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哥弹了我两个脑瓜崩。……
林空桑呆在原地,怀里那个独苗苹果“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摔得还挺惨烈,在地上印出一小块苹果汁。
苍寒贴心地把那个苹果捡回来,擦一擦装进袋子里:“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林空桑还在发懵,那脖子跟上了锈似的,一动就“咯吱吱”直响。
“你听见了吗?”苍寒又问。
林空桑像个小动物似的“唔”了一下,然后蹲了下来,捂住了脸。
跟个小蘑菇一样,把自己往原地一种,暂时屏蔽周围一切。
什么啊这算是表白吗但是为什么当事人之一这么淡定啊她还没有准备好呢要怎么回应啊?!!
苍寒在她旁边站了会儿,见对方没反应,干脆也蹲在她的面前。
林空桑空出一条手臂推推他,把人推远一些。
苍寒就听话地后退半步:“林空桑。”
林空桑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以前没有朋友,很多事情不明白。如果哪里做错了,你要告诉我。”
苍寒地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思熟虑后,再一点一点说出来。
他一直很谨慎,对待朋友,对待林空桑。
拥有得太过不易,他比谁都害怕失去。
所以一旦出了问题,即便难以开口,也要及时解决。
他不怕开口,也不怕沟通,他只怕没有原因的疏远,以及可能出现的讨厌。
“你没做错,”林空桑掐着声音,细得就像蚊子叫,“我都说了,是我臭矫情。”
她从衣料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少年鞋尖,还有垂下来的修长手指:“我有点情绪上头,还有点莫名其妙。”
“因为我和许樱说话?”苍寒问。
林空桑重新把脸埋进手臂:“…不是。”
这问题怎么就这么暧昧,就算是她也不会回答。
“那我应该怎么改正?”
林空桑憋了会儿,总觉得自己一肚子气没地儿撒。
苍寒哪里需要改正,是她自己需要改正!
大哥是倒了霉了,才会遇上这么难缠又玻璃心的暗恋对象。
林空桑在心里把自己贬低一通,可是贬着贬着,她又心里不平衡,也开始找对方的错处。
“你好随便。”她随口诹出个理由。
“哪里随便?”苍寒也不恼。
“那时候我认识你才一个月!”林空桑说得煞有其事。
苍寒思索片刻:“两个月。”
林空桑回忆了一下,那时候临近期中考试,好像的确快两个月。
“两个月也随便。”她不讲道理,“你是不是想拒绝许樱,所以才那么说的?”
苍寒沉默两秒,实话实说:“有一部分。”
林空桑“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还有一部分?!你拒绝她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苍寒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想到了你。”
“想到我你就说啊?”林空桑指指自己,“你怎么不想乔伊?!”
苍寒有些无奈:“你说呢?”
林空桑一愣,反应过来后气势明显弱了许多:“我在问你问题,禁止用问题回答问题。”
苍寒:“可我回答你,你会说我随便。”
那句答案呼之欲出,林空桑鼓着腮帮瞪他:“你本来就随便。”
心情突然就好上许多,她撅着嘴,嘀嘀咕咕念叨了一通,然后伸手夺过苍寒手上拎着的苹果。
“我回教室了。”
苍寒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她一起走。
可林空桑没打算同行,逃似的跑进教学楼,一步跨三个阶梯。
到教室时乔伊正捧着小说看得津津有味,林空桑把苹果往桌洞一塞,抓着人的胳膊就往外跑。
可怜乔伊连书都没合上,就被林空桑跟一阵风似的带出了教室。
路上还意外撞见了刚出楼梯口的苍寒,林空桑一个急刹车和对方对视两秒,气氛诡异得让乔伊直皱眉。
“你们…”
她刚说了两个字,就又被林空桑拉着狂奔去了卫生间。
乔伊:“……”
不是,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哥又跟我告白了,”林空桑在洗脸池边抱着乔伊一脸严肃,“诚恳得无懈可击,我一时竟没法拒绝。”
乔伊满头黑线,叹了口气后又笑起来:“开心了?”
“我开心什么?”林空桑努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他只不过把几个月前说过的话又拿来说了一遍。”
“说了什么?”乔伊问。
林空桑张了张嘴,复而合上:“我不告诉你。”
“……”
“我回去了,”乔伊把贴自己身上的林空桑撕下来,“大哥口味真清奇,像你这种炮仗也受得了。”
“对了,”林空桑摸摸自己的脑门,“大哥对我动手了。”
乔伊:“?”
林空桑:“他弹了我两个脑瓜崩。”
乔伊深吸一口气,在林空桑的脑门上弹了第三下:“你这是在跟我秀恩爱吗?”
“我秀什么恩爱?”林空桑一跺脚,“根本没有恩爱!我妈知道我早恋肯定把我腿打断!”
乔伊双臂抱胸:“那你拒绝了?”
“没…”林空桑瞪了会儿眼,突然把脸一垮,哭倒在了乔伊的肩膀,“我拒绝他他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啊…”
“……”
没控制好音量,还拖着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那你不会直接和大哥说吗?”乔伊可算是被无语到了,“人家连喜欢你都直接说出口了,你就不能对他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以后在谈恋爱行不行’。”
“我当时脑子乱乱的,”林空桑委屈死了,“我现在一看到大哥就紧张,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经过大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乔伊沉思:“我觉得你记得挺清楚…”
两人絮絮叨叨了一些有的没的,乔伊被林空桑磨得不行,扯着胳膊把人拽回了教室。
“现在、都、几点、了!”乔伊把人往前门一塞,喘了口气,“教室里都是人谁会在意你!”
快两点的时间,上课前的纪律最是混乱,大家说话的说话,闹腾的闹腾,的确没人在意满脸蹿红就快烧起来的林空桑。
林空桑跟个兔子似的把脖子一缩,视线定在自己座位上都没敢乱看,飞快飘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屁股一挨板凳就把手脚窝一团装死。
“宝贝儿,”乔伊拿出数学练习册在她面前拍了拍,“虽然双向暗恋很美好,但是你是否要注意一下一个星期后的期末考试。”
“……”
大概是这个话题太过现实残酷,像根针似的“嘭”一下就把林空桑的粉色泡泡给戳的连渣都不剩。
“元旦放三天,期末考暂时推迟到一月四号,”乔伊捏捏林空桑的脸,“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月考考二十多哭鼻子吗?”
林空桑打了个哆嗦,连忙也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数学练习册。
她“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我上次还考了四十多呢,期末必不可能回到二十。”
结果一翻开,是苍寒的。
林空桑“啪”的一下又把练习册给合上了。
“怎么了?”乔伊问。
林空桑:“换一本。”
虽然之前的按头早恋让老班口头上取消了她和苍寒的互助小组,但是乌龙很快被解开,好像也没人真把这随口的一句话当回事。
早上订正完的卷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用红笔记下的笔记。
趁着课前时间,林空桑难得认真复习了一遍。
然后也没看懂。
她拿着卷子去问乔伊,乔伊勉强说了几题,然后再和林空桑抵着脑袋凑一起犯愁。
“我上课分明听懂了,”乔伊心里犯嘀咕,“我还觉得我很厉害。”
“我上课也听懂了,”林空桑用笔头戳着自己的下巴肉,在乔伊质疑的目光中又补充道,“前两小问。”
上课铃声响起,乔伊把笔一放:“算了,这种高难度大题的最后一问你就直接放弃吧。”
林空桑拿过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把笔横在自己鼻子下撅嘴唇夹住。
她弓着腰,拖着腔调“哼哼”道:“学渣也有情学渣也有爱,学渣也想搞懂压轴大题第三问。”
“那你去问大哥,”乔伊用下巴往后一指,“老班钦定互助人员,你不问他问我?”
林空桑嘴上的笔直接掉在桌上,再一路滚去地下。
她“哎”了一声,探着身子去捡笔。
乔伊觉得好笑:“不能提名字了是吗?”
“你别说了,”林空桑有点不好意思,“我好不容易不去想那些事。”
如果没打算同意,那就更不能把成绩落下来。
可是那些事抓心挠肺,又让林空桑想得不行。
在起初的忐忑和不知所措过去之后,她开始逐渐冷静下来。
苍寒不过就是把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戳破,有些事情她其实早就知道。
细细密密的甜涌上心间,她掰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也会发出一声傻笑。
乔伊按着她的脑袋,小声骂句“花痴”。
林空桑嘿嘿笑。
花痴就花痴-
晚上放学,林空桑把桌下的苹果拎起来。
被摔过的地方已经有些暗沉发黑,她耷拉着脑袋,暗自心疼。
“其实也没必要送那么多,”乔伊安慰道,“我把平时玩得好的都送啦,剩下的我们两个自己吃。”
林空桑点点头,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乔伊:“给你个大的。”
两人收拾好书本准备去水房洗苹果,结果林空桑一拉书包,意外发现自己桌洞里多出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或许更应该说是一份礼物。
“哇,”乔伊瞬间把苹果往桌上一搁,拿过礼物看了看,“我猜这是大哥送的。”
林空桑瞬间警惕,睁大眼睛就回头乱看。
还好她们足够墨迹,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怎么就那么确定?”林空桑有些心虚。
“如果是付阳送你礼物,那全世界都应该知道。”乔伊笑眯眯地把礼物还给她,“好羡慕哦,平安夜还有礼物收。”
林空桑脸上红成一片:“林晏不是给你买奶茶了吗?”
“不也给你买了吗?”乔伊摇摇头,“快点拆开给我看看。”
林空桑和乔伊一样都是急性子,有了事情憋不住,手还比谁都快,能立刻拆就不会拖到回家拆。
林空桑心里多少有个底,但是嘴上依旧别扭着说不一定。
直到盒盖打开,看见那盏鹅黄色的星星灯后,她心里不住地想着,这不是苍寒也一定得是苍寒。
因为也太让人心动了。
“我去,你朝思暮想的星星灯。”乔伊也跟着乐,“圆梦了。”
“他怎么知道的…”林空桑喃喃道。
“还有个便利贴,”乔伊从灯盒与礼物盒的夹缝处把那张纸条拿出来,看了一眼便兴奋道,“这字迹,大哥实锤了!”
林空桑连忙把纸条拿过来,只见白底的便利贴上画了两颗挨在一起且自带光点的星星。
而星星下面,还有两个字-
晚安。
第42章 苍寒给她摘了两颗星星。……
林空桑呜呜呜了好一阵子,最后捧着苹果在路上和乔伊边吃边吸鼻涕。
“大哥真好,”她眼泪哗哗,“我也好喜欢他哦…”
乔伊听得牙疼:“你有本事去他本人面前说。”
林空桑被夜风吹得直缩手指头,但是还是抱着冰疙瘩似的苹果不放开:“我哪有本事呢,我只告诉你,你可千万别——”
“哎我车来了!!!”乔伊不等她说完话,一勒书包带就追着公交车往车站跑。
林空桑也跟着她跑,跑到最后停在车站边委屈巴巴:“你都不等我!”
不过乔伊似乎没有搭理林空桑,她脸一转看向另一边,然后手一抬惊讶地笑出来:“大哥!”
林空桑登时冻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转身跑回教室里去。
“桑桑,”然而乔伊格外兴奋,上了车还不忘把车窗打开往后一指,“大哥在那儿呢!”
林空桑的笑僵在脸上,心道我可真谢谢你。
广告牌后隐约有脚步声,她看着地上的影子逐渐靠近,最后停在边缘。
苍寒上身前倾,从广告牌后面露出一个脑袋。
猫猫探头。
林空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和他两两相望。
“等车?”苍寒率先出口。
林空桑嘴巴有点哆嗦:“…嗯。”
她无比庆幸在教室的时候没听乔伊的话,执意把那盏星星灯强塞进了书包。
只是此刻手里捧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怎么、怎么在这等车呀?”
林空桑硬着头皮,从广告牌中间的缝隙走过去,站在了候车区。
苍寒家不是就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吗?
苍寒微微侧步,给她挪开一点位置:“去外婆家。”
去外婆家。
林空桑心上一紧,那不就是和自己同路吗?
那接下来得等同一班车,坐同一班车,然后再一起步行进小区。
妈耶,那不要人命吗?
苍寒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从手指到耳尖都红的不成样子,忍了会儿才开口道:“桌子里…”
“啊…”林空桑条件反射应了一声,“我、我看到了。”
谁也没有说清到底是什么,但是心里却又都明白。
“谢、谢谢你。”林空桑又结结巴巴补上一句。
苍寒顿了顿,把视线投向车来的方向:“不用谢。”
突然,沿途路灯亮起。
林空桑刚啃了口苹果,一边嚼着一边仰头去看。
雾霾蓝的天空泛着暗色,被空中的路灯映出一小片的橘。
距离放学也有一会儿时间,学校附近已经没什么学生。
“七点了。”苍寒淡淡开口。
林空桑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虽然跟自己老妈打过了招呼,但是这么晚回去估计又要挨批。
她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苍寒书包拉链上坠着的一朵针织毛线太阳花。
这种东西,就不像男生能买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苍寒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我妈妈织的。”他解释道。
林空桑连忙点头:“你好喜欢你妈妈啊。”
她转念一想,自己书包里还有几个苹果,可以给苍寒妈妈一个。
但是它们被摔的有点丑,又有些拿不出手了。
苍寒看林空桑失落的一耷肩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垂头丧气,“祝阿姨圣诞快乐。”
一想到自己以前还吃阿姨的醋,林空桑就想抽自己两巴掌。
“你去外婆家的话,那爷爷一个人在家吗?”她换了个话题。
苍寒微微摇头:“他在住院。”
老人家在冬天似乎格外脆弱,林空桑关心了几句,又没了话说。
她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车是不来了吗?
也不是不想和苍寒一起在这等车,只是时间一长,就挺尴尬的。
爷爷家、外婆家、爸爸家。
苍寒的家真多,到哪儿都能吃饭睡觉。
“在…想什么?”苍寒突然出声。
林空桑回过神来,嘴巴一抿,啃了口苹果:“没…”
好像家多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等的车终于来了。
林空桑帮苍寒刷了卡,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随便找了个双人座坐下,再抬头对苍寒说:“用我公交卡便宜两毛钱。”
苍寒也没拒绝,跟着坐在了她的身边:“嗯,谢谢。”
“嗤——”
公交车关上了车门。
路灯的灯光被窗框截成方形,随着车辆行驶歪斜成成乱七八糟的菱形。
车里的乘客少得可怜,加上司机也不过零星四五个人。
林空桑想起当初老班让苍寒送自己回家去,对方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身边,沉默着低头去看手指。
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之前的那份尴尬却慢慢减缓。
窗外的景物不住倒退,玻璃上隐约倒映着模糊人影。
林空桑歪了歪身子,把头抵住车窗,轻轻哈了口气。
热气撞上冰凉,凝成细小的水汽,给透明玻璃薄薄地拢上一层毛面。
窗外的一切仿佛都附上了层硫酸纸,昏暗暖黄色的路灯、轿车的红色尾灯、人行横道提示通行的绿灯,在视线中混成一团,铺满眼底。
林空桑抬起手,指尖点上那片冰凉。
紧接着,把指腹也贴了上去,左右微微挪动,擦出一片清明。
她的目光和倒影中的苍寒撞了个正着。
林空桑心上一惊,连忙回过头,对上一双轻垂的眸。
不像当初那样保持着十足的距离,现在的苍寒会看向她,再微微勾起唇角。
大哥笑起来可真好看。
汽车到站,林空桑从小区西门下车。
苍寒没有一起,两人隔着车窗互相道别。
他有意保持距离,不让姑娘家感到难堪。
林空桑站在站台上,转身冲他挥了挥手:“再见。”
车窗开了条缝,苍寒也看向她:“晚安。”-
圣诞之后紧跟元旦,在准备期末考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应付老班的合唱。
林空桑都没有刻意去背歌词,只是唱了几遍就记得大差不差。
教室后排偶尔传出林晏的爆笑,林空桑扭头看到一脸无奈的苍寒,卷起谱子在他头上砸了一下。
孩子长大了,竟然还知道反击了。
林空桑的妈妈心得到了安慰。
不过她也挺好奇的,苍寒唱歌到底跑成啥样,能把林晏笑成那样。
想着有时间去听一听,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一拖就拖到了元旦的前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圣诞节没有下的雪,在这一天下得浩浩荡荡。
如果说几个月前的雪只是小试牛刀,那么这次的雪便是大刀阔斧。
铺天盖地的银白像是给临城带上了一床又暖又厚的棉被,林空桑穿着深棕色的雪地靴,一脚踏进路边蓬松的雪层,深得连脚背也一并埋了进去。
“好大的雪!”
她带着粗针毛线,脑后坠了一个晃晃悠悠的毛绒团。
一张嘴就呼出团团热气,像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连早饭都还没吃就直接下楼撒欢。
围巾、手套、羽绒服、雪地靴。
她浑身上下装备齐全,一路冲到学校,手上先团了个雪球。
巴掌大的小脸埋了一半在围巾里,林空桑嫌碍事,时不时抬手把他们掖进下巴。
早餐车上蒸腾着热气,林空桑蹦跶过去,老远就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林晏!”她笑着一拍对方书包,被刚翻了个面的煎饼果子吸引去目光,“我也要一个!”
“要个夹里脊肉的?”林晏给摊主递了十块钱,“两个一起。”
“哎?”林空桑一歪脑袋,“林老板好大方!”
“那是,”林晏又给林空桑拿了盒豆奶,“咱俩可是一家的,你得继续帮我。”
林空桑立刻压了眉毛,像地下党接头似的点了点头:“那肯定助攻咱们老林家。”
“懂事。”林晏一挑眉梢,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共识。
“问你个事,”她把豆奶插上吸管,也不喝,先问话,“大哥唱歌真那么难听吗?”
林晏一提到这个就忍不住笑:“那真叫一个绝,我姥姥家养的大鹅掐脖子叫的都比他好听。”
林空桑;“……”
也不用这么夸张。
两人絮叨了两句,林晏的煎饼好了。
他本来打算拿饼走人去教室抄作业,结果刚转了半个身子,眼见着乔伊跑来了。
林晏又重新把身子转了回去。
林空桑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
“桑桑!”乔伊往林空桑身上一扑,“我在车上就看到你了!”
林空桑抱住裹得跟团子一样的乔伊,得瑟地往林晏那边看了好几眼。
“哎,林老板请吃饭呢,要不要占个便宜?”
乔伊放开林空桑:“今天什么好日子?”
林晏清了清嗓子:“没,就是有钱,你夹什么?”
没等乔伊说话,林空桑抢答道:“夹烤肠!她喜欢吃!”
林晏又递过去一张十块的:“再来个夹烤肠的。”
“我不要你付钱,”乔伊连忙阻止,“我自己有…”
林空桑按下乔伊的手:“咱们大课间请林晏喝奶茶吧,下来堆雪人好了。”
那边阿姨收了林晏的钱,连零钱都找好了。
“那下课请你喝奶茶,”乔伊只好作罢,“附赠一根小烤肠。”
林晏满口答应。
他的个子高,眼神越过乔伊头顶,在空中和林空桑一撞。
好哥们!-
等到卷完了煎饼,三人并排走路上吃着。
圣诞过去了六天,商店门口的圣诞树还没拆掉,上面依旧坠着纸片,购物满十块摘一个。
林空桑看着就来气。
虽然她已经有星星灯了,但是对于摘了八张纸条全是谢谢惠顾这种乌漆嘛黑的事情,像是在她心里横了道坎,怎么都过不去。
“笔芯用完了吗?”林空桑一脚踏进商店,“我想…”
她又拿了一盒笔芯。
乔伊把笔芯放回去,换了几个本子塞她怀里。
林空桑付了钱,斗志昂扬地走到了那棵圣诞树面前。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使劲搓了两下。
嘴里嘀嘀咕咕把能说出名字的神仙都念了一遍,最后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就要去摘。
“大哥?”
乔伊一句话把箭在弦上的林空桑给说萎了。
“啊?”林空桑转过身,看见苍寒正站在自己身后。
少年身材高大,颈脖围着围巾。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中长款大衣,毛茸茸的帽子搭在背后,运动裤收在在脚腕,踩着黑蓝相间的高邦球鞋。
头发似乎刚剪过,两鬓少了些蓬松,多了几分凌厉。
剑眉下的睫羽漆黑,像是被雪水浸润,显得几分薄凉的纯粹。
林空桑大概扫视一圈,突然发现对方脖子上深灰色的围巾…好像是当初自己戴过的那条…
她赶紧把头低下,脸倏地就红了。
“真巧,”林晏也跟苍寒打了声招呼,“来一起见证黑鬼。”
林空桑瞪他一眼:“你才是黑鬼。”
“你还不如让大哥来摘,”林晏钩住苍寒肩膀,把人拉到圣诞树旁,“他之前摘了五个就摘出大奖了。”
乔伊在旁边九曲十八弯的“哦~”了一声:“什么大奖?”
林晏不明所以,一指圣诞树顶:“就这个灯吧?”
林空桑脑子一“嗡”,恨不得学鸵鸟直接把脑袋插雪堆里。
“所以说,让大哥来,”林晏拍拍苍寒肩膀,“欧皇懂吗?黑鬼退让。”
林空桑整个人都快蒸熟了,一听这话赶紧跑乔伊身后躲着去:“随便你们。”
苍寒一大早就接了个力气活,不过倒也没推辞。
他站在圣诞树旁看了片刻,然后抬手摘下了那张挂得最高、也最接近树顶的纸条。
少年手长脚长,轻松触碰到了林空桑不能企及的高度。
也没展开,就这么直接递给了他的小姑娘。
林空桑红着脸接过那张淡粉色的纸条,抿着唇慢慢展开。
——苍寒给她摘了两颗星星。
第43章 抹个口红有那么难吗?……
把大奖挂在最高,直接拉低了林空桑的中奖几率。
这什么黑心营销手段,赤果果地欺负矮子。
林空桑本来就拒绝黑鬼这个身份,这下更有理由了。
林晏看了眼纸条,开心道:“正好大哥你也有一个了,这个就给我们老林家的人吧。”
苍寒微微侧目,像是对林晏这句“我们老林家的人”颇有微词。
这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乐呵呵的。
林空桑在心里替林晏无语,把那张纸条在手里捏了捏,转身递给乔伊:“这个星星灯就给你吧。”
乔伊连连摇头:“大哥给你摘的,我可不敢要。”
这话说的就非常暧昧了,林空桑抬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耳尖:“这是我自己买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自顾自地嘀咕着,没敢说大声。
纠结半天,林空桑最后没换灯具,反而换了两个等价位的二等奖——星星挂坠。
一颗大星星,旁边坠着几颗小星星,小小的一串,黄澄澄的,挂在钥匙上正合适。
林空桑开开心心分给乔伊一条,再把自己的小心翼翼收回口袋里。
乔伊拿着那根星星挂坠,倒是没立刻收起来。
几个人一起出了商店,她手一抬,递给苍寒:“大哥给你吧,我好多挂坠了。”
苍寒脚步一顿:“……”
林空桑也是一愣:“……”
林晏在一旁捂了嘴:“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乔伊打趣道:“大哥摘的星星,我哪敢要?”
苍寒看着那条星星,轻轻偏过脸去,没接。
他拉了拉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乔伊:“你要心里过意不去,就请我们喝杯奶茶吧。”
“我代收,”林晏把挂坠拿过来,笑着一把搂住苍寒,“行了,接下来就是咱们爷们之间的事了。”
看着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远,林空桑十分幽怨地看了眼乔伊。
乔伊冲她微微一吐舌尖:“姐妹放一放,大哥先泡要紧。”
“……”
离谱,但…也有道理-
因为元旦晚会的原因,今天只上半天课。
老班占了他们的大课间,挨个卡着人检查唱歌。
到苍寒的时候,班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一群人扭头的扭头,探身的探身,一个个跟望夫石似的杵在那儿,就等着大哥哼出一段调子来。
苍寒动了动唇,目光扫过周围,又重新闭上了嘴。
他捏着谱子,就坐在座位上和老班大眼瞪小眼,半天没个动静。
“不会唱?”老班问。
苍寒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老班眯起眼睛审视了他片刻,大手一挥:“算了。”
“噫——”
全班唏嘘着散开了。
林空桑她好!失!落!啊!
“我还想着听大哥唱歌呢!”
“唱什么?”乔伊问,“摇篮曲吗?”
林空桑:“…你滚。”
闹腾了一上午也没喝到奶茶,林空桑回家草草吃了个饭,就忍不住屁颠屁颠来学校。
他们的节目比较靠后,中午还能抓紧时间走个彩排。
校服外套在手腕处卷一道,扎了个比较精神的高马尾。
她甚至还被付清溪按着修了修眉,双肩背包往肩上一挂,从里到外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到教室时班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甚至有几个女生还专门带了化妆品,正对着同学的脸上捣鼓着。
“又来一个,”有人把林空桑推过去,“快点去化化妆。”
林空桑一脑袋问号,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人按在了凳子上。
做她对面的是班上团委,手里拿了个大号的化妆刷,“啪啪啪”就往腮红盖上敲。
“你可真白啊,羡慕,”团委抬抬林空桑的下巴,柔软的刷毛擦过脸颊,“嘴巴颜色也不深,一会儿再涂点口红。”
“这么正式吗?”林空桑没敢动脖子,“口红就算了吧…”
“舞台上打光很亮,不化妆上去阴森森的就跟鬼一样,”团委给林空桑打好腮红,又给她撕了一根塑封袋装着的一次性唇刷,“你去乔伊那里蹭点口红。”
林空桑一脸懵逼地过去,见乔伊面前堆了五六只口红。
对方在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一只正红色给她。
“临危受命,”乔伊笑嘻嘻地递过去一面镜子,“班里人手不够,把我拉来凑数了,要不要一起?”
林空桑结过镜子坐在她的身边:“老班命令你在这看口红啊?”
“昂,”乔伊凑到林空桑面前,看对方只把唇刷在嘴上点了点,“你这样好浪费啊,要刷上去。”
她干脆直接抢了过来,一手扣着林空桑的下巴,一手在轻抿着的唇上刷了刷。
“嘟嘟嘴。”乔伊撅起了嘴。
林空桑仰着脸,也跟着撅。
“再这样。”乔伊抿了抿嘴唇,“使点劲。”
林空桑也学着抿了一下:“好了吗?”
“还行吧。”乔伊左右移了移手上这巴掌大的小脸,“宝贝儿真好看。”
被夸了的林空桑美滋滋地照了照镜子:“我妈妈给我修了眉,你看出来了吗?”
两个小姑娘凑一起说不完的话,林空桑看乔伊给别人抹口红,自己也忍不住上手涂了几个。
“美女,可漂亮了。”
她把能夸的词儿都掏出来夸了一遍,直到有人把苍寒往她面前的凳子上一按,林空桑登时就沉默了。
之前来来去去全部都是女孩,该上手的上手,该咂嘴的咂嘴,她丝毫没有一点精神包袱。
女孩子嘛,对于化妆这种事情还不是那么排斥。
可他们班又不完全都是女孩子。
“呃…”
苍寒似乎还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即将会发生什么。
不过,当他垂眸看到桌子上的镜子和口红时,只要不傻都明白了。
用乔伊的话说,大哥起身的动作真的很靓仔,大步走出教室的背影真的很绝情,林晏在走廊上凄惨的叫声真的很残酷,大哥揍起人来也真的很暴力。
“他们男生有这么害怕吗?”乔伊想不通,“我看大哥刚才脸都白了。”
苍寒今天脸白不白,林空桑没在意。
她只知道苍寒的皮肤原本就挺白的。
要在那么白的皮肤上打上腮红,再抹上口红。
林空桑想想都快要心肌梗塞了。
不过还好,自打苍寒出教室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仿佛教室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会把他吃了似的。
不到两点,老班带着全班人去进行排队彩排。
班里的男生全部堆在后面,推推嚷嚷吵个没完。
老班一个个把他们都揪出来,强行按头让他们把妆补上。
林晏见大势已去难逃一劫,连忙到乔伊那里报到。
苍寒和付阳也跟过去,看着乔伊教林晏怎么往嘴巴上涂口红。
“抿一下。”乔伊抬着林晏下巴,竟是一点没介意。
林晏看似听话地抿了抿,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可是五指扣在桌边,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掀桌子了。
“就随便抹一下啊,”林空桑用手在自己嘴巴前面示范性的比划了两下,“很难吗?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娘们唧唧的。”付阳实在下不去那个手。
“我来帮你。”大致涂好了的林晏说着就要上手。
“卧槽你滚!”付阳慌不择路,连忙躲开。
乔伊扯着林晏的衣服:“你自己抿得跟鬼一样,还帮他?”
林空桑看他们几人闹成一团,脸上带着笑。
可是视线一转看到苍寒,那笑又僵在脸上。
“大哥你…”她生硬地和对方搭话,“要不要随便抹抹?”
苍寒没动,似乎对“随便抹抹”有很大的意见。
“你脸太白了,被灯一照就会阴森森的,”林空桑好心解释道,“合唱的时候老班会拍照,不化妆的话拍出来不好看。”
理都懂,然并卵。
苍寒看着林空桑手里的那根一次性唇刷,死都下不去手。
林空桑用食指挠挠鬓角,犹豫道:“要不…我帮你?”
苍寒轻咳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似乎是被误会了什么,林空桑连忙摆手:“我是说,你不用等乔伊了,我教你怎么涂。”
她的想法被苍寒带偏,眼睛不由自主就瞄了一眼对方紧抿着的唇瓣。
淡色的,看起来有点薄,这种嘴巴应该挺省…口…红…的。
“……”
目光略微上移,对上少年的眸。
两人皆是第一时间闪躲开来,就像是生怕自己慢上一拍。
教室里没有围巾遮脸,苍寒抬手蜷起五指,抵在上唇。
手掌遮住嘴巴,又咳了几声。
咳不完了还。
林空桑脑子一炸,以为对方介意,赶紧低下了头。
苍寒侧过身,临走前顿了顿,像是刻意解释:“我…上厕所。”-
这一个厕所上了快半小时。
苍寒在卫生间的窗边看了半天的风景,等到外面隐约传来人群离开的声音,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空桑正双手抱胸在走廊等他。
苍寒身子一转就想回去。
“哪儿跑!”
林空桑手疾眼快拉住他的帽子,接着抱住手臂,愣是把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给硬生生拖去了楼梯口。
教学楼两边的楼梯比较狭窄,平时没什么人走。
林空桑怕苍寒又跑去卫生间躲着,干脆把人往里一推,自己堵在了门口。
“给你个机会,”她从兜里掏出一根包着塑封袋的一次性唇刷,“自己涂。”
苍寒动了动唇:“我不…”
“你不能不涂。”
林空桑把对方往后推了推,苍寒身子一矮,往下踩了一个阶梯:“你不自己涂,我就动手了!”
她把塑封袋一拆,拿出一根口红来:“我觉得这个色号适合你。”
苍寒转身就往楼下走。
林空桑又抱着手臂把人给兜了回来。
这次她放软了声音,像是恳求道:“大哥行行好,我跟她们打了赌的。”
小姑娘的身体就贴着他的手臂,苍寒的腿像浇了水泥,走都走不动:“打什么赌?”
林空桑回答干脆:“赌我能不能让你涂口红。”
“赌注呢?”苍寒又问。
林空桑撇撇嘴:“你要是涂了,她们就承认你的确不是之前传言的那种人。”
苍寒沉默下来,许久,才开口道:“我不在意那些。”
林空桑察觉到了对方语气变化,有些发怂的松开了手:“那、那就算了吧。”
距离彭媛媛的信公开也有一个多星期,大家对苍寒也明显有改观。
到底是自己身边的同学,相处些时间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性格,根本没必要去纠结一句口头上的承认。
况且他人的看法,苍寒根本就不在意。
可那些事,林空桑格外在意。
而林空桑在意的事,那苍寒也就尝试着在意。
一个圈绕回来,苍寒还是得在意自己的事。
他率先妥协,干脆转过身来:“我涂。”
林空桑眼睛一亮:“真的啊?”
苍寒垂下眸子,拿过她手上的唇刷:“一点。”
“可以可以,”林空桑眉开眼笑,替他拧开口红,“你涂了之后抿一抿。”
苍寒用唇刷点了一些红色,往自己嘴巴上凑的时候还有点艰难。
林空桑伸出食指按上他的手背,迫使那只唇刷与嘴唇逐渐接近:“就…一…点…”
最后一点,她按不动了。
苍寒和林空桑僵持片刻,破罐子破摔地把手放下:“算了。”
林空桑瞬间不乐意了:“你答应我的!”
苍寒把轻叹口气,偏头把目光投向身侧的栏杆上:“你替我涂。”
林空桑大脑一时短路:“啊?”
苍寒似乎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事,向来舒展着的眉在此刻也皱了起来。
“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第44章 这大好的晚上你就送块蛋……
等到林空桑拉着苍寒的衣袖、像牵了只猫似的牵去学校礼堂时,晚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别的班都是派出几个代表表演节目,大部分人都坐在台下观众席。
而他们六班非要别具一格,表演个节目全班一起。
后台装不下他们一个班的人,所以只有班委过去,其他人先在观众席上等待通知。
林空桑进场进的有点儿迟,加上场内已经关了灯,她闷头找了一通,愣是没找到自己班在哪儿。
苍寒按下两张凳子:“先坐着吧。”
林空桑弓腰坐下:“我们占了别人位置怎么办?”
苍寒坐在她的身边:“再说。”
他们坐的地方比较靠后,周围都没几个人,应该是多出来的位置。
主持人还没有上场,电音严重的喇叭里放着吵人的音乐。
林空桑从兜里掏出手机,戳了两下又放回去。
“桑桑他们都出去了。”
苍寒看向她:“出去?”
“老班去了后台,”林空桑道,“他们出去玩雪了。”
苍寒低低应了一声,片刻后才道:“你不去吗?”
林空桑其实挺想去的,她上午就想了,结果一直被耽误。课间十分钟除去上下楼的功夫没多少时间,雪球都团不紧一个。
现在老班不在,谁都不想在这大厅里闷着,怪没意思的。
只是自己身边的苍寒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一副不太想动的样子。
林空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抛下他走人。
“我…都可以。”
如果非要在玩雪和大哥之间选一个,那她肯定选后者。
色令智昏。
“你去吧,”苍寒抬手摸摸鼻子,“我…一会儿也去。”
得到大哥一句话,林空桑登时来了劲。
“他们在操场那边堆雪人,乔伊说一进大门就能看得到。”
苍寒微一点头:“好。”
林空桑把手按在前排椅背上:“那你一定要来。”
等小姑娘蹦哒着出了大厅,苍寒在昏暗的观众席上坐了许久,然后抬手用指尖按住了自己的侧脸。
“…闭眼。”
林空桑开口,他就闭眼。
比对方少踩了一阶楼梯,不用弯腰也够得着。
小姑娘的手指可真软啊,按在他的侧脸就像是碰了一团棉花。
“你再抿一抿。”
他睁眼,看见林空桑唇上那一抹鲜艳的红。
就像是纯净无瑕的白纸上点了那一滴朱砂,突兀、却又动人心魄。
“看、看什么看!”
林空桑用手虚虚捂他的眼,顺便还往后推了一下。
苍寒闭上眼睛,轻轻抓住了那只乱挠人的手腕。
“不看了。”-
林空桑踩着雪跑到操场时,付阳和林晏正在打雪仗。
只是他们这个雪仗打的有点凶残,浑身上下全都是雪。
“卧槽!”付阳抱起雪人的头就往林晏身上怼,“你特么偷袭?!”
林晏瞪大眼睛也“卧槽”了一声:“别动我的头!”
接着,两个“头”来了次亲密的碰撞,林晏被灌了满脖颈的雪。
“付阳——”乔伊也怒了,“那是我的雪人!!!”
“我的雪人没了!”林空桑一路狂奔过来,“啊啊啊付阳!!!”
她直接蹲下团了块雪就往对方身上砸:“你赔我的雪人!”
之前那个雪人是林晏堆的,付阳砸了个头之后干脆再重新团一个。
只是周围的雪被糟蹋得差不多,林空桑跋山涉水跑到比较远的地方团干净的雪。
“怎么只有你来了?”林晏问,“大哥呢?”
林空桑小脸冻得一吸鼻涕:“他说等会儿就来。”
“不是不敢来吧?”付阳团了把雪,手一抬砸林空桑脑门上,“哎,你真给他抹腮红呢?”
林空桑拍掉头上的雪,气恼地砸回去:“你怎么!这么烦!”
他们闹腾了半天,打着打着就成了班级混战。
今天没出太阳,雪下得厚,堆在高处的还都没有融化。
林空桑疯出一脑门汗,把围巾扒拉松了,又掉在了地上。
跑出几步远才反应过来,再扭头准备去捡。
只是没等她弯腰,有人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苍寒一手拿着她的围巾,另一只手拎了两杯奶茶。
“大哥你可终于来了,”乔伊喘着粗气跑过来,“付阳要找你单挑!”
林空桑胡乱把围巾围上脖子,看苍寒也重新把围巾戴上,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下半张脸。
他见乔伊过来,抬手把奶茶递给对方。
“给我的啊?”乔伊惊喜道,“谢谢大哥!”
随后,他又把另一杯递给了林空桑。
“我的呢?”林晏凑过来问道。
苍寒提了提围巾:“没有。”
“怎么还性别歧视啊?”林晏一把搂住苍寒,“遮这么严实?给我看看有没有抹腮红。”
“绝对是抹了,”付阳快笑岔气了,“出结果了,我们第一个化妆的男的就是…”
苍寒几步上去勒住付阳脖子。
三个男生又闹成一团。
乔伊捧着热奶茶,美滋滋地喝上一口:“真抹啦?”
林空桑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你可别笑他啦!”-
演出开始前十来分钟,老班跑来操场抓人。
林空桑刚滚了个大雪球,见人来了立刻撒丫子往礼堂大厅跑。
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跟她一起跑的还有很多人。
苍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场乱局,他认为自己顶多就是来送个奶茶,现在却要被老班追着往回赶。
不过看林晏笑得还挺开心,跑的时候还不忘抓一把雪,手一伸塞进付阳后颈脖。
真损啊。
在后台匆匆排好队伍,苍寒看了看四周,取下围巾。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企图用这种方式淡化自己唇上的艳色。
“腮红不错,”团委路过,评价一句,“特别自然。”
几个女生在一边笑成一团,苍寒抓过身边的林晏,把人挡在自己面前。
林空桑有些懵逼:“我没给他抹腮红。”
有人问道:“那大哥脸怎么这么红?”
林空桑一哽:“热的吧?”
“是的,”乔伊一本正经,“大冬天太热了。”
“……”
好说歹说上了台,林空桑和乔伊个子不高,挨着站在了第一排。
那里离话筒近,她们女孩唱歌最好听。
音乐声响起,歌唱得规规矩矩。
半生不熟的练习,玩玩闹闹的态度。
没有技巧,全凭感情。
林空桑看老班在前排指挥陶醉得不行,心想是不是他带过的每一届高二总会有这么一项必经之路。
她在想老班的学生生活是不是也一样快乐,身边是不是也有一群叽叽喳喳的朋友。
“咔嚓”一声,相机定格在尾音结束前的那一拍。
友谊地久天长。
他们地久天长-
元旦三天小长假,林空桑跟着妈妈回了趟姥姥家。
三号晚上她开始狂补作业,特地关了手机,坚决抵制群里苍寒发的答案。
这大哥…
不是害人吗?
林空桑决定找个时间好好跟大哥沟通沟通。
隔天考试,按照高考时间考两天。
林空桑宛如一条脱水咸鱼,一出考场直呼SOS。
感天动地,这次的数学三角函数她又做出来了。
估摸着这次分数应该不低,林空桑回家之后拿出手机,点开了跟苍寒的对话框-
三角函数做出来了!!!-
谢谢大哥的公式!-
喜大普奔.jpg
一时半会没得到回复,她丢下手机去洗澡,准备今天早早上床睡觉。
洗完澡已经晚上七点多,林空桑散着一头刚吹干过的蓬松长发,把自己猛地摔在了床上。
枕边的手机提示有未读信息,她点开来看,是苍寒回复她了-
恭喜-
你在家吗?
林空桑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哥问这个问题干什么?难不成是要来找她?
有点过于激动-
嗯,在呢。
林空桑把信息发过去之后,又翻开上面的聊天记录看了看。
这次苍寒回复得很快-
有时间吗?
当然有!必须有!就算没有那也得强行有!
林空桑立刻从床上下来,汲着棉拖鞋“啪嗒啪嗒”跑去卫生间梳头发。
等到他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再十分矜持地给苍寒发过去信息-
有。
接着就抱着手机,眼巴巴地等对方给自己回信-
下楼。
林空桑立刻踢了鞋子,撒欢似的就往门外跑。
果然是要来找自己!
大哥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大晚上的你跑哪去?”付清溪从卧室里探出半个身子。
“才七点多,”林空桑拿了围巾胡乱围上,“我去买点东西吃。”
说完他没等付清溪有什么反应,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兴冲冲地按下电梯键,抬头看着数字上涨,心急地跑去窗边往下看了看。
不说现在天暗了下来,就算是白天,这么高的楼层也看不到楼下的人。
她只看到了宛如萤火虫一般的路边小灯,隐藏在树荫之下忽明忽灭。
“叮——”
电梯到站。
林空桑小跑着出门,看见正等待路边的苍寒。
少年个子高,站得也直,就在路灯下,暖光映着发顶。
“大哥!”
林空桑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抓抓自己乱了的长发。
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
“送给你。”苍寒把那个纸盒递到林空桑的面前。
林空桑接过来,提到自己面前往里看了看:“什么啊?”
“蛋糕。”
“谁生日?”
“我的。”
林空桑愣了愣,把手上的纸盒放了下来:“今天你生日啊?!”
苍寒微一点头:“嗯。”
“大哥生日快乐,是一月五号吗?”林空桑紧皱着眉,“我都不知道,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苍寒“嗯”了一声:“不用礼物。”
“过生日怎么能不要礼物呢?何况你都给我送蛋糕了。”林空桑摸摸自己的口袋,有些犯愁,“我下来得急,也没带多少钱,要不然你等等我,我上楼…”
“不用,”苍寒摇了摇头,“天冷,你回去吧。”
“你呢?”林空桑问,“要回你外婆家吗?”
苍寒否认:“回我爷爷家。”
“你要坐车吗?”林空桑往前走了几步,“我送你一程吧。”
苍寒有点想笑:“我不用你送。”
他一个男生,要女生送什么?
“用的用的,”林空桑催促他,“寿星过生日,我沾沾光。”
苍寒站在原地没动,林空桑鼓着腮帮跟他犟了会儿,干脆直接拉住对方的衣摆,强行把人拽着往前走。
她在心里想着应该送苍寒些什么,可是礼物错过了生日当天好像就没有意义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呀?”林空桑还有点不高兴了,“考完试才五点多,你应该在学校里就跟我说的。不然我根本没有时间准备礼物给你啊!”
小姑娘闷着头往前走,手上的劲还挺大。
苍寒也拉住对方袖口,往回拽了拽:“别出小区。”
“不行,”林空桑回头瞪他,“送到车站。”
苍寒沉默片刻,偏头看向一个方向:“可以去广场。”
林空桑也跟着看过去:“去广场干什么?”
“坐一会,”苍寒垂下眸子,“算是…礼物。”
第45章 一个抱抱。
七点多的广场正热闹。
大妈列队跳舞,小孩们组团撒欢。
前几天的雪在元旦三天的假期里已经快化完了,广场上早就清出一大片空地。
林空桑走到那个香樟树下的长凳,用手摸了摸,木质的凳子似乎还湿着。
她低着头原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坐下了。
小区里这个时候最为热闹,大家吃完晚饭都出来遛弯。
她如果和苍寒满小区乱窜,指不定会遇到什么阿姨伯伯,被看到可就麻烦了。
虽然说不是什么完蛋了的大事,但早恋还是不打算早恋。林空桑现在怂得要死,只想数学考到及格线。
她把蛋糕放下,看着苍寒坐在自己身边。
“爷爷的身体好些了吗?”
“嗯,出院了。”
林空桑“哦”了一声,手指在装蛋糕的纸盒上点了几下:“你是晚上过的生日吗?因为晚上出生?”
苍寒摇了摇头。
“那是早上吗?”林空桑又问,“我也是早上生的,所以我一般过生日都在中午。”
苍寒没有应答,只是垂眸盯着自己鞋尖:“今天是我爷爷捡到我的日子。”
林空桑一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今天根本就不是苍寒的生日。
“今天是小寒,就…定成生日了。”
她缓慢地点了点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
像是不小心提及对方的伤心事,林空桑轻咬着下唇,甚至还有些内疚。
“苍小寒?”她飞快整理好情绪,歪头问道,“你的名字由来吗?”
“不知道,”苍寒看向她,“我爸取的。”
冬天的傍晚还是有些凉,好在今晚没风,只剩湿冷的空气混着水珠,一呼一吸间凝成了白雾。
林空桑把围巾往鼻梁上拉了拉:“大哥,虽然这样可能很没礼貌,但我可以问问你以前的事吗?”
苍寒轻轻“嗯”了一声,如林空桑所想没有拒绝。
“你初中退学之后去哪了?”她问。
苍寒回忆片刻:“转了几次学,后来回家准备中考。”
“转学啊…”林空桑手掌按住长凳边缘,抬头看向天空。
简简单单一句话,涵盖了当初最难捱的两年多。
为什么转学,又为什么回家,这种几近残酷的问题,林空桑都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他是不是又被孤立?是不是又被污蔑?
想离开就远离好了,为什么高中还要选择临城一中。
“因为离家近,比较方便。”
挺现实的回答。
苍寒还要照顾爷爷,在一中念书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林空桑叹了口气,有些挫败:“怪我成绩差,初中没考上一中。”
苍寒顿了顿,安慰道:“你高中考上了。”
林空桑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苍寒微愣,长睫半垂,沉下目光。
如果她初中在一中,会不会有机会接触苍寒,了解这个男生,劝彭媛媛出面作证?
当年的蝴蝶振翅多容易阻止,那些流言蜚语也完全可以遏制。
如果她努力一点,苍寒这四年会不会就好过一些?
“我其实,应该死了。”
苍寒缓慢开口,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他应该死在十七年前的那个冬夜。
死于大雪,死于冷风。
他的命是捡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像是偷来的。
苍寒小时候想活下去,大一点想吃饱饭,再大一点想有家人,后来想有朋友。
他遇见阳光,甚至奢望太阳。
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苍寒摇头,得停住了。
“现在的生活很好。”
林空桑错开目光,心里涌上酸涩。
虽说知足常乐,但太容易知足反倒招人心疼。
“你以后的生活会更好的。”林空桑死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会特别、特别的好。”-
和林空桑分开后,苍寒一个人回了家。
小姑娘还挺倔,不让她出小区她就卡在小区门口。
走老远了还在铁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就跟他一去不复返似的。
苍寒轻笑一声,回到巷口的时候发现头顶上竟然装了一盏路灯。
白炽灯,瓦数不大,灯泡发出昏黄的暖光,应该是自己那万能的老爹动的手。
进了院门,他发现搁在院子里的花盆倒了五六个。
其中一个还碎了,泥土上隐约印着个鞋印。
花枝折了不少,地上散着叶片。
苍寒蹲身将倒了的花盆扶好,碎了的收拾干净。
整理好花盆已经八点,爷爷应该睡了。
他放轻了手脚,开门进房间,结果刚到客厅,就见对方正坐在桌子前低头整理着什么。
“爷爷。”
他走过去,看桌子上堆了一堆封面破旧、纸张发黄的小本子。
拿了一本仔细一看,是他们家这小破房子的房产证。
“啧!”爷爷皱眉,把房产证拿过来,“让你动了吗?”
苍寒把手放下:“李来贵来过吗?”
爷爷冲他翻了个白眼:“要你小子管?”
那估计就是来了。
这才多久,上次打瘸的腿就好了。
又来也没关系,他见一次打一次。
“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我爸中午吃完饭就来接您。”
“要死的人了,检查什么?”爷爷把一堆老旧的本子整理好装进大红色的塑料袋里。
苍寒转身倒了一杯热水:“要死的人也要检查。”
爷爷用桌上的鸡毛掸子往他背上一敲:“你个小孙子!”
苍寒进了爷爷房间,把杯子放在床头:“记得吃药。”
他从阳台拎了桶去卫生间,刚想放些热水给爷爷洗脚,可自来水龙头,发现热水器的插座又被拔了。
估摸着是老爷子嫌浪费电。
苍寒不耐其烦地重新把插座插上。
“你爸——”爷爷在卧室喊了一声,停顿颈脖才继续出声,“那小媳妇肚子还好吧?”
苍寒放着热水,抬高了一些声音:“好。”
热水器里还剩余一些热水,正好放出来可以泡一次脚。
“他们今天住哪啊?”爷爷有问。
“回市里。”苍寒道。
“这才对!”爷爷忍不住教训道,“女人成了家,还天天往娘家跑,成什么样子?”
苍寒习惯了爷爷偶尔的抱怨,老一辈人就这么个思想,你真要跟他争辩也掰不过来。
干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对方不在姜周面前抱怨,那就权当没有听见。
“这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爷爷又继续道,“你爸最近也回来了,你就跟着他去市里住,少在这里惹我心烦。”
苍寒置若罔闻,把洗脚水拎进房间,发现人已经进被窝里睡觉了。
“泡脚。”苍寒捞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不泡了,”爷爷一挥手,“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苍寒随便“嗯”了一声,拎着桶又打算离开。
“你嗯什么嗯?”爷爷从床上坐起来,“你姓苍,跟他姓,他是你老子,他养你天经地义。”
苍寒脚步一顿,停在门口:“我不是他生的。”
“兔崽子没良心,”爷爷拿起床头上的杯子往他的方向砸过去,“你爸把你当亲儿子!”
老人家像是体力不支,砸人没什么准头。
水杯摔在距离苍寒半米远的地上,“咔”的一声碎成好几大片。
热水还往上冒着雾气,苍寒也不生气,转身拿了垃圾桶过来把碎片捡了扔掉。
“明天就给我搬走,”爷爷像是气急了,被子一掀重新躺下,“烦了我十几年了,还在这烦我…”
“……”
睡觉的时间,客厅里的大灯灭了。
虽然平日里爷爷的性格喜怒不定挺捉摸不透的,但今天这么暴躁还真有点反常。
他搞不懂,也不准备真顺着他的话搬去别出。
等到洗漱完毕,把门关上之前,苍寒隐约听见爷爷的轻叹。
“十七年咯…”-
期末考试之后就放了假,林空桑在知道苍寒生日的第二天就拉着乔伊去寻找生日礼物。
不能太贵,也不能太便宜。
得有心意,还得有创意。
适合男孩子,最好还兼具实用性。
收藏价值也得有,等到十年二十年拿出来,还能回忆一下美好的曾经。
乔伊想了想:“你把自己送给他吧。”
屁事怎么这么多呢?都过完生日了还能补礼物的。
两个小姑娘在商城绕了一下午,也没买到心仪的礼物。
“大哥之所以那么晚才给你送蛋糕,就是不想让你送他礼物吧。他不让你送你要不就别送了,在我看来,收生日礼物最起码得请人吃顿饭呀!”
乔伊说得一本正经,林空桑听着也挺有道理。
“那我就不送了吗?我还想着送他点什么。”
乔伊突然想到了什么,捂嘴笑了起来:“你数学考及格他就高兴的不行吧?你这次期末数学怎么样?干脆把卷子送给他吧。”
一提到期末考试,林空桑瞬间就蔫了。
它虽然三角函数做了出来,但是选择填空一对答案简直错得离谱。
粗略估算大概有四五十分,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
“反正明天就公布成绩了,”乔伊建议道,“你要真考的差,再想办法呗。”
林空桑绝望地戴上痛苦面具:“那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要再想办法了!!!”
隔天,期末考试成绩公布。
像是刻意烘托气氛,晴了大半个月的天气开始阴沉了下来。
大家重新回到学校,顺便领取寒假作业以及假期里的注意事项。
林空桑看着自己六十二分的数学卷子陷入沉思:“我这是算好呢,还是不好呢?”
说好吧,没那么拿得出手。
说不好吧,这已经是她的历史最高分了。
乔伊摸摸下巴:“好歹是第一次,要不你意思意思?”
那就…意思意思?
林空桑决定向数学大佬献上自己的数学试卷。
然而还没等老班啰嗦完毕,后排的苍寒却突然举起手要离开。
他走得急、且毫无预兆。
全班都被他的动作吸引,再目送他离开。
林空桑听着少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扭头和乔伊面面相觑:“大哥怎么了?”
乔伊一耸肩:“我怎么知道?估计家里有事吧。”
中午放学,寒假就开始了。
林空桑把自己的数学卷子折好,放在了苍寒的桌洞里。
就算开学后对方才收到这份礼物,那也是他在今天送的。
距离生日不过两天,应该还不算迟。
林空桑出了校门,还没走两步就看到苍寒家的那条巷口外围了一圈人。
她和乔伊连忙挤过去看。liJia
警车在路边停了两辆,巷子往里面一些竟然拉上了警戒线。
“出什么事了?”林空桑随便问了身旁的一个路人。
路人瞅瞅巷子里,把双手一摊:“不知道啊,听说死人了。”
林空桑眼睛一瞪,差点没跟着吓死:“死、死人?!”
“都散了散了别看了。”警察把警戒线收起来,大喊着疏散周围群众。
林空桑几步上前,焦急问道:“警察叔叔,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家住里面吗?”警察问道。
林空桑摇摇头:“我朋友家住里面。”
“赶快回家吧,”警察皱着眉头道,“最近不要乱跑。”
林空桑哪能安心回家,她见警戒线撤了就要往里去。
“哎,”警察拉住她,“你个小姑娘往里跑什么呀?”
“我朋友家在里面,”林空桑声音发颤,“我听说有人…我想进去看看。”
“没有,别瞎传,”警察叹了口气,“一会儿就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去吧。”
没出人命就好…
林空桑放下心来。
警察的话在她这里多少有些分量,林空桑怕自己乱跑给别人添麻烦,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回家了-
中午,天上开始飘起小雨。
原本就潮湿的天气变得更加寒冷。
户外的风刺骨,刮在脸上刺生生的疼。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苍寒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得血红。
苍澈握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后背。
“嗬啷嗬啷——”
手术推车的声音在走廊逐渐远去。
苍寒脊背擦着墙壁,抱头缓缓蹲下-
今天天暗得比平时还要早。
雨越下越大,窸窸窣窣,没完没了。
林空桑还没吃晚饭,窗户上就已经印着屋内倒影。
老妈今天做了西红柿面疙瘩,热腾腾的一大碗,吃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付清溪还在高兴她考试进步,可林空桑心事重重,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我想下去走走。”她换了衣服,在玄关拿了把伞
付清溪皱着眉:“大晚上还下个雨,你走哪去?”
“就在小区里溜达溜达,”林空桑情绪低落,“一会儿就回来。”
没到七点,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亮。
天愈发阴沉,撑伞走在雨幕中,只觉得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雨珠打着伞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算不上特别大的雨,但也是需要撑一把伞。
林空桑没有目标,到处乱走。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停在了苍寒外婆家的楼下。
她抬头去数楼层。
数花了眼又重新再数。
可是一层那么多户,又不知道是哪一个窗口。
叹了口气,转身回家。
兜里的手机提示有新消息,林空桑拿出来,是乔伊的信息-
中午就是苍寒家出了事-
付阳和林晏下午去问的。
林空桑心里一个咯噔,把伞夹在颈脖里,两只手一起歪头回复信息-
真死人了吗?-
不知道,但是救护车来了。
林空桑松了口气。
没出人命就好。
又和乔伊说了几句,她暂时放下心来。
这要打架的话,苍寒应该不是吃亏的那一个。
而苍寒妈妈整天被苍寒的霸总爸爸保护的那么好,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顶多就是去医院,他们年轻人应该…
想到这,她突然顿了顿。
不会是苍寒的爷爷吧?
林空桑突然就有点乱。
她从小区的这头走到了那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出门坐上了公交车。
付阳下午去找苍寒时就应该叫上自己,不管怎么样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
雨珠打在车窗玻璃上,使窗外的景物都变得扭曲。
林空桑数着车站,早早就站在了门口,等车门打开瞬间就撑伞下去。
她跑到那个巷口,抬头看挂在电线杆上明晃晃的路灯。
周围的店铺没关,路边还有冒着小雨卖夜宵的摊贩。
林空桑往巷子里探了探身,狭窄的小路让她有些犹豫。
原地纠结片刻,到底还是一咬牙闷头冲了进去。
道路崎岖不平,她一脚踩上浅浅的水洼。
“啪嗒”一声,泥水溅到裤脚鞋袜。
林空桑撑着雨伞不敢停下,直到拐了最后一个弯——
她看见雨中站了个少年。
低着头,不打伞。
昏黄的路灯拉长他的影子,在密不透风的雨幕中安静得有些凄凉。
林空桑脚步一顿,愣了片刻。
“苍…”
她嘴唇哆嗦了那么一下,连忙跑过去把伞撑在对方头顶。
“苍寒?”
林空桑微仰着脸,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苍寒脸上满是水渍,黑发被水濡湿贴上皮肤。
他垂着眼眸,睫毛上都聚着水珠。
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连带着嘴唇一起,不见丝毫血色。
“苍、苍寒…”
林空桑眼里瞬间蓄上了泪水,心疼到有些手足无措。
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可是还没有撕开就掉在了地上。
手上还举着伞,也不能蹲身去捡。
林空桑眼泪往下掉着,抬手用袖口轻轻擦掉苍寒脸上的湿润。
指尖触碰皮肤,像是挨上了一块触骨生凉的冷玉。
冰的,像个死物。
“你不冷吗?”
她摘了自己的围巾,踮脚替他围上。
可苍寒依旧垂眸盯着地上一处,没有一点反应。
林空桑拉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
上面还有水滴,是冬天里最冷的寒。
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了?”
她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无助。
仰头对上那双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吓着了。
眼前的人像是怎么也暖不回来。
——可她偏要暖回来。
五指放开伞柄,林空桑双手揽住少年窄瘦腰身,紧紧抱住。
那一刻,苍寒仿佛是被海上的浮木撞了下腰。
雨伞跌落在一旁,仰面朝上,聚积着水花,被打得来回晃荡。
苍寒缓缓抬手,五指扣住林空桑的小臂。
他手指重如铸铁,抓住那一抹希望,像是借了不轻的力道,口鼻猛地扎出水面,重重喘了口新鲜空气。
夜风刺骨,混着雨滴,苍寒像吸了一把细细的刀片,划得鼻腔刺疼。
他听见小姑娘细碎的哭声,是波浪滔天中单薄的温暖。
好累啊。
苍寒闭上眼睛,把下颚贴在她的额角。
像是在狂风暴雨里终于有了个支撑,即便对方柔软脆弱,却也像是能抵挡得住猛烈的严寒。
他动了动唇,像是倾诉,又像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我没家了。”
第46章 我不想做他的负累。……
一月初、大冷天。
林空桑脑子有病和苍寒一起淋了场雨,最后感冒发烧回家挂了两天的吊水。
病中的人情绪容易波动,她在家里得知苍寒爷爷去世的消息后呜呜哭了两天,病没好嗓子也倒了。
付清溪有点无语,说你至于么为一个见都没见过一面的老爷爷哭成这样。
林空桑使劲摇头:“可那是苍寒的爷爷。”
那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家。
爷爷走了,家就没了。
那个站在雨里的少年,话中带着细碎的哽咽。
那是难得一见的软弱,还有无法抑制的绝望。
假期以一场大病浑浑噩噩地开始,直接耗掉了林空桑整个人的精力。
乔伊来家里看望她,小姑娘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消不下来。
“我今天真的没哭。”林空桑扯着她那破锣似的嗓子,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
“你还是别说话了,”乔伊连忙把水杯给她端过来,“你看你这样,我看还是别出门了。”
“干嘛关心我出门?”林空桑盯着乔伊看,“怎么了?你要带我出门吗?”
乔伊连忙摇摇头:“没有。”
林空桑上下审视了她一番:“有问题。”
乔伊:“……”
不愧是好姐妹。
乔伊的确有问题,她这次过来一是想看看林空桑病得怎么样,二则是受付阳林晏的嘱托,问问林空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医院看大哥。
“大哥住院了?”林空桑一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
“你躺着,”乔伊连忙把她按回去,“也不急这一时!”
林空桑觉得自己在家病怏怏的已经很惨了,结果没想到另一个直接去了医院,比她还惨。
“大哥怎么了?生什么病?怎么这么严重还要去医院看?”
“我听林晏说是肺炎,”乔伊叹了口气,“就是发烧硬拖,拖严重了。”
林空桑又把被子掀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别急啊!”乔伊把人拉回来,“商量个时间,要去我们一起去。”
“怎么就肺炎了?”林空桑一着急说话声音就大了些,声带振动扯得她喉咙生疼,捂着胸口一咳就咳了个昏天黑地。
乔伊赶紧拍拍林空桑的背,把被子往她身上拢了拢:“你看你这样还怎么去医院?自己就跟个病原体似的,不怕把大哥病情加重啊?”
林空桑咳得面红脖子粗,紧皱眉头闭上眼睛,仰头喝下一水杯的热水:“我要赶紧好起来。”
努力康复了两天,林空桑的病情略有好转,只是出门依旧好需要带着口罩,稍微吹点冷风就能立刻咳回原形。
付清溪不让她去医院,乔伊也推迟了探望的日期。
可林空桑不愿意,执意把人喊出来准备好了去看苍寒。
“你这真的不至于,”付阳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医院什么病人都有,你去了一趟指不定又严重了。”
“没关系,”林空桑哑着嗓子说,“我有带口罩。”
“算了阳哥,”林晏一搂付阳肩膀,局外人看得比谁都开,“她想去就去吧,”
一行人买了水果,两个男生带路到了医院。
厚重的门帘一撩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林空桑把口罩往鼻梁上拉了拉,只觉得鼻腔发痒,张嘴就打了一个喷嚏。
“我就说吧,”乔伊连忙给她拿了张纸,“你这状态自己就是病号,还来医院看什么呀!”
“要不要顺便挂个号住苍寒隔壁。”付阳扯了扯嘴角,“至于么你?”
林空桑瞥了付阳一眼:“要你管。”
赶着年期生病的人似乎很多,早上八点多,电梯旁堆着等待的人。
林空桑等人等了一班没挤上,干脆直接走楼梯。
三楼也不是很高,病房是普通的双人间。
轻轻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回应,付阳拧开门把手走进病房。林空桑排在最后,挽着乔伊的手臂有些紧张。
靠门边病床上的病人正在休息,苍寒的病床靠窗,被浅蓝色的布帘阻隔,只露出了一截床尾。
屋里安静,没有一点声音,他们放轻了脚步,走到苍寒的床位边。
蓝白条纹的被子在尾端卷起,靠着床板放了一个女士挎包。
苍寒正睡着,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憔悴。
他的头发长了,额前的几簇搭上眉骨鼻梁,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
唇还是没有血色的那双唇,干燥得快要起皮。
吊瓶在空中挂了三四瓶,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点一点流入手背血管。
毛衣只到手腕,五指略微蜷起,那只手就放在被褥旁,没有盖上被子。
几人不约而同保持安静,谁也没有打扰床上的人的睡眠。
林空桑走近了看,床头摆着两只杯子,里面也没有水。
怎么也没个人看着。
她心里泛酸,难受得不行。
“没有人啊。”乔伊在林空桑耳边小声说道。
“我和付阳上次来是他外婆在这里,应该出去打水了吧。”林晏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床下,“水瓶没了,大概率是。”
付阳一指门外:“我去水房看看。”
林晏也跟上去:“我也去。”
乔伊和林空桑对视两秒,头一转看向窗外:“这天,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林空桑:“……”
她收回目光,看着苍寒放在床边的手臂。
这几天她也打了不少的吊针,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即便医院开了空调那也暖不起来。
付清溪一般都会找医生要个两个暖宝宝,一个折起来给输液管加热,另一个就放在她的手里暖着手背。
可是苍寒怎么什么都没有。
林空桑伸出手,手指点在少年瓷白的手背上。
没敢用力,轻轻一碰。
果然就像是冰一样。
“呀,”乔伊惊喜道,“大哥,你醒啦?”
林空桑连忙把手收回来,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疲惫的眸。
苍寒眼眶发红,眸底布满血丝,眼皮半合着,像是没有力气支撑一般,睁开一会儿就要闭上休息两秒。
林空桑想到那天她怎么问都没有反应的少年,忍不住鼻子一酸。
想再喊他一声,可是自己这破锣嗓子,说话还不够让人害怕的。
乔伊凑到林空桑身边,探身道:“我和桑桑来看看你。”
苍寒闭上眼睛,随后拖长了声音,缓缓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沉,但是中气不足,半道上没了声音,只剩下一截粗重的呼吸。
病房外响起脚步声,林空桑转身去看,有个保养得当,看不太出年纪的阿姨走到床边。
“阿姨好。”乔伊下意识地去喊。
跟在后面的林晏冲着付阳笑了一下:“我就说吧,肯定不止咱俩弄错。”
林空桑愣了愣:“是外婆?”
她的嗓音粗哑,刚说了话就赶紧闭上嘴。
外婆笑了笑:“看来我还年轻呢。”
几人在病房逗留片刻就准备离开。
苍寒还病着,让他强打着精神对身体也不好。
林空桑临走时跑到护士站要了几个医用暖手贴,再送回来递给外婆。
她嗓子哑,又戴着口罩,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匆匆应了声“再见”,就连忙转身离开。
电梯口的人比他们来的时候还要多,几人连等都没等直接走了楼梯。
“大哥瘦了好多啊,”乔伊比他们多跳了两阶楼梯,忍不住扭头感叹道,“也就几天的时间。”
“病来如山倒,”林晏拉拉乔伊背后挂着的帽子,“你最好多穿点。”
乔伊被拽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少拉我帽子!”
两人在前面打闹,林空桑低着头在后面走着。
“心疼啊。”付阳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林空桑甩甩脑袋:“别碰我。”
付阳目光沉了沉:“也不用这样区别对待。”
“我在生病,”林空桑依旧闷着声音,“小心传染给你。”
付阳心里舒服一点,但依旧没什么好语气:“你怎么不怕传染给苍寒?”
林空桑脚步一顿:“他本来不就在生病。”
发个烧,能把自己烧进医院,也算是厉害。
虽然爷爷走得急,但是也不能不顾着自己。
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如果自己不在,谁去拉走那个淋雨的少年。
林空桑不了解事情经过,也不知道这对苍寒意味着什么。
虽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一想到苍寒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又觉得这件事对苍寒并不是表面那浅显的一层。
爷爷是苍寒的家人,巷子里的小屋是苍寒的家。
现在爷爷不在了,苍寒就没家了。
……
可苍寒怎么会没家。
他有父母,还有外婆。
他有好几个家,哪里都是他的家。
林空桑停在原处,抬头去看住院楼外的天空。
灰蒙蒙、阴沉沉,像是要下雨了。
哪里都是家,所以哪里又都不是。
或许对于苍寒来说,只有在十七年的雪夜把他捡回去的爷爷才是真正的家人。
爷爷不在了,家就没了。
他可以去各种地方,可是都不是他的家了。
“你在看什么?”乔伊回头问她。
林空桑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我如果能给她一个家就好了。
林空桑突兀地想。
十七岁的年纪最是无能。没钱、没时间、没自由、更没能力。
有的只是无限的精力,和一个模糊不确定的未来。
林空桑垂眸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第一次想要快点长大。
她想足够强大,可以在雨中为苍寒撑伞。
她想有一个家,家里有苍寒也有她。
我想给他一个家-
寒假陆陆续续过了一半,转眼间快到一月底。
大概是心情低落占了一部分原因,林空桑病情拖拉反复,不再像当初那样恢复迅速。
手机上和苍寒的对话停留在一个星期前,简短的几句交流,还夹杂着道歉。
林空桑虽然很想多找苍寒说说话,可是又怕打扰到对方。
知道身体健康,也就安心了。
二月初,快到除夕。
林空桑的老爸回了家。
一家人出去置办年货,林空桑戴着口罩病怏怏的,满脸都是不高兴。
大概是生病导致的胃口不好,他一个月瘦了不少,饭量还越来越小。
整天除了在家睡觉没别的事情,睡得头晕脑胀,眼睛都肿。
在外面吃完饭回家,林空桑拎着坚果边剥边走。
果壳掉在了地上,她又撅着屁股去捡。
路边有小摊在散卖烟花束,林空桑鬼使神差买了一盒回来。
看着小区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她才意识到要过年了。
小区里不给燃明火,林空桑就一个人去小区外的路边点烟火棒。
她一向随意,找了个脚踝高的绿化带边缘坐着,掏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发了个寂寞的朋友圈。
没有文字,就一张图片。
烟火棒发出星星点点的银色光点,在摄像头的记录下比直接看上去要更漂亮一些。
苍寒现在在干嘛呢?
是在爸爸家,还是在外婆家。
烟火棒燃至尾端,林空桑又从盒子里拿了一根新的续上。
“呲——”
一根灭了,一根又亮了起来。
林空桑看着它们在傍晚燃烧,偶尔可以让路过的小朋友驻足。
很无聊,但是尚且可以忍受。
直到,有个“大朋友”停在她的面前。
林空桑抬眸看去,是苍寒。
少年穿戴严实,厚重的围巾和长款羽绒服全部上了身。
晚上灯光很暗,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对方眼下浓浓的青黑。
“大哥。”她乖巧地喊了一声。
“嗯。”苍寒应道。
林空桑把自己手上的那根烟火棒递给他:“新年好。”
苍寒接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新年好。”
少年的声音微哑,也不知道是不是病还没好全。
“你怎么溜达到小区西门了?”林空桑问。
苍寒顿了顿:“我来找你。”
“哦,”林空桑把脑袋一耷拉,“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她说完,又觉得这个时间跟苍寒开玩笑有点不太妥当:“对不起,当我没说。”
“最近在忙着搬家,”苍寒偏过脸,“还有爷爷的葬礼,有一点忙。
林空桑点点头:“我知道,我刚才说话没过脑子。”
苍寒手里的烟花棒快燃尽了,林空桑摸出一根新的,对着火星给他点上。
“你搬到哪啦?”
“我爸那。”
新的烟火棒燃了起来,林空桑又把那一根递给苍寒:“你过年在哪里过吗?”
苍寒又听话地拿了过来:“外婆家。”
“我过年要去奶奶家哦,”林空桑用烟火棒在空中画了个圈,“你要注意保暖,不要生病。”
苍寒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沉默,耳边只剩下烟火棒“呲呲”燃烧的声响。
“你感冒好了吗?”苍寒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林空桑说。
苍寒垂下手指:“对不起,我…”
“没事的,你不用道歉,”林空桑连忙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苍寒呼了口气,手中的烟火棒骤然熄灭。
林空桑转身去拿新的,手指摸进纸盒才发现已经空了。
“没有了。”她把地上的残骸收进塑料袋里,可是人却坐在原处没有动弹。
苍寒手里还捏着那根熄灭了的铁丝,视线停在火光消失的那一点。
刘海遮住眉骨,搭在眼皮上,睫毛轻轻一垂,就盖住了目光。
“你在想什么?”林空桑探下身子,歪着脑袋看他的脸,“能跟我说说吗?”
苍寒把烟火棒放下,另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使劲搓了一下:“我…”
他欲言又止,像是难以启齿。
“我们可以坐一会儿。”林空桑又把身子直了回去,用两只手托住下巴。
她乖乖的等在旁边,两只脚尖并在一起,而后分开。
“我妈妈总是说我藏不住事情,她总能一眼就看透我心里想的。但是你好会藏哦,如果你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夜里有点凉了,林空桑裹了裹衣服,有点后悔没围围巾出来。
苍寒直起身子,摘了围巾替她围上。
林空桑乖乖地让他围围巾,长发绕在其中,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是阿姨不想让你跟他们住吗?”
苍寒摇了摇头。
“那你是担心叔叔有了孩子之后会不疼你?”林空桑又问。
苍寒这回没有回应,只是垂下了眸,像在思考着什么。
林空桑抿了抿唇,继续道:“虽然我很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觉得叔叔阿姨对你很好啊…”
“是我不想…”苍寒突然开口,语速缓慢平淡,“我不想做他的负累。”
第47章 你们当大哥死的吗?
苍寒自小就跟在苍澈的身后。
小时候不懂事,整天在巷子口等爸爸,长大后从左邻右舍嚼的舌根里明白些道理。
那时候,商店门口的投币娃娃机一到饭后就摇个不停,一些耳熟能详的句子,现在提起依旧记忆犹新。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可是他的爸爸,喊爷爷却是陈叔。
“我问我的身世,爷爷也不瞒我,所以我一直都知道。”
苍寒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他的语速很慢,时而停顿,林空桑托着下巴,歪头听得认真。
“我爸爸以前很不容易,能和我妈妈在一起更难。我不想继续拖累他,可是却还在拖累他。”
“怎么会叫拖累呢?”林空桑摇了摇头,“叔叔阿姨很关心你,你不要这么想。”
苍寒看向身边的姑娘,少女刘海只到眉上,圆溜溜的鹿眸扑闪,仿佛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类少年。
糖罐里泡大的姑娘不懂那些,林空桑性格活泼,一向直来直去,苍寒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或许并不能与之共情。
他眸中闪烁,心道最好不要共情。
小姑娘就应该是明艳的、开心的、五颜六色的,不应该因为那些泥泞和不堪变得只剩黑白。
“干嘛这么看着我?”林空桑抱着膝盖,把头低下,“我又说错话了?”
苍寒收回目光,把那根烟火棒放进林空桑手上拎着的袋子里:“没有。”
林空桑用下巴磕了磕手臂,围巾柔软,垫在其上,她把脸埋进去,似乎能闻到苍寒身上的气味。
“可是他是你的爸爸呀,爷爷…爷爷不在了,那、那你只能…”林空桑越说越心虚,到最后把整张脸都缩进围巾中,“对不起,我要是让你不开心了,你千万别跟我生气。”
她想要避开已经去世了的家人,可是说着说着就难免提到。
苍寒没有应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街边路灯亮起,暖黄灯光从头顶洒落,少年长睫半垂,盯着双脚之间的地面发呆。
“那是他的家,我想看他有自己的家。”
苍寒抬头去看被楼房切割后的天空,暗蓝色的角落被路灯映上点点橘色。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林空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安静陪在苍寒身边,同他一起沉默。
“路灯亮了。”林空桑仰着头道。
她坐久了,干脆站起身来。
影子被踩在脚下,灰扑扑的一片。
坐在路边的少年孤独惯了,目光只锁在一处,像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猫,蜷缩着思考如何熬过冬天。
苍寒屈起双腿,刚要起身,却见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林空桑动动手指,眼睛笑弯起来:“我拉你。”
她尽量把动作做得大方,可是却紧张的指尖都在抽抽。
大哥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吧?
下一刻,少年握住了她的手指。
林空桑手掌一扣,把人拉起来,像是单纯借了把力,随后就立刻放开。
她把手指蜷缩入袖,因为片刻的接触心跳如雷。
唇瓣抿得没有血色,林空桑耷拉着脑袋,抬手挠挠鬓角。
苍寒垂眸看着他的姑娘,突然开口道:“林空桑。”
林空桑抬起头:“怎么啦?”
“我爷爷的死不是意外,”苍寒的声音很轻,呼吸却有些重了,“我爸还在瞒我,可是我已经知道了。”
林空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手足无措地上前半步,轻轻拉住苍寒的衣摆。
“爷爷、停了一个月的药,”苍寒呼了口气,继续道,“降压药…停了会出事。所以那天、李来贵来家里,爷爷一激动、才…”
他缓缓闭上眼睛,可睫毛却忍不住发颤。
林空桑手指绞着衣料,心疼得皱眉。
她大着胆子,低头握住了苍寒的指尖。
冰凉冰凉的,裹在掌心暖着。
“我应该发现的,”苍寒道,“可是我没有注意。”
他只顾着叮嘱对方吃药,却没有看着他好好吃下去。
如果他再仔细一点,发现垃圾桶里的药片,会不会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
“爷爷年纪大了,你不要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苍寒轻轻摇了摇头:“李来贵背了条人命,不敢再来找我。而爷爷走后,我就可以、去我爸那里住了…”
他这几日总想起当初苍澈刚结婚那会儿,爷爷就整天把他往外赶。
除了经常说的“他是你老子,养你天经地义”之外,还有“现在不住以后住不了”、“你爸有了新儿子你就融不进去”之类的话。
苍寒也明白,等到新的小生命诞生,那才是苍澈的家。
“我从未想过…”他的声音沙哑,喉结滑动,“…融进去。”
少年幼时坎坷,哪敢奢求太多。
在门外捡一些零碎的关心就已经足够,哪里还想着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夜有些深了,冷风直往人的颈窝里钻。
林空桑摘了围巾,踮脚给苍寒围上。
这些事情她不好评价,更没立场劝说。
只好低头握住对方手指,握在掌心暖着。
“大哥,我们回去吧,”她郑重其事道,“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林空桑抓着对方的指尖没松,两人的影子挨在一起,缩短又拉长。
像牵住了一只听话的猫。
“你在楼下等我,”她松开苍寒的手,“我回家拿给你。”
苍寒听话地等在单元楼拐角处的路灯下,没一会儿,林空桑抱着个半平米左右的盒子出来了。
苍寒迎上去想接,但是视线定格在盒子上时动作却顿住了。
透明的亚克力板下是一个——房屋沙盘?
盒子似乎还有些重,林空桑抱着有点吃力。
她走到苍寒面前,手臂一抬递到对方怀里,嘴巴一撅佯装抱怨道:“你也不帮我拿一下。”
苍寒手指扣住边缘,把整个盒子接过来。
他还有点懵,目光隔着薄板,在盒内来回打转。
这是一个diy小屋,四室一厅,外加一个大大的阳台。
“材料是我从网上买的,”林空桑背了双手,咬住下唇踮了踮脚,“但东西是自己做的。正好那几天在家我妈也不让我出门,闲的没事就做手工了。”
她说得轻巧,就像是打发时间做出来的玩意儿。
可其中桌椅台灯,被褥窗帘,就连搁在室外窗台上的那一排绿色的盆景,都做得精致逼真,宛如复刻。
花了多少心思,一眼就看得出来。
“虽、虽然!”林空桑见苍寒没有反应,又结结巴巴地补充道,“虽然这种小玩意儿网上一搜一大把,但网上的模型一般都是复式多层,我还是觉得单一楼会更有家的感觉。这个户型是我自己设计的,绝对独一无二,不会跟别人撞车。”
她补充完毕,又掂了掂脚。
心虚地瞥了苍寒好几眼,心道这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生日礼物有点迟了,就当新年礼物吧。我年初二就去奶奶家了,在那边拜年,初五初六才能回来。”
她绞尽脑汁找话题,把能说的话都说得一干二净,一看苍寒还在垂眸发呆,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不会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吧?”
苍寒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像是猛然回过神来:“嗯…”
林空桑刚想噎他几句,可一抬眼,却看见少年红了眼睛。
“我…”苍寒轻颤出声,缓缓呼出一口气。
少年的声音发颤,手指用力扣紧底座:“谢谢…”
他的小姑娘,送给了他一个家。
一个亲手做的、独一无二的家-
年里的林空桑异常忙碌,她和父母一起四处拜年,压岁钱塞了满满一个口袋。
偶尔打开手机翻一翻班级群,看一群话唠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当然,还有苍寒。
对话框的信息停在两天前的晚安,林空桑掏出红包拿在手里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战果颇丰。
苍寒没有立刻回复,估计没有在玩手机。
年初四,林空桑终于回到了临城。
一路舟车劳顿,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先睡个昏天黑地。
醒后收到一堆信息,点开一看,苍寒乔伊付阳一堆什么都有。
林空桑眯着眼睛,也没看清,随便点开一条-
后天出来吃饭。
她揉了揉眼睛,这是付阳发的。
怎么就出去吃饭了?
林空桑回了个问号过去。
退出后又点开乔伊的-
付阳后天生日,应该让你去了吧。
林空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刚看到信息…
刚把信息发给乔伊,付阳那边又回了消息-
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记得给我买礼物。
什么态度嘛!
林空桑决定先不理他。
最后点开苍寒的信息,对方发了一张照片。
他的掌心里躺着两颗金色的星星小糖-
是巧克力。
少年手指修长,干干净净。
林空桑把照片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保存下来-
付阳生日喊你去了吗?
苍寒应该是在玩手机,信息立刻就回了过来-
喊了。
林空桑又回复过去-
那到时候一起去吧-
好-
过生日还主动让别人送他礼物的,林空桑还真是头回见。
不过既然对方都开口了,那也不能空着手去。
她去找乔伊商量,结果发现这么多人里付阳就专门叮嘱了她一个。
“他还不死心啊?”乔伊都有点郁闷了,“你和大哥那么明显,我以为他放弃了。”
“这可怎么办?”林空桑有点发愁,“我真要给他买一个?”
买不买礼物倒是其次,主要是林空桑不想做人群里那特殊的一个。
就像去年她的生日,付阳那个单独的礼物就让人略微有些尴尬。
乔伊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不一起买蛋糕?大家都送礼物好了?”
林空桑摇摇头:“算了,你们凑钱买蛋糕,我自己买个同价位的吧。”
平摊蛋糕不过几十块钱,林空桑选了两本男生大概会喜欢的小说包了起来。
严格算起来还贵了不少。
她是当天买的,抱着书急匆匆赶到餐厅的时候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
“还以为你不来了,”付阳悠悠说上一句。
林空桑把怀里包装好的书本往他怀里一塞:“你都喊了,能不来吗?”
“哟!”有人火眼金睛,发现问题所在,“怎么还偷偷带礼物呀!”
高中男生一身的八卦因子,也不管对象是谁,只要是男女好像都能拉在一起起哄。
烦都烦死了。
“我不是没跟你们拼蛋糕的钱吗?就买两本书补偿他喽!”林空桑走到乔伊身边坐下,还不忘朝那人撇了撇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落座完毕,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看见苍寒坐在自己十点钟的方向,正偏头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反正挺和谐的。
“书?”付阳眉头一皱,“不会是五三吧?”
“我还没那么无聊,”林空桑转过身子,“买的东西应该挺符合你这种臭直男审美。”
付阳乐了:“什么叫我这种臭直男?”
林空桑一努嘴:“就是你这种…臭、直、男。”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能过来的都是平日里玩得好的同学,大家一个年下没见,现在七嘴八舌都聊开了。
他们男生嚷嚷着要喝酒,推来推去也没见几个人红脸。
不过作为寿星,付阳倒是真了几杯。
有点扛不住,跑出去上了几趟厕所。
“听他们嚷嚷头都疼,”乔伊瞥一眼桌对面的男生,“我们吃好就回去吧。”
林空桑想起自己当初喝完酒堵着大哥贴贴,心道酒精这玩意儿就是害人精,那是一点都沾不得,当即收拾收拾给付阳发个信息就准备离开。
哪知道付阳很快回过信息,不仅不给她走,还让她出来一趟。
“还非要我出去,”林空桑托着腮抱怨,“我觉得准没好事。”
他刚想发信息拒绝,付阳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别逼我直接进去把你拽出来。”
林空桑登时一个激灵,赶紧放下小包出了房间。
付阳就在门口,见她出来把电话挂了。
“干嘛啊?”林空桑戳了他一指头,“有事说事!”
付阳也不墨迹,从兜里拿出一个熟悉的盒子,举止林空桑面前:“还记得吗。”
林空桑认得,这是去年她过生日时,付阳送给她的东西。
“送你。”付阳说。
林空桑没接:“今天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生日,你送我东西干嘛?”
付阳嗤笑一声:“你生日的时候我送过,也没见你收下。”
他喝了酒,呼吸之间有淡淡的酒精味道。
林空桑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包厢的门,还好关上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带礼物过来吗?”付阳抓过林空桑的手腕,把盒子放进她的掌心,“以物换物,谁都不亏。这个东西是我买给你的,你不要我也不好送给别人。”
林空桑犹豫片刻,还是推辞:“但是我那两本书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你这以物换物也太亏了吧?”
“我知道你喜欢苍寒,不想跟我沾上联系,”付阳推了一把林空桑的手,有点不讲道理,“你把东西收下,我也算没什么遗憾,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他也不会介意的。”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林空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真不想要就,扔了吧。”付阳叹了口气,推开门重新走了进去,“要走就走吧。”
林空桑却留了下来。
她坐在座位上,看那群男生疯闹。
像是看着他们的友谊和青春。
低头打开付阳送给她的盒子,里面是一串精致银质的手链。
星星月亮的元素,散在黑色的丝绒布上。
“你怎么还是把这个收下了?”乔伊问。
林空桑轻叹一声,合上盖子:“心境不一样了吧。”-
吃完午饭本来计划着下午去唱歌,但是却因为寿星醉得不省人事而暂时取消。
大家在车站分开,林空桑和苍寒家同路,上了同一班公交车。
车内人不多,空调开得也足。
苍寒似乎也喝了点酒,向来苍白的脸上竟也染了些粉色。
他扯了扯衣领,微皱着眉把头一歪抵在车窗玻璃上。
少年颈脖修长,下颚线折出锋利的棱角。
林空桑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从眉梢到唇角。
这样的大哥比平时多了一些少年的痞气,情绪表露在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你晕吗?”林空桑轻轻问了一句。
苍寒眼皮微动,眯出一条缝隙:“嗯。”
“我把窗子开一个小缝,”林空桑弓着腰站起身,把车窗打开一点点,“这样会不会好受一些?”
细细的冷风吹散了一点清明,苍寒重新把眼睛闭起来:“嗯。”
有点儿冷淡,像是真的难受。
林空桑不再说话,怕打扰到他。
车子走走停停,驶过两个车站。
轮胎轧过减速带,车身颠簸了几下。
苍寒的额角撞了几次玻璃,又把身子坐直了。
“还有几站就到了。”林空桑提醒道。
“你送了付阳什么?”苍寒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林空桑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一部小说,上下两册。”
“为什么要单独送给他?”苍寒又问。
“嗯…”林空桑想了想,“因为他打算跟我交换礼物。”
苍寒像是不理解:“交换?”
“我去年生日他送给我的礼物,”林空桑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出来,“我收下了。”
苍寒缓了几秒,眉头逐渐开始拧巴了起来。
对方的小动作林空桑尽收眼底,她心里觉得好笑,可是又觉得真要笑出来多少有点不太厚道。
“他还说…”林空桑顿了顿。
苍寒把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对话。
林空桑偏要凑上去。
小姑娘离得近,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几乎拂上了苍寒的耳廓。
“他说你应该不会介意。”
苍寒目光一垂,搁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车里的空调温度似乎过于高了,脸上的粉色蔓延至颈脖耳尖,蒸得人有些头脑不清醒。
沉默了许久,直到车就要到站时。
林空桑听见苍寒开口,低低说了句话。
“我介意。”
第48章 好兄弟就是坑来坑去才有……
分明是林空桑和付阳的事,可却把苍寒捞出来溜了两圈。
原因没一人明说出来原因,可是这三个人却还都知道。
苍寒以什么立场介意,又具体介意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就像空气中吐出的白雾,明显、可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汽车到站,车外的空气比车内流通性要好,可却也更冷上一些。
天阴沉沉的,云都堆在一起。
苍寒一下车就被劈头盖脸的风吹得眼睛一眯,下意识侧过身子,退开半步挡住风口。
“今天风有点大,”林空桑裹紧衣领,从车上蹦跶下来,“我妈妈说这两天得下场雨。”
月初的雪都还没化利索,太阳出了没几天,气温低再结上冰,走哪都是滑雪场。
这几天零下好几度,要是再来一场雨,大家最好都宅家里冬眠以防外出被冻成冰棍。
苍寒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骨,觉得太阳穴被这股子寒意拧得生疼。
林空桑拉拉他的衣袖,把人牵到车站边缘。
“还头晕吗?”她关心道。
苍寒把手放下,眉头缓慢舒展:“没有。”
餐桌上他就象征性喝了一点,本来觉得没什么感觉,可从上车后就隐约有点头晕。
估摸着是酒的后劲比较大,倒也没什么事情,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可路上林空桑不放心,偏要把人送回楼下。
苍寒犟不过她,只好作罢。
“回到家喝点热水睡一觉,”林空桑把人推进单元楼里,这才放心转身离开,“我走啦!”
苍寒看着小姑娘远去,这才转身走进电梯。
回到家刚好是午觉睡醒的点,姜周乱着头发从卧室里出来,头一抬便看见了苍寒。
三个月的孕妇还不怎么显怀,女人身材纤瘦,穿得毛衣也宽松,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喝酒啦?”姜周睁大了眼睛,跑到门口玄关探着脑袋使劲闻了闻。
苍寒往后退了几步:“嗯…”
“成年了吗就喝酒?”苍澈汲着拖鞋,也从卧室里走出来,“赶紧洗个澡,衣服也洗了,还好你姥姥不在家,不然念死我。”
苍寒应了一声,回房间拿换洗衣服。
姜周叼着牙刷问道:“为什么我妈要念你?”
苍澈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说我带坏的呗。”
“……”
他爹结婚以前黑历史满满,到现在还怕被人惦记。
苍寒脱下外套,捧在鼻子下闻了闻,好像也没多少酒味。
飞速洗了个战斗澡,想去折腾洗衣机时被姜周赶回了卧室。
他的眼皮实在有点打架,回到卧室把外套挂在飘窗吹风,一转身就看到桌上放着的小屋模型。
林空桑一月初送给他,他就直接带到了外婆家里。
之后搬家麻烦,怕不注意磕着碰着,也就一直留在了这。
过年这些天一直都在外婆家也就算了,以后要是住在市里,那就得把这个小家也带过去。
苍寒坐在桌边,垂眸看着这个半平米大小的模型。
客厅有大阳台,卧室也有落地窗,书房里有面书墙,儿童房摆着玩具和摇椅。
他的目光缓慢游走,指尖也忍不住覆在透明的亚克力板上一寸寸挪动。
角落里的灯具、阳台上的灯带,通了电也都会亮起来。
背景板上涂着深蓝,上面点缀着零零散散的星星。
苍寒低下头,几乎快要把脸贴上去。
屋内的陈设精致到逼真,好像把人缩小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苍寒闭上眼睛,把整个手掌扣在边角。
真想住进去。
正想着,房门响了三下。
苍寒刚直起身子,苍澈就推门进来了。
“还看呢?”男人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往苍寒肩上拍了一下,“十次进你房间,九次都在这看。”
他笑了声,把文件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房产证,银行卡,都是你的了。”
苍寒目光停在那个牛皮袋上,却没有去拿:“李来贵…”
“结果还没下来,”苍澈在他后脑勺上揉了一把,“你给我老实一点。”
苍寒把脸偏向一边:“他未成年,能出什么结果?”
“得看出来了结果吧,”苍澈叹了口气,“不过我答应你,这事儿我肯定让他疼一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苍寒就算再乐意也不得不乐意。
“小兔崽子,想那么多。”苍澈往他后背上捋了一把,“睡你的觉吧。”-
在桌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苍寒觉得有些冷了,才磨磨蹭蹭去床上准备睡一觉。
只是这被窝还没捂热,又被付阳一通电话吵醒。
“喂!我,付阳!”
话筒那边中气十足地一嗓子,苍寒的眼睛都多睁开一点距离。
今天的寿星酒醒了,醒了之后还非要把人全部喊回来唱歌。
苍寒反应片刻,这才慢吞吞地回应道:“嗯…”
他的嗓音未开,话里还透着浓重的沙哑:“我刚睡着。”
“我刚睡醒,”付阳傻乐一声,语气听起来没有丝毫愧疚,“来不来?就一句话,是不是哥们?是哥们就过来!”
苍寒撑着身子,半坐起身:“你真醒了吗?”
“醒了啊,”付阳压低声音,“你来不来?不来我就跟林空桑告白了。”
苍寒额角当即一个突突,人都清醒了大半:“你最好不要。”
“怎么?”付阳问。
苍寒掀被子下床:“地址。”
半睁着眼睛起床洗漱,在镜子前用手抓了抓自己睡乱了的头发。
姜周端着一碗草莓在沙发上看电视:“帅哥又要去哪儿?”
苍寒穿着外套走进客厅,停在沙发边解释道:“中午那个朋友。”
“最近混得不错。”苍澈自己老婆一同赖在沙发上,捏了颗草莓扔进嘴里,“晚上还回来吗?”
正在弯腰换鞋的苍寒一顿,还没等他回答,姜周就一拳头垂在苍澈胸前:“当然回来!”
苍澈像是被草莓呛到了,把脸往自己老婆颈窝一埋,咳了个昏天黑地。
苍寒:“……”
看着怎么这么像故意的一样。
“哎,你不是要跟他说名字吗,”苍澈手指随便往玄关一指,又拿了个草莓过来,“说吧。”
“你不说我都忘了,”姜周把草莓往苍澈怀里一塞,掉转身子趴在沙发旁的靠垫上,面朝着苍寒道,“小妹妹的名字我想好了。”
苍寒站直身子,似乎等着听家里新成员的到来。
“如果是女孩,就叫姜暖。”姜周捧着下巴,美滋滋地说着,“正好你跟你爸姓,她就跟我姓,你们一家四个凑一起,也算是恒温吧?”
苍寒愣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好听吧,”苍澈对苍寒一抬眉,“你妈取的,跟我的取名功力不相上下。”
“正好一对兄妹嘛,不过如果是个小男孩儿就再想想。”姜周重新转过身,看苍澈怀里端着的只剩个空碗了。
“我的草莓呢?”姜周拧着眉头。
苍澈把人抱抱:“太凉了,少吃点。”
沙发上的两人在一边腻歪,苍寒内心翻涌,回味着刚才的话。
一家四口。
或许事情没他想的那么复杂。
“你姥姥六点回来,”临出门前,苍澈下了个死线,“你自己看着办吧。”
苍寒看了眼时间,两个多小时应该也够付阳造了。
打了车匆匆赶到KTV,还没开门就听到包厢里的人已经唱开了。
一个两个扯着嗓子鬼吼,没啥技巧,全靠感情。
“哎哟大哥来了,”林晏坐在最靠门的边角,也最先发现了进门的苍寒,“快快快麦克风!快交给这位大爷手里。”
六班的大哥是个音痴,班里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唱歌的那位当场就停了下来,握着麦克风不知道是真交过去还是说着玩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怎么这么损啊?”乔伊忍不住吐槽道,“大哥你这不得把人打一顿?”
于是苍寒按着对方肩膀,把林晏给推沙发上躺着了。
“不唱了你?”付阳说着就要去抢麦克风,“不唱给我唱。”
“唱唱唱!”那人绕着茶几转了半圈,“我这不是看大哥唱不唱嘛!”
苍寒自然是不唱的。
先不说他压根唱不好,就算唱得好,他应该也不太能跟能放得开跟着群狼一起嚎。
包厢内没开明灯,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彩光在那闪啊闪。
茶几上摆了啤酒和水壶,好在有女生一起,屋里没人吸烟。
苍寒松了口气,最起码晚上回家时不用怕被外婆骂。
他睡了一半被人捞起来,精神本来就不是很好,现在又在这么个昏暗的地方,靠着沙发角落那么一窝,竟然有点困了。
目光随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林空桑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吃果盘爆米花。
小姑娘腮帮鼓鼓,跟个小猪似的,撅着嘴盯着屏幕看。
像是感觉到被人注视,林空桑突然转过脸来,和苍寒的目光撞了个结实。
两人又在同一时刻挪开。
除了正在唱歌的几位麦霸,大家似乎都兴趣缺缺。
苍寒打了个哈欠,眼角就浸了些湿润。
一想到或许自己会有个妹妹,心里就多了几分柔软。
就在他合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时,林晏跟个炮仗似的往他身边一砸:“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苍寒掀起眼皮:“嗯?”
林晏用手掩着嘴唇,脖子一伸凑到他的耳边:“我听林空桑说你中午喝醉了。”
苍寒沉默片刻:“没有。”
晕的确有点晕,但醉还不至于。
“付阳说他铁定能让你来,你还真来了。”林晏一脸好奇,“他用了什么法子?”
想到中午自己和付阳的那通电话,苍寒决定把林晏的脑袋推到一边:“不知道。”
这就是十足的敷衍了。
林晏和苍寒推来推去,最终放弃。
“看透了,”林晏当即远离,“虚假的兄弟情。”
耳边是难得的老情歌,刚才的狼嚎转为哼唧,跟上厕所似的,稀稀拉拉没完没了。
苍寒整个人歪在沙发上,把林晏又拉回自己身边:“我靠一会儿。”
“你吃我豆腐?”林晏双手护住胸前。
苍寒脑袋一歪,枕在他的肩上:“我还在睡觉,被付阳叫过来,现在有点困。”
“你睡着觉他都能把你叫过来?”林晏更不敢置信了,“你俩关系匪浅啊!”
苍寒眯了眯眼睛,又把脑袋直了回来:“知道为什么吗?”
他把话说一半,尾音勾着人心,剩下的让林晏自己凑上来。
“为什么?”林晏满脸兴奋。
“付阳说,”苍寒放慢了声音,小声道,“他今晚跟你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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