
“不会,”林空桑斩钉截铁道,“她性格内向,每天放学和大哥一样,都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乔伊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这你都知道?”
“当然,”林空桑一抬下巴,“我还知道她的胆子很小,性格也怪,每天就独来独往,怪不得会被欺负。”
乔伊:“……”
爱情使人可怕。
两人就在门口等了有十分钟,直到放学的人流开始稀疏变少,彭媛媛一出校门就被林空桑给发现了。
小姑娘脸蛋圆圆,和林晏给她看的毕业照上的样子几乎一样。
“这两年她还真没怎么变。”林空桑感叹道。
“你拦我拦?”乔伊一撸衣袖,跃跃欲试。
“拦?”林空桑按下乔伊的手,“你觉得她会说吗?”
“她要走了,”乔伊眨巴眨巴眼,“那你准备怎么办?”
“谁说我就这么找她?”林空桑看着彭媛媛走远离开,定定道,“明天喊着林晏,一起来。”
第28章 但我知道,你是个好男孩……
林空桑踩好了时间,当天下午就把林晏揪出去说事。
“你来真的啊?”林晏咽了口唾沫,“不过我去是不是不太好?你们女孩子之间更容易问一些吧?”
林空桑摇了摇头:“就彭媛媛那种性格,男的女的都不好使,”
“那怎么办?”林晏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求观音试试?”
林空桑笑着把人一顿好打,结果还没追几步就撞见出教室的苍寒。
少年站定脚步,轻飘飘扫她一眼。
林空桑及时收手,食指卷卷自己马尾末梢,一溜烟跑回教室。
苍寒又看向林晏:“我上厕所。”
但是脚依旧没动。
“我和班嫂…闹着玩!”林晏十分尴尬的嘿嘿一通,“她让我——”
“嘘!!!”林空桑从教室窗子探出了脑袋,把一个虚词说得快要喷唾沫星子。
兔子探头似的,完事后就把身子飞快地缩回去。
“让我…”林晏嘴皮子瞬间转了个弯,悄悄挪着步子就往教室跑,“赶紧滚蛋!”
“这事你不告诉大哥吗?”乔伊问。
林空桑托着下巴思考:“我还在考虑。”
苍寒这人最怕麻烦,要是让对方知道了,指不定还反过来劝自己说他不在意。
虽然彭媛媛在整个事件里的定位还不知道,但是林空桑隐约觉得就凭她的性格和体型,应该不是霸凌方。
柔弱的女孩子、讨厌的小混混、偶尔喜欢管闲事的大哥、还有坏心眼的曹云岸。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能演什么剧本,林空桑心里都有个数。
只是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而这件是时间久远,想要获取监控等物证基本是空想,那么就只能让其中一个当事人开口,把事情再复述一遍。
这个行为无非就是在揭伤疤,说没有伤害那是假的。
可能老师们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才会把女孩子从整个事件中抹去。
但是!但是!
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了苍寒辍学,并且被人议论四年之久。
凭什么?
林空桑想想就心疼。
“我真怕大哥心软。”林空桑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来。
乔伊听得没头没尾:“心软什么?”
“找彭媛媛的时候,你都心软了。”林空桑道。
之所以不告诉苍寒,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
她怕苍寒心软。
伤害自己去保护一个女生,这是对方能干出来的蠢事。
林空桑不乐意他这样做。
“可是这终究是大哥的事情,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情。你这样瞒着当事人,是不是不太好?”
乔伊的话让林空桑肩膀一塌。
“就是这么说嘛,所以我在犹豫!”
她都犹豫好久了,也没犹豫出个所以然来。
“告诉他吧,”乔伊劝道,“大哥平时最听你话了,他要是不答应,你撒个娇,肯定没问题。”
林空桑“嗤嗤”笑了起来:“我撒娇?我怕吓着大哥了!”-
她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苍寒。
但没想到的事,下午一放学苍寒就不见了踪影。
“大哥?!”林空桑看着教室走廊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整个人都很懵,“大哥跑了?!”
“笑死我了你,”乔伊推推她,“快点,还能追得上!”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苍寒一下就出了教室。
林空桑急急忙忙收好书包,和乔伊一起追了出去。
这速度,估计不是去食堂抢饭,而是有什么事情。
“我去?!”林空桑往栏杆上一趴,看苍寒已经出了教学楼,“大哥属鸟的?直接飞下去?”
乔伊拉着林空桑在人堆里乱窜:“刚才人还很少,现在人多了更不好走了。”
林空桑有点急了:“那我们快点!”
“你也别太着急,”乔伊安慰她,“不行就明天早上告诉他。”
林空桑摇摇头:“最好今晚告诉,给他一个缓冲期。”
“那也没事,”乔伊心累道,“我知道他家就在学校边上的巷子里,我带你去就行!”
两个女孩一路小跑追出校门也没把人追上,林空桑干脆自暴自弃先去奶茶店买了杯奶茶犒劳自己。
“真去他家?”乔伊问。
林空桑吸了一大口奶茶:“去看看,我还不知道大哥家住哪儿呢。”
“就在边上,”乔伊隔空一指,“里面有个修车铺,上回还是谁车坏了进去修,看到大哥才知道的。”
“大哥家里修车的?”林空桑惊讶道,“我看他爸爸像个霸道总裁。”
“谁知道呢。”乔伊喝完奶茶,把杯子扔进垃圾桶。
“你水牛啊?!”林空桑瞪着眼睛,“我还没喝完三分之一!!!”
乔伊懒得和她废话,拖着人就去了巷子里。
虽然在学校边上,但是因为入口太窄,林空桑还真没注意过这种地方。
并且随着深入,这个巷子越发曲折狭窄,连个路灯都没有。
有点可怕。
“乔伊…”她拉拉乔伊的衣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大哥他真住这——”
“噗”的一声闷响突然从前方传来。
像是重物与软物间的碰撞,几乎是紧接着,响起一道痛苦的呻/吟。
“你敢动她?”
熟悉的声线入耳,林空桑和乔伊同时愣在原地。
这是苍寒的声音,但是又不完全是。
和那个说话总是温温吞吞的男生相比,这道声音多了几分狠戾,即便没有看到说话人的样子,林空桑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爸能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哐——”
转角处的垃圾桶翻了。
林空桑像是吓傻了,被乔伊拉去一边的杂物堆后面躲起来。
痛呼闷在嗓子里,像是被人堵住了口舌,在这暗无天日的傍晚求助无援。
林空桑握住手上的奶茶,止不住地发抖。
是苍寒吗?
巷子里的人?
苍寒他…应该不会吧?!
“苍寒…”一声极其压抑的声音传入林空桑的耳膜,“泥…泥轰了。”(你疯了)
她的心脏骤停,连呼吸都止住了。
真的是苍寒?!
“不行…”林空桑扶着墙颤颤巍巍就要起来。
她嘴里叨念着“打架违法,杀人犯罪”,捧着杯奶茶还想过去劝架。
乔伊差点没吓死,抱住林空桑的腰拼了命把人拖住。
林空桑挣扎未果,干脆跟树袋熊似的带着乔伊一起过去。
大哥了被打了怎么办?大哥他又不会打架!
他眼睛上的伤才好没半个月,万一又被挠了自己可要心疼的!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只想着去把人拦住,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可能是人一激动起来就格外头铁,乔伊拖都没把她拖住。
林空桑手指抠着墙壁,硬是在转角探出半个脑袋。
苍寒被人扯头发挠眼睛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他掐着对方两腮把人按在墙上的画面让林空桑尤为震撼。
不是掐脖子,是掐嘴。
铸铁一般的手指捏住两腮,几乎是直接卸了下巴。
对方额角血肉模糊,半张脸都是通红一片。
那场面,跟泼了辣椒油似的。
奶茶从手心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谁?”苍寒的声音冰凉,不带一点温度。
乔伊猛地把林空桑扯了回来。
苍寒微微侧目,扔掉手上的李来贵。
墙角躺着根破拖把,他弯腰捡起来,把拖把头给卸了。
乔伊拉着林空桑蹲在刚才他俩藏身的杂物后:“怎、怎么办?”
林空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苍寒刚才那满身戾气可怕的模样,仿佛和自己认识的少年压根不是一个人。
“冷、冷静…”她刚哆嗦着反握回去,身后的杂物“哗啦”一下没预兆地全部塌了下来。
两个女生抱着头尖叫着跑出来。
苍寒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手里还拿着棍子,无比庆幸刚才只是踹翻了纸箱,而没直接砸过去。
是乔伊和林空桑。
前者跑得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后者紧跟其后,跑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林空桑回头了。
苍寒赶紧把手上的棍子扔在地上。
手心出汗,还紧张地在裤缝边擦了一下。
带着血。
他干脆把手背到身后。
林空桑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
可是没等她开口,去而复返地乔伊直接抓过她的手臂,把人生拉硬拽拖走了。
地上的那杯奶茶蔓延出一大片水痕,苍寒站在一堆杂乱之中,听她们跑远的脚步。
想追上去,可是又不敢追。
苍寒喉间一紧,完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大哥——!”
突然,巷口处突然传来姑娘家清亮的声音。
苍寒心脏重重一跳,立刻抬眸看向前方。
林空桑不知道隔了多远,喊出来的声音尤为放肆:“你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但我知道!你是个好男孩!”
苍寒:“……”
“行了你快走吧!”
乔伊的催促声也跟着响起。
刚才苍寒塌了一半的天又“唰”的一下回去了。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短短几秒的时间,他甚至有些想笑。
也的确是笑了。
冷汗爬了满背,他缓缓蹲下,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指尖发着抖,握了好几下都止不住。干脆就直接在地上蹭了蹭,用灰尘掩盖血腥。
身后的李来贵已经跑了,苍寒擦了把手背,弯腰捡起纸箱,把散落一地的杂物一样一样放好。
最后,他扶起垃圾桶,在拐角处捡起那半杯奶茶,撕下了印着林空桑姓氏的小票标签。
喉结上下一滚,心里还残存恐惧。
苍寒闭上眼睛,缓慢整理着自己的呼吸。
他吓着自己的小姑娘了。
第29章 年轻的影帝影后们。
林空桑被吓到了,但是没有完全吓到。
她的症状比较轻微,是吃一根油炸年糕就能迅速恢复的程度。
但是乔伊就不太行了。
“这世界上就只有你觉得大哥呆萌了吧?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大哥为什么被叫大哥你心里怎么一点数都没有!刚才我差点没直接喊出来呜呜呜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林空桑嚼着年糕,摇了摇头:“是不知道,刚才大哥那表情,就跟要哭似的。”
乔伊一把扣住林空桑的脑袋:“他哭还是你哭?我看是他一拳把你打哭!”
“你不懂,”林空桑吃完年糕,把竹签扔进垃圾桶里,“我本来还挺怕的,但是之后大哥看我那眼神,我瞬间就不怕了。”
“什么眼神?”乔伊问道。
林空桑回忆片刻:“他慌得要死。”
少年眼里的慌乱决堤奔涌,即便努力遮掩隐藏,却还是因为动作笨拙暴露在自己眼下。
“他还是大哥啊,”林空桑叹了口气,把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
“恋!爱!脑!”乔伊恨铁不成钢,食指直往林空桑脑门上戳,“你完了。”
“完了就完了吧,”林空桑看得还挺开,“我觉得大哥比我还完蛋。”
要完蛋一起完蛋。
还算公平-
林空桑当晚躺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苍寒把人按在墙上的场面太过震撼,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当初付阳和林晏对她说的话也在脑海浮现,慢慢地,她竟然有一种“他们说的可能也有道理”这种念头。
“想什么呢!”
这个念头刚毛出来就被林空桑一敲脑门赶紧打住。
这不就和“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样离谱吗?
就算苍寒他会打架能打架,但是只要他不主动惹事,谁也不能把“霸凌”的帽子卡在他的头上。
林空桑不信苍寒会霸凌。
以前不信,现在不信,以后依旧不信。
她半夜爬起来,翻出抽屉里的那张照片。
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垂着目光,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林空桑因为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怀疑生出了一些愧疚,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根笔,在照片的背面写下一句话。
【苍寒永远都是最好的男孩子。】
像是一道警钟,在林空桑脑子里时时长鸣。
苍寒永远都是最好的男孩子-
隔天,林空桑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教室。
后排的苍寒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座位上,就像往常一样,都不抬眼看她。
林空桑把书包一扔,整个人就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了桌上。
困死了。
“你是不是没睡?”
乔伊同样萎靡不振,把自己的脸往林空桑肩上一埋,两人就开始互相抱团打瞌睡。
“我没睡情有可原,你没睡非常可疑,”林空桑闷着声道,“你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乔伊说,“我梦见你打电话跟我哭,说大哥家暴你,离婚离不掉。”
林空桑:“……”
“等等,”她抓住了重点,“我和大哥什么时候结婚的?”
乔伊把脸从林空桑怀里拔出来,接着抬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强。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林空桑直接闷头睡觉。
还是林晏扯了一把她的辫子:“菩萨来了。”
抬头的那一瞬间,林空桑嘴角还挂着口水。
但当她看到林晏的脸时,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乔伊!!!!!!!!!”
晕晕沉沉的乔伊被吓不轻,也跟着蹦了起来:“怎么了?!”
“今天的计划!!!”林空桑拎起书包把桌上的书本往里一塞,“快走!!!”
她竟然!把去找彭媛媛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晏跟着她们一起跑:“你还没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林空桑气喘吁吁道:“等会彭媛媛出来,你去吓她。”
“吓她?”林晏有点没概念,“给她讲鬼故事?”
他们跑得快,到二中这里也没多少分钟。
林空桑喘得像个拖拉机,对着林晏肩膀就是一推:“喂,你敢撞老子?!”
林晏:“?”
林空桑:“这样吓。”
“……”林晏无语片刻,“我长得很像小混混?”
“凶一点,”林空桑咽了口唾沫,“但是动静别太大。”
“我推一下她能把她推地上,”林晏有些抗拒,“万一真说我欺负人怎么办?”
“我发誓你说完话我立刻出现!”林空桑举起三指,“你绝对欺负不到她。”
“你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林晏有点怂,“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答应所以特地到这儿才跟我说?”
“你不来我来!”乔伊一咬牙,“我是女的,我来推!”
林空桑死盯着林晏,逮着他手臂就是一掐:“你去不去——!”
随着林晏的哀嚎和“去去去”中,乔伊拽着对方衣袖,暂时和林空桑分开了。
几分钟后,彭媛媛终于出来了。
林空桑假装在文具店门口等人,余光看见不远处的乔伊和林晏还在打来打去,恨不得撸着袖子过去一人给一个脑瓜崩。
彭媛媛今天走得很慢,路过林空桑身边时偏头往文具店里面看了看,吓得林空桑还以为自己暴露了。
“哎呀!”
乔伊做作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林空桑一咬下唇,差点没笑出来。
她扭头一看,彭媛媛没倒,乔伊反倒是倒了。
“她撞我!”乔伊指着彭媛媛,转身对林晏道。
林晏板着个脸,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歉!”
“对、对不起!”彭媛媛连忙后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晏:“……”
乔伊:“……”
不是,这明显碰瓷啊,都不争辩一下的吗?
林晏有点束手无策,目光直直看着彭媛媛身后的林空桑。
看我干啥啊!林空桑的眼睛直往彭媛媛身上撇,继续啊!
林晏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你以为道歉就完了?!”
彭媛媛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是、是你让我道歉的。”
林晏:“……”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无助。
林空桑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我、脚、好、疼,”乔伊扯了扯林晏裤脚,“扶、我、起、来!”
她把话说得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把林晏直接吃了。
林晏这才弯腰把乔伊扶起来。
“你撞…撞了我我我我、我女朋友,”他说完这话竟然红了脸,“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没有钱,”彭媛媛连退几步,捂住自己的口袋,“求求你,我没有钱了。”
林晏:“……”
谁问你要钱了啊?完了这算当众勒索吧?
“快走!”林空桑及时出场,握住彭媛媛的手,“跟我来。”
小姑娘的手比她想象中还要软,对方手心甚至还带着汗,估计是刚才吓出来的。
“快说快说!”乔伊挽着林晏手臂一通乱晃,“说‘你等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林晏瞪大眼睛看着乔伊,脑子一片空白。
小姑娘的身体就挨着他,跟真的情侣似的,晃着撒娇。
“你说啊你!”乔伊急得不行,逮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拧。
“我我我我我,”林晏打了个激灵,磕磕巴巴道,“我会…”
“你们等着!”乔伊干脆把林晏一推,自己扯着嗓子喊了出来,“我们会再来找你的!”
而另一边,林空桑暗骂林晏这个没用的废物,心道还是自家姐妹靠得住。
彭媛媛被这一声吓得一颤,差点没直接绊上一跤。
“没事,他们没追上来,”林空桑把人拉去路边的一家奶茶店,“我们在这里躲一躲。”
彭媛媛像是吓傻了,紧紧跟着林空桑一步也不离开。
“他们刚才好像是在喊人,”林空桑装模作样的往店外看了看,“我们先别出去,在店里他们不敢乱来。”
“我、我们报警吧!”彭媛媛眼睛红了一圈,“报警就好了,报警吧!”
林空桑一时间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她知道彭媛媛胆小,但是胆子这么小还真是少见。
“报警的话反而会激怒他们,”她开始闭着眼说瞎话,“警察来了找不到人就走了,但是他们下次还会来,知道你报警,说不定更生气。”
“那怎么办啊?”彭媛媛说着说着就要哭,“我、我分明都没有碰到她。”
乔伊这拙劣的演技。
林空桑在心里暗自吐槽。
“没事,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林空桑吧彭媛媛拉去柜台,给她点了一杯奶茶,“咱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如果他们还在外面,我就打电话喊我男朋友来。”
“你有男朋友?”彭媛媛瞪大了眼睛,“你是二中的吗?”
“呃,是。”林空桑一本正经地点头,“你也是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先发制人,问对方的问题,让对方问无可问。
“我、我是高一三班的。”彭媛媛低着头不说话,眼睛一直往窗外瞟,“我觉得他们——”
“给!”林空桑把一杯奶茶递到彭媛媛的面前,“喝奶茶!”
彭媛媛一愣:“我的?”
“是啊。”林空桑笑了笑。
“我没钱。”彭媛媛摇摇头,没有去接。
“不要你钱!”林空桑把奶茶塞进她的怀里,“这家奶茶可好喝了!”
她说着插了吸管,喝完一口笑容僵在脸上。
好!难!喝!
和一中的奶茶店根本没法比。
这不得穿帮?
说自己口味独特还来得及吗?
彭媛媛捧着奶茶,犹豫片刻后才学着林空桑也把吸管插进去,吸一口眼睛都凉了:“好、好喝!”
“……”
林空桑强行让自己把那口奶茶咽下去,脸上还要努力保持微笑;“…我说的对吧。”
“我从来没喝过这个,”彭媛媛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人都在喝。”
林空桑放下奶茶,心里微微泛酸:“还有果茶呢,也很好喝。”
彭媛媛看了眼价格表,眼睛明显流露出失落来:“谢谢你,我、我以后再喝。”
两人去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林空桑看时间不早,假装出去左右看了看,刚想回头让彭媛媛出来,却突然在路边瞥见一个意外的身影。
是——苍——寒——
林空桑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一头撞门框上。
离大谱!大哥怎么在这?!
谁把这尊大佛召唤过来的啊啊啊啊啊!!!!
“他们走了吗?”
彭媛媛刚探出个脑袋,就被林空桑一个猛猪突进给重新创进店里。
“没走!!!”
第30章 有嘴的人没误会。
苍寒怎么在这?!
离大谱!
乔伊林晏干什么吃的,他们不会是不敢过来拉走大哥吧?
林空桑一个人带不动三个猪队友,现在天灵盖都快被怨气顶开了。
“你别急,”她对着彭媛媛,实际上是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我去喊我男朋友来。”
男朋友。
她哪来的男朋友。
唯一一个可能是她男朋友的,现在还在外面给她捣乱。
“你千万千万别出去,”林空桑深吸一口气,“我去文具店打个电话,两分钟就回来。”
她说完一咬牙,出门就打算直接揍人,结果乔伊林晏苍寒三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个影子都没。
刚才怕不是幻觉?
林空桑又闷头回去。
“你男朋友来了吗?”彭媛媛紧张道。
“来了,”林空桑道,“正好碰到他们,我让我男朋友把他们打跑了。”
“太好了,”彭媛媛终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林空桑看了眼店内的时钟,“不早了,赶紧回去。”
彭媛媛点了点头,跟在林空桑的身后:“他们下午不会再来吧?”
“不知道,”林空桑摇摇头,“你最近千万要小心点,我也不能每次都保护你。”
彭媛媛感动的一吸鼻涕:“你真好,我叫彭媛媛,你叫什么名字?”
“我…”林空桑顿了顿,然后挂上一脸臭屁的笑,“高二年级最漂亮的就是我啦!你随便问一下很容易就知道了。”
彭媛媛缩缩脖子,怯懦地点了点头。
林空桑怕报了名字多说多错,干脆在这里唬了一通。彭媛媛既然不爱和人说话,应该也不会特地去高二年级打听自己。
反正也用不着几天。
林空桑心想,先这么赖着吧。
“拜拜——”
她站在站台,把彭媛媛送上车后笑容逐渐淡去。
等到那辆公交车彻底消失在远处,林空桑转身看去,她的三个猪队友正排排站等在路边。
本来挺气的,但在对上苍寒目光的那一瞬间,她怂了。
猪队友就猪队友吧…
到底也是队友,还能打死不成。
“问出什么了没?”乔伊上前拉住林空桑。
林空桑摇摇头:“还没问。”
“你怎么不问啊?”林晏也跟了过来,“那我们不就白忙活了?”
“还不是时候。”林空桑有些心虚,一直低着头。
不敢看苍寒,怕对方怪自己。
刚才自己对着彭媛媛那一通笑盈盈的欺骗,落在对方眼里也不知道成了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林空桑把乔伊和林晏推去车站,“一路顺风…”
她声音说得小,目光顺着地面往苍寒的方向瞥去,只停在了脚踝处就不敢继续向上。
“你怎么办?”乔伊问,“跟我们一起?”
“大哥在哪儿呢我能走的掉吗?”林空桑叹了口气,“他生气了吗?”
“不知道,”乔伊也压着声,“林晏拉他过来后他一句话也没说。”
“算了,”林空桑认命道,“自己作的孽。”
公交车驶进车站,乔伊拽着不明所以的林晏上了车,嘴上似乎还在絮叨个不停。
林晏似乎懂了什么,站在车里冲林空桑挥挥手:“加油。”
林空桑:“……”
怎么就像她要赴刑场一样悲壮。
叹了口气,塌着肩膀转过身。
“我错了。”
林空桑积极认错,主动道歉。
苍寒不为所动,沉默不言。
林空桑掀起眼皮,偷偷看一眼。
和苍寒对上目光,又眨巴眨巴重新低回去。
没表情,看上去就好凶。
苍寒:“你不该来。”
林空桑一缩脖子,有点委屈。
“该不该来都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跟蚊子叫似的,嗡嗡嗡。
“你生气了吗?”林空桑委委屈屈,“你别生气。”
“我昨天放学本来准备和你说的,但是,但是…”
谁让苍寒那时候去当好男孩了!
这又不能怪她!
自己这么折腾是为了谁啊!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就是看不惯曹云岸,”林空桑撅着嘴,把头偏到一边,“也看不惯彭媛媛。”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个真相,没有说就、就一定要还谁一个清白!”
她有些赌气,话说完之后再仔细一品,有种自爆卡车的傲娇即视感。
烦死了。
等了足足有半分钟,苍寒终于舍得开他那张金口:“真相是什么?”
“彭媛媛说出来的就是真相,”林空桑转头看向他,十分认真道,“我有信心能让她开口。”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谁也没有主动避让。
片刻后,苍寒垂下眸子,像是在回忆曾经。
“重要么?”
虽然一中初中部的同学大多依旧留在本校,但事件的核心人物却都不知所向。
站出来的只有曹云岸,他的话便成为了唯一的指证。
真相被时间掩盖,越传越扑朔迷离。
人们添油加醋,把谣言堆砌成最津津乐道的模样。
久而久之,没人还会关心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只在意它是否有趣,是否传奇。
“重要。”林空桑把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苍寒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我收回刚才的话。”林空桑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像是豁出去一般,“我承认,我就是想还你一个清白。”
苍寒目光一颤,那一瞬的呼吸都重了许多。
“我的…清白。”他缓慢重复着林空桑的话。
“清白,”林空桑斩钉截铁,“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谁都不能污蔑——”
“我要是做过呢?”
林空桑站在原地,整个人就是一懵。
少年缓缓将左手从口袋里抽出,举至视线齐平。
他的拇指搭在食指第二关节处,轻轻一压。
“哒”的一声,是指骨相错的清脆声响。
苍寒的眸子半合,目光尤为冰冷:“昨天你不是都看到了?”
林空桑往后退了半步。
她这才发现,作为当年霸凌事件当事人之一的苍寒,自己从未问过。
她把注意力放在曹云岸身上,放在彭媛媛的身上。
她笃定苍寒不会霸凌,先入为主地去找她想要的“真相”。
可是,昨天那样的苍寒。
如果真相就是——
“铛——”
林空桑的脑中像是撞出了一道钟鸣。
所有纷繁杂乱被一键清空,剩下的只有十月阳光灿烂,和教学楼上护住她后背的少年。
【苍寒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
“你做过?”林空桑“啪”的一下把苍寒的手打开,“你放屁。”
“……”
苍寒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除了他爹,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拽。liJia
“我拉着乔伊林晏在这折腾大半天就为了当年的真相,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混淆我的视听打击我的自信。”
“他们两个是猪队友,你就是猪猪猪猪猪队友!!!”
苍寒:“……”
他的喉结上下一动,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不在意!”
林空桑气得在他身边转了个圈。
“你是酷哥,你什么都不在意!”
“所以一切都让我来,我是俗人,我在意!”
苍寒只需要继续做他人人惧怕的大哥。
那个沉默温柔的少年,就让林空桑去保护。
“你刚才什么意思?”林空桑伸出自己的手,逮着手指头就开始掰,“谁不会响啊真是!”
然后一个都没响。
“掰手指头算什么?”林空桑干脆放弃,“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像昨天那样,那样把我按地上摩擦!”
她说着,用脚蹭了蹭地。
蹭完有点心虚,并且越来越怂。
气头就那半分钟,火气过去了,就开始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
她是不是上头了。
“你敢吗?”林空桑有点想跑,“你才不敢!”
她前后晃晃胳膊,像是晨练的小老太。
苍寒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我、我、我说完了…”
林空桑放肆完毕,终于萎了。
“不怕吗?”苍寒问。
林空桑:“……”
“还是,有,一点点,怕,”她哭丧着脸,气势急转直下,“你不会真摩擦我吧?”
那自然是不会。
“昨天,他…”苍寒的目光在地下荡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林空桑的脸上,“他想动我妈妈,我有点,急。”
林空桑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阿姨?那你要告诉叔叔!”
苍寒“嗯”了一声:“好。”
“怪不得呢…”林空桑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要是我我也生气。”
苍寒抿了抿唇:“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林空桑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怕。”
原来是触及到了底线,苍寒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阿姨现在怀着孕,也是应该把人教训一顿。
昨天的事情在林空桑脑子里过了一遍,林空桑觉得也没那么恐怖。
还好,她昨晚上喊了那么一嗓子,不然苍寒肯定要心里难受一晚上。
还好还好。
“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有什么事也跟你说。没什么误会的,我就算看到昨天、昨天那些,我也没觉得你多可怕。”
“……”
沉默片刻,又心虚地补上一句:“还是有一点点怕。”
说罢林空桑咬住唇笑了起来,她的视线乱瞟,意外瞥到了苍寒垂在身侧的右手。
手背有阴影,似乎是受了伤。
“你的手…”林空桑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那个…”
苍寒立刻把手背到身后。
“给我看看。”林空桑撅着嘴,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快点,给我看看!”
苍寒犹豫几秒,把手重新垂回原处。
林空桑探身过去,捏住少年指尖,低头仔细去看。
手背与手指相连的关节处破了一片,伤口还新,没有结痂。
“昨天打的吗?”她问。
苍寒“嗯”了一下,声音略显局促。
“会怕吗?”他又问。
“你又不打我,”林空桑叹了口气,“大哥,你真的很会打人吗?”
苍寒谦虚道:“还行。”
“你怎么能忍住不打曹云岸的,”林空桑抱怨道,“如果我会打人,我一定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那是霸凌。”苍寒说。
“所以说你没有咯?”林空桑抬头看他。
苍寒沉默良久,微微摇头:“没有。”
“我就知道。”林空桑的手指点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咱们去买点药,回教室之后你再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一遍给我听,我把计划丰富一下,绝对能一举拿下彭媛媛。”
苍寒蜷了蜷手指:“嗯。”
“好男孩,”林空桑依旧拉着他,“你说你这么厉害,以打架就别受伤啦。”
小姑娘的嗓音软糯,宛如冬天正午的暖光。
苍寒轻轻勾起指尖,扣住了那一小片柔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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